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智慧不灭（动漫评）

【对手与棋局】
看过死亡笔记很难不做这样的设想：如果最先得到笔记的是L会怎样。
月与L的较量中，月的优势显而易见，笔记也好，死神也好，杀人规则也好，对这些人类闻所未闻的东西，只要知道就是占了先机。以月的能力，他能够把每个事物的利用价值都发挥到最大，一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可以利用也可以丢掉。
而L必须从零开始。
时间地点动机杀人方式，嫌疑人范围一层一层地过滤下去，还必须对对方可能的攻击做出有效防御。
L所拥有的有利条件，是庞大的实战经验，一人包揽世界排名前三位的神探身份，其推理速度与准确性都经过充分的锻炼；再来是包括月的父亲、国际**组织、甚至南空直美在内的可以信赖的同伴支持。虽然也必须为此分出精力，但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行动上，这些人都付出了努力或以生命为代价，推进了揭露基拉真面目的进程。
所以在后来的较量里，两个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月证实了L的身份伺机探听真名，L锁定了唯一的目标开始寻找破绽。两人的秘密只隔着一层窗纸。
东京大学的风景很好。
四月的暖风拂过面颊，带着鸟语花香的温情。月神采奕奕地站在新生大会的讲台上，沉稳而英气逼人；一同站在那里的是顶着流河旱树名字的L，无视正式的公众场合仍然一派懒散而心不在焉的神情。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呼吸相闻。
潜意识里很喜欢那段相互试探的时光。
一切尚未明朗，无论正义或邪恶都深藏海底，而海面上风平浪静天高云淡。两人一回合接一回合地短兵相接，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互骂对方“混蛋”。
虽然各擅胜场，在输局时的反应却不尽相同，感觉上L略胜一筹。
每每月的严密思维使揭露基拉的计划落空，L都只是冷静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却在原则上没有动摇，反而清醒地觉察到漏洞所在并实施新的策略。相形之下月却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愤怒发泄，等到重新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行动时，报复心理起了很大作用，从而把他的基拉游戏推上一条单行道，那个一旦开始就不可逆转的以生死为代价的擂台。
如果最先得到笔记的是L会怎样？
最后迫近真相的时刻，L触摸到了死亡笔记，也见到了死神和了解了笔记的威力，可是一直到他生命终结为止，他从未动过用死亡笔记达成任何目的的念头。
那种冷静，就像他面对的是其它任何一种杀人凶器一样——石块，刀，枪支，炸药，原子弹，死亡笔记。
如果最先得到笔记的是L，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基拉存在。


【谁的正义必胜】
L说，基拉是幼稚且不服输的人，自己也是。
这种评价是夜神月无论如何不会做出的。然而比较他们的一切都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十分相似，要么完全相反。L之于基拉，是这个世界上光之于暗的存在，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L对月的态度里总有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一直站得太高，太久，有过太多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以他的年纪，如果不是基拉和死亡笔记的出现，这种寂寞不知道将会持续多久。
“让我赌上性命的对决，这是第一次。”L如是说。
是沉重，还是兴奋，或者两者兼具？
直觉里L必定是珍惜这机会的。他既没有夺取世界的贪婪，也没有利用他人达成目的的野心，尊重生命人权和平凡者意志的他，永远不可能为了私欲而赴一场牺牲无辜者的决斗。他的固执并非月那种对世界全盘掌控的渴望，而是如果他的对手站在正义的对面向他挑战，哪怕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朋友，他也会不惜牺牲自己而接受对决。
“正义必胜”如果由松田说出来，像是小强的励志故事；由夜神局长说出来，有种老骥伏枥的豪情与悲壮；由妆裕或者海砂这样的女孩子说出来（海砂大概会改成“月必胜”），是少女拉拉队“不要放弃”的鼓舞。
无论哪一个人来说，都只是一种信念而已，不是预言，不是坚不可摧的事实。
而如果说出这四个字的人是L。
“有一点我想让在场每位赌上性命的人都知道，正义是必胜的。”
这句话是紧跟在“让我赌上性命的对决”之后说出来的，L的表情如往常一样平静，语气就像是在说“草莓给你，请为我保守秘密”一样。
然而却让人坚信不疑。
大危机来临的时刻，它比任何药物都更有镇定作用，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L。
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无法硬性断定孰是孰非。我只能说，在月的正义与L的正义之间，我的天平是倾向于L的。诚然这世间的法律有太多不足，即使法律完善也仍然有无法触及的地方，但这需要人类自己的觉醒和改变，而不是由一个神来推翻一切，杀掉所有反对者，用恐吓来强迫人类做出改变。
夜神局长的“赌上性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求一人之力能够扭转乾坤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可是L不是，L的“赌上性命”是一种代价，正义必胜的代价：
如果需要付出生命，就拿走吧，但要把胜利留下！


