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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贴】犹如故人归(作者:风落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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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后方传来急躁的声音,他知道那个半妖又追来了。  
不打算理会,他一刻不停地朝前走。  
“杀生丸!”见他头也不回,那个声音的主人暴噪地怒吼一声,纵身一跃,拦在了他的面前。  
碍眼的家伙!  
他略为眯眼,微怒:“让开!”  
“我有话问你。”面对他显而易见的怒气,犬夜叉毫不退让,“那天,你是不是去过白灵山?”  
“……是又怎么样?与你无关!”他冷冷回答。  
“那天,奈落也在,你……你是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把桔梗推下了山崖?!”吞吐一会儿他低低嘶吼起来。  
“……”  
杀生丸冰冷的眼睛里射出了寒光。  
他瞬间愤怒了。  
原来你刚刚犹豫半天问不出口的就是这个?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那时候,没能赶来救她的人,是你!  
现在,不敢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询问她生死的人,也是你!  
你这个懦夫,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杀生丸,回答我的问题!”听不到他的回答,犬夜叉也愤怒了。  
“……滚开!”  
杀生丸在耐心用尽之前,冷冷的扔下了这一句。  
犬夜叉当然不会乖乖“滚开”。  
于是一条绿色的光鞭瞬间飞过,重重击在犬夜叉面前的地上,扬起漫漫尘埃,将地面生生打出一道裂缝。  
“滚开!”他低低地,沉沉地,重复了一遍。  
犬夜叉惊呆了,杀生丸的反应如此激烈,前所未闻,叫他心惊。
“犬夜叉——”远远传来戈薇以及珊瑚、弥勒的声音,看样子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放心不下赶来的。
戈薇来了。
他收回放在铁碎牙刀柄上的手,垂着头,慢慢从杀生丸身边走开。
  
看也不看他一眼,杀生丸昂首继续前行。
他身后,同样惊呆了的邪见猛然惊醒,牵着玲和啊嗯跟上去。


40楼2010-09-05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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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天人交战  
      
    神乐来了又去,空旷阴冷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是那个姿势,背抵墙壁,盘腿坐着,手肘掣着头,脸色阴郁。  
    他惯性的沉思着。  
    他原以为,听到神乐的复命,自己可以松了口气,他内心最深处最恐惧的一点可以稍微放下了。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意。  
    他不但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只感到阵阵失望,夹杂着失落。  
    失望什么?  
    ——是因为仍不清楚桔梗的下落?  
    ——是因为不能确定那个女人究竟死了没有?  
    ——是因为困扰着他的弱点还没有完全除去?  
    ……  
    不是。  
    不是这些。  
    他的心里翻覆辗转得天翻地覆,无法平息。  
    矛盾重重纠缠在心底。  
    到底是什么?  
    脑中,有个声音轻轻地说——  
    那是因为你在担心……担心杀生丸并没有救下那个女人。  
    ?!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无比惊恐。  
    怎么可能是这样?  
    他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  
    他难道还忍不下心杀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希望那个女人还活着?  
    他是奈落,不是鬼蜘蛛!  
    “桔梗……”  
    轻喃这个名字,他惯来灰黑的眼睛里竟有了色彩,一阵流光乱转。  
    然也只是一霎,他的眼睛又暗淡下去。  
    桔梗!  
    他深为痛恨地咬牙,手指紧捻。  
    这个女人不论生死,都不肯放过他!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在心里,立誓一般地,切齿旦旦,下了决心。  
    他的眼眸微微泛红,戾气逼人。  
    残酷地冷笑一声,他唤来白童子。  
    桔梗,如果你已死了,一切就罢。  
    如果你还活着……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留任何生机给你!  
    去死吧!
    你是一个死人,早该回到地狱去! 


    41楼2010-09-05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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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希望我还活着,去见犬夜叉?”一声轻嗟,桔梗的声音幽幽旷旷,若轻若重,似是极远而来,又似是极近而至,恍惚中听不出是叹是嘲。  
      “嗯?”听到她的话戈薇惊愕地抬头,“当然呀,我们大家都希望你活着,尤其是……尤其是犬夜叉呀……”说到“犬夜叉”的名字时她突然犹豫起来,声音低了下去,内心游移起来。  
      她想起,犬夜叉要是知道桔梗还活着……会怎么样呢?  
      大概,会不顾一切地赶来,要挽留她吧……  
      毕竟,失去桔梗是时候,他看起来是那么痛苦……  
      这一念生出,她心里惶惑起来:  
      对于桔梗的前一句话,她是可以肯定回答的。她希望桔梗活着,那是对生命的珍贵的肯定。尽管她有过“要是没有桔梗就好了”,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希望桔梗死。  
      而扪心自问,桔梗反问的那句“你希望我去见犬夜叉”,她却不能正面答复了……她怎么会希望桔梗和犬夜叉……再见面?不仅仅是见面,她连犬夜叉提起桔梗都会在意啊。她……也是真的那么的,喜欢犬夜叉啊……  
        
      “啪——”  
      没有容她再想下去,迎面传来箭矢破空的尖锐风声,她下意识抬头,然后看到,一支破魔箭笔直地飞来,正向对着她的面门。  
      !  
      全身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淌,呼吸凝固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  
      “嗖……”直到箭矢擦着她鬓边的长发掠过去,身后传来惨叫声和重物坠地闷响,她的意识才回来。  
      回过头,她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大量的妖怪如潮涌来,密布丛林。  
      就在刚才,一只跑在最前的绿色妖鬼已把利爪伸向了她的后背……  
      一惊一震,想象着若是没有桔梗那一箭,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戈薇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她发着颤道谢。  
      桔梗却看都不看她。  
      冷冷望去,戈薇身后的丛林,几乎可以用昏天黑地来形容。  
      妖怪成群成阵,铺天盖地袭来,黑压压一拨一拨不计其数,络绎不绝穿梭树丛间,把林中原本就不充足的光线都给遮蔽了。  
      这么庞大的妖怪群,真是久违的熟悉呀。  
      奈落,你是想用围海战术杀了我么?  
      你也……太小瞧我了!  
      双眉一扬,举弓就射,箭矢如疾光破夜,厉电凌风中横空闪过道道金虹,将面前长阵如龙蛇的妖群条条粉碎。  
      “桔梗,我来帮你!”戈薇也取出弓箭,她大喊着:“振作一点,只要拖延一下,犬夜叉马上就会赶来救我们了!”  
      “……”听到戈薇的话,桔梗的动作突然一僵,瞬间慢下来了。顿了一顿,她冷冷道:“他那是来救你,不是来见我!”  
      “……”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戈薇不敢再开口,只是专注地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附带的灵力也消灭了一小部分的妖怪。  
      


