【天 寿 帝 】 : 慕 容 渝
:是吾也,望生望灭

《 片 段 》: 梨 花 月
神越十九年秋,梁宫中横多了位孱弱而温润的皇子,我曾隔着重重帷幕窥见一面,他的眉很细长,却总是阴冷的垂着浓密似蝶翅般的睫,危襟端坐在上,不曾给过她们眼风。绿珠的俏声萦回耳边,收起神邈,她知道此举停留已是僭越,于是乎,将漆盘上的器物收拾妥当便回六司复命,宫里的甬道很狭长,朱墙斑驳,她举着重物走得很慢,“女君——且慢!”阗静春夜将少年的清朗音放得空旷,她与绿珠蓦然顿步回首,她忽而慌乱无章地摸了摸腰间的裙带,而此前腰间悬挂的玉笄已落他手中,润雅的少年郎君披着月华从枭夜中奔来。
为各宫复命时,她总会在梨花树下遇见他,他总是缄默地伫立在一树澹白之下。后来,他被立为南梁的储君,绿珠人脉甚广,四四方方却弯弯绕绕的宫城在她眼中似是六坊九衢般好辨,于是沽酒灼喉,愿闻其谈,当她嘀嘀咕咕地说出储君乃官家与亲妹安阳公主所出,她的心头愕然一惊,鲜卑天家的轶事轻飘飘地落在她耳中却如天雷贯耳,寒毛直竖。那晚,她抱影独坐在窗牖前,挑豆灯、看闲花很久,却不能平复波澜。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某个中宵,为他捧来一堆书卷笔墨,在抄眷一篇《抱朴子》,纤长而又白皙的指骨在薄如翼的纸上游走,她盯着入神,而笔锋却翛然凌厉顿住,他有些羞腆地抬起净面问她:“你……是想知道我的是什么吗?”未等她发应,他却自顾自地捧起纸张,将字墨一字一句地隽刻在启阖的唇上:“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乐;朽烂之材,不受雕镂之饰。”她其实是通文墨的,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却是故作惶恐退下。
转身离去之际,弥留一眼,在昏黄灯徵与珠帘环绕中正坐两槛下的玉人,他的桌旁有铜壶上斜插梨花、兽炉缭烟,在廓清的大殿中却显得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