【无人知晓的挽歌】
联系人渡倒下的时候，L正在总部的大厅里。惯常的姿势蹲坐在椅子上，思维却像转轴上的钢丝无限拉紧。
想来他是有死亡迫近的预感的，即使他并不知道有一个爱上人类的死神，也不知道这个死神宁可被月利用，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海砂活下去。
漫画里没有的那场雨，在动画里被渲染的无比煽情。那个弓着背的身影在蒙蒙雨丝里显得瘦弱而单薄，让人忽然记起他的年纪，以及被不属于他这年纪的成熟和智慧的光芒下所掩盖的东西。
天才也许是被上天眷顾的，却也因此背负着不为世人所知的重担。
无法率性而为，没有年少轻狂，一个人站在众人前端，为身后的伙伴找出方向。他不能放松更不能逃避，因为他身上系着整个世界的命运。如果他是个平常人，不会有这种在漩涡中心面对死亡挑战的危机，无法改变世界却可以保全自己；可他不是，对既有能力又有巨大的压力和责任，不服输的他来说，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如果L死了。L也会死吗？
“各位，死神——”
死神怎样呢？
死神并不是仅仅跟随着死亡笔记。
死神因为某种原因有自己动手杀人的可能。
死神刚刚杀死了联系人。
最后的最后，只有一个开头的半句话。那时候刹那间脑子里飞速运转的念头已经得出了结论，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看着他从椅子上倒下来，不，是连同椅子一起倒下来，手里的金属勺无力掉落，那一声心跳像滚过乌云的雷，有带着回音的轰鸣。
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
动画里那标志命运转机的钟声又响了。
总部控制室里耀眼的灯光，身体倒下时的巨大声响，零乱的脚步声，和夜神月脸上无法抑制的狂喜。
视线相交，基拉谜题的答案就在那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猜错，月就是基拉，基拉就是月。他为此与夜神局长冲突，为自己判断失误消沉，其实都没有缘由，因为他的推理和以往一样精准无误。
这场对决有太多他无从知晓的变数，而夜神月又是一个完美的对手，可以准确诠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对手。
雷姆消失了。联系人死了。夜神月取代了L的位置。
一个再也找不到凶手也没有了证人的案件，无法取证，无从审判，无可追查。
世界在几十公尺以外的地方嘈杂着，喧嚣着，醉生梦死着。没有人知道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整个世界仰望的那个侦探此刻已安静睡去，他曾经为人们解开了那么多谜题，而今，有谁知晓他所付出的一切，有谁能听到他的死讯，为他唱一首挽歌呢。
就这样，安静地离开吧。
就这样，不惊动任何人。
草莓给你，请为我保守秘密。
各位，谢谢你们，对不起。
好像一场打湿整个天空的雨，下完了就又是晴天。
从此，世上没有L。


【终局】
动画里夜神月死去的时候，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见一个身影，凌乱的头发，弓背，令人怀念的熟悉。
最初的对手，最后的结局。依然逃不脱“完全相反”和“十分相似”的两种可能。
也许终于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明，这场盛大的对决里，最后获胜的是谁的正义。
故事的尾声，尼亚终于继承了L的名号。看着尼亚居然开始吃从前梅洛一直不离手的巧克力，忽然有种温暖的感伤。他终于完成了L未能做完的事，和梅洛一起，取回了属于L这名字应得的荣誉。
基拉死了。梅洛死了。联系人死了。夜神局长死了。许多跟事件有关的重要人物都死了。
而L不会。
无论经过多少代更替，总有一个站在思维最高点的人，继承L的名字和荣耀，一直走下去。
智慧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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