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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忆※九歌】谁借走了笙歌——乔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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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履癸终究发现,我与伊尹的暖昧。他不无痛心。亦像惊慌的狼,怕失去我。他说,爱妃,朕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笑。朕可舍江山,丢性命,只要你笑。后来,朕以为你不会笑,可是,为什么你会对着伊尹笑。
      我先是缄默不语。继而求他,成全我与伊尹,再然后,我便一直跪在那里,请他留伊尹活命。我说,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
      在这一刹那,我想起那个有施国的老人。他也曾如此在履癸前求过。为了我。
      我一直跪在倾宫前,不吃不喝。两天后,履癸告诉我,他放了伊尹,并下令天下,谁也不许动他。这个男人无比忧伤的说,朕只是不想你难过,才这么做。
      我再次弄丢了东方的猎人。在漆黑的夜空下,我见到月神的脸。美若天仙。她说,妹喜,一切只是开始。夏就亡了,夏就快要亡了。



17楼2010-09-01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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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我梦见侍女橛阑,站在鹿台边,朝我微笑。她的脸,在皎洁月色中,泛出清冷的光。夜半的虫鸣,远处树木沙沙作响。在她身后,巨大的白色玄鸟,自高空扑闪。
          她的笑声,藏于树叶与花朵的缝隙下。
          她使我想起我的母亲。是那样弱不禁风的哀伤,是那样寒冷而局促的冬天,我的母亲,如一片风中秋叶凋零于地。无声无息。
          那天,我在倾宫漆黑的夜空下,见到久未出现的朔玛。他说,妹喜,我是来带你走的。他对我说了很多话,他的叨唠声,像母亲曾经无数次的耳语。
          我对他说及蹙单,伊尹。我多么想念伊尹。就算我死,我也只会想念伊尹。
          朔玛微笑着,用他沾满花朵清香的怀抱,包容我的眼泪。他说他是灵鹫山上的灵狐,说他从与我相识,便未曾离开过。
          他说,我可以帮你。
          那么,你确实可以帮我。我说,多年前,伊尹就在追捕你。如果你死了,我把你的皮毛,肉身献给伊尹,他一定会带我走。我为他费尽一切,他不会不感动,不会不爱上我。
          我抓着他的衣襟,满脑所想,皆是伊尹的笑。我忽略了朔玛的眼泪,那些婉转绵延凄凉的泪水。
          不久之后,朔玛消失。地上只躺着一只火红的狐狸。我最后听到的,是朔玛痛苦的嚎叫声,终于渐行渐淡渐无声。
          他没有说任何话。我知道,那将是一场无声的告别。永永远远,永远。
    


    18楼2010-09-01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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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9 23: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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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我杀朔玛,不过是想赢多一个筹码,令伊尹带我走。
            然而,最终,我亦失望。
            他拿到狐狸的瞬间,闪出惊喜。继而说,妹喜,你必须留在夏王身边,你要做的,只是令那个王朝毁灭。我暂时还不能救你走。
            他再次从我身边离开。
            伊尹走后,我开始夜夜笙歌。我把一切归咎于履癸。进馋言诬陷那些对他忠心的臣子。看着他们的头颅,像软了的皮球一般,滚到地上。
            我只是寂寞。我借着爱情,将一个心揣豪情壮志的帝王,变成世人眼中,残暴庸碌的王。
            各部落相继群起而攻之。
            夏亡的事实,已成定局。成汤的军队,已经竖起商旗,直抵王城。为首的臣子,正是伊尹。
      


      19楼2010-09-01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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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我的脑海中,浮现那么多面孔。母亲,朔玛,橛澜,还有被挖掉双眼的男子。
              此时,月神鬼魑般的笑声响起。她说,妹喜,一切皆是天意。但我忘了告诉你,天意也可欺骗。
              原来,月神不过是出于私欲。为报复当年羿对他的不忠。于是发誓,令夏朝毁于第十九代帝王手中。而我,不知不觉中,充当了她计划的牺牲品。
              而伊尹,藏于俊美外表之后的脸,却是千疮百孔的伤。灼灼的烧痕。
              他不是蹙单。只不过借了蹙单的皮襄,如此,我一直误以为是蹙单。于是,放了心思,也放了爱情。
              月神说,真正的蹙单,死于他自己的大刀之下。你要了他的双眼。你杀了他。
        


