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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江敦子】感谢你用心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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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亲爱的朋友,你总想知道我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能让我在三个月里从和善拘谨的普通学生变成逐渐沉默坚硬的大人。
其实我只不过是凑巧推开了生命里的一扇门,映入眼中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寸前的纯真,一寸之后荒芜。
光阴便是这样计量的。
在那三个月的短暂时光里,我体会到人世间最为浓烈的两种情感。
亦亲眼见证它们摧毁了什么,又创造了什么。
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只是借由我转述了那个人艰难而充满缺憾的一生。她将最后的感情赠予我,却从未对我索取。
我仅仅是个讲述者,一个局外人。
可是,我亲爱的朋友,这些事我仍旧需要深深埋藏在心底。
它是我的秘密,只会被我一个人独占到老到死,然后跟随我一同埋进坟墓里。
如今我已经逐渐了解到她曾说过的时间停止的含义。
就是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身体依然在生长,心早已经皱了。
我想我已经度完了一生。



1楼2010-08-25 06:05回复
    <1> 佐江篇
    我有一个哥哥,在远方。我没见过他,但我很小就知道他。
    记忆中爸爸总是摸着我的头说,你有一个哥哥,住在很远的地方,是我的儿子。
    我记得他这样说着时的样子,他看着我,像是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眼神里有幸福和些许遗憾。而每当这时候,妈妈总是移开目光,沉默着独自返回他们共同的房间。
    那是我少时最为熟悉的两种情感,皆是不浓烈亦不可忽视的。
    便是想念与沉痛。
    然而爸爸带给妈妈的痛并没有持续太久,疾病杀死了他。
    妈妈似乎不满足于独自思念,终于在不久以后,于死神的怀抱里重新拥有了他。
    至此我失去最亲近的人们。
    后来一位不相熟的叔叔带我上了火车,来到另一个城市。
    我终于亲眼看到那个被强制安插进我生命的人,我的哥哥,我父亲的儿子。
    他拉起我的手,带我回到他小小的房子里。
    那一年他15岁,我7岁。
    他的手掌温暖而孤单,眼神无辜。
    我叫百目凉,是我母亲的姓,她给我生命并照顾我长大,虽然她离开我很久,但我很爱她。我也会很爱你,因为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
    他在还未出现时便在我的生命里牢牢占据了一个角落,也让我的家庭无法像其他家庭一样幸福和睦。
    于是我知道我不会因为血浓于水而珍视他。
    他信仰着上帝。读圣经时的表情虔诚而庄重。
    他同时打着几份工,清晨穿着平整的衬衫长裤出门。极爱干净,将我的衣物打理的很整齐,没有让别人从外在看出我所经历过的变故。
    他对我说不要因为经历过苦难而自轻,人们终究要带着各自的骄傲活下去。
    我记下他的话,认真照做。
    我需要尽快长大,而他是我无从挑选的唯一模范。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经常沉默独自思考,像大人般相处,亦从不对彼此表达感情。
    我读他的圣经,但从不跟他去教堂。
    他做任何事前皆要虔诚祈祷,感念上帝恩慈。我只觉得插画中上帝的脸孔全然是冷漠。
    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周末他带我出门,说我已经14岁,应该有些好看的衣服,并要学会打扮自己。
    那是相处以来最愉快的时光,他放下了他的上帝,我也不再僵持,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彼此间有着寻常的亲密。
    我们在路边走着,没有看到下一个转弯一辆失控的警车正疯狂的扑来。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噩梦,我回过神只看到满身满地的血。鲜红色的液体仿佛从他身体的各个角落流出,染红了他的白衬衫和一大块地面。
    警车撞上路旁的街灯,副驾驶位上的人几乎被甩了出来。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急匆匆往前追几步,又折了回来。
    他们毫无愧疚的绕过我,踏过地上的血。温热的液体溅在一双双黑亮的皮鞋上。
    我望着哥哥苍白而沾满血渍的脸。只觉得周围混乱嘈杂,但又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连他也离开我了。我真正失去了所有。
    我一动不动,右腿压着一件形状突兀的物件,在粘腻的血水里散发着寒冷。
    我知道那是一把枪,在混乱中遗落而被几乎所有人忽视。也许就是属于那个早已经被担架抬走的警察。
