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就行啦。”路德维希点点头，把基尔伯特推进门去。门后头摆了数十张圆桌，围着一圈吃闲饭蹭热闹的老百姓，也有不少熟人混在里头。
阿尔弗雷德穿着西装，正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对付一只喷香四溢的烧鸡，左手一鸡腿右手一鸡爪吃的正欢。亚瑟坐旁边喝茶，不过碗里的红茶换成了铁观音茶，正喝的陶醉其中。弗兰西斯坐他旁边，拨弄着一只开的正艳的蔷薇，眼神在亚瑟身上转过来转过去。还有一边坐的是马修，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抱着怀里的熊二郎怯生生的喝着另一杯茶。安东尼奥坐旁边一张桌子，罗维诺坐他旁边，砸过来一个忒大忒大的白眼儿。
基尔伯特看到有东西吃，连忙红着眼睛迅速挤了过去。路德维希比较镇定，走上前去打了招呼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哟，兄弟。”他哥毫不客气的往阿尔弗雷德身边一坐，把腿往桌子上一搁。
“哟，弟兄。”阿尔弗雷德烧鸡塞了满嘴，口齿不清的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基尔伯特的肩膀——路德维希心疼的发现哥哥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上赫然多了只十分标新立异的手印儿。但是当事人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他哥只是接过阿尔弗雷德递过来的半只鸡腿，认真而专注的啃了起来。
“这是王老板做的，刚出炉的，好吃着呢。”
“唔恩恩恩好吃。这手艺王老板还老爱藏着掖着，不厚道。”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换着对烧鸡的意见时，王老板穿着崭新崭新的大红褂子从屋里头走了出来，辫子梳的油光水滑，胸前挂着朵大红花儿，笑的开心又幸福。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欢迎你们光临我的婚宴阿鲁。敞开肚皮吃吧，管饱！”王老板对四周拱拱手，脸色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哟，恭喜啊王老板。”
“恭喜恭喜。”
“好家伙，赶明儿赶快生对大胖小子啊。”
“这是什么话，还是女儿贴心！没听说过女儿才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啊？”
“唉哟您还真是神速啊，本来俺打算把俺大女儿说给你的，没想到你动作忒快了，这就成了！哈哈！”
王老板站在那儿和街坊邻居寒暄着，满脸都是笑。这时基尔伯特啃完了手里的鸡腿，不露声色的拍了拍阿尔弗雷德肩膀，顺便把一手油在他刚买的新西装后头擦了擦。
“怎么？”阿尔弗雷德回头来问他。“突然拍我干什么？没带彩礼？要借钱本hero可不干啊。”
“哎呀，本大爷这不看着你长得帅嘛，随便揩点油什么的还不行了？”基尔伯特连忙缩回手，笑着打哈哈。身后的亚瑟缓慢的把视线转向阿尔弗雷德后背的油手印，用讳莫如深的眼神望了基尔伯特一眼，不过好在啥也没说。
“不是本hero说你，你真有眼光。本hero帅得那叫一个花见花开啊。”阿尔弗雷德笑容里充满阳光，基尔伯特瞧着他的笑脸觉得都有点儿晃眼了。
“新娘出来了，新娘出来了。”弗兰西斯戳戳基尔伯特，一院子人都瞪圆眼睛伸长脖子往里屋瞧去，连喝茶的亚瑟都抬起了眼侧目盯住了屋门的方向。
一只红鞋迈出了屋门，紧接着是另一只。新娘裹着红袍子站在屋门中间，宽阔而结实的身板儿上披着一件绣线层层叠叠的百鸟朝凤霞披，再上面，看不着脸了，拿块大火苗赛的红布遮着。
“这新娘怎的用布遮脸啊？”阿尔弗雷德转过身开始和同桌的人窃窃私语。“依本hero看，难道是丑的不能见人怎么的？”
“你懂什么，这叫风俗，风俗。”弗兰西斯一甩金发，用优雅的动作把那只蔷薇别在西装上衣上。“这可是来自王老板老家的浪漫风俗。不懂得欣赏就别出来献丑。”
“本大爷觉得这风俗也太浪漫太朦胧了。怎的人脸都瞧不着呢，要是新娘撞墙上了咋办？”基尔伯特坐在旁边嘀嘀咕咕，路德维希咳了一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俺想新娘身上一定带着什么先进的雷达探测装备。否则蒙着脸这该怎么走路呢。”安东尼奥挠挠脑袋，压低嗓子说，周围的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新娘还真高啊。”阿尔弗雷德仰望了一下新娘的海拔高度。“好像比本hero还高出点。”


路德维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弄到了房间里，身上还搭着床鸳鸯戏水的红绸被子。他觉得自己这次真是太不谨慎了，揉着太阳穴责备自己的同时，他发现基尔伯特就躺他身边不远的另张床上呢，睡的死沉，打鼾打的山响。
他看到哥哥还在，松了一口气，心放了下来。然而很快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基尔伯特翻了个身伸手抓抓头发后，皱着眉头磨蹭着爬了起来。
“这哪呢？本大爷可认床啊，不在自家床上睡不着。”他迷糊的嘀咕了几句，回身看到了路德维希。
那到底一开始是谁睡的那么沉啊！路德维希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然后眼看着基尔伯特从另张床上爬了过来，凑过来对着眼睛看他。
“这不是阿西吗？这不是阿西吗？你在这儿？难道这其实是咱们家里头？”他口齿不清的眯着眼睛瞧路德维希，身上的酒味熏的路德维希都有些发晕。
“恩恩，是咱家，是咱家。”路德维希赶紧说，试图把他推回另一张床上去。“快回去睡，很晚了。”
“你骗本大爷吧？外面那么亮呢！”
“那是灯光打得亮，没事儿的，快睡吧。”路德维希硬着头皮说，把基尔伯特扶到另一张床边上。“快睡。”
“别，别，本大爷想跟你说话。”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就今天，否则明天这话就过期儿了！”基尔伯特耍赖般的挂在他弟弟身上不松手。“哥一直想说……哥悄悄儿的告诉你，其实哥有喜欢的人了。”
路德维希觉得周围的世界停止了转动，他扶住基尔伯特的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心头一阵一阵发凉。他低下头去望着基尔伯特的脸，基尔伯特对他死蠢的笑了笑。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有些轻佻，笑起来的样子依然有些张狂，但是这样的笑容却让路德维希心头发酸。他抚摸了一下基尔伯特的头发，银色的头发毛扎扎的，象他的性格一样没有半点柔软度。他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他的手，抓抓头发把脸别过去死蠢的笑了笑。
于是这是什么情况？自己马上就要被发好人卡了吗？啊啊啊啊这段从来没有开始的感情就要被扼杀于摇篮之中了吗？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家伙重要吗？
心里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着，路德维希再也不能保持属于他的那种超群卓越的冷静。他哥坐在床沿儿上前后晃着腿，象个大孩子一样笑的单纯可爱，带着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腼腆。
他哥勾起的唇角和脸上因为醉酒产生的红晕在路德维希眼里晃来晃去，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最早喜欢上他哥是什么时候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可现在，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他难以想像他哥会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死蠢的微笑对他说，哟，阿西，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哥的……不行，这种事是无法想像的。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表情比平常胃痛的时候还要难看。他哥望着他的样子，紧张起来，站起来就打算去摸他额头，不过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他弟弟抓住了，他弟弟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凑过来吻了他。