      43楼2010-09-05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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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有情还似无情  
          
        “戈薇!”  
        火红的身影,飞扬的白发,熟悉的声音,紧急关头犬夜叉飞奔而至。  
        “风之伤!”  
        一次性将妖群全部解决掉,还不及放下铁碎牙,他急切地问:“戈薇,你没事吧?”  
        “嗯!”扬起笑脸,戈薇开心地迎上去,站定在他面前的瞬间又突然想起桔梗还在一旁,轻扬笑意立时暗淡,眉毛一缩,低着头又倒退了两步。  
        “哎?”来不及问她是怎么了,犬类灵敏的嗅觉提示着他,近旁,那一个熟悉的,清新味道。  
        混杂了花朵和草药的清芬,以及,墓土和骨灰的气味。  
        一度熟识入骨,深沁肌血的味道啊……  
        他转过头,然后看见一旁不远处,那个纤长的身影——  
        白衣,红裙。  
        雪肤,乌发。  
        恍如隔世的熟悉。  
          
        那个身影一入目,心脏就无法抑制地鸣泣起来。  
        桔梗……  
        他在心里念出她的名字,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眼神恍惚迷离。  
        桔梗……你还活着吗?  
        别来万事何言尽,音容两渺茫。  
        蓦地一相逢,翻疑在梦中。  
        这些日子他日夜不安,魂牵梦萦她的生死。如今她就端端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脑子都感觉到了阵阵晕眩。  
        他出神地望着桔梗的同时,戈薇也在静静看着他,掩不住的黯然神伤。  
        桔梗却出奇地冷静,她一语不发,径自收拾好弓箭,转身便向外走,毫不停留。  
        “桔梗……”犬夜叉焦急地伸了伸手,做个挽留的姿势,却又在瞬间一震,缩了手,回头去看戈薇。  
        戈薇勉强地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去追。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声“对不起”,还是追上去了。  
        看见他的背影,戈薇低了低头,转身慢慢往回走。  
        犬夜叉,我知道你忘不了桔梗……  
        我……还是可以等的吧……  
        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44楼2010-09-0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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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又发作了。  
          一步一蹒跚,走出一段路后,确定自己不在犬夜叉视线之内,她停下,长弓拄地,右手按住胸口,身体轻颤。  
          方才战斗灵力使用过于剧烈,牵动胸前一直不能愈合的伤,瘴气和妖力又开始冲撞了。  
          纤细的五指抓紧弓把,她半蹲在地,闷闷低咳。  
          “桔梗!”身后传来犬夜叉的声音,他追来了。  
          迅速直起身,她努力平息自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  
          “桔梗……”犬夜叉追上来,却只看见她长发如瀑的清冷背影。  
          她倔强地以后背来面对他。  
          “桔梗……”他呓语般地轻轻唤她,神思恍惚,心里隐隐作痛。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生命里只剩下了无力?  
          无力挽留她离去的脚步,无力扭转她既定的命运,无力带给她真正的慰藉,无力……为她做任何事……  
          甚至,在她处于生死边缘命悬一线时,他都不能及时赶来救她……  
          “桔梗,你为什么还活着?”仿佛隔了几世那样久,唇齿开合,怔惘多时,他才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但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住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不希望她还活着一样。  
          他为自己的话语惶恐,然而又在同一时间,他心里腾起一种犹豫:  
          他向戈薇保证过的……在他以为她已死去的时候。  
          现在,他知道了桔梗还活着,又该怎么去面对她?怎么去面对戈薇?  
          那时候他下了决心,现在却又摇摆不定起来。  
          听到他陡然的沉默踌躇,她只是冷冷一笑。  
          虽然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的心思她不可能不清楚。  
          你还在犹豫?  
          你害怕什么?  
          怕我还会去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呵……那你又何必追来?!  
          你还不明白吗?  
          我早已舍弃了你。  
          在你选择之前,我就已舍弃了你。  
          我,不是等待着你做出选择的那一个!  
          也许女人愚蠢而软弱的本能还会促使我想起你,那也不能使我回头。  
            
          闻君有两意,相思与君绝。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她背起长弓就要迈步。  
          只是刚跨出一步,她就不得不停住——  
          她的伤,迫得她又是一阵咳喘。  
          “桔梗,你怎么了?”看见她痛苦的样子,犬夜叉赶快凑上去。  
          她不回答,只是抬头瞥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走开。  
          不要靠那么近,你没有那个权利。  
          从她的目光里,他读到她刻意保持的距离。  
          于是他愣住了。  
          “桔梗……你的伤……”  
          他期期艾艾,不知所措地问着,“是奈落打伤的?”  
          她还是不说话。  
          他低下头,脑子难得地灵光一瞬:  
          他记得她在独自休息的时候,总是要设结界的。  
          这次不可能不设。  
          她的结界,向来只有戈薇能通过。  
          而这次,除了戈薇,不仅他,还有那些杂碎的低级妖怪也能通过她的结界……  
          他一震。  
          “桔梗,难道说……你的灵力……衰落了?”  
          心头最恐惧的那一点被他道破,她瞬间抬头,眉目拧紧:“没有!”  
          “可是……”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她强硬地否认,心中的不安却按抑不住。  
          他说的,可能是事实。  
          她有意加上“可能”两个字,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衰落。  
          这是她的骄傲。  
          可是……如果灵力真的衰落了,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撑到打倒奈落的那个时候吗?  
          没时间想清楚,她向犬夜叉冷冷地挥起了弓:“走开!”  
          “桔梗,你……”  
          “走!”  
          犬夜叉看着她,又是担心又是犹豫。  
          什么也不想再说下去,她硬撑着自己,转身离开。  
          “不准再跟来,否则……”她背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长弓。  
          犬夜叉怔怔地看着她走远,不知道该不该挽留。  
            
          或许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真正地挽留住她。  
          毕竟,戈薇在等他。  
          久久地看了眼她纤弱的背影,他慢慢转过了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往回走。  
             
