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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苏轼 陆游 黄庭坚 朱自清 沈从文 林徽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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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性:林徽因精品文集(林徽因)》
《知性:林徽因精品文集》选编了林徽因大部分作品,基本上可以反映作者的思想和艺术取向。还收录了林徽因与朋友间的书信数通。管中窥豹,亦可看出民国知识分子在现实世界中情感与选择。那种诗意的文人风度,几成绝响。林徽因亦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中的才女,但其文学成就不如庐隐、萧红。作为新月派诗人,林徽因的作品注重新诗的格律,注重“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遵循“理性节制感情”的主张,是为艺术而艺术派。同时,由于专业的原因,林徽因也写了大量的有关古建筑的文章,和呆板的、公式化的学术报告比较起来,显示了文学家学者文笔的不同凡响。
“谁爱这不息的变幻”
谁爱这不息的变幻,她的行径?
催一阵急雨,抹一天云霞,月亮,
星光,日影,在在都是她的花样,
更不容峰峦与江海偷一刻安定。
骄傲的,她奉着那荒唐的使命:
看花放蕊树凋零,娇娃做了娘;
叫河流凝成冰雪,天地变了相;
都市喧哗,再寂成广漠的夜静!
虽说千万年在她掌握中操纵,
她不曾遗忘一丝毫发的卑微。
难怪她笑永恒是人们造的谎,
来抚慰恋爱的消失,死亡的痛。
但谁又能参透这幻化的轮回,
谁又大胆的爱过这伟大的变换?
香山,四月十二日
(原载一九三一年四月《诗刊》第二期)


IP属地:江西1楼2023-10-18 09:00回复
    卷一百一·志林五十五条·记游-正文-苏东坡全集
    记过合浦
    余自海康适合浦,连日大雨,桥梁大坏,水无津涯。自兴廉村净行院下乘小舟至官寨,闻自此西皆涨水,无复桥船,或劝乘并?海即白石。是日六月晦,无月,碇宿大海中。天水相接,星河满天,起坐四顾太息:“吾何数乘此险也!已济徐闻,复厄于此乎?”稚子过在旁鼾睡,呼不应。所撰《书》、《易》、《论语》皆以自随,而世未有别本。抚之而叹曰:“天未欲使从是也,吾辈必济!”已而果然。七月四日合浦记,时元符三年也。【元符是宋哲宗赵煦的第三个年号,其时间跨度为1098年六月-1100年,后为宋徽宗沿用。】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游沙湖
    黄州东南三十里为沙湖,亦曰螺师店,予买田其间。因往相田得疾,闻麻桥人庞安常善医而聋,遂往求疗。安常虽聋,而颖悟绝人,以纸画字,书不数字,辄深了人意。余戏之曰:“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皆一时异人也。”疾愈,与之同游清泉寺。寺在蕲水郭门外二里许,有王逸少洗笔泉,水极甘,下临兰溪,溪水西流。余作歌云:“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是日剧饮而归。


    IP属地:江西2楼2023-10-18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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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坡诗话-正文-东坡诗话
      一、题渊明诗
      陶靖节云:“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非古之耦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语;非余之世农,亦不能识此语之妙也。
      二、题渊明饮酒诗后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因采菊而见山,境与意会,此句最有妙处。近岁俗本皆作“望南山”,则此一篇神气多索然矣。古人用意深微,而俗士率然妄以意改,此最可疾。
      六、题柳子厚诗
      诗须要有为而作,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好奇务新,乃诗之病。
      七、评韩柳诗