起初是仿佛害羞般的窥探般的轻轻触碰，在基尔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变成了火热深入的吻。他感到基尔伯特的身上带着酒气，连嘴唇也热乎乎的。基尔伯特呆滞了一会儿，直到路德维希再度离开他的脸时，他才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你这是干啥？你这是干啥？”他把路德维希衣领子一提，把红通通的眼睛一瞪，脸上因为醉酒泛起的红潮更红了。“本大爷不介意你出去不回家，不介意你十天半个月都不跟本大爷说句话，可本大爷介意你在外头喜欢上谁了不敢说回来把本大爷当那什么……备胎儿的？”
“谁说的？这是谁说的？谁说我在外面喜欢上别人了？”路德维希急了，打算去抓他哥肩膀，但是基尔伯特怄气般的用力拍开他的手，红色的眼睛气汹汹的。
“弗兰西斯说你看着不对劲，一定是喜欢上谁了。我想着也对，谁让你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你记不记得本大爷前天晚上叫你回家吃饭？你真听了那才叫怪了，那天本大爷可在家里等你等到了十二点！你这家伙打个电话……呃……就说不，不回来了，这摊谁头上受的了，恩？”


“那天确实是在加班……可是我……”
“真是好借口啊。”基尔伯特耸耸肩膀，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瞧路德维希。“本大爷不想跟你吵，一点儿都不想。你也年纪大了，再不是那个一天到晚跟在哥后头的孩子了，这本大爷也知道。要走就干净利落点，省得到时候大家都难受。”他的语气到后头就软了下来，弱的几乎听不见了。
“我哪里也不会去，哥哥。”基尔伯特意识到温热的气息靠近之前路德维希已经在身后搂住了他的肩膀。“哪也不去，只在你身边，你觉得这样好不？”
路德维希感到基尔伯特明显怔了一怔，然后侧过脸来瞧他，眼神有些迷茫，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某种更加复杂的东西。
“别骗本大爷了。”片刻，他哥哥干笑了几声，推开他的手臂。“本大爷以前从没后悔过把你带回家来养大，现在也没有。可是你说这话让本大爷心里难受，真的。本大爷听都不愿意听。”
看着基尔伯特就要去摸房门，路德维希急了，一把抓住他哥的手，但是他哥不耐烦的甩开了。
“干啥？干啥？本大爷还想去喝酒！不许管本大爷！”基尔伯特炸毛了，又瞪起了气汹汹的眼睛。
“听我说，哥，就听一句，好不？就一句，听完了你就去喝酒，我不拦你！”路德维希连忙回身过去拦住房门，认真的对基尔伯特说。他哥用凶恶的眼神盯了他几眼，最终还是挺不了，把脸转到一边，怄气般的不瞧他。
“天知道你要说什么废话。本大爷看在你是本大爷弟弟的面子上，给你十秒钟，再多没有！”虽然放的是狠话，但是路德维希发现基尔伯特用力咬了咬嘴唇。
“哥哥，其实……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喜欢你。”路德维希发现情势不由得他不说话，于是他硬着头皮说了一直以来藏在心里头的话儿。说的时候他的心咚咚跳着，感觉到自己喉头一阵阵发干。
“本大爷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好吧，本大爷也喜欢你！这成了吧！快闪开！”他哥皱着眉头听了，不耐烦的伸手去推他，他发现自己之前的紧张仿佛完全多余了。
“哥哥，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路德维希也炸毛了，连忙再次拦住他哥。
“喜欢还分许多种的？给本大爷少扯了！本大爷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不打你！快给本大爷闪开！”基尔伯特看起来完全不想再听下去，皱着眉头骂了句脏话。
“我爱你啊！混蛋！”情势所迫，路德维希终于急火了，那句一直在喉咙口转悠的话终于蹦了出来，砸得两个人都有点儿眼冒金星。
“你说啥？”基尔伯特瞪着眼睛望他，路德维希发现他耳朵根都红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孩儿，成天爱爱爱的，知道爱是怎么回事么？”
“谁也没有成天说啊！那个……爱的话，大概是比喜欢更深点的程度吧我想。”路德维希想了想，结结巴巴的说。
“错！本大爷觉得爱就是一看到他就想把他抢回老家去结婚那个程度！”
“谁会用那种表达爱的方式啊！已经严重违法了吧！”
“我真的爱你，哥哥。那个，这个，所以……我们……”路德维希脸上发着烫，不再盯着基尔伯特看。他觉得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口里头跳出来了。
基尔伯特靠着墙，摆了个很帅的POSE，但是说出来的话无疑一点儿不帅气。他哥只是不停的挠着头发，不停的把身体重心从另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起初那种张扬跋扈的态度几乎从他的身上再看不见了。
“你真爱本大爷？”基尔伯特问，最后一个字仿佛在他的嘴边卡住了，支吾半天都出不来。
“恩。”情势平静下来后，人少了那种背水一搏的精神也会莫名其妙的变的害羞起来。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恨不得就地儿找条缝钻下去，不过他哥的情形也无疑没比他好多少。
“呃，那个，是哪种爱呢？”他哥磨蹭了许久，又犹豫着问。
“那个……可以马上一起去结婚的那种……吧。”路德维希思考了一下，用最直观的语言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结婚的话就在一个户口本儿上了？”他哥试探着问，眼睛从一个地方飞快的移向另一个地方，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一圈儿就是不看路德维希。


“本大爷……”
“您坐。”一个见习警官搬来个凳子，用殷勤的语气说。
“没事儿给本大爷做么？”
“哎，哪能有事儿给您做呢？”
“就是就是，您歇着吧啊。”
“您就坐那儿玩玩手机什么的就行了，别管我们。”
“就是，您还想吃点儿什么？吃瓜子吗？”
基尔伯特正跟那些老油条们胡搅蛮缠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从办公室里出来，精神抖擞的站在那儿，头上的呆毛比他的人看起来更加精神抖擞。他不吃东西的时候看上去实在非常帅气英武，除了嘴角边依然油乎乎的和制服扣错了一个扣子以外，他看上去简直是完美无缺的。
“哟，长官，和您那口子出去兜风呢吧？”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警丅察和他打招呼，剩下的人彼此交换着会意的眼神。
“错，我们是去巡查。”答话完全没有抓住要点的阿尔弗雷德一叉腰，露出阳光般晃眼的微笑。“我们要去维护地球的和平。”
实在是傻透了。连基尔伯特都觉得傻透了。他几乎难以在这句话上吐什么槽，因为周围的人都一副被什么东西噎住而又欲言又止的表情。因此他下定决心什么都不说，这时他突然神奇的感觉到胃痛了。
在这一刻他终于如此深刻的理解了他亲爱的弟弟。他觉得他们之间突然产生了某种灵魂的共鸣。
“来，我们走，hero要出发了！”完全不会读气氛的阿尔弗雷德拍拍他的肩膀，基尔伯特突然深深的觉得不会读气氛也是一种天赋，真的。
他们开着巡查车在街上乱晃，看到夫妻打架的就下车去劝架，看到老爷爷要过马路就下车去扶一把，看到小孩迷路就问清楚他家的位置后再送他回家，偶尔爬到树上去够断线的风筝和气球。很难想像只是做这些事儿就花了一天的时间，到了太阳下山之后两个人都累的不行。
“本hero今天又维护了世界的和平。”阿尔弗雷德为今天的行动做了一次总结。
“就做这个？没什么刺激点儿的事情做吗？”基尔伯特挠挠脑袋，问。
“你还想做什么刺激的事？告诉本hero。”阿尔弗雷德扭过头来盯着他，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当本大爷没说。”
“一般来说，去抓你打架斗殴的时候是最刺激的。我们一般得花一队警丅察才能把你套住，伤轻些的也要破脑袋。不过现在你转行了，就没啥特别刺激的了。”阿尔弗雷德按了两下喇叭，嘿嘿笑道。
“上次那事儿够不够刺激？”基尔伯特突然想起来上次的事儿，于是问。
“那……岂止是刺激。本hero告诉你弟弟你失踪的时候，你弟弟那眼神象是要把本hero活吞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车子开到一条小巷旁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停住了车，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家伙张望了一下车外，回过身来，眼镜的镜片在黑暗中反射着冷光。
“你干啥？”基尔伯特问。
“咱到那巷子里头去一下怎么样？”那家伙压低声音，说道。