        20楼2010-09-01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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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我站在即将消失的玄武石倾宫的城墙上,遥望洛水以北,在那片灵鹫山上,我看到飞奔的猎人蹙单。他背着箕木,弓弩,手抱那只火红的狐狸。
                我转身,再回头看时,那只狐狸,慢慢变成我母亲的样子。她唤我妹喜。她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又见到侍女橛澜。她说,她家乡的桂树,在她14岁那年,再不曾开过花。她用一把火,将小屋毁尽,包括屋里那个叫桂树的男子。只因她的小情人,背着她与别的女子私会。从那时起,她就知道,爱情里,包括背叛。相爱的人,从告别那天,便已消失在世界尽头。
                她曾经对我说,伊尹就是桂树。她说,娘娘,他就是。
                我没有相信。被嫉恨冲昏了头的我,以为是她编出来,迫使我放弃伊尹的借口。于是,我选择让她消失。
                很久之后,我慢慢相信橛澜的话。
                可是,又有谁知道,到最后,不论伊尹是不是东方的猎人蹙单,经历世事沧海,他都是我唯一用心爱过的男子。
                而朔玛,那只火红的灵狐,也许你至死都不知道,我的身体里,有一半狐的血液。我们是兄妹。14岁那个我与你初见的下午,我便知道。   
              
               母亲临死的前晚,走进我房间。那时,她已预感到死亡。她说,如果某天,你见到一个叫朔玛的人,你要叫他哥哥。他是灵鹫山上的狐狸。而你,是我与千年老狐所生。
               
               她对我说完那番话后,将一包毒药,放到酒杯中。她说,明天之后,再无人阻止我们。我将带你离开。我们去灵鹫山。我假装应允。却趁她不注意,将两个杯子互调过来。我只是希望关于我身世的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我宁愿像曾经那样,一直与父亲怨恨,也不肯相信母亲所讲的真相。
               
               我是妹喜。夏朝履癸的王后。13岁那年,我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21楼2010-09-01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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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搜捕的军队,依旧浩荡穿行。履癸说,妹喜,你在这里不要走开,等我出去引开兵士,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到时,人群散去,你再逃走,一直逃到南方,逃到有施国去。应该不会有追兵。
                 
                 他说,妹喜,我不希望你死。说得动情。
                 
                  我第一次仔细的,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其实也有很俊朗的眉目,五官,为什么我从来就不曾真心待过呢。
                 
                 我说,死并不可怕,比死更可怕的,是所遇非人。
                 
                 我抬起头,月神依旧微笑。她的光芒永不消失。彼时,履癸抱我在怀,与我告别。我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离开。
                 
                 我说,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我,请一定要在人群中找我。我叫妹喜。
                 
                 最后一次,我对他展言欢笑。他心满意足地闭眼。
                 
                 史书记载,妹喜与履癸,死于逃亡的南巢途中。其实不是如此。
                 
                  我们不过是,在玄武石的倾宫城楼上,拥抱着,像两只相依为命的玄鸟,作了人生中惟一,也是最后一次飞翔。
                 
                 艳光潋,流水寒。
                 
                 夏朝亡,商取而代之。
            


            22楼2010-09-01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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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只是,我再无机缘知道,那只叫朔玛的狐狸,在我母亲死后的下午,已经死在了他父亲,千年老狐的手中。只因,老狐为了令他所爱女子的灵魂,得以重生,哪怕是以狐的姿态,不惜牺牲亲生儿子。他对她的爱,超越凡人,超越世间万物。
                   
                   如此,我13岁及以后遇见的少年朔玛,其实是我母亲的灵魂。很久后,我却再次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我看见月神妖艳的脸,她自苍穹之下微笑,她说,一切皆是天意。
                   
                   我,就那样笑了。
              


              23楼2010-09-01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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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城笑·沉鱼记
                那一笑,如清风柔软,又似春光明媚,在他笃定而灼热的目光下,我望见了忧伤。
                一如若耶溪的泉水,缠绵婉转,无人能穿越。


                24楼2010-09-01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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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9 22:5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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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犹记得,范蠡初初来到苎萝村的情景。  
                       
