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十个先生九当归”的说法,可见当归应用有多广泛,越是这种到处都用的药物越难找出它作用的主线。古人也认为它“证治不能概定,唯在引用合宜”。因此对它的论述也多是“其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其气轻而辛,故又能行血,补中有动,行中有补,诚血中之气药,亦血中之圣药也”之类的套话,通过这些话我们看不出当归和川芎等药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说都没有抓住当归的本质。后来在读《本经疏证》的时候发现邹润安先生用一句话概括出了当归的本质,他认为对当归一言以蔽之:“治阳气踬于血分”。踬的意思就是被绊倒。既阳气在血分的运行受到了阻碍,并且他认为,当归能“治羁留之风,不能治鼓荡之风”。意思是风没有入到血分,还在血外游荡的情况,当归是无能为力的。可见当归只在血分巡逻,阳气在血分运行时,可能会被一些邪气绊住而滞留下来,就象是人质被土匪扣留了一样,这时要解救人质,用防风,白芷等气分药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它们不能进入血分,也就不能和人质接触,只能用当归这样的在血分运行的药物,当归既然能“治阳气踬于血分”,就把阳气从邪气的羁绊中解救出来,但事情还没有结束,邹润安先生进一步指出:“亦止籍其托出血分,即继以他药推送使解”,就好象当归常年生活在深山里,深山里有伙强盗劫持了人质,当归把人质解救出来,往山外送,但当归又出不了山,就在山下把人质交给警察,由警察把人质安全护送走,警察就相等于气分的药物,可见各有各的分工。当归为什么出不了山呢,邹润安是这样解释的:“当归体滑润,故不能升,气厚为阳,味薄为阴中之阳,阴足以挠阳,用不能违体,故遂展转牵率,只能上至于肺,外达于皮毛矣。”当归确实不能象川芎一样上达头部,可能就是因为它体降用升,所以它的升不能全升,而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我们看《本经》首先记载了它“主咳逆上气,温疟、寒热洗洗在皮肤中”,也证明了它“只能上至于肺,外达于皮毛”。《本经》还记载了当归治“诸恶疮疡、金创”。疮疡也是血分病,也可以用“治阳气踬于血分”来解释,但邹润安进一步指出,张仲景治疮痈的常见方子如葶苈大枣泻肺汤,桔梗汤,苇茎汤,薏苡附子败酱散,大黄牡丹汤等都没有用当归,他是这样解释的:“当归于阳留血分,未与血相得者,能治之;已于血相得,而成脓者,非其所司也”。意思是说,人质刚被绑架时,适合当归去解救,时间长了土匪已经撕票了,“成脓了”,当归也没有办法了。川芎也是行气活血的药物,辛苦温,和当归很相似,只是当归尝着有明显的甜味,川芎基本没什么甜味,说明川芎比当归要燥烈一些,所以川芎能上头部,是治疗头痛的重要药物,《本经》中川芎“主中风入脑,头痛”。因为它善于上行,所以刘潜江认为川芎治疗的是“阳陷于阴中及阳不能畅阴之证”;这就和当归“治阳气踬于血分”有所不同,邹润安认为当归是“横散”;川芎是“升发”。换句话说,当归的治证是,阳气本来有力运动,但被东西绊住而走不了;川芎的治证是,阳气自身都无力运行了,自己就往下陷。这也看出川芎的运行动力确实要比当归强一些。当归解除阳气的羁绊以后,还需要其它风药进行二次接力,川芎就不需要了,当归因为质润,往往忌用于一些湿重腹泻的疾病,川芎就没有这种忌讳,《左传·宣公十二年》中有对川芎的记载,是楚国人用它治疗“河鱼腹疾”,后世“河鱼腹疾”成了腹泻的代名词,因为鱼烂先自腹内始,所以有腹疾者,常以河鱼为喻。可见川芎治疗腹泻了,李时珍治疗湿泻,常加麦曲,川芎二味药物认为“其应如响”。当归和川芎一个是腹泻忌用,一个是能够治疗腹泻,就看出了二者的区别。在《伤寒论》中,当归常出现在厥阴病的方子里,川芎也是厥阴经的药,同样能活血行气,为什么不用呢,我们说疾病到了厥阴的阶段,往往都有手足厥阴经阴血不足的情况,因为阴血不足,所以会厥热往来,或者会心中疼热,咽喉不利,唾脓血等。虽然当归和川芎都入厥阴经,但由于川芎过燥,不能养厥阴之血,张仲景才选择了当归。可见四物汤绝不是简单的养血活血四个字能概括的,说“一味丹参,功同四物”更属于梦梦之人。当然说四物对应于四季只是就血分来说的,如果带上气分的话,就不止这四味药物了。比如柴胡当归都可对应春季,一主气,一主血;升麻川芎都可对应于夏季,也是一气一血。所以柴胡和升麻常一起使用,当归和川芎也是常用配伍。提到疏肝药物,我们自然就想到柴胡,而不会重视当归,其实肝是血脏,用入血分的当归或许比柴胡更合适,柴胡质硬,不象当归有柔韧性,在急性病需要疏肝时用它比较有力,在现代社会,中医治疗慢性病比古代要多,而且现在人的体质不如古人结实,就更适合用当归这些柔韧的药物来调肝,柴胡就象疾风骤雨,当归是和风细雨,疾风骤雨虽然猛烈,可是没有渗透力,水都在地皮上,地下仍然是干燥的;只有当归这样的和风细雨才能把地湿透,解决比较深的矛盾。总之慢性病疏肝要选当归,白芍,枳壳,陈皮等气柔和的药物,而古代疏肝的经典药物,象柴胡,桂枝等药物过于刚燥,只能短期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