      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也。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边皆枯淡,亦何足道。佛云:“如人食蜜,中边皆甜。”人食五味,知其甘苦者皆是;能分别其中边者,百无一二也。
      八、书黄鲁直诗后
      读鲁直诗,如见鲁仲连、李太白,不敢复论鄙事。虽若不入用,亦不无补于世也。
      九、又书黄鲁直诗后
      鲁直诗文,如蝤蛑江瑶柱,格韵高绝,盘飧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


      IP属地:江西3楼2023-10-18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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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闿运:御夷论
        盖自黄帝画野,分九州,而常有夷狄之患。中国之于夷,常不敌者势也,必争者情也,代兴者数也,绝之者理也,御之者术也。王道陵迟,四夷交侵,兽蹄鸟迹交于中国。人皆知敌之强盛,而不咎我之衰弱;闻敌之术略,而不思己之暗蔽。强者愤怼,而不知救祸之道;弱者输服,而不知坐亡之惨。故自衰周以来,三千馀年,三策相乘,二道并用,曰战与和而已。二者互相訾排,迭为其柄。当其盛,则皆可以善,魏绛、卫青是也;当其衰,则同归于亡,卫懿、晋末是也。
        和战者,政教之末迹;诤议者,谋国之下道。故必先明其致之由,而后智术乃可言也。何以明其势之常不敌也?曰夷狄之患起于我弱,我弱之故生于失政。夫含生之伦,各安其分,以习为性,以势为用。内不强不足以谋外,人无衅不可以构隙。其尊中国也如天,其觊觎也如鬼。其羡我土地、物产、礼乐、制作之繁富,其欲袭我政事、官爵、文章之华贵。其闻圣人首出、诸侯效命,则蒲伏稽颡,求通属国;其有自负强大,侵轶边界,则驱之而已奔亡矣。是故中国强夷狄弱,则秦人置百越之郡;中国强夷狄强,则汉文为渭桥之师;中国弱夷狄弱,则元、成受匈奴之朝;至于中国弱、夷狄强,边患滋多矣。
        且夫弱,非无兵也,非将怯也,非饷诨匱也,非城之不高、池之不深也。主忘其民,夷始俘之;主弃其地,夷始侵之;主忘武备,将帅败之;主忘求贤,谋虹乱之;无幸敌弱,彼必有馀;无问寇浅,内必尽虚。无患犬羊之难驯,无狃敌欲之不奢,无罪战阵之失机,无忧凭陵之肆威;人主闻变,赫然奋发于朝堂之上,然自责于宫寝之内,涤荡丛弊,胥与更始,主德朝明,而夷类遁,朝政夕清,而兵气旦申矣。何以明其然也?昔者厉王昏暴,天下荡荡; 《小雅》尽废,中国乃微,则北有沪狁,西有昆夷,有淮戎,南有荆蛮。当是之时,四方蹙蹙,岌岌乎殆,文、武之地,不战而削。宣王嗣之,未遑用兵,忧旱侧席,求贤自辅,方叔、召虎、皇父、仲山之臣,然后出师。未至泾阳,而匈奴北归;始临长江,而徐驿传骚。故其矧報曰:“薄伐沪狁,至于大原。”言无所用战,直驱而去之也;其伏腳日:“铺敦淮濆,仍执丑虏。”言就而系累之也;其南征日:“薄伐俨狁,蛮荆来威。”言先声而后实也。如谋其次,则天子衰废,委任侯伯,发戍守边,亦足暂弭。其在《诗》曰: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此言纣用文王,命将遣戍,守卫中国,筑城而居之也。其四章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言戍卒之劳也。其遣戍曰:“岂敢定居,一月三捷。”言方略也。夫以文王之圣,南仲贤将,兵卒有礼,王道之洽,比之宣王,其词劣焉,其功勤劳倍于吉甫,岂非以君臣势殊,功固不齐乎?自此而降,则秦始、汉武,挟全盛而谋敌,中国虽暂敝,后世受利,此以强而制弱也。汉文以强备强者也。夷狄积强,中国积弱,然后来犯,故常不敌之势也。己不能战,虽降无益,而妄日与和,此自欺之说也。然而强敌压境,亦终取盟者,彼知我之可取,而度彼不能故也,非爱我也,非忘我也。
        夫夷之人中国恒易,我之取夷也恒逆,贾生闳议于珠崖,刘安忧费于越南,诚以为敝财力于无益之地,委吏士于毒瘴之域,胜不为功,而败损国威也。若夫开山海以招鳞虫,假冠裳而饰犬蛇,趋利如骛,争欲内徙,尺寸是竞,贪慕而不去者,虽峻其防,而犹患溃延,况引而近之乎?全力专心,累世而图我,抵隙蹈瑕,一朝而疾发,彼固操全胜之算,而熟筹乎彼己之情者也。君相当此,尚不自警,乃愤疾于一战,其为败摧,何必智士而后知哉?今以必争之情,加不敌之势,当战败之后,为苟免之策,此又乞和之议所由从容而徐进者也。无备而战,战已败矣,败而乞和,其情绌矣。中外交通,民夷习居,国本移矣。鉴亡国之失,论和战之迹,则纳币者病,而善战者又见贤矣。君臣当无事之日,观前代之史,无贤不肖,未尝不恨和夷之非策,称臣纳地之无耻也。及夫边陲小警,庙算已尽,俘囚僇辱相随逐,而箝口束手,莫敢论一战之利者,其志昏于敌前,而气馁于自强也,其攘臂切齿,主辱臣死而不悔者,虽蹈锋镝,不知亡国之不可存也。其日夜忧敌,觇强弱、论守战,求一去害而并心于外患者,其犹见蚊睫而不睹泰山者也。夫治乱在一人,转移在俄顷,古无必亡之国,国无不治之理。圣人得位,要荒以限之,朝贡以羁之,夷狄仰望,莫不惕栗,尚无所用战,其术约也。五饵豢敝,效于蒙古,和之上者也。幕南犁庭,战之威者也。若力不足和,而姑望罢兵,强敌压境,乃后言战,朝无正人,野多异议,弱而愈靡,适足自亡,故其咎不在夷狄,而其政不系和战,是本论也。