“巷子里头能有啥好玩的？”基尔伯特摇摇头。”本大爷才不去，小心又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谁说的，黑巷子里头能干很多好玩的事儿呢——哎不对，本hero是想告诉你，刚刚好像里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动。”
“你又想叫本大爷去！本大爷才不去！你去！”基尔伯特忙推卸责任。“你是hero呢，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快上，我会一直在这儿注视着你的。”
“那你得下车，要是碰到什么事你开车跑了怎么办。”
“操，本大爷没驾照！”
月色下两个人钻出车子站在巷子前面，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走进了巷子，里头黑漆漆的，萧瑟的风呼啸着掠过巷子，让两个人都抖瑟了一下。
“本hero是在这地方看见有东西在动的。”阿尔弗雷德在一个黑袋子面前蹲下，伸手去拨拉着。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有点儿胆色，基尔伯特在身后瞄着他的动作，这么想。
“看，找到了！”阿尔弗雷德兴奋的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基尔伯特看，在昏暗的月光下，他手里握着的东西赫然是——一截断手。
在基尔伯特的大叫声划破夜晚的寂静之后，阿尔弗雷德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费解的挠了挠脑袋。“这不是真的。”他解释说。“是吓人的玩具，不信你摸摸看。”
“这东西……真恶心。”基尔伯特明确的对那只手表示了唾弃。当他转过身刚想走的时候，感觉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正在磨蹭他的裤腿，他低头一看，是一团白乎乎的没手没脚的东西。
在基尔伯特的大叫声再次划破夜晚的寂静之后，阿尔弗雷德蹲下来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抱了起来，凑到基尔伯特面前。
“你看，别怕，是很可爱的家伙呢。”他压低声音对基尔伯特说，又露出了那种阳光般的笑容。
基尔伯特定睛一看，那个毛茸茸的东西舔了一下他的鼻尖，黑漆漆的湿润眼睛盯着他。他才看清楚它是只白色的胖乎乎的小狗，萌的人都找不着北了。他连忙伸手把小狗抱过来，搂在怀里，小狗摸起来软乎乎的，也许是觉得他的身体很暖和，很积极的往他的怀里蹭。
“真可爱啊，是有主人的吗？”基尔伯特问阿尔弗雷德，那家伙正蹲在那儿，象个大孩子一样盯着基尔伯特怀里的小狗看。
“你看那个。”阿尔弗雷德指指远处的一个写着“请领养我吧”的木箱，说。“可能是被人遗弃的吧。看来我们能把它带回去。”
“恩。”基尔伯特早想养一只小狗了，因此他热烈地表示了同意。
路德维希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基尔伯特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他走进去一看，发现那厮正在热火朝天的煮牛奶。
“哥，你不是最讨厌喝牛奶了吗？”路德维希问。接着他发现他哥明显被他的话吓着了，全身一炸，机械的回过头来。他发现他哥的表情有些僵硬。
“本大爷绝对没有把狗带回来，阿西！”他哥急火火的说，搅牛奶的勺子都差点掉了。
“什么，狗？哪来的狗？”
这时路德维希听到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吠叫，他回头一看，那只象毛团一样的小狗站在厨房门口，正满怀喜悦的朝路德维希努力摇着它那短小的尾巴，圆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
他机械的回头望向他哥，他哥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对他死蠢的笑笑。
“本大爷想养它。行吗？”他哥红色的眼睛满怀希望的盯着他的脸，他觉得自己的胃又痛了起来。


他这样想着，瞅着快到饭点儿了，于是又爬了起来遛到厨房去，看能不能给他媳妇帮把手。他媳妇正好煮好了一锅喷香四溢的肉汤，盛好了三碗，正从兜里摸出一包东西里往他弟弟那碗里头倒。
“你这是往香儿他碗里放啥呢？”王耀走过去，但片刻又了然了。“我说你们就是感情好吧。你这是怕香儿太累了，给他放点东西好好补补吧？唉，哪能让你这么上心呢真是。”
他媳妇儿的脸僵了一下，片刻脸上的微笑更加温柔甜蜜了。“恩，我就是想给他好好补补，瞧他最近忙店里的事儿都给忙瘦了。我们是一家人呢，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王耀很感动，于是踮起脚来就亲了一口他媳妇儿，这一大胆的举动让两个人都有点发愣。王耀觉得自己的脸红透了，可是他寻思着已经过门了呢，亲一口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他媳妇揉着被亲过的脸颊，感动的一把搂住了他，几乎把他勒得背过了气去。
这个时候他听到客厅传来匡当一声，他连忙回过头去看，他弟弟僵着脸站在那儿。“锅盖不小心给碰掉了。”他弟弟解释说，把锅盖捡起来，依原样盖在装着热粉丝的砂锅上。
“哎，下次小心点就得，来，咱吃饭啊。”他连忙把汤碗端过去，回头让他媳妇把饭锅也拿到客厅去。“咱妹妹呢？还在外面玩儿呢？”他问。
“哎，她说晚饭不回来吃。”王香应道，开始往自己碗里添饭。
“哎，这熊孩子。女孩子还那么野。”王耀叹息着，往伊万碗里添了一大块肉。“你多吃些，别见怪。”
“谢谢。”他媳妇说着，又往他碗里添了一大块肉。“你也多吃，多补补身子。”
他们互相夹菜的时候，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他弟弟站起身来跑到堂屋外面看看，回来说：“是基尔伯特先生，他踢翻了街边的垃圾桶，对了，他抱着只狗。”
“哎呀，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又在外面晃悠个啥，也不怕碰到劫财劫色的呀。伊万哪，你去把他叫进来吃个饭吧，哎，他弟弟怎么能让他一人跑出来呢，真是。”
“好咧。”他媳妇应了句，放下碗拔腿就往外走。
基尔伯特正生气着呢。居然以离家出走相威胁他弟弟都不肯在养狗的事情上松口，看来是真不太在乎他了。就连那告白——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那让人脸也红心儿也跳的告白，大概也是年轻人一时喝醉了心血来潮说的吧？他妈的真憋屈，还好本大爷没对他做什么呢，要真做了什么，本大爷还不理亏了。
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他踢翻了路边的公用垃圾桶，还好天气冷，又是晚上，没有立刻跑来个值班警丅察嚷嚷着要他交罚款。
他正蹲路边发呆的时候，那只小狗在他的怀里拱出个头，亲热的蹭蹭他。他心里一热，感动的都要掉下眼泪来。这年头人还不如一只狗。他叨念着，这时一个大个子从马路那边跑过来，围着条洁白的长围巾对他微笑着招手。
那人的脸儿和那条长围巾在他脑海里迅速闪现了一下，他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
当他思索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带着温柔的微笑跟他招呼：“哎，到家里去吃个饭吧，这怪冷的。”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基尔伯特挠挠脑袋，不知为啥他看见面前的人就汗毛直竖。
“你是记错啦。我是上个月才跟小耀结婚的，我们就在婚宴上见了一面，你还记得不？？”那人和气的说。
“哎哟，你是王老板他媳妇儿？”基尔伯特一拍大腿，放下心来，他心想是王老板让媳妇儿喊他吃饭去呢。
“恩，小耀他是个好人。这不，叫你去家里吃个便饭呢，总在外面呆着得冻坏人的。”那人微笑着，拉着他往家里走去。
基尔伯特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王老板弟弟和王老板围坐在八仙桌边上吃饭，王老板弟弟看见他来了，多给他搬了个团凳，顺便给他捎了一副碗筷。
“我们这菜你不一定能吃惯，家乡菜，家乡菜。”王老板客气的说，让他在桌边坐下。“看你在外面也不冷得慌呢，喝点热汤会舒服些，香儿，给他盛碗汤。”
“哎，我再去盛碗，我这碗还没动，给你吧。”王老板媳妇儿转身把自己那盖着碗盖的汤碗放到基尔伯特面前，又转身进厨房去了。


“哎，太客气了，这真香啊。”基尔伯特打开碗盖，一股香气就飘了出来，挑逗着他在寒风中又饿又冻了许久的神经。
“这是我媳妇下午才煮的，新鲜着呢，快吃吧。”王老板喜滋滋的望一眼从厨房里出来的他媳妇。“他原来不太会做菜，可现在手艺还不错。”
基尔伯特也懒得客气了，寒暄几句就开始动筷子，嘿咻嘿咻的把那碗肉汤喝的底朝天。喝完了以后王老板弟弟收拾碗筷，他则坐在客厅里边烤手炉边跟王老板家长里短扯东扯西的。