          


          45楼2010-09-0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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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如是故人,始为新知  
            死魂虫围绕在她身周,光点斑驳。  
            陶土的躯体,没有亡魂就无法维持。  
            这样的身体,即使是填满了亡魂,也感觉不到充盈。  
            即便早已习惯了灵魂在躯体里出出进进,也仍然会在亡魂冲出身体的瞬间惊恐,那是人在灵魂离开肉体时本能的恐惧。  
            死亡本身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不想死却只能看着生命渐次走向终结。  
            尘事未了,命不我待。  
            不甘心,也无能为力。  
            那种恐惧是刻骨铭心的深层体认,挫骨扬灰也不能忘。  
            她低头,独自前行独自沉吟。  
            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是的,我几乎就死了。  
            几乎就,又一次的,死了。  
            人终有一死,然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要再次面对死亡,多少有点讽刺。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  
            杀生丸。  
            她若有若无地一笑,恍惚间想起那个男人。  
            淡淡地想,不经意地想。  
            是他救了她。  
            还动用了他自己的妖力帮她压制瘴气。  
            并且,做这一切,他从头到尾不曾给过她任何合理的解释。  
            这算什么?  
            手不觉又伸进袖口,延索着,摸到那一株已经干萎了的花枝。  
            回响起那日他出离的举动,她还是不自禁地扬了扬唇。  
            与那个男人相处不过一夜,并且中间的经历也并不是完全愉快。  
            那个男人惯于冷漠高傲。  
            然而他却让她丝丝缕缕不动声色的柔软与温暖。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心念已冷的死人来说,弥足珍贵。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她就对那个男人感觉不陌生。  
            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会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由于他是犬夜叉的哥哥的缘故,事实上,没有几个人会感觉这两兄弟有什么相象之处。  
            那个男人,冷漠、孤傲、习惯了高高在上。  
            这叫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仿佛是游离在体外的灵魂呵。  
            几乎是直接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刻骨感受。  
            那种体认,无须刻意揣测,心理上的认同直截了当。  
              
            如遇故交。  
               
            


            46楼2010-09-0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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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生世多畏惧  
              这世上本没有公平可言,唯一可以称得上公平的,或许只有生死这一件事。  
              城外土馒头, 馅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个, 莫嫌没滋味。  
              纵有千年铁门槛,纵须一个土馒头。之于生灵,不论种族不论出身不论强弱不论贫富,固终有一死。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是死生的公平。  
              然而,生死有时亦也是不公平的——  
              生存之于强者,总要偏爱些,使其顺利;相较于弱者,便则艰难。  
              死亡更是欺善怕恶,它总是绕着强者走。  
              “无知蠢物。”他冷笑一声,金色的眸子里射出冰冷不屑的寒光,举剑纵横,行云流水凌厉灭绝的一击后,蓝光横空,瞬间将面前高如巨塔的妖鬼斩得粉碎,剑势的冲击之力连带着掀倒了一片山峰石壁。  
              鲜血飞溅,碎块四散,他傲然踏在遍地尸骸之上,收剑还鞘。  
              身后的山头已大部为他的剑锋削低,余下的亦为妖怪的尸骨所填平,血腥之气混在漫漫尘沙之中,阵阵冲天。磷火悉窣,到处是沉淀着、飘摇着不息的血气。丧命的妖尸,创口发出或腐坏或新鲜的气味,陈的入肺,新的刺鼻。死的气息,许多不会再移动的肉体,层层叠叠,堆积成沉重的塔。那罅隙间流离着血肉与脏腑。  
              而他修长身形挺立其中,银发如故,白袍胜雪,冷若御风,滴血不沾。  
              这是杀戮场,而他是其中的再世修罗。  
              敢拦他者死,一路走来便是如此。遗骸足下,他漠然直往,前行不弯,以强者的姿态昂然直行,傲视挺拔,有如冲天直木,睥睨苍生藐视天地。  
              脚下身后,是他开出来的路——  
              鲜血横流碎骨横呈,成就了他的胜利,也展示了弱者的失败。  
              龙掣虎驭,乾坤一赌,赌注不过是身家性命。  
              成者为王败者寇,死神亦是畏惧强者的。  
              实力决定存在,他是强者。  
                
              “啊——”耳后传来惊叫声——  
              就在他把斗鬼神收入刀鞘之时,一只侥幸未死的长翼妖怪突然窜出,直奔他身后的树林——  
              玲!他把玲和邪见留在那里!  
              金眸瞬间一紧,他面目倐冷,腾身而起,两个起落间利爪横挥,霎时将那妄图偷袭玲的妖怪划为两段。  
              “杀生丸大人……”玲惊魂未定地伏在啊嗯身上,神色怯怯,却又在看见他后绽开了笑颜:“杀生丸大人又救了玲呢。”  
              “……”他不答,只是略为柔和地看她一眼。  
              人类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  
              较之于他漫长的生命,玲的生命太短暂也太脆弱了。  
              他回头去看地上的死尸。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死亡也是不公正的。
              它只欺负弱者,而不敢招惹强者。  
              心念忽转,他突然想起那个死而复生的巫女。
              生死于她,算是什么?  
              生何哀死何苦,这种问题他从来不会去想,对于他来说那是浪费时间。  
              然而想起那个巫女,他微微有了触动。  
              几度临危,坚然不死,念念心心,独自前行独自吟,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执着?  
              他侧了侧头,转身:“走吧。”  
              “嗯。”玲在啊嗯身上坐直了,“邪见爷爷,走吧。”  
              一行人正要启步,杀生丸却突然又停下了——  
              腰间,天生牙在振动。  
              又开始了。  
              这段时间他经常感应到天生牙的鸣动,却不知含义。  
              这回,他又真切地感觉到,天生牙的脉动。  
              那个声音,不安又急迫,跃跃欲起,昭示着他什么。  
              那仿佛是他不照做就会后悔的事情。  
              他抽出了天生牙。  
              连接两界的宝刀一经抽出,光气森森,眼前顿时为之一变。  
              顺着天生牙的指引,他清楚地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使者,正在勾取一只新丧妖怪的魂魄。  
              正是刚刚被他一爪斩杀的那个妄图袭击玲的长翼妖怪。  
              要我救它?  
              他蹙了眉,有些疑惑,却也还是毫不迟疑地挥动了天生牙。  
              刀势过处,鬼使皆碎,死去的妖怪活转过来,合复了身体立即开始逃窜。  
              他也立刻纵身追了上去。  
              ——天生牙,你要告诉我什么?  
              只苦了邪见,一手牵着啊嗯,一手扛着人头杖,犹在不甘心地大喊:“杀生丸大人,您又要丢下我吗?”