    有人走过来将哥哥抬上救护车,我看着他早已不再呼吸的单薄身体,用被血泡成深红的手紧紧握住那把枪,迅速藏进衣服里。
    我想他的上帝一定没有听到他每日每夜虔诚的祷告。
    那一天过去以后,我开始无休止的想起那天哥哥仿佛流干了血液般的苍白脸孔,以及那片铺天盖地的血红。
    时光的流逝对于我不再具有意义。我感觉不到时间的转动。
    我想它已经停止了。
    


    2楼2010-08-25 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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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5: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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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敦子篇
      我喜欢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
      例如今早出门发现天空有点阴,所以我希望晚一点的时候会下雨。
      进入秋季后雨已经越来越难以看到了。
      秋天是我格外喜欢的季节,空气凉爽而干净。闭起眼睛深呼吸一次,心情也可以轻松起来。
      五点半,下课铃响。今天也很顺利的结束了。
      笔记写的很整齐,没有勾抹。吃午餐的时候很小心,没有弄脏衣服,书本,和手。
      我愉快的收拾书包,希望好心情可以保持到睡前。
      一张纸条从最后一本书下飘落。
      放学后请到体育馆外的大树下,有话对你说。
      落款是几个汉字拼出的陌生名字。
      我预感我的好心情很快就会消失干净。
      出于礼貌我送走了平时一起回家的好友,折回体育馆外的大树。
      树下站着一个穿宽大篮球服的男生,右手臂夹着一颗篮球。短短的头发上全是水,他羞涩的抓抓头发,身上的汗味让我忍不住皱眉。
      他伸手过来,想抓我的手,我迅速躲开,并弯下腰诚实的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有轻微洁癖,也不喜欢满身汗水的人。
      我转身干脆的走远。
      在礼貌和自我喜好之间任性的选择了后者。
      是的,我有洁癖,同时也有清晰的喜好。
      我喜欢自己的世界被书本,音乐,和一点点幻想填满,而讨厌被外人惊扰。
      尤其是浑身湿漉漉的篮球队男生。
      傍晚的天空阴沉的极密实,就快要下雨了。
      我加紧脚步,从街外一条偏僻的小路穿过。我需要赶在鞋子被路边的雨水打湿之前到家。
      小路右手边是一座破败的旧楼,很久没有人迹,倒是有许多流浪猫狗出入。
      雨点终于开始落下来了。
      忽然一只黄色斑纹的猫从旁边跳出,挡住我的路。它看我一眼,飞快窜进对面的旧楼。跳动时前爪有血迹清晰可见。
      等等!
      受了伤的流浪猫不送去救治的话,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我抓紧雨伞,犹豫一下,跟着追进旧楼。
      这是一座荒废的工厂,墙壁脏乱,地上到处有水渍和泥土。
      里面没有光亮,显得压抑而阴森。外面昏暗的光线透过碎裂的玻璃,在墙壁上映出怪异的影子。
      我忍着恐惧,慢慢移动,寻找那只受了伤的斑纹猫。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沉积多年的铁锈,散发着浓重的咸腥。
      我走过一处转角,一脚踩上一滩泥水。我险些跳了起来。
      这里的腥锈味更重了。
      眼角瞥见一件东西,在杂乱的水泥地上极为突兀。我慢慢看过去。
      那是一只扭曲的手,浸泡在近乎黑色的血水里。手臂的另一端是一张狰狞到变形的脸,黑色的血渍在嘴角和后颈破损的伤口形成喷溅的痕迹。
      睁开的双眼带着惊恐和强烈的恨,像两个黑洞散布着铺天盖地的阴冷。
      那只伸向我的手,也仿佛是挥动着的染血利爪,向我恶狠狠的扑过来。
      我大声尖叫,挣扎。
      而后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4楼2010-08-25 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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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佐江篇
        我是站在悬崖上的人。
        风已经鼓起我的衣衫。
        有没有人肯在最后拥抱我。
        让我对世间保有一丝留恋。
        我倚在瓷白色的墙壁上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色惨白,唇角没有血色。眼里透着惊恐和狂野,整张脸孔既疯狂又脆弱。
        我喘息许久,才记起自己做了什么。
        几小时前我将枪管伸进那个警察的喉咙。
        我眼看着他的神情由祈求和恐惧变成怨毒的恨意,扣下扳机时我没有半分后悔。
        去地狱等我吧。我狠狠的对他说。