“哎我说你那弟弟怎么能让你现在跑出来啊，你前几天不还病着呢吗？”王老板喝着一碗热茶，本着八卦的精神严肃地问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喝不惯那苦的要死的叫作茶的饮料，随手在旁边拿了杯白开水。“你瞅着吧，本大爷就算死了他也不心疼。”他望向地板上玩耍的小狗，那狗刚刚也被王老板媳妇煮的汤喂得小肚子滚圆。
“你咋说这话呢，他不挺关心你的吗。说实话，要不是一开始你说那是你弟弟，我还真以为你们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呢。”王老板这样说道，语气里满是劝慰。
“结婚什么的倒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本大爷发现他那人……不说了！说了就来气，真丅他妈的挫。”基尔伯特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气又上来了。
“其实我觉得嘛，结婚确实能让人幸福得多。你们要是结婚了，说不定就能过得比现在更蜜了呢……哎呀我又说串了。”王耀再一次喜滋滋的瞧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他媳妇。“你们亲兄弟吗？我瞅着怎么头发眼睛都不一样儿的呢。”
“不，阿西是他小时候本大爷捡回来养的。”基尔伯特摇摇脑袋，又狠狠吞了一口开水，象是要把怨气咽到肚子里头。
“哟，那你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耽搁了？”王老板瞪大了眼睛，连茶都不喝了。“你到现在都没结婚？我说怪不得呢，人家都一对儿一对儿的来参加婚礼，就你是和你弟弟来的。”
“本大爷也没想着结婚……结婚这事儿对本大爷来说没所谓。但是本大爷受不了他那脾气，真的，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忒硬忒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哎，年轻人大了都有点儿逆反，这样吧，我给你说个对象，你处着看看，你弟弟看你定下来了，估计心里也好受多了不是。”王老板说，再次望了一眼他媳妇，他媳妇笑得可温柔了。
“是这样吗？”基尔伯特抓抓头发，他觉得王老板说的不错，但是他心里怎么就疙瘩疙瘩的呢。他又想起来他弟弟的那个技巧拙劣的吻，觉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当然啦。”王老板循循善诱。“我上次看到你和你同事一起巡逻，哦，就那个戴眼镜的！比你高点儿的那个！我觉得你们挺配的，你自己瞅着怎样？”
“又是他？”基尔伯特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本大爷跟他，不用说，纯洁的革命友谊。再说他有喜欢的人儿了，就那上次的亚瑟，绿眼睛那个。”
“绿眼睛那个？他不是也和弗兰西斯先生谈了吗？我总看着他和弗兰西斯先生一起散丅步呢。”王老板诧异了。
“那是他们多角恋，本大爷管不着。”基尔伯特闷了，坐在那儿一口口喝白开水，喝得嘴里都觉得发苦。“反正本大爷一个人也快活得很。”
“那你喜欢那阿尔弗雷德吗？”王老板冷不丁问。“我告诉你，我看着他也不讨厌你呀，你努力一点，准成。”
基尔伯特终于呛住了，又咳又喘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被雷到之余他狠狠一拍桌子：“我就告你们吧，我谁也不喜欢！他妈的本大爷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的，谁也别想管！”
王香望了望他，又给他满了一杯开水。
“谢谢啊。”基尔伯特说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剧痛。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一阵猛烈的疼痛袭来。他闪电般的站起来，抬腿就奔卫生间去了。
“这，这怎么呢，吃太多了吃坏人了？”王耀手足无措的瞧他媳妇，他媳妇满脸无辜。这时王耀又听到一声巨响，他弟弟手中的茶壶摔在地上粉碎粉碎，他弟弟闪电般的站起来，抬腿就奔楼上卫生间去了。


事实证明基尔伯特的那句话并不仅仅是心血来潮。路德维希猜他是认真地在思考着把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因为每当他下班回家两兄弟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基尔伯特总会把这个话题端出来放在饭桌上好让两个人一遍遍的讨论，末了总是连饭都忘了好好吃。
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路德维希这样想。他默默的掐算日子，他觉得基尔伯特在下个星期就该把这事儿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因此他决定在基尔伯特把这事忘掉之前就敲定它。
他果然还是太乐观了。事实证明，基尔伯特对每件事情的热衷程度不会超过三天。在某晚从酒馆醉醺醺的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提起过什么结婚的事儿。
这让路德维希肠子都悔青了，他觉得自己早该在基尔伯特提出结婚设想的那天就一溜小跑把他背到民政局去，一唱一合一拍板，这事就算成了。
可搁到现在，这事儿可蹉跎了，说不定再搁久些就黄了。他忧虑了好久，但是一在饭桌上看见基尔伯特的笑脸就把一切烦恼都丢到脑袋后面去了，他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啥好挑的了。不过他内心里总觉得还有些遗憾，于是他试图再跟基尔伯特谈谈这事儿，但后者是否能记住这件事是相当可疑的。
“阿西，我跟你说，今天我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见王老板他那媳妇围着条红围巾呢，特扎眼，明天我也给你买一条？”
“是啊。所以说我想说的是……”
“哈哈哈哈哈哈，他那身板儿围条红不拉几的围巾真笑死人了，本大爷觉着还是阿西你围红围巾会比较帅气，哎，你不要老穿黑衣服呀，年纪轻轻的也不怕显老啊。”
“恩，红色的果然还是不太合适……等一下，我其实想跟你说……”
“本大爷去酒馆喝酒的时候，看见罗德里赫那家伙趴吧台上睡觉呢，不知道谁给他呆毛上扎了个蝴蝶结，哎哟本大爷和弗兰西斯他们忍笑忍了一路，逗死人了。”
基尔伯特说得高兴了，拿着餐叉开始敲盘子，乐的摇头晃脑，丝毫不顾自己弟弟隐忍着胃痛的脸色。
“我告诉你啊阿西，丁马克昨天又挨他媳妇打了，他不知道干了啥惹毛了他媳妇，他媳妇拿着擀面杖硬是追了他三条街！哇哈哈哈，街坊邻居都蹲路边看热闹呢，那家伙他妈的活该！”
“……”
“你怎么啦？阿西，怎么不说话？”基尔伯特看路德维希不搭腔，赶快刹住了话头儿，用哥哥特有的关切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
路德维希心想自己总不能表现得急着结婚吧，怕是基尔伯特会反感。于是他思考了一下，绞尽脑汁打算竭力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一说出来他就觉得坏事儿了，他想着自己的词汇怎么就那么贫瘠呢，再加上这话到底应该怎么说呢，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于是他犹豫着，又换了个说法。
“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不在意我了？”
看着基尔伯特瞠目结舌的表情，路德维希努力又从贫瘠的脑子里头挤出来个说法。“我是说，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啊？”
“……算了。”路德维希强忍着想掀桌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的开始收拾碗碟。他觉得自己对基尔伯特脑子的构造还远远不够了解，他原本以为他会把结婚那件事在脑子里储存更长时间，殊不知他亲爱的哥哥有一醉酒就把大脑内存全清空了的习惯。
“阿西，你生气啦？”
“没有。你该给小白喂牛奶啦。”
“它已经喝了。”
“怎么会喝了？怎么可能喝了？我明明中午才煮了它的一份儿牛奶，该不是你把早餐的牛奶偷偷倒给它喝了吧？”
“本大爷没有，别诬蔑本大爷！本大爷是看着小白饿了，就先给它煮了。”
路德维希盯了基尔伯特一眼，基尔伯特觉得那饱含着狐疑和胃痛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他的灵魂，他愣在那儿，直到路德维希转过脸去才回过神来。