                       白衣翩翩,执一管羌笛。在若耶溪的河上,泛着木舟。霭霭晨雾,慢慢浓成天际最后一抹云彩。两岸愁红惨绿。琵琶曲,胭脂霜,划着木舟的范蠡仰起脸来,自苍穹之下,微笑。  
                       
                        那一笑,如清风柔软,又似春光明媚。  
                       
                       在他笃定而灼烈的目光下,我却望见了忧伤。一如若耶溪的泉水,缠绵婉转。无人能穿越。  
                       
                        他说,那时见我,便预知我必能挑起一番血雨腥风。他说,你系所有越国百姓的性命于一身,拒绝不得。他说,就算功败垂成,我都会在你周遭,保你安然,不会令你有事。他说,只有你才能救出我的王,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  
                       
                       我笑,你对王真是忠心。  
                      
                       他幽幽地说,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不是你,就是别人。  
                      
                        我本来想拒绝,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点了头。我知道一定是他。十年前救我的少年。  
                       
                       很久以后,我总是想如若不是他挂于腰间的紫色锦囊,如若不是诸多前尘风起云涌,也许我不会跟他走吧。  
                       
                       也许我仍会在若耶溪的河边,与溪水说话,与鱼群说话。捧一泓清泉,掬一滴泪,遥望东方。  
                       
                       他以为那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以为我仅是为越国大局着想的巾帼女子。  
                        他始终都不知。
                  


                  25楼2010-09-01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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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毡车一路东行。他就坐在我旁边,途径山峦,绿树,海川,他始终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被囚禁于姑苏的王。
                        我其实很想问他,是否还记得黑风崖上那个穿翠衣,因孤苦无依而差点跳下悬崖的女孩。
                       
                        少年掷地有声地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生命。要知道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记得你,不是这一个人,就会是另一个人。
                        我想他说的对。我取下腰间的紫色锦囊送给他。锦囊的里面,绣有我的名字,夷光。
                        他说,我会一直带着这个紫色锦囊,我会记得你。
                        他还说,我要回江南了。那里有潺潺的流水,欢悦的鱼群,高大的桃树开出粉艳的花朵。
                        于是,我心中的江南,便永远是枝绿花艳的色彩。在某一个明亮的早晨,我离开了黑风崖边,来到江南的若耶溪。
                        往事总令人忧,身边的男子令人愁。
                        话未待问出口,他先出一言抵挡住我所有未曾舒展的风情。
                        他说,不管你过去发生什么事,见过什么人,也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从此,你是西施,是越国准备献给吴王最珍贵的礼物。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忽然,我就笑了。
                        他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旨在让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再明白不过。如此,我便硬生生地将相思与贪恋挤进五脏六腑,疼得无声无息。
                        在他的安排下,我一步一步走进一座见不到光亮的牢。他为我画地为笼的牢。
                    每天有乐伎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如何魅惑人心。教我吴人的舞曲。我开始足下生莲,眉目顾盼,笑靥如花。
                        偶尔他的眼神会落到我的紫色舞衣上,如盛春里的桃红柳绿,节节攀枝,一树一树地蔓延。却是一双无情眼。
                        我怎么能不死心?我又如何能死心?
                        他买来最艳美的丝裙,最贵重的珠钗,最妖娆的胭脂,却是为了将我送到另一个男子身边,让我成为第二个苏妲己。我先是哭,然后是笑,笑中含泪。
                        他说,西施,我们都身不由己,所以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懂这话中玄机,懂他满满心愫,懂他无奈中的绝望。我以为我真的就懂了。
                        直到我看见那个肤如凝脂的女子。她只需一招手,便卷走范蠡所有喜怒哀乐,任谁都看得通透。她在林中舞剑,他便安静地望着她。
                        她的来历,在小小的范府有诸多猜测。有人说她是没落的卫国公主,有人说她是吴国的奸细,更有人说她是范蠡要奉给吴王的诚意。
                        于我而言,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最后,范蠡送入吴宫的女子是我而不是她。
                        那一日,我自台阶上,看见妹凉唇角苍白的微笑。听见文大夫轻声的责备,明明是奉送两女,为何只有西施?到底有何用意?
                        范蠡只以沉默抵住一切留言蜚语。而我明白,爱情是范蠡不将妹凉送出的最好借
                    口。
                    


                    26楼2010-09-01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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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台上,我第一次见到吴王夫差。他虽冷漠,却不似阴险狡诈之人。我甚至能预感到,天下必有一日会在他的手中。
                         
