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之珍惜
剑冢地处偏僻,比起寂寥少人的青鸾峰更加冷清,慕容紫英独居剑冢数百年早已习以为常,每日或是铸剑,或是修行,流光便于不经意之间自指间悄悄流走,再难追回。玄霄如今却是个孩子,不免觉得无聊乏味,日日除了守在慕容紫英身边看他修行铸剑煎药看书之外便再也找不到别的事可做,偶尔伸手扯扯慕容紫英的衣服拉拉慕容紫英的头发——慕容紫英起先还由着他,不料过得几日,那孩子越来越喜欢打扰他,扰得他再也静不下心来做事,终于忍不住问了缘由,得到那孩子的回答之后怔了片刻,便独自一人御剑下山。
小玄霄一个人闲得无聊,在剑冢之中跑来跑去,时而在书房随便翻书,时而到库房去翻弄那些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石头,慕容紫英书房里的书既多也杂,只可惜大半都是枯涩乏味的秘籍医书之类的,孩童翻了几页便觉得无趣,径自抛开了去;库房里的那些石头啊叶子啊皮毛之类的材料虽然有趣,可是比划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也变得乏味起来,于是拿了几块紫色的半透明石头到剑冢外,一边随手把玩一边等着慕容紫英回来。
紫色的石头看上去极晶莹剔透,很像是漂亮精致的紫色琉璃,然而却比易碎的琉璃不知道坚硬了多少倍,玄霄拿在手中反复抛掷撞击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最后一时好奇,将紫色的石头放在地上,抬手招出羲和,一剑劈了过去,也没有怎么用力,就把那漂亮到不像真实的紫色石头劈成了两半,却又不觉得高兴,还有些懊悔的感觉,握着一块被劈成了两半的紫色石头发呆。
明明看着那么漂亮那么坚硬的,可是就那么轻轻一剑,便把它劈碎了。
而且,无论怎么拼,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拿起两半的石头,凑在一起,无论怎么努力拼凑,可是还是看得见那道清清楚楚的裂痕,再怎么想方设法,一旦松手,也还是会分开。
日影东移,渐渐日薄西山的时候,慕容紫英终于回来了。看着那孩童盘腿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摆在面前的几颗紫水晶,走过去下意识地揉了揉那孩子的头,沉声问道,“怎么了?”
“石头,碎了。”玄霄扁扁嘴,把那颗被劈成两半的紫色石头指给慕容紫英看,又说了缘由,“紫英哥哥,明明那么硬的,为什么会……”
慕容紫英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紫晶石在矿石之中的确是较为坚硬的,可是再怎么坚硬的石头,又怎么可能当得起羲和一剑之威?这些紫晶石原是他千方百计搜罗来的,不止颜色均匀纯净,蕴含灵力也是极多,被玄霄劈碎的那一块更是其中极品,本来是打算用来为新铸的宝剑注灵,不料却被人这么简简单单地悔了,而那罪魁祸首还极无辜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白发青年静了片刻之后才在玄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取过那块碎裂的紫晶石,淡淡地道,“世间之物,生生灭灭原是常态,一时不意毁了,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最怕的是自己在意之物之人,或是不知而不曾珍惜,或是知晓却因一时意气而毁,再也挽不回来,徒留怅惘遗憾。”
玄霄眨了眨水光润泽的黑玉眸子,也不知听懂了多少,懵懵懂懂地问,“既然是在意的,为什么还会不知道,不珍惜呢?”
慕容紫英又默了默,才道,“人生在世,往往有许多无奈之处,身不由己,便或是不愿,或是不敢,或是不能看清己心;一时意气,则是因为喜怒嗔痴难以自制;直到错过了,才明了在意,才懂得珍惜,却是为时已晚。”
小玄霄看着紫英一瞬间眼眸空没起来,分明眼里看着的是自己,却又好像是越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不喜,扁扁嘴拉拉慕容紫英的衣袖,“紫英哥哥,真的没办法挽回吗?你会那么多仙术,就没有能把这块石头复原了的么?”
慕容紫英垂眼看他,并不回答,只是淡淡地道,“这次我下山给你买了些玩具,你来看看是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