“阿西，你就是生气了。本大爷看得出来，瞧你那眼神象是本大爷欠了你三袋子土豆没还似的。”基尔伯特心里没底，凑过去硬把路德维希的脸扳过来盯着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


“没有。”路德维希心里烦躁，把手上的碗碟弄得叮当作响，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那么悲剧，就象一部苦情剧。可是苦情剧至少还有个结局啊，而他现在算什么来着？
“本大爷错了。真的错了。”基尔伯特虽然记不太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惹自己弟弟生气了，但是他觉得先认错总没坏处，这辈子他也就是会在他弟弟面前认栽低头，还低得没有一点儿底线和气节。
“你没错，你错啥了？是我错了。真丅他妈的……”
“阿西，你说脏话了。啊啊啊啊本大爷真的错了！混丅蛋！天哪，本大爷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基尔伯特慌神了，把自己一头本来就很乱七八糟的头发挠得更加乱七八糟了。
“……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路德维希憋着一肚子闷气打算到厨房去洗碗，但是他哥不管不顾的一把搂住他不放，并宣称如果他不说出实情的话他就一辈子这样抱着他，如此如此的说了些极为严重的威胁的话。这让他只能站在原地，拿着一叠还没洗的盘子和基尔伯特僵持着，进不得退不得。那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你先放手，有事好好说。”路德维希无奈了，一直拿着的一叠盘子坠得他几乎有些手酸了。
“不放！混蛋！就不放！畜生！本大爷一点都不想和你吵架，你就把事儿挑明了说不成？”基尔伯特红色的眼睛瞪着他，没有一点想松手的意思。
“好吧，好吧，这是你说的。我就挑明了说吧，你还想不想结婚啦？”
“啊，结婚？！”基尔伯特大惊失色。“本大爷要结婚啦？和谁？和谁？”他惊慌失措的把路德维希搂得更紧了。“混蛋！本大爷才不要结婚！本大爷绝不要离开你！”
“……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又去酒馆里泡了一早上？”路德维希强忍着一阵阵胃部传来的绞痛，深吸一口气，认真严肃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事儿？他妈的又是弗兰西斯那混蛋给你通气了？本大爷明天就去狠抽他一顿，他妈的不干好事……”基尔伯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马上要跑去咬自己多年的挚友一口。
“我再说一次。你给我好好听着。”路德维希用严厉的语气说，接着他摸遍全身的口袋，很遗憾的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代替戒指套在手指头上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纪念物能帮助基尔伯特想起这事儿的话，保不定他哥转头又忘了，那他可就真的悲剧了。他思索了一会，转头看到了桌上一易拉罐还没有喝完的啤酒，灵机一动把桌上那只还没有丢掉的啤酒拉环拿了起来。
“来，和我结婚吧，我是认真的，不要再忘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的。”路德维希刻意加重了语气，把基尔伯特的手拿起来，把那罐啤酒的拉环套在他的手指上。
他哥愣住了。那瞬间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羞惭的几乎要钻到地下去，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求婚会更浪漫一点儿，至少有真的戒指。可现在再不抓紧的话，他哥哥说不定哪天又把这事在脑子里清空掉了。
“……你把这啤酒罐子的拉环套在本大爷指头上算怎么回事？”他哥愣了半晌，发话了。
“这……那个，我还没准备好戒指，你先套着这个……”
“我看你是糊涂了。”他哥发出一阵类似冷笑的声音，端详着那只无辜的套在自己指头上的啤酒罐拉环。“就送这个？本大爷还不至于那么廉价。哼哈哈哈。”
“哥，我不是还没准备好么……你放心，我一定会……”路德维希蒙了，赶紧急火着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
“本大爷什么都不要听。你站好了别动。”基尔伯特红色的眼睛瞟了他一眼，从外套兜里摸出个天鹅绒的盒子来，打开盒子一甩头发，豪迈的单膝一跪。
“这东西揣本大爷兜里本大爷都几乎忘了……来，嫁……不对，咱结婚吧。”
路德维希愣了，当真愣了。他哥单膝跪在他面前，手里的盒子里的戒指还在放光，没错，是真钻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都有点打软。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要让本大爷跪在这里生根发芽不成？”他哥毫无求婚者应有的严肃气质，边抱怨边又换了条腿跪着。“这姿势标准吧，看，弗兰西斯那混蛋教的，浪漫吧。不过他妈的真让人受罪……也就是你能让本大爷跪，别人想破脑袋都想不着呢。”


“这个周末吧。我打算在街角的小教堂……你觉得怎么样，哥哥？”路德维希用眼神询问着坐在一边默默灌酒的他哥。
“你说了就算。”他哥又灌下一大杯啤酒，拍了拍他肩膀。
转天路德维希就打算和基尔伯特一起去办个证。办完这事儿他们再打算办个酒，婚礼就算成了，也不算麻烦。
他们走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大叔蹲在办事处门口抽烟，他抽完一根烟之际看到了两兄弟，豪爽的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哟，上次还在王老板婚宴上瞧见你们，过的还不错吧？”那大叔笑的爽朗，走过来拍拍路德维希肩膀。“你们来这干嘛呢？”
“来办个事儿。”路德维希摇摇头，拒绝了大叔递过来的烟。“谢谢，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怎么这么晚了办事处还没人啊？”基尔伯特抓过路德维希的手臂看看他戴着的手表。“都十点了，他妈的那人死哪去了。”
“嘿嘿，我就是在门口抽支烟。来，进来吧。”那大叔哈哈笑了。“有啥事儿？”他边拿出钥匙开办事处的门，边问。
基尔伯特尴尬了一会儿，但性格使然，他很快就释然了，跟着那大叔走进办公室坐下。“我们想来办个证儿。”他少有的用认真的语气说。
“啥证？”那大叔边开抽屉边问，顺便又点着了支烟。“你们是兄弟吧，是打算分家，来这儿讨个公证的吗？你们又都没成家，没必要的。”
“不是，本大爷和他是想办个结婚证儿。”基尔伯特架起二郎腿，他旁边的路德维希表情严肃，规规矩矩的坐着。
“你们？你们啥子关系？”那大叔抬起眼来问道，他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了，认真而严肃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我是他哥。”基尔伯特说，路德维希点了点头。
“你们……结婚证？”那大叔皱了皱眉头，把路德维希送上去的各种证件翻了又翻。“你确定没错？不再考虑考虑？婚姻可是需要磨合的啊，你们年轻人一时冲动，到时候别又闹着离。”
“磨合？笑话。”基尔伯特呲起牙来一笑，一把搂过路德维希的肩膀。“我们都磨合了十多年了。没事，你只管办证儿就好，等着喝我们喜酒。”
“到时候小夫妻吵架可别找我来闹，唉，上午就刚来一对闹得我不得安宁的，真有意思，又不是我哭着喊着求着他们办结婚证的。”那大叔又点了支烟，把烟一叼就在抽屉里面翻文件。
“现在年轻人都那样。”基尔伯特感慨道。“本大爷看着丁马克和他老婆天天闹的鸡飞狗跳，可照样也没离嘛。”
“嘿嘿。”那个大叔笑笑，把文件推到两个人面前。“每次我看见丁马克那家伙被老婆撵出来，我都觉得结婚对象肯定得要温柔点的。否则得够闹腾。”
“嘿嘿，本大爷告诉你，我家阿西可好，从不跟本大爷闹，又懂事又体贴啊。”基尔伯特嘿嘿笑，那只易拉罐的拉环还套在他指头上，他打算一直就那么戴着不拿下来。
路德维希认真的读了读文件和有关事项，慎重其事的在文件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指头上套着的那个戒指发着亮，虽然每次看见它他都有种想找条缝儿钻进去的感觉，但他终究也没把它拿下来。


“钱都在阿西那儿，等他回来给你就是了。”基尔伯特心里的石头仿佛落了地，又想从男人的压制下挣脱开了。“别弄得箭拔弩张的，对大家都不好。”
“我懒得等他回来。这样吧，我掏腰包帮你补了那饭钱，然后你躺平了让我（哔——）一次就好了，怎么样，很划算吧？”那男人笑得亲切。
“谁会为半年的饭钱就出卖节操啊！”基尔伯特炸毛了，挣扎得更使劲了。“本大爷还不至于那么廉价！”
“那就再给你一年份的土豆？”
“别傻啦！本大爷晚上就把钱送王老板那去，你现在放开我吧，本大爷手腕子都要被你拧断了！”