                          称霸天下是寡人一生的梦想。他站在大殿上笑着对我说这句话时,我仿若看到了大肆铺泄的鲜血。
                          伍子胥在一旁极力劝谏,要他以江山为重,尽快除掉勾践,以免后患无穷。老臣日日观望星象,发觉近日北边有一股不祥之星初现端倪,而昔日越国都城郢都正在北方;老臣惶恐......
                          她在姑苏已囚禁十年之久,任她再有什么宏图大志,也消磨殆尽。况她深知孤的心,送来越女西施,足以证明,她对我吴国已俯首称臣,构不成威胁。相国又何须担忧?
                          伍子胥再无话说。只能愤恨地望着我。美酒佳肴,琼楼玉宇,馆娃宫内,笙歌四起。
                          没多久,范蠡因献美有功,被夫差委以重任,并赦免囚禁十年的勾践返回故里,安度余生。
                          那一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女王勾践。她果真是惊艳貌美,虽蒙着黑纱,依旧是风华绝代。
                          临走时,范蠡没有回望我一眼。倒是他旁边的妹凉,冷漠着一张脸,频频回望。我知她在向我炫耀,我那永远不曾得到就已经失去的爱情。
                          我不甘心。眼泪疼进心里。我对自己说,只要范蠡你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我就会成全你。
                          马车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才知道,原来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有定律存在。毁灭的归于毁灭,美好的归于美好。
                          比如白云在天空心里,天空在大地心里,而大地在江河心里。比如妹凉住在范蠡心里,而范蠡住在我心里,可是,我要被谁放在心里?
                      


                      27楼2010-09-01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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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范蠡再次入吴宫,比我预想的时间还要早。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紧张妹凉。  
                            
                             他越是在乎的东西,我便要他越快失去。这样,他才能与我感同身受。他赐予我的痛苦,我必要加倍从他爱的人身上夺来。  
                             
                             他的手是冷的,脸是凉的。劈头盖脸地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不希望将妹凉送到吴宫。  
                             
                             我只是不甘心为越国牺牲的人,只有我。凭什么我一无所有,而她却可以得到所有?凭什么?难道范大夫要逼我中途失节,倒戈向吴不成?  
                             
                             其实他与我都明白,此番兴师问罪不过是徒劳。胜者王,败者寇,以现时局势,夫差要得到一个女子,无人敢拒,更何况是想伺机而起的小小降国臣子。  
                             
                             他说,吴王召妹凉入宫,不过是当一个使婢,你求他收回成命,他必定听你的。求求你。  
                             
                             他卑微地跪在凉如水的馆娃宫内。他越是如此,我的心便越发地狠起来。我站起身,像当日他待我那般,头也不回地走入珠帘内,再不曾出去。  
                             
                              良久,良久。我才悲哀地发觉,不论头也不回的人换作是我抑或是他,疼的,仍旧只有我的心。  
                             
                             直到夕阳沉下去的时候,侍女进来通报:范大夫还跪在外面。  
                             
                             我打翻了一屋子的陶瓷,奇珍异宝,打翻了所有能发出破碎声响的东西,仍不解恨。然后,我如倦鸟般瘫痪在桌边,侍女们惶恐地跪地求饶。  
                             
                             我隔着一串串珠帘,看着那个男子,我很想问他,既然那么容易忘记,为何还要戴着那个紫色锦囊?为何戴着它的同时,心里却爱着别的女子?我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就是不能爱上我?
                        


                        28楼2010-09-01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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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凉是我向吴王要来的使婢。  
                               
                               伍子胥初初是劝谏,并为此在大殿上当场拂袖而去。夫差也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使婢与相国滋生芥蒂。他说,吴宫上百侍女你随便选几个去。  
                               
                               吴宫可以用来当使婢的女子很多,可是我偏只要妹凉。或者说,我缺的不是使婢,只是一个沾染了我爱情的人。  
                               
                               我以为妹凉她该同我一样,在吴宫这座囚笼里,失去爱情,生不如死。然而,并非如此。她的脸上有花朵的清香,她的头发沾着晨露的雾气,她的双眸即便在最漆黑的夜中,也能发出光来。  
                               
                               她叫我娘娘。她说,娘娘,你能不能把大王让给我。  
                               
                               她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一句志在必得的张扬。她以为只要她一招手,世间万物便会如范蠡一般,朝她靠拢过去。  
                               
                               我笑,不能。我爱大王。哪怕是虚情,我也要将戏做到高姿态,我不能在任何一场缘分里,都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里,夫差不过是一颗棋子,被我随时拿来迎战妹凉。她受伤的眼眸,让我从范蠡赐予的伤害中,获得暂时的快感。  
                               
