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白芷真下了命令让影羽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后,就出门忙东忙西了。先是把药方给了下人去取药熬药,又去看了暗卫们的住所。
其实这住所就是一个小院落,一个房间十个人住,屋里除了床没有别的东西,床褥都统一的薄且烂,不知他们是怎么撑过冬天的。更有甚者,被子上竟还有陈旧的血迹,想来是受了重伤回房休息、血迹沾染太久而洗不干净了。
白芷真轻叹口气,她当真是欠这些人太多了。出门叫了人去采购大批床褥与伤药,还特意叮嘱了要上好的,这件事办完,才回了自己屋。
一进门,就见到影羽安睡的脸庞。他的眉头还是有些蹙起,想必是因为身上的伤疼狠了,自己靠近他都没察觉。白芷真眼睛一瞥,却见熬好的药放在了床头边,还没有动。
怎么没给他喝?
白芷真有些责怪下人没把事办好,却也没发怒,蹑手蹑脚地端了碗。她轻触碗壁,估摸着再过一会药就要凉了,纠结好一会才打算把影羽叫醒,喝了药再睡。
白芷真轻轻碰了碰影羽的肩,不曾想影羽猛的惊醒,爬起身手作刀状往公主脖颈砍去。
影羽已经行动了才意识到面前人并不是敌人而是公主,吓的他硬生生卸了内力,手堪堪停在了公主颈边。他立刻收回手,翻身下床跪在公主脚边,气息不稳道:“属下竟敢冒犯主上,属下该死,请主上重责!”几句话后,身上竟冒起了冷汗。
在影羽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与话说完后,白芷真才反应过来,看着崩裂的伤口又浸染了他的衣服,心痛又席卷而来。她道:“无妨,我不罚你。你起来回床上躺着,喝药。”
影羽愣神。暂且不说昭如公主是多么暴戾无情、重规矩,就是别家的影卫若是差点伤到主上,也是必死的结局,自己竟可以毫发无伤地揭过?难道……自己已经连挨罚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想到这,影羽一阵慌乱,竟也没听公主的命令起身,仍跪在地上求罚。
白芷真见这人不动,一副必须罚我的模样,她悄悄叹了口气,改掉他这性子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是先妥协了再说吧……白芷真道:“你先起来喝药,等伤好了,我再罚。”
影羽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没有被丢弃。他再也不敢抗命跪着,站起身双手接了碗将药一饮而尽,喝完又僵了一下——这药怎么这么苦?
暗卫从来没有喝药的资格,但凡受伤生病都靠自己硬扛,扛不住就是死,也无人在乎一个暗卫的死活。所以影羽从未喝过药,也不知药是什么味道。这是他第一次喝,毫无准备下被苦了满嘴,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白芷真看着他的反应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她连挨刀子都不怕的暗卫统领竟被小小的一碗药苦住了,不免觉得他有些可爱。
影羽也未愣神太久,立刻又双手将空碗递回去,道:“谢主上。”
“嗯,现在躺我床上再睡会吧。”白芷真笑着看他。
“是……”影羽仿佛有些不情愿,总觉得有些大逆不道,哪有暗卫躺在主子的床上的。但不敢不从,只能乖乖躺下去。
影羽的神态白芷真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有些抗拒,便解释道:“你的伤太重,若是躺在你自己的床上恐怕要感染。你暂且先在这睡着,我一会便派人给你重新置办一间屋子,乖。”
白芷真的态度让影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不敢相信公主竟是真心为他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嗫喏:“谢主上……”说完,便惴惴不安地闭上了眼。
乖乖的模样让白芷真心情大好,她笑了笑,收了空碗,往外走去。
在府内左转转右转转。“不如将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住我旁边?”白芷真挑了一圈,还是决定让影羽就住自己隔壁,自己好照顾他。
……照顾?白芷真被自己的内心吓了一跳,一个武艺极高的暗卫统领,怎会需要一个曾经控制不住情绪、现在什么也不会的傻子公主来照顾?但一想到前世影羽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与被丢弃时展露的绝望的眼眸,白芷真就心痛不已,暗暗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他、弥补他。
决定就让他住这间屋子后,白芷真立刻唤了人来,事无巨细地说了要求,尤其强调了屋内必须要放足够的伤药和包扎用品,床铺的质量必须与她的相同。下人暗自揣测是不是府里要迎来男主人了,却不敢问出口,低声应了是,就下去置办了。
事情终于暂时忙完,白芷真长舒一口气,想着自己现在回房恐怕又会打扰到影羽休息,便坐在了院落的石凳子上放空。
不再受情绪的干扰,这是她上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白芷真的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心脏,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她感受到了喜悦、悲伤、怜悯等各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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