后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直开始解他衣服扣子。“你想要什么？到时候再说吧，你手感这么好我都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作节操？你知道你背着王老板做这事王老板该会多伤心吗？他估计要让你跪搓衣板跪一晚上！不，跪一个星期！”基尔伯特还想作最后的努力抗争的时候，他听见门开的声音，然后他看见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家伙走进了客厅，手里提着一食品袋，啃着半只炸鸡腿就那么愣在了那儿。
来人正是镇上的英雄阿尔弗雷德。他站在那儿愣着看沙发上的两人，嘴里的鸡腿都忘了啃。片刻，他回过神儿，露出一副阳光而了然的笑容。
“基尔伯特，你这就不对了吧。本hero看你今天没上班就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和王老板的媳妇在……在……”他犹豫了一下，笑得更灿烂了。“这叫作偷情是吧？”
“没有没有，没这回事！你误会了！等等，别走！”基尔伯特挣扎着喊抬脚要走的阿尔弗雷德，语调异常凄切，近乎哀号。“你还不快澄清！”他狠狠瞪了伊万一眼。“要这事传到王老板耳朵里头，他该跟你闹离婚了！”
后者一凛，放松了对他的压制，基尔伯特看到有空隙可钻，赶快挣脱开了把后者一推，往前几步就往啃着鸡腿的英雄身后躲。
“我是来要账的，这不，基尔伯特不打算拿钱，我就跟他闹着玩儿的。”伊万笑得人畜无害，一脸无辜。
“是啊是啊他来要账的，但本大爷这会儿没钱，他就跟我闹着玩儿了一下，差点扭断本大爷胳膊。”基尔伯特揉着手腕，也死撑着笑。考虑到自己的名声问题和自尊问题，他决定不把实情说出来。最重要的还是面子，他才不想让别人知道英明神武的基尔伯特被人家绑架过而且还差点（哔——）掉，一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没拿到钱我可不打算走啊。”王老板媳妇端坐在沙发上，虽然带着笑容，语气却无比威胁。
基尔伯特踌躇了一下，他甚至不知道银行存折放哪儿了。他弟弟怕他乱挥霍，都统一管账了。这时他瞄到了阿尔弗雷德，后者也望着他，一脸怀疑。他灵机一动，扑上去就摸后者口袋。
“你干啥呢？”
“摸你钱包。你带钱了吧？借本大爷用用。”
阿尔弗雷德没啥优点，就是对钱毫无概念，所以比较大方。他爽快的让基尔伯特从身上摸走了钱包，并且答应帮基尔伯特付清欠王老板的饭钱。
“他妈的，我一直以为是谣传，你小子原来是真有钱。”基尔伯特坐在沙发上数阿尔弗雷德钱夹里的钞票，语气酸溜溜的。
“本hero今天刚领的工资。”阿尔弗雷德乐呵呵地说，看着基尔伯特把钱点给了王老板媳妇，就又把钱夹收回了口袋里。
“还好你够兄弟。”基尔伯特不禁有点感动，于是给阿尔弗雷德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开了以后给他倒进杯子里。“好兄弟就是靠得住。”再晚点儿来，本大爷就不得不为半年的饭钱出卖节操了。
“那我就先走啦。”王老板媳妇站起来说，讳莫如深的望了两个人一眼，脸上又露出了纯洁无害的微笑。“你这饭钱都欠了好几年了，今天终于还清了，小耀他一定很高兴。”他说。
本大爷就是他妈的引狼入室了。基尔伯特在心里叨叨着，站起来挤出笑跟王老板媳妇告别，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人总是为了面子死撑，今天他总算知道厉害了。
看着王老板媳妇走了，阿尔弗雷德凑上去，用八卦的语气问基尔伯特：“原来你喜欢这种身板壮实的？果然是你，口味就是和平常人不同。”


“别乱扯别乱扯，我消受不起那福气。”基尔伯特彻底虚弱了，往沙发上一靠。“你真别给本大爷造谣，本大爷要和阿西结婚了，他听见了该不好受的。”
“原来你要和你弟弟结婚是真事儿？我还以为是人家谣传的呢。”阿尔弗雷德说，操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吸溜喝了口可乐。“到时候得请本hero吃饭啊。”
“好兄弟，肯定请你。你那钱明天还你。”基尔伯特说，一把勾过阿尔弗雷德肩膀。“要不是你，本大爷栽了。”
“没事，好兄弟嘛。对了对了，本hero有个事请你帮忙。”阿尔弗雷德正吸着可乐呢，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基尔伯特，蓝眼睛一闪一闪的。
十分钟以后两个人站在了亚瑟家的楼下，夏天结束了，亚瑟就从郊外那栋大房子里头搬回了镇上。这样也好，找起人来好找得多。
“我告诉你啊基尔伯特，亚瑟呢到现在都没有同意和本hero交往，现在呢我打算站这儿告白，你给我应援应援，你觉得该怎么说好？”阿尔弗雷德看着基尔伯特的眼神无比信任。
“告白的台词儿？”没啥恋爱经验的基尔伯特努力回想当时和路德维希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好像是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之类的，效果还不错。于是他压低声音，拉过阿尔弗雷德说：“你就喊亚瑟！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别歇气儿，一歇气儿气势就没了。本大爷示范一次给你看。”
基尔伯特顶着阿尔弗雷德敬佩的眼神，向前几步，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冲亚瑟的窗户喊道：“亚瑟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请跟我交往！”直喊得中气十足，十分豪壮。
“来，我喊完了，知道该怎么喊了吧，来，你喊喊。”基尔伯特喊了一茬儿，紧接着摆了副过来人的样子推推阿尔弗雷德。
“好，你听着啊。”阿尔弗雷德也向前几步，把腰一叉，挺着肚子学着基尔伯特样儿冲亚瑟的窗户喊道：“亚瑟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请跟我交往！”直喊得楼顶直掉灰下来。
“对，好！真男人！”基尔伯特很欣赏的望了他一眼。“你再接着喊，本大爷给你打拍子。”他冲到隔壁的小吃店里借了个铁锅，当当当当敲起来，一时场景十分热闹，人们纷纷围观。
“当当当当当——亚瑟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当当当当当——亚瑟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看着热闹逗乐，都笑起来，有的人开始附和着喊，有些人开始吹口哨。
喊了五分钟左右，亚瑟柯克兰的窗户开了，亚瑟柯克兰穿着灰绿色的马甲站在窗边，热情的丢掷了一盆花儿下来。那花盆气势如虹，直冲阿尔弗雷德的脑袋而来，后者敏捷地往后一跳，避开了。那花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这家伙运动神经还真不错。基尔伯特赞许的看看他，觉得这年轻人真是个可塑之材。
“别吵！混蛋！我他妈在睡觉呢！过了饭点儿再来！”亚瑟柯克兰冲楼下喊，又扔了只花盆下来，砰的一声关了窗户，拉下了窗帘。
围观的人群静默了，阿尔弗雷德与基尔伯特面面相觑，呆了半晌，基尔伯特拍拍阿尔弗雷德肩膀，说：“哥们，有戏，你看，他让你过了饭点儿再来呢。”
两个人又开心了，快快乐乐的勾肩搭背回家看电视去了。基尔伯特坐在沙发上啃一袋子薯片，阿尔弗雷德蹲地上逗小狗玩，那狗被基尔伯特喂胖了不少，圆滚滚软乎乎的象雪球儿。
“对了，你们结婚的喜宴是让王老板做的？他那手艺真不错。”阿尔弗雷德说，把小狗翻过来挠肚子。
“他的手艺是好，就是他媳妇有点……”基尔伯特刚说着呢，路德维希回来了，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一副前途无可限量的好青年样，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地上和狗玩的阿尔弗雷德，脸色很明显的僵了一僵。
“你好。”他摆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上去跟阿尔弗雷德握手。“我哥和我的婚事想必我哥一定告诉你了，请一定光临。”
“哦哦一定一定。”阿尔弗雷德笑得灿烂，拍拍路德维希肩膀说：“恭喜恭喜，想必你们一定会有一场浪漫到令人发指的婚礼吧，本hero期待着呢。”


“今天这家伙够哥们，帮了本大爷大忙。阿西，快去弄点菜，咱们留哥们下来吃饭。”基尔伯特推推路德维希，带着笑说。
路德维希的表情更生硬了些，颇有些王老板弟弟王香的凛冽气质。他严肃而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站着那里笑得死蠢的他哥和继续和狗玩儿的阿尔弗雷德，把西服外套一脱就进厨房去了。
这个时候王香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一盏小台灯在他床头上亮着，他的黑眼睛在台灯的温暖光线下一闪一闪，眼神十分专注的盯着手上的书瞧。