              47楼2010-09-0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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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腰上,有一个山洞,约可容纳百人。  
                洞外,群妖盘旋,魔怪乱舞。  
                洞内,近百余人,缩在一起,神色惊恐地望着外面。  
                洞口布有结界,妖怪不断冲击碰撞结界外壁,结果都无一例外地被结界弹回去了。  
                尽管这样,妖怪的每一次撞击,都引发了洞中一阵惊叫。  
                生死攸关,人心惶惶,既需要借助结界的庇护,又怀疑结界的力量强弱。  
                “嘿嘿,桔梗那女人,设个结界就想保护他们吗?”白衣白发的少年身体悬浮在空中,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闲观这一切,唇角挂着与外表不相符的残忍微笑,好似一只戏弄着老鼠的猫。  
                “既然我们通不过你的结界,那么就叫他们自己出来吧。”少年冷酷地笑笑,右手一挥,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直扑结界,撞到结界表面后火种四处散开,火势迅速蔓延了整个结界外壁。  
                洞中顿时骚乱:“快逃啊,会被火烧死的!”一群人乱成一团,有的抱头蹲下,有的往山洞深处钻,有的则穿过结界冲出去逃命了。  
                “啊——”穿过结界的人一冲出来,立刻就被群妖扑倒,几声惨叫后,被吞噬了血肉,倏而成了干尸一具。这恐怖的景象,又引发了洞中人绝望的尖叫。  
                一时间,哭号求救声四起,满是惶然。  
                “呵呵呵~~~有趣啊——”白衣少年欣赏着这惨像,满心得意,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草芥一样的生命啊……  
                  
                “嗖——”背后突然飞来一支破魔箭,将浮在半空的少年的身体射得粉碎。  
                “桔梗,你终于肯现身了啊……”少年支离破碎的身体浮在空中,唯一完整的头颅转过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相符的残忍狡黠:“既然你自己出来了,就乖乖去死吧!”  
                少年身后,持弓撑箭昂首直立的桔梗冷然看着他:“白童子。”  
                “巫女大人!救命啊,救救我们!”看见白衣红裙的巫女,山洞里惶乱的众人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尖叫起来。  
                听到人们的叫声,桔梗微微侧目,眼角余光瞥向洞口,神色里,有些悲悯,有些疲惫。  
                人心是软弱的东西,在充满困难和不安的环境里,会轻易的崩溃。  
                那些冲出结界逃生的人,反而是因为失却镇定与冷静而丧身。  
                人的力量当真弱小,即便只是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卑微地挣扎,也得不到上天垂怜。  
                生命,往往不及寿命终结,就为灾难和苦楚的折磨而凋零。  
                这样的结果,她不忍见。  
                其实白童子的目标只是她,与他们没有任何关联。  
                “琥珀,过去杀了桔梗。”  
                失神的当口,白童子的攻击已经发动了。  
                回过神来的桔梗迅速张弓,箭矢破空,又一次穿透了白童子尚未合复的身体。  
                而与此同时,她身后,横地飞来一段铁链,链头连接着一把镰刀。  
                她迅地向旁一转,避开镰刀的攻势。  
                然刀柄仍是重重地擦着她的腰际掠过,连带着把她背上挂着的箭筒打落了。  
                失掉了箭矢,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回过头,看见一个少年——  
                手握链刀,头发束成一小把,清澈的眼睛,闪闪烁烁、躲躲畏畏,似乎不敢直视她。  
                她凝眉——  
                那孩子,拿刀的手在发抖。  
                他在犹豫。  
                他并不想杀她。  
                刚才他对她的一击也没有用尽全力,她才得以避开。  
                而且,她以前见过这个孩子。  
                那时候,他的眼神,没有这么清澈。  
                她记得那时,他的眼神是浑浊的、茫然的、无神的,仿佛千年不醒的噩梦。  
                那时,他出手也没有现在这样矛盾,完全是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犹如机器。  
                现在,这个孩子是怎么了?  
                “琥珀!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杀了桔梗!”白童子破碎的身体悬在空中,不耐烦的发令了。  
                听到他的话,琥珀手一抖,随后握紧了手中的镰刀,一步步向桔梗走去。  
                桔梗眉毛一拧,也抬起了手中的弓把。  
                琥珀颤巍巍地举起镰刀——  
                “啪!”  
                ——冷不防半空射出一道绿光,蜿若龙蛇,光离影合间,缠住了琥珀手中的镰刀,而后倒卷,将之掀飞。  
                那是一条光鞭。  
                  
                “混账!”白童子低咒。  
                桔梗侧头——  
                白衣舞雪,银发飞扬,傲然桀立,身形飘逸。  
                那银发,那金眸,那气势,那风华,冷光流转,世无其二。


                48楼2010-09-05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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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桔梗,今天我们就玩到这里。不要以为奈落会就此善罢甘休,下次就是不会再是这样了~~”白童子一面恶意地笑,一面乘着结界渐远而去,末了还不忘顺手挥出个火球,对着山洞的方向,“去死吧,没用的蝼蚁们!”  
                  火球撞上洞口的结界,熊熊烈焰又一次布满整个结界外壁,引得洞中又是一阵惊声四起,混乱百出。  
                  恶劣的家伙!  
                  不及理会遁走的白童子,桔梗回头去看一旁的琥珀,只见琥珀也坐在结界里,渐升渐远,即将离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琥珀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闪动,又迅速扭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与琥珀的眼睛一正对上,她心中一震,不自觉间眉间轻颦——  
                  那孩子的眼里,分明是有着痛苦和挣扎的,纯净清澈却又黯然遮掩,矛盾深切。  
                  可以深刻感受到,那个孩子,是厌世的……  
                  她回想着琥珀的眼神——  
                  一个有那样清澈眼神的孩子,怎么会甘心沦为奈落的爪牙?  
                  有怎样悲伤刻骨不堪回首的过去,竟会叫那个孩子,不想再活下去?  
                  善于利用人心的弱点,是奈落众多阴谋手段之一。那孩子,是不是也有什么弱点,被奈落抓住了?  
                  一念差,成千古恨。  
                  再回首,是百年身。  
                  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一念未灭万孽俱生,人心是脆弱的东西。  
                  那些软弱之中,曾经也包括自己。  
                  “为什么放任那家伙逃走?”  
                  心思转远了点,直到耳畔响起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目光一转,她望向身旁的男人,双眉微扬:“你也看见了,我杀不死他。”  
                  “那个黑头发的小鬼也是?”  
                  指琥珀么?  
                  她轻轻一笑,悠悠反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出手?”  
                  他默了一默,而后嗤笑:“你以为那种小鬼值得我杀生丸亲自出手?”  
                  “这样吗?”她笑笑,忽地就低了头,敛眉垂睑,“你也发现了吧?——那孩子,其实是个死人。”  
                  他没有说话,却挑起眼,瞥了她一眼。  
                  身上带着骨灰和墓土的味道,这个女人,也是一个死人。  
                  生死两难,已知时日无多,她又是怎样一种心境?  
                    