                               我会故意抛一些暧昧的话,让夫差对我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会站在姑苏台上,为夫差凌波移步,舞一曲《采莲舞》;我会在每一个百官朝拜的庆典上,接受他们千年万年长的祁愿。  
                               
                               而这样的场合,我必会让妹凉站在身边。她的怨与恨,在逐日的煎熬中,已然长成了锋利的剑。
                          


                          29楼2010-09-01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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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差连续数日不早朝。伍子胥在那一日,突闯后宫,扇了我一耳光。他不顾夫差已铁青的脸,仍在那里说教,请大王以社稷为重,并列出夏亡于妺喜,周亡于褒姒的例子。  
                                  
                                  我忍住脸上的灼痛,望着夫差。他惊慌地过来扶我,满眼的歉疚,令我无地自容。  
                                  
                                  那一刻,我突然好想要一个安稳。不管身边的人是范蠡,还是夫差,抑或任何一个男子,只要他能善待并珍惜我,我都愿意停憩至此。  
                                  
                                  所以,我飞鸽传信给范蠡。我想告诉他,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巾帼女子,既然他给不了我爱情,那么换作夫差也一样。在乱世,一个女人,所能依赖的全部信仰,只是能给她安稳的良人,与爱无攸。  
                                  
                                  范蠡很快到姑苏城外的桃花溪与我会合。他说,很多事我们都不能如愿。比如大王,比如妹凉。可是,西施,若你要一个承诺,那么,等越王得回江山,等所有的所有过去后,我就与你泛舟若耶溪,归隐桃林,可好?  
                                  
                                  我就此信了他。或者说我明知道这是个美丽的谎言,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那一夜的月色,皎白如瓷,轻柔似水。我伏在他的怀中,以为自己拥有了天长地久。奋力的飞蛾仍在选择扑向远方,新生的花朵在风中匍匐倒地。
                              
                                   他开始对我讲很多话。讲他的从前,讲遇见过的不同的人,自然也讲到了一个女子。他说她有乌黑的发,光洁的额头,清澈的双眸如暗夜里最亮的星辰。她笑时,整片天空都明亮了。她美得令所有人都动容,没有人不爱她年轻时候的容颜。可是,只有我,爱她任何时候的样子。说到煞尾,他狼狈得垂下头去。
                              
                                   我对他说,从此以后,你的心里只许记住我。难道我就不及妹凉的万分之一好?
                                   范蠡抬头望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地低下头去。
                              
                                   在我一心痴缠范蠡的同时,妹凉趁虚而入地攻夺了夫差的心。我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让夫差注意妹凉,故意在夫差面前提及妹凉的诸多好。  
                                   夫差的手,尚环绕在我的腰际。他低下头来,西施,既然她这么好,寡人纳她为妃,你说如何?
                              
                                   当然好。我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好呢?我得到范蠡,而妹凉得到夫差。爱情大抵如此,不是舍弃就是成全。
                                   可是,那一刻,我看到了夫差隐忍的失落。他的手猛然从我腰间滑落,粗鲁地将唇抵过来。他说,西施,你到底要寡人怎么办?
                                   持续沉默。凉风袭得人憔悴。
                              
                                   末了,他说,寡人要纳妹凉为妃,你为什么不能表现得伤心一点呢?哪怕只有一点点,至少证明,我还是能够被你在乎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将我放进心里?
                            


                            31楼2010-09-01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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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9 22:4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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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册封典礼,声势空前地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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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冠霞帔的妹凉,张着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站在吴王身边,扫视四合。
                                    众人称她妹妃娘娘。都在窃声议论他们的大王如何宠爱他的新妃,就连昔日赐了馆娃宫的西施娘娘亦不曾享此番待遇啊,那可是世间仅此一颗的夜明珠。
                                
                                    我站在台阶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我知道有一双眼,会是如何穿越人群,伤心欲绝地凝望,探寻。但我不会给他机会去证明。
                                
                                    夜宴群臣时,夫差鲜有的好兴致,酒饮了一杯又一杯。轮到我敬酒,他说,西施,你还是没有任何话要对寡人说吗?
                                    恭喜大王。良久,我说。
                                    他推翻了一桌又一桌的佳肴。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看他的眼睛,告诉寡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寡人半分?有没有?
                                    心无端就痛起来,泛起无声的涟漪。身边的妹凉,眼底满是盛怒与绝望,当场拂袖离席。


                              32楼2010-09-01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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