这时他听见他哥在堂屋里喊他去店里帮忙的声音，他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中式料理大全折了个页角放在枕头旁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小照片。
那是他嫂子的小尺寸免冠照片，照片上他的嫂子笑得可甜美了。他愣愣的盯了那照片一会儿，用仿佛注视着初恋情人的热烈眼神注视着它，几乎要在照片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把照片放在床上，又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双九成新洗得干干净净的黑布鞋。这可是他哥亲手给他做的，他好多衣服和鞋子都是他哥亲手做的。
他蹲下身去，把布鞋的鞋垫儿抽出来，然后把其中一张他嫂子的照片压进鞋子里，上面盖上鞋垫。把鞋垫垫妥当之后，他穿上那双黑布鞋，用力跺了跺脚，脸上露出一丝仿若冷笑的表情。
然后他踩着那双夹着他嫂子照片的布鞋就那么出门去了。他哥站在堂屋里等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自从他结婚以来他就一直笑得那么甜。
“香儿，你刚吃饭了吗？”他哥问。
“吃了。”他说，又下意识的狠狠跺了一下布鞋。
“你嫂子说你没吃他煮的面条呀，别饿着了，别想着减肥呀，你又不胖。”他哥伸手捏捏他胳膊。“我们镇那个阿尔弗雷德治安官才该减肥，瞧他那腰身。说起来你好像最近又瘦了……哥明天给你炖鸡汤喝。”
“谢谢哥。”王香说，围上围裙跟他哥一起去店里帮忙了。
耽了半会儿，当王香在店里切菜的时候基尔伯特他好朋友弗兰西斯来了，一来就招呼下碗热牛肉面，然后就顺便站在厨房附近跟王香拉家常。“你知道吗？”他说。“基尔伯特他都要结婚了。”
“是吗？跟谁？”王香说，手下菜刀翻飞，一条鱼咔嚓咔嚓切得如同纸片般薄，这样做起菜来才煮得够入味。
“好刀法！”弗兰西斯赞道。“你没看出来吗？他和他弟弟一直暧昧着呢，这不，可能不小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突然就张罗着结婚了。”
王香手上的菜刀差点咔嚓一声切掉他半个手指，他抬起头，虽然表情依然僵着，可他的内心是有那么些震惊的。“他和他弟弟？他们真打算结了？”
“是呀。”弗兰西斯说。“他们感情一直就特别好，简直就你是风儿我是沙了。基尔伯特就象风，呼啦一下得瑟得瑟的刮过去，他弟弟灰头土脸的跟在后头收拾他哥惹下的摊子。这不，难舍难分了。”
王香不吭声，他突然由衷的在心里羡慕了一下路德维希，那个板着严肃脸儿梳着大背头的好青年真比他幸运的多，他觉得。
“哎呀，你和你哥和你哥媳妇也得去他们婚礼呀，基尔伯特应该跟你哥打好招呼了吧。”弗兰西斯说，从兜里摸出盒烟点上。“早点儿去，晚了好吃的都得被基尔伯特和阿尔弗雷德那混蛋吃光了。”
“恩。”王香随便应了句，低下头去斩另一条鱼，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
“哥，他怎么在这儿？”闷了半晌的路德维希送酒足饭饱的阿尔弗雷德出门之后，终于忍不住抓住他哥问。
“他？他帮了本大爷一个顶大的忙。他帮我还了王老板半年的饭钱，说到头本大爷还得感谢他呢。要不然……”基尔伯特一阵心虚，把要说的话吞了半截下去。
“他？他凭啥帮你付饭钱？他心里有鬼吧。”路德维希闻言炸毛了。
“你说啥呀你，他能有啥鬼，不就是今天本大爷没上班儿他巡逻到这儿就上来看看，今天本大爷还陪他跟亚瑟告白去了呢。”基尔伯特说，伸手去捏路德维希的脸儿。“笑一个，都快结婚的人儿了还板着个脸，小心不吉利。”


他这样想着，瞅着快到饭点儿了，于是又爬了起来遛到厨房去，看能不能给他媳妇帮把手。他媳妇正好煮好了一锅喷香四溢的肉汤，盛好了三碗，正从兜里摸出一包东西里往他弟弟那碗里头倒。
“你这是往香儿他碗里放啥呢？”王耀走过去，但片刻又了然了。“我说你们就是感情好吧。你这是怕香儿太累了，给他放点东西好好补补吧？唉，哪能让你这么上心呢真是。”
他媳妇儿的脸僵了一下，片刻脸上的微笑更加温柔甜蜜了。“恩，我就是想给他好好补补，瞧他最近忙店里的事儿都给忙瘦了。我们是一家人呢，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王耀很感动，于是踮起脚来就亲了一口他媳妇儿，这一大胆的举动让两个人都有点发愣。王耀觉得自己的脸红透了，可是他寻思着已经过门了呢，亲一口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他媳妇揉着被亲过的脸颊，感动的一把搂住了他，几乎把他勒得背过了气去。
这个时候他听到客厅传来匡当一声，他连忙回过头去看，他弟弟僵着脸站在那儿。“锅盖不小心给碰掉了。”他弟弟解释说，把锅盖捡起来，依原样盖在装着热粉丝的砂锅上。
“哎，下次小心点就得，来，咱吃饭啊。”他连忙把汤碗端过去，回头让他媳妇把饭锅也拿到客厅去。“咱妹妹呢？还在外面玩儿呢？”他问。
“哎，她说晚饭不回来吃。”王香应道，开始往自己碗里添饭。
“哎，这熊孩子。女孩子还那么野。”王耀叹息着，往伊万碗里添了一大块肉。“你多吃些，别见怪。”
“谢谢。”他媳妇说着，又往他碗里添了一大块肉。“你也多吃，多补补身子。”
他们互相夹菜的时候，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他弟弟站起身来跑到堂屋外面看看，回来说：“是基尔伯特先生，他踢翻了街边的垃圾桶，对了，他抱着只狗。”
“哎呀，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又在外面晃悠个啥，也不怕碰到劫财劫色的呀。伊万哪，你去把他叫进来吃个饭吧，哎，他弟弟怎么能让他一人跑出来呢，真是。”
“好咧。”他媳妇应了句，放下碗拔腿就往外走。
基尔伯特正生气着呢。居然以离家出走相威胁他弟弟都不肯在养狗的事情上松口，看来是真不太在乎他了。就连那告白——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那让人脸也红心儿也跳的告白，大概也是年轻人一时喝醉了心血来潮说的吧？他妈的真憋屈，还好本大爷没对他做什么呢，要真做了什么，本大爷还不理亏了。
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他踢翻了路边的公用垃圾桶，还好天气冷，又是晚上，没有立刻跑来个值班警丅察嚷嚷着要他交罚款。
他正蹲路边发呆的时候，那只小狗在他的怀里拱出个头，亲热的蹭蹭他。他心里一热，感动的都要掉下眼泪来。这年头人还不如一只狗。他叨念着，这时一个大个子从马路那边跑过来，围着条洁白的长围巾对他微笑着招手。
那人的脸儿和那条长围巾在他脑海里迅速闪现了一下，他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
当他思索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带着温柔的微笑跟他招呼：“哎，到家里去吃个饭吧，这怪冷的。”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基尔伯特挠挠脑袋，不知为啥他看见面前的人就汗毛直竖。
“你是记错啦。我是上个月才跟小耀结婚的，我们就在婚宴上见了一面，你还记得不？？”那人和气的说。
“哎哟，你是王老板他媳妇儿？”基尔伯特一拍大腿，放下心来，他心想是王老板让媳妇儿喊他吃饭去呢。
“恩，小耀他是个好人。这不，叫你去家里吃个便饭呢，总在外面呆着得冻坏人的。”那人微笑着，拉着他往家里走去。
基尔伯特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王老板弟弟和王老板围坐在八仙桌边上吃饭，王老板弟弟看见他来了，多给他搬了个团凳，顺便给他捎了一副碗筷。
“我们这菜你不一定能吃惯，家乡菜，家乡菜。”王老板客气的说，让他在桌边坐下。“看你在外面也不冷得慌呢，喝点热汤会舒服些，香儿，给他盛碗汤。”
“哎，我再去盛碗，我这碗还没动，给你吧。”王老板媳妇儿转身把自己那盖着碗盖的汤碗放到基尔伯特面前，又转身进厨房去了。


“哎，太客气了，这真香啊。”基尔伯特打开碗盖，一股香气就飘了出来，挑逗着他在寒风中又饿又冻了许久的神经。
“这是我媳妇下午才煮的，新鲜着呢，快吃吧。”王老板喜滋滋的望一眼从厨房里出来的他媳妇。“他原来不太会做菜，可现在手艺还不错。”
基尔伯特也懒得客气了，寒暄几句就开始动筷子，嘿咻嘿咻的把那碗肉汤喝的底朝天。喝完了以后王老板弟弟收拾碗筷，他则坐在客厅里边烤手炉边跟王老板家长里短扯东扯西的。
“哎我说你那弟弟怎么能让你现在跑出来啊，你前几天不还病着呢吗？”王老板喝着一碗热茶，本着八卦的精神严肃地问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喝不惯那苦的要死的叫作茶的饮料，随手在旁边拿了杯白开水。“你瞅着吧，本大爷就算死了他也不心疼。”他望向地板上玩耍的小狗，那狗刚刚也被王老板媳妇煮的汤喂得小肚子滚圆。