                  桔梗沉默了一阵子,转身走开去,来到山洞边,驱除了洞口零星的几只妖怪和未烬的火焰后,撤下了结界:“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洞中,逃过一劫的众人惊甫未定,草草谢过她后匆匆离去,兀自地抚胸顺气个不停。  
                  她转回,靠树坐下,神色是说不出的疲惫。  
                  “愚蠢。”看到她那样的模样,他冷哼。  
                  “为什么这么说?”无意计较他不怎么客气的语气,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为了保护那些卑微的人类而把自己置于险境,这种行为本来就愚蠢。”他冷冷嗤笑一声,转过脸去正对她的眼睛,目光犀利得有如出鞘的剑锋,冰冷锐冽,肃芒逼人,“而且,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们会真的感激你吗?”  
                    
                  那些卑下的人类,若是真的信任你,看见火球袭来时就不会擅自冲出结界。  
                  那些无用的人类,弱小又卑微,即便置身于别人的保护下,心里所想到的,也只是怎样最大限度地利用别人的力量苟延残喘。躲在别人身后瑟瑟发抖,心里只祈祷着上天不要将灾难降诸于自己头上,只求独善其身,至于为他们提供保护的那个人的生死安危,则根本不会去想。  
                  他们说需要你,只是寻求一时的庇护的权宜之计。他们不是真的信赖你,不过是保命时迫不得已的利用。  
                  所谓的尊敬和感激,也不过是利用完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故作姿态罢了。  
                    
                  听到他这样尖刻的话语,桔梗神色依然平静。  
                  她静默了许久,忽地淡淡一笑,平和地反问:“那你以为,面对这一切,他们又还能怎么办,杀生丸?像你一样,凭借自己的力量战斗吗?”  
                  他冷笑:“弱者的死活与我无关。”  
                  她接道:“玲也一样?”  
                  “……”他不回答了。  
                     
                  


                  50楼2010-09-05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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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不到回答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了然地笑笑,亦是静默了,略为垂首,敛眸沉吟。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死生亦大啊……便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人亦要挣扎留恋,何况横殇早夭?  
                    也许之于生者,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了。  
                    那么,如果是为了生存而做的任何事,有没有错?为了生存而求助别人的力量,算不算可耻?  
                    人活一世,俯仰皆寂,生老病死、天灾人祸种种磨难,苦不堪言。尘世间辗转反侧苦苦挣扎,人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却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只要能活着,人或许可以做任何事。  
                    生年不满百,长怀千岁忧。  
                    浮生已恨命短,何若天地相摧?  
                    为了活着那样卑微的挣扎和苦苦的哀求,你若亲见了、身受了他们求生的热切,又怎能忍心指摘他们什么?  
                    只是求生的天性而已。  
                      
                    弱者,生如飘萍,若没有别人的力量庇护,便如草芥,任他者肆意践踏而灭亡。  
                    强者生于这个世上,不该是为了用杀戮和武力来征服一切、掠夺一切、证明一切。  
                    力量,是强者的证明,也是强者所必需的,却并非强者的生存意义。  
                    即是说,世上有很多东西,与力量无关,却需要力量来守护。  
                    那种守护无需回馈。  
                    杀生丸,也许你还不明白。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不觉间,你也在守护着一些东西。  
                    比如玲。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玲之间又是怎样一种联系。  
                    但我想,那个孩子纯净的笑容一定也叫你有所触动。  
                      
                    她不说话的时候,杀生丸也在沉思。  
                    生而为巫女,守护一方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有时侯,身份成了一种桎梏,一切也就再自然不过。  
                    守护,对于这个女人来说,也许是感念,也许是哀悯,亦或更深一层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责任。  
                    那种无形的责任感,看不见、触不到,却牢牢地,束缚着身心。  
                    天赋异禀,肩上也就比别的人多了一份担子。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因为他也是同样的人。  
                    差别只不过是,他可以对身遭不想理会不愿牵扯的东西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她却做不到。  
                    这个女人一直在背负着一些她本身并不情愿背负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要强,也许是因为固执,反正在他看来都是愚蠢的。  
                      