        IP属地:江西4楼2023-10-18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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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维
          ○红楼梦评论△第一章人生及美术之概观
          由是观之,吾人之知识与实践之二方面,无往而不与生活之欲相关系,即与苦痛相关系。有兹一物焉,使吾人超然于利害之外,而忘物与我之关系。──此时也,吾人之心无希望,无恐怖,非复欲之我,而但知之我也。此犹积阴弥月,而旭日杲杲也;犹覆舟大海之中,浮沉上下而飘著于故乡之海岸也;犹阵云惨淡,而插翅之天使,赍平和之福音而来者也。犹鱼之脱于罾网,鸟之自樊笼出,而游于山林江海也。然物之能使吾人超然于利害之外者,必其物之于吾人,无利害之关系而后可。易言以明之,必其物非实物而后可。然则非美术何足以当之乎?夫自然界之物,无不与吾人有利害之关系──纵非直接,亦必间接相关系者也。苟吾人而能忘物与我之关系而观物,则夫自然界之山明水媚,鸟飞花落,固无往而非华胥之国,极乐之土也。岂独自然界而已;人类之言语动作,悲欢啼笑,孰非美之对象乎!然此物既与吾人有利害之关系,而吾人欲强离其关系而观之,自非天才,岂易及此。于是天才者出,以其所观于自然人生中者复现之于美术中,而使中智以下之人,亦因其物之与己无关系,而超然于利害之外。是故观物无方,因人而变。濠上之鱼,庄惠之所乐也,而渔父袭之以网罟;舞雩之木,孔曾之所憩也,而樵者继之以斤斧。若物非有形,心无所住,则虽殉财之夫,贵私之子,宁有对曹霸、韩干之马,而计驰骋之乐;见毕宏、韦偃之松,而观思栋梁之用;求好逑于雅典之偶,思税驾于“金字”之塔者哉!故美术之为物,欲者不观,观者不欲;而艺术之美所以优于自然之美者,全存于使人易忘物我之关系也。
          美之为物有二种,一曰优美,一曰壮美。苟一物焉,与吾人无利害之关系,而吾人之观之也,不观其关系,而但观其物,或吾人之心中,无丝毫生活之欲存,而其观物也,不视为与我有关系之物,而但视为外物,则今之所观者,非昔之所观者也。此时吾心宁静之状态,名之曰“优美之情”,而谓此物曰“优美”。若此物大不利于吾人,而吾人生活之意志,为之破裂,因之意志遁去,而知力得独立之作用,以深观其物,吾人谓此物曰“壮美”,而谓其感情曰“壮美之情”。普通之美,皆属前种。至于地狱变相之图、决斗垂死之像、庐江小吏之诗、雁门尚书之曲,其人固氓庶之所共怜,其遇虽戾夫为之流涕,讵有子颓乐祸之心,宁无尼父反袂之戚,而吾人观之,不厌千复──格代之诗曰:
          “Whatinlifedothonlygrieveus.Thatinartwegladlysee.”“凡人生中足以使人悲者,于美术中则吾人乐而观之。”
          此之谓也。此即所谓“壮美之情”,而其快乐存于使人忘物我之关系,则固与优美无以异也。
          至美术中之与二者相反者,名之曰“眩惑”。夫优美与壮美,皆使吾人离生活之欲,而入于纯粹之知识者。──若美术中而有眩惑之原质乎!则又使吾人自纯粹知识出,而复归于生活之欲。如Х妆密饵,《招魂》《七发》之所陈。玉体横陈,周仇英之所绘。《西厢记》之《酬柬》,《牡丹亭》之《惊梦》,伶元之传飞燕,杨慎之赝《秘辛》。徒讽一而劝百,欲止沸而益薪;所以子云有“靡靡”之诮,法秀有“绮语”之诃。虽则梦幻泡影,可作如是观,而拔舌地狱,专为斯人设者矣。故眩惑之于美,如甘之于辛,火之于水,不相并立者也。吾人欲以眩惑之快乐,医人世之苦痛,是犹欲航断港而至海,入幽谷而求明,岂徒无益,而又增之。则岂不以其不能使人忘生活之欲,及此欲与物之关系,而反鼓舞之也哉?眩惑之与优美及壮美相反对,其故实存于此。
          今既述人生与美术之概略如左,吾人且持此标准,以观我国之美术。而美术中以诗歌、戏曲、小说为其顶点,以其目的在描写人生故。吾人于是得一绝大著作曰《红楼梦》。