“你咋说这话呢，他不挺关心你的吗。说实话，要不是一开始你说那是你弟弟，我还真以为你们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呢。”王老板这样说道，语气里满是劝慰。
“结婚什么的倒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本大爷发现他那人……不说了！说了就来气，真丅他妈的挫。”基尔伯特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气又上来了。
“其实我觉得嘛，结婚确实能让人幸福得多。你们要是结婚了，说不定就能过得比现在更蜜了呢……哎呀我又说串了。”王耀再一次喜滋滋的瞧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他媳妇。“你们亲兄弟吗？我瞅着怎么头发眼睛都不一样儿的呢。”
“不，阿西是他小时候本大爷捡回来养的。”基尔伯特摇摇脑袋，又狠狠吞了一口开水，象是要把怨气咽到肚子里头。
“哟，那你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耽搁了？”王老板瞪大了眼睛，连茶都不喝了。“你到现在都没结婚？我说怪不得呢，人家都一对儿一对儿的来参加婚礼，就你是和你弟弟来的。”
“本大爷也没想着结婚……结婚这事儿对本大爷来说没所谓。但是本大爷受不了他那脾气，真的，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忒硬忒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哎，年轻人大了都有点儿逆反，这样吧，我给你说个对象，你处着看看，你弟弟看你定下来了，估计心里也好受多了不是。”王老板说，再次望了一眼他媳妇，他媳妇笑得可温柔了。
“是这样吗？”基尔伯特抓抓头发，他觉得王老板说的不错，但是他心里怎么就疙瘩疙瘩的呢。他又想起来他弟弟的那个技巧拙劣的吻，觉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当然啦。”王老板循循善诱。“我上次看到你和你同事一起巡逻，哦，就那个戴眼镜的！比你高点儿的那个！我觉得你们挺配的，你自己瞅着怎样？”
“又是他？”基尔伯特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本大爷跟他，不用说，纯洁的革命友谊。再说他有喜欢的人儿了，就那上次的亚瑟，绿眼睛那个。”
“绿眼睛那个？他不是也和弗兰西斯先生谈了吗？我总看着他和弗兰西斯先生一起散丅步呢。”王老板诧异了。
“那是他们多角恋，本大爷管不着。”基尔伯特闷了，坐在那儿一口口喝白开水，喝得嘴里都觉得发苦。“反正本大爷一个人也快活得很。”
“那你喜欢那阿尔弗雷德吗？”王老板冷不丁问。“我告诉你，我看着他也不讨厌你呀，你努力一点，准成。”
基尔伯特终于呛住了，又咳又喘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被雷到之余他狠狠一拍桌子：“我就告你们吧，我谁也不喜欢！他妈的本大爷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的，谁也别想管！”
王香望了望他，又给他满了一杯开水。
“谢谢啊。”基尔伯特说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剧痛。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一阵猛烈的疼痛袭来。他闪电般的站起来，抬腿就奔卫生间去了。
“这，这怎么呢，吃太多了吃坏人了？”王耀手足无措的瞧他媳妇，他媳妇满脸无辜。这时王耀又听到一声巨响，他弟弟手中的茶壶摔在地上粉碎粉碎，他弟弟闪电般的站起来，抬腿就奔楼上卫生间去了。


于是十分钟之后路德维希和基尔伯特一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基尔伯特身上裹着路德维希的大衣，趴在路德维希的背上，两腿还在打软。路德维希一边背着他哥，一边还腾着只手搂着个小狗。那小狗愉快的看着他，被搂在臂弯里的小尾巴还在不停的摇。
“路德，你看着王老板媳妇了么？”背上的他哥问道。
“看着了，比王老板高那么多呢。不过看上去是个温柔的人啊。”路德维希回答说，他正感觉到他哥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
“恩，他们感情看上去真好。”基尔伯特的声音闷了半晌，片刻又活跃起来。“你知道吗？王老板说，结婚了以后关系就会越来越蜜呢。”
“恩？是吧，我不太清楚呢。”然而他弟弟的脑子果然是横平竖直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是不是能计划计划，把这事提上日程了？”基尔伯特试探着问，然后发现他弟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几乎从他弟弟的背上滑了下来。
“你是说真的吗？”他弟弟不敢置信的扭过头来问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事实证明基尔伯特的那句话并不仅仅是心血来潮。路德维希猜他是认真地在思考着把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因为每当他下班回家两兄弟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基尔伯特总会把这个话题端出来放在饭桌上好让两个人一遍遍的讨论，末了总是连饭都忘了好好吃。
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路德维希这样想。他默默的掐算日子，他觉得基尔伯特在下个星期就该把这事儿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因此他决定在基尔伯特把这事忘掉之前就敲定它。
他果然还是太乐观了。事实证明，基尔伯特对每件事情的热衷程度不会超过三天。在某晚从酒馆醉醺醺的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提起过什么结婚的事儿。
这让路德维希肠子都悔青了，他觉得自己早该在基尔伯特提出结婚设想的那天就一溜小跑把他背到民政局去，一唱一合一拍板，这事就算成了。
可搁到现在，这事儿可蹉跎了，说不定再搁久些就黄了。他忧虑了好久，但是一在饭桌上看见基尔伯特的笑脸就把一切烦恼都丢到脑袋后面去了，他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啥好挑的了。不过他内心里总觉得还有些遗憾，于是他试图再跟基尔伯特谈谈这事儿，但后者是否能记住这件事是相当可疑的。
“阿西，我跟你说，今天我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见王老板他那媳妇围着条红围巾呢，特扎眼，明天我也给你买一条？”
“是啊。所以说我想说的是……”
“哈哈哈哈哈哈，他那身板儿围条红不拉几的围巾真笑死人了，本大爷觉着还是阿西你围红围巾会比较帅气，哎，你不要老穿黑衣服呀，年纪轻轻的也不怕显老啊。”
“恩，红色的果然还是不太合适……等一下，我其实想跟你说……”
“本大爷去酒馆喝酒的时候，看见罗德里赫那家伙趴吧台上睡觉呢，不知道谁给他呆毛上扎了个蝴蝶结，哎哟本大爷和弗兰西斯他们忍笑忍了一路，逗死人了。”
基尔伯特说得高兴了，拿着餐叉开始敲盘子，乐的摇头晃脑，丝毫不顾自己弟弟隐忍着胃痛的脸色。
“我告诉你啊阿西，丁马克昨天又挨他媳妇打了，他不知道干了啥惹毛了他媳妇，他媳妇拿着擀面杖硬是追了他三条街！哇哈哈哈，街坊邻居都蹲路边看热闹呢，那家伙他妈的活该！”
“……”
“你怎么啦？阿西，怎么不说话？”基尔伯特看路德维希不搭腔，赶快刹住了话头儿，用哥哥特有的关切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
路德维希心想自己总不能表现得急着结婚吧，怕是基尔伯特会反感。于是他思考了一下，绞尽脑汁打算竭力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一说出来他就觉得坏事儿了，他想着自己的词汇怎么就那么贫瘠呢，再加上这话到底应该怎么说呢，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于是他犹豫着，又换了个说法。
“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不在意我了？”
看着基尔伯特瞠目结舌的表情，路德维希努力又从贫瘠的脑子里头挤出来个说法。“我是说，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