        他的脑后喷溅出了大片黑褐色液体,浓烈的血腥气让我窒息干呕。
        我跌跌撞撞逃离那座旧楼,混入匆忙躲雨的人流中。
        我颤抖着拧开水管,将冷水泼在脸上。
        镜子里这张脸的神情过于不寻常,任谁都看得出大有问题。我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耐心。解开衣服,站在淋浴下冲了很久的冷水。
        冰冷让我清醒,更让我冷酷。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就被怀疑。
        我强迫自己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放松神经。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我算好时间重新返回那座旧楼,就像过路的普通学生。刻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不谙世故的好奇。
        然而事情还是出现了偏差。
        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裹着大衣被扶进警车,车窗上映出她茫然而湿淋淋的脸。
        身边有人在说,里面有人死了,这小姑娘好像是目击者。
        真是可怜啊,还这么小就目睹这样的场面。
        我静静听着,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握紧。
        后来的一整天我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苦熬到入夜,我再次回到旧楼,踏着地上尚未干枯的血迹,我努力回忆昨晚的全部细节。
        在那片血迹延伸的不远处,我在一处泥水里看到一个还算清晰的脚印,显然属于早上见过的年轻女孩。
        我站在脚印旁边向里看。我发现如果她就站在这里,那么她应该刚好看到了我的脸。
        我开始慌了,既慌乱又愤怒。
        该死!
        我喘息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不敢想象自己犯下如此大的错漏。我知道我必须得做点什么,立刻就做,否则警察将很快找上门来。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头一次这样深切的感受到孤独和恐惧。
        如同即将被淹没般的窒息感。
        我抱住头呻吟。
        有谁能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我慢慢抬起头,瞥见对面镜中我的脸布满惊慌,异常狼狈。
        我开始冷静下来。
        我告诉自己如今无人站在我身边,自暴自弃解决不了问题。
        镜子下的木桌上横放着一把半尺长的装饰刀具,已经被我开过刃,平常用来切割画纸。
        我走过去握住刀柄,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锋利而刺眼的白光。
        我想我只能依靠自己了。
        镜中的人脸色惨白,眼睛里却开始一点点扩散出神经质般的野性。
        我紧握刀柄,看看手里的发尾,挥手狠狠削了下去。
        很快,镜子里长发及肩的女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拥有清俊五官细碎短发的少年脸孔。
        今日选择是否正确我已没时间去想,反正我的处境也绝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我沉默的看着镜中的新面孔,像极了十多年前初见时的哥哥,就连嘴角抿起的弧度亦没有分别。
        血脉的力量在我们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我拨开领口,颈上的十字架吊坠反射着浑浊的光芒。仿佛又看见清晨时分他站在镜前整理衬衫。然后他该对我微笑,说晚上早些回来,有你爱吃的菜。
        然而这些却早已成为不可再得的记忆碎片。
        我低下头,眼眶因为蓦然涌起的戾气而疼痛不已。
        当年那些曾经轻易践踏我们人生的混蛋,如今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已经不管不顾,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我的复仇。
        任何人都不能。
        我的前路通向地狱,沿途看不到半点光明。
        亦正如我此刻的内心,只剩下黑暗一片。
        我已有这样的觉悟。
        或许早在我藏起那把枪时,恶魔就已经听到了我的低语。
        它将我心中的恨幻化成为一头野兽。
        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那些需要血债血偿的人。
        


        5楼2010-08-25 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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