                    然而那种坚持,却也带着叫人心疼的纤弱……  
                    一念及此,他一惊,同时心口陡地微微一涨,而后猛然向下一坠,扯得有些轻微的抽痛。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叫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51楼2010-09-05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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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懔懔,同时感觉到局促,近乎尴尬地烦躁不安。  
                      心口时震时阖,一种微凉轻涩的淡淡的味道随之弥漫了整个胸腔。  
                      这种感觉使他心神不宁玄思浮动,并且恍惚,神思出离心念翻覆,忽而空茫忽而悸动,时而怔惘时而酸怅,一念一念间既而远,继而近,不知所向。  
                      全然陌生的体验。  
                      他一面本能地想要拒绝这种感受,一面,却又为这种感受所维束,无力,亦无意挣脱。  
                      指尖忽地触觉到细微的酥痒,轻而柔,似有异物,丝丝缕缕,绕指回环。  
                      他低头,发现平地吹过一阵风,掀起身边女子的长发,竟拂起些缕至他手边,牵丝送缕,软缎柔滑,一圈圈痴缠上指。  
                      青丝细软,盈然指间,正是一段旖旎,带来奇异的、微妙的腻润之感,纤细、轻柔,无端缠绵,缱惓自生。  
                      她的发,黑如墨玉,泛着细碎的柔光。  
                      他不禁抬眼,手指伸举,不经意间挑起她的一抹发,她也抬起眼睛来看他。  
                      她的瞳孔幽深,亮如漆玉,有如夜里中的月光,清冷无尽,冷光流转。  
                      便是一双乌眸,深黑,暗光游走,轻薄透明却又深掩按抑,心事深藏,犹如千年古井中的水,淡然不惊。  
                      他的眼眸狭长,金华流光,仿佛夜色中的星子,浅浅呈辉,清芒出锋。  
                      分明是一双结了冰的眼睛,偶尔,却也会叫人错觉那双瞳仁是琥珀色的,光流柔黄,沉香一般使人沉静。  
                      那眸光,仿佛与身周流动的浅金色阳光相融了,光华一色。  
                      目光一相对,他立刻感觉到不自在,一股热流瞬间涌过,烙铁一样,涨得心口都是灼烫。  
                      两目相接,直直地望进对方心里去,她也在瞬间有些混茫恍惚,心头空空落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恍恍若失。  
                      低眉蹙首抬眼回眸,顾盼之间已是几处回环,不知不觉间婉转掩抑多时了,犹未知觉。  
                      时间的流走都变得不明确了,缓慢而黏稠。清风无声地在四面八方荡漾,空气中亦是迷离,气流盘旋犹如暮晏。  
                      有几片木叶萧萧落下,飘然坠地,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毕拨声。  
                      静。  
                      相顾沉宁,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种响动平稳而清晰,只是节奏似乎在不断加快。  
                      心底有种跃跃涌动的情触,呓语一般,柔软、清涩,近乎暧昧。  
                      眼神一散,他侧过了头,她亦移开了眼。  
                      再无言语,沉默以对。  
                      许久,直至忽闻鸟鸣枝头,这才一声惊起,陡然间,竟有如梦初醒之感。  
                      他发觉自己手中仍挑着丝缕她的发,然后赶快松手。  
                      青丝缓缓飘落,拂扬在空中,犹似牵牵留恋着他指间的温度。  
                      相互再对视一眼,又是默默无言。  
                        
                      人言,青丝撩扰,原是情丝纷扰。  
                      其时不自知。  
                         
                      


                      52楼2010-09-05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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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落没有来找过玲吧?”  
                        短暂地沉默之后,把方才的失神当做意外,她淡淡开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彼此之间尴尬得有些难堪的死寂。  
                        杀生丸也在瞬间收敛心神,挑眉,用惯来的冷漠语气道:“自身难保,还想关心别人?”  
                        她一顿,失笑:“这么说来,我倒是又被你救了一次……”  
                        “顺便而已。”他迅速打断她的话,同时把脸扭开,目光投向远处,语气生硬。  
                        转头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瞟了瞟腰间的天生牙,不知为何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呵……”她看着他故作漠然的反应,一时有些错愕,却又觉得有趣,不由轻笑出声。  
                        可以轻易觉察出他刻意掩饰的不自然,那种生涩的感觉居然有些似曾相识。  
                        杀生丸……这个男人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么?  
                          
                        笑什么?  
                        听到她的笑声,他原本就莫名绷紧了的心里不禁涌起些许恼意,于是又回过头来看她。  
                        “既然救我不是你的本意,那我也就不需要向你道谢了。”见他回头,不知为何起了促狭的心思,她故意笑吟吟道。  
                        “……”他竟一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救人向来不是他本身的自觉,被救者的感恩更是他不屑一顾的东西,她道不道谢自然是无所谓;然而这个女子的话却像是有意挤兑住了他,叫他无端生出种无以名之的恼怒来,如骾在喉,不上不下卡得咽舌生烟,偏生还发作不得。  
                        那种恼怒感,夹杂了些许空虚和失落。  
                          
                        他清俊的脸因此而有些扭拧,面上不自然的线条渐变的细微褶皱落入她眼底,覆盖翻转,渐次而微妙地折射出一种无言的柔软和青涩,掩去了原本的霸气与尖锐,银汉无声转玉盘一般的缓慢绵延,眼角眉稍都因了这种变化而柔和了。  
                          
                        “随你!”他在闷了半天后,终于从喉舌间吐出一句话。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极不舒服的扭过头,恼怒自己为什么要答复她。  
                        他恼怒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  
                        “哧……”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她笑意更深,于是伸手,掩口而笑。  
                        手腕一抬,不经意间宽大衫袖里落下一件物事。  
                        他听到异响,不禁又回头。  
                        她俯身去拾,他却比她更快,先她一步,捡起那物事。  
                        将物事掣在手里,正要递给她,他却在低头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有些发怔。  
                        干黄,脆萎,是一株已为凋零的桔梗花枝。  
                        桔梗花……  
                        他当然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是不曾想到她会将那东西一直带在身上。  
                        一抬头,又对上她幽深的瞳孔。  
                        那对眸子清亮如月,他清楚地看到其中自己的倒影,在她如水的瞳仁里,一晃,又是一晃。  
                        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她也不解释,接过东西后,又小心地将干枯的花枝收入了袖筒。  
                        看见她这样的举动,他心里涌起奇异的满足感。  
                              
                        “为什么还不把这东西扔了?”他刻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  
                        她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握紧了袖口。  
                        他也不再追问,看着她,若有所思。  
                        那个答案,没有回答的必要。  
                        因为,也许,双方都是迷惘的,无法回答;也许,又是明知故问,彼此心照不宣。  
                           
                        


                        53楼2010-09-05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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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夜深忽梦前身事  
                            
                          他又看见了那个女人。  
                          白衣当风,裙裾飞扬,雪肤如玉,垂发若瀑,她的脸庞她的身形她的一切之于他已是深沁骨血的熟悉,挫骨扬灰也不能忘记,即便是在梦中也是那般清晰,一丝不差。  
                            
                          她端端婷婷立于他前,纤腰盈盈,柔若拂柳,袖袍灌风,膨起的衣衫飘然展开在空中,猎猎飒飒,显得她纤弱单薄的身子不胜清瘦,仿佛随时要逐风而去;然而,她的身形却又异常坚直,御风而立,昂然当空,眼澄明似秋水,面冰冷如玄冰,举手投足间,尽是凛然,只见得堕髻如云,青丝直泻,便是她一丝一毫细缕长发,亦是圣洁不可侵夺。  
                            
