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毒茶】
夜色浓重如墨。
暮春的晚风带着腐烂的花朵气息沉滞在空气中。
男子安坐桌旁,手边一碗浓茶热气袅袅。
辽远苍穹不见月色,没有星光。
无尽的黑暗笼罩天地。
朗目带着不应有的滞然看向暗夜。
良久。
无声地喟叹,男子单手取过茶碗。
咿呀。
风吹动窗扉,一抹黄色映入男子眼帘。
“你来了。”男子神色淡然,声音毫无波动起伏。
“我来了。”黄衣女子歪头一笑,柔软白发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呢?”男子仍是看着窗外,语调平稳。
“在外头。”随男子一同看向窗外,女子笑容绚烂。
她随性在窗棂上坐着,黄色衣裙在烛光下漾起金色光芒,寒弓在她身后却散发幽冷清光。
从窗外收回视线,男子定定看了她好一会。
她也不语,对着他打量的眼神,笑容越发灿烂。
房间里一时诡异的沉默,晚风中寒意渐渐浓厚,空气薄冷,冰冷杀气若有似无。
半晌,他再度把视线投向无边的夜空,木然表情不似往日温朗,“黄色比较适合你。”
耀眼夺目。
比白色的飘渺,多了一抹金黄的张扬。
夜在迷蒙中显得有些孤清。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要喊你什么?”
“心柳。”左手食指卷起几缕发丝把玩,她好像也爱上了这个举动。俏脸漾柔,女子轻声重复道,“心柳。”
“半年了呢。”他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有丝孤寂。
“恩。”仇心柳云淡风轻地开口,“我没死,你也没死。”
男子终于再次回头,神情平静地看她:“你是来杀我的么?”
平淡的口吻犹如在说你是来喝茶么一般淡定。
嘟着嘴摇摇头,仇心柳道:“我能救你两次,就不会杀你。”
脸上笑容敛起,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至少不是我下手杀你。”
恍如受到了惊雷轰顶。
男子淡定从容忽然崩溃,朗目尽赤,神情激动地追问:“是谁要你来?!”
扭头看向身后的幽深夜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似地,她冰冷的脸容柔软起来,声音仍是一贯的微哑:“没有谁。”
“不对!”他神情激动,两手握住她双腕,“天下间除了我与表妹,只有她能解紫菀花的毒!是她要你来的!对不对!”
腕间一阵疼痛,显然男子手劲极大,她柳眉微皱,正想开口,忽闻嗤嗤数声轻响,凌厉指气破空而来,男子低呼一声,两手不由自主松开。
他抬头,女子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高大身影沉稳安然。
惨然一笑,他跌坐回椅上。
“我知道她不愿意见我……我知道……”喃喃低语,男子两眼无神看着碗中那袅袅的轻烟。
上身倚进身后熟悉的胸怀,她笑容淡淡:“她愿不愿意见你,我不知道。不过你继续这样下去,估计就没命等到她来见你了。”
夜色下,她眸光闪动,如星如泓,流转过那飘着茶香的玉碗。
男子沉默不语。
“你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你喜欢。”她略略嘲弄地勾唇,回转身搂住身后人的颈脖。
烛光映照出窗外守候之人的冷峻容颜,朦胧了他的温柔。
两手顺势将女子带起揽抱在怀,他沉默如昔。
“江云……”男子看着他,脸上依稀有了笑意,“你还能失而复得……很好……”
江云沉默着,看着这个在暗夜里独自失意的落魄男子,隐约看见当年的自己。
人前他俊朗洒脱;人后他孤寂癫狂。
不知怎的,江云心中泛起了不忍。
薄唇微动,他喊出了男子的名字:“风啸默……”
然后再无言语。
隔着一窗对望,悲伤与哀痛弥散在清冷风中。
过去与现在,曾经与延续。
江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
失而复得的珍宝。
银光乍现,两抹黄色纠缠成一个影子在夜空中流畅划过。
晚风渐寒,夜色浓稠。
茶碗已空,只余涓滴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