                          即使经历过最污浊的沾染,也依然湮灭不掉的纯白光辉,那样高贵脱尘的气质,与生俱来,流光溢彩。  
                            
                          翩若惊鸿,恍似游龙,风华焕发。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偏还坚胜竹石,韧比芦蒲。  
                          她原就是那样的女子,高高在上,圣若神明,容不得他近身。  
                          他贪婪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如火,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把眼前人玉似的容颜一丝不漏尽数收入眼底。一向冷漠的眼神,此刻燃烧得格外炽热。  
                          眼中无形的火焰,也是燃在心底的烈炙。  
                          她的双眼,却如万丈深渊,任他炽热如火眼神烧灼,仍是波澜不兴,纯黑如夜。  
                          看进去,就只看得到冰冷的嘲讽和尖锐的笑意。  
                          即使是在梦中,她也不忘嘲笑他。  
                          他无声的握紧双拳,却在她冷漠讥讽的眼神中失却了勇气。  
                          在她面前,他总是一败涂地,便是在梦里,也挣不开她给的枷锁。  
                          她的气息是天罗地网,铺天盖地无法挣脱。  
                          世间难为,惟独也就一个字。  
                          此时此夜难为情。  
                          他是不敢承认他对她有情的,那是他最大的弱点。  
                          没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  
                          更何况,便是他,也对自己心底那蠢蠢欲动又不敢见人的暧昧思欲而羞之入骨,恨之弥深。  
                          怎敢将那污秽的情欲叫人知晓?  
                          不可见光的情思,他绝不可容忍其暴露人前。  
                          说不清是自卑自怜。  
                          只知是恨,恨入肺腑。  
                          恨他的前身,那个卑鄙的野盗,种下的孽缘前因。  
                          那是附骨蛆,牢牢钉在他心上,任他百般挣扎也脱不开。  
                          便是现在,他明明已舍弃了那颗心,也仍然发现,自己看见她在眼前,会想伸手,会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会想伸手去抚摸她的长发。  
                          她的脸庞素洁寂廖,她的长发黑如墨缎。  
                          看着她寂寞的脸,他的心,会坠,会怜,会惜。  
                          她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他不自禁地想象起那青丝绕指的柔软。  
                          她身上带着草药的清淡芬芳,会让他想起前身在那阴暗的山洞中,她为他换药时,纤细的手指。她冰冷的指尖曾触碰过他的身体。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梦境,知道如今的她,也不是真正的桔梗,他也仍然想时时刻刻看着她,看见她,在自己眼前。  
                            
                          那万种柔情纠缠在心底,犹如一个永世也解不开的诅咒,可笑地、冷冷地嘲讽他,嘲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聪明,白费心机。  
                          荒谬!  
                          他又开始挣扎,便在睡梦中,他也不得消停,紧拳辗转,额上涔涔铺了一层冷汗。  
                          醒过来,醒过来!  
                          我不留恋你,醒过来!  
                          我要杀了你!  
                          “奈落。”  
                          适时响起的声音帮了他,借着刚刚归来的白童子的一声冷唤,他终于如愿醒来。  
                          睁眼时只觉光线太过刺眼,一时脑子尚且是恍惚。  
                          “桔梗……”他呓语一般喃喃,而后猛然抬头,目光冷锐得如同出鞘的剑:“杀了那个女人没有?”  
                          他不问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只问杀了她没有。  
                          这固然是恨的一种意念,然另一方面,他又深信,或者说他潜意识里,还有那么隐晦的希望,那个女人还活着。  
                          这种矛盾的情绪,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他现在只关心那个女人的情况。  
                          白童子似笑非笑地把遭遇的情况向他说了一遍,然后预料中的,看见他阴沉下来的脸色和被流海掩住的眼神。  
                          他还注意到,奈落的手,攥成一团,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可见力道。  
                          于是他挑起嘴角,笑了。  
                          果然不出所料,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奈落的行动了。  
                          桔梗,杀生丸,你们要怎么应对呢?  
                             
                          


                          54楼2010-09-05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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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站了一阵子,然后回过头来,清冷瞳眸正好对上杀生丸的眼睛。  
                            她是早已发现了他的气息的。  
                            他不动声色地回望她,一语不发。  
                            “杀生丸大人,桔梗姐姐——”远远传来玲的声音,他转头,她抬头,便见那个身着桔色和服的小小身影正飞奔而来,转眼已到近前。  
                            “桔梗姐姐,这里的水好清啊,应该有很多鱼吧?”玲一见桔梗在水里就开心地笑了,迫不及待也要下水。  
                            杀生丸却拦住了她:“不要下去。”  
                            “哎?为什么玲不能下水,杀生丸大人?”  
                            他不回答,只是看了桔梗一眼。  
                            桔梗柔声解释:“这里水很深,也很冷,你下水很不安全。”  
                            玲将信将疑:“可是桔梗姐姐站在水里就没事啊?”  
                            桔梗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杀生丸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她是巫女,与你不同。”说话间他心下不禁玄思,这幽潭,水深且寒,这个看似柔弱的巫女怎么受得住?  
                            玲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这样啊,玲就不下水好了。”言下还有些遗憾,本以为可以抓鱼给桔梗姐姐吃的呢……  
                            桔梗有些不忍见玲失望的样子,于是走上岸来,蹲下身,轻声向玲道:“玲很想下水去玩吗?”  
                            玲点点头,却又乖乖巧巧地摇摇头:“没关系,杀生丸大人说玲不能下水,玲就不下水。”  
                            桔梗淡淡一笑,起身,转头看向杀生丸,用商量的语气道:“我想带玲下水去玩一会,不要紧吧?”  
                            “随你。”看看她,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  
                            然后便见两个女子步入潭中,桔梗牵着玲,两人行在水面上,竟是漂移在上,滴水不湿。  
                            玲很喜欢这种特殊的玩发,一直拉着桔梗不停的走。  
                            走了一会儿,玲突发奇想,指着那垂挂在前的瀑布,小声问:“桔梗姐姐,你说,那瀑布冲下来的地方是什么?我们要是站在那底下,会怎么样?”  
                            桔梗笑笑:“你想知道,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说罢真牵着玲,一步一步走向那水帘。  
                            她要干什么?那水瀑落下可是千钧之力,冲击之势不可估量。  
                            杀生丸见她如此,不自觉拧眉,说不上是担心什么。  
                            玲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不由握紧了她的手。  
                            水链直挂,其势万钧,声如雷霆,冲击在头顶,却感觉不到半分。  
                            玲抬头,发现身边早已张开结界。  
                            水流直刷刷地冲下,碰到界壁后尽皆被弹开,溅起的水珠颗颗清圆,珍珠一般,落入潭中,又再不见。  
                            很有趣的景象啊。  
                            玲开心地笑起来:“桔梗姐姐好厉害。”  
                            桔梗只是看着她浅笑:“玲喜欢就好。”  
                            杀生丸静静看着那两个站在瀑布之下谈笑的女子,眼神深处,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悬瀑之下,她回过头来,透过透明的结界,看向他。  
                            她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看在眼里,眉目间,也有不易觉察的笑意。  
                            上岸时出了一点意外。  
                            先把玲送上了岸,她自己迈步时却脚底不稳,一个倾滑,顿时踉跄,便要跌倒。  
                            陡然绊倒,饶是镇定如她也不免惊呼。  
                            横空甩过一条光鞭,及时揽住她的腰,她只觉身子一轻,已然稳稳在岸。  
                            她抬头,眸中还有惊惶未去,便直直对上了一对金色的眼眸。  
                            猝然望见她的眼,眼神楚楚,写满惶然,不似以往的清冷孤傲,杀生丸在瞬间竟感到心头猛然一抽,微微窒息。  
                            手上一抖,光鞭倒卷,他迅速收好了,掩饰一般转过头去。  
                            长鞭陡撤,她身子一摇,晃了几晃。  
                            玲赶快扶住了她,担心地问:“桔梗姐姐没事吧?”  
                            “没事。”心神一散,她竭力收敛神思,淡然笑笑。  
                            不知为何,方才看见杀生丸的眼睛,她竟感到一阵恍惚。  
                            那双眸子的颜色,是阳光的颜色,暖芒照人。  
                            上岸后坐在树下,阳光笼身,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白裳透水,她索性倚树而卧,闭目而眠。  
                            倦极,便当真沉沉睡去。  
                            杀生丸站在一旁,见她睡得沉静,心生异感。  
                            这么相信我么,结界也不布就睡了?  
                            这么想着,竟又隐隐有几分舒心。  
                              
                            玲也乖巧,见桔梗睡了,安安静静一个人到旁边的山坡去采花玩。  
                            只剩杀生丸一人,倚靠树旁若有所思。  
                            这般静默,说不清是守护是等待。  
                               
                            


                            56楼2010-09-05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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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君向潇湘我向秦  
                              “琥珀哥哥,你看,这些花漂亮吗?”  
                              “很漂亮。”  
                              “送给你。”  
                              “咦?给我的?”  
                              “嗯。”  
                              “……为什么送我花呢?我是负责看守你的,你不害怕我吗?”  
                              这个问题对于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来说是想都没想过的,她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傻傻一笑:“我也不知道耶。”  
                              似是不忍见面前女孩纯净的笑脸,琥珀微微低下了头。  
                              “不过,玲是真的不害怕呢,”停了停之后,玲又自言自语地说,“玲相信杀生丸大人一定会来救玲,而且……”她又是一顿,然后欢快地笑着抬起头来,“玲知道琥珀哥哥是好人,绝对绝对不会害玲的。”  
                              琥珀头垂得更低了,目光深处闪烁不定——  
                              真的吗?你就这么相信杀生丸……和我吗?  
                                
                              白灵山上,神乐驾着羽毛,高高停驻在空中,俯身下视。  
                              山峰高耸,峡谷崎岖,怪石嶙峋,恶木丛生,狼嚎鸦啸时不时响起,尖锐怪声回荡在整个山谷。自上而下望去,整个白灵山在奈落经手下犹如狰狞鬼头,张着怪口戾气冲天。  
                              半山腰的山壁上有个山洞,洞口阴暗幽深,看不清里面。只是洞中时时冒出阵阵升腾的瘴气,暗暗沉沉,其势可怕。那些瘴气蒸腾在白灵山上空,就凝成诡异的黑色云泽雾滃,给白灵山本就险峻的外壁镀上一层惨森森的颜色,阴仄逼人。  
                              洞前,立着一个白色身影,身形修长,银发如雪,器宇昂藏。  
                              神乐远远望着那个身影,红色的眸子里流动着含义不明的光华,神色间,又是担忧又是期盼。  
                              你也该知道的吧,这是奈落的陷阱。  
                              那个山洞,是危险的。  
                              你可以选择进不进去的。  
                              只是为了一个人类小女孩,值得你冒险吗?  
                              你会进去吗?  
                              还是回去吧……  
                              她静静地远远注视着洞口前的男人。  
                              男人只在洞前伫立了一小会儿,然后,迈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山洞。  
                              神乐微微垂下眼睑,红色的妖艳的美丽眼眸已退尽光彩,暗淡无华。  
                              你终究还是要进去么?也罢……  
                              她掉转羽毛,御风而去。  
                              奈落还有其他任务派给她。  
                              然而离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希望看见那个男人改变主意,从洞口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走进洞口的杀生丸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远目。  
                              怎么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又回过头,继续走他的路。  
                                
                              奈落坐在阴暗的房间里,唇角微挑,笑容邪魅,目光沉郁地看着神无手中的镜子。  
                              杀生丸,你来了……  
                              很好……  
                              那么,桔梗……  
                              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还有,如果我预计得不错的话,不久之后,犬夜叉,你也会登场……  
                              他的眼神异样地泛着红光,既有刻骨的憎恶,又有刻骨的柔情。  
                              他把手伸进衣襟,自胸口的衣袋里取出一件物事。  
                              贴身收藏已久了,那物取出来还带着他的余温,握在手中,犹是暖的。  
                              他把那东西举到唇边,轻轻摩挲着,眼底柔情万种,隐忍的相思与层叠的爱恋纠缠在一处,浓得化不开。  
                              但是,接着,下一刻,他的眼神就变得冰冷无情。  
                              他冷冷笑着:“桔梗……也该是用你的东西来对付你的时候了。”


                              61楼2010-09-05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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