          IP属地:江西6楼2023-10-18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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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三昧
            缘缘堂随笔 - 〔丰子恺〕
            有一次我看到吴昌硕写的一方字。觉得单看各笔划,并不好;单看各个字,各行字,也并不好。然而看这方字的全体,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处。单看时觉得不好的地方,全体看时都变好,非此反不美了。
            原来艺术品的这幅字,不是笔笔、字字、行行的集合,而是一个融合不可分解的全体。各笔各字各行,对于全体都是有机的,即为全体的一员。字的或大或小,或偏或正,或肥或瘦,或浓或淡,或刚或柔,都是全体构成上的必要,决不是偶然的。即都是为全体而然,不是为个体自己而然的。于是我想像:假如有绝对完善的艺术品的字,必在任何一字或一笔里已经表出全体的倾向。如果把任何一字或一笔改变一个样子,全体也非统统改变不可;又如把任何一字或一笔除去,全体就不成立。换言之,在一笔中已经表出全体,在一笔中可以看出全体,而全体只是一个个体。
            所以单看一笔、一字或一行,自然不行。这是伟大的艺术的特点。在绘画也是如此。中国画论中所谓“气韵生动”,就是这个意思。西洋印象画派的持论:“以前的西洋画都只是集许多幅小画而成一幅大画,毫无生气。艺术的绘画,非画面浑然融合不可。”在这点上想来,印象派的创生确是西洋绘画的进步。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艺术的三昧境。在一点里可以窥见全体,而在全体中只见一个个体。所谓“一有多种,二无两般”(《碧岩录》),就是这个意思吧!这道理看似矛盾又玄妙,其实是艺术的一般的特色,美学上的所谓“多样的统一”,很可明瞭地解释。其意义:譬如有三只苹果,水果摊上的人把它们规则地并列起来,就是“统一”。只有统一是板滞的,是死的。小孩子把它们触乱,东西滚开,就是“多样”。只有多样是散漫的,是乱的。最后来了一个画家,要照着它们写生,给它们安排成一个可以入画的美的位置——两个靠拢在后方一边,余一个稍离开在前方,——望去恰好的时候,就是所谓“多样的统一”,是美的。要统一,又要多样;要规则,又要不规则;要不规则的规则,规则的不规则;要一中有多;多中有一。这是艺术的三昧境!
            宇宙是一大艺术。人何以只知鉴赏书画的小艺术,而不知鉴赏宇宙的大艺术呢?人何以不拿看书画的眼来看宇宙呢?如果拿看书画的眼来看宇宙,必可发现更大的三昧境。宇宙是一个浑然融合的全体,万象都是这全体的多样而统一的诸相。在万象的一点中,必可窥见宇宙的全体;而森罗的万象,只是一个个体。勃雷克的“一粒沙里见世界”,孟子的“万物皆备于我”,就是当作一大艺术而看宇宙的吧!艺术的字画中,没有可以独立存在的一笔。即宇宙间没有可以独立存在的事物。倘不为全体,各个体尽是虚幻而无意义了。那末这个“我”怎样呢?自然不是独立存在的小我,应该融入于宇宙全体的大我中,以造成这一大艺术。


            IP属地:江西7楼2023-10-18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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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铁拳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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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10-18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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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九日作(乾隆己巳,乾隆五十年(1785年)为乙巳年)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阴阴苑树新霏绿,蔌蔌蹊花乱雨红。九十三春倏已过,去年今岁迥难同。孰为有住孰无住,半是愁中半喜中⑴。检点喜愁何处著,一齐排遣付东风。
                《帝都篇》是·弘历创作的一篇散文。该散文详尽描述了北京作为帝王之都的意义和价值。
                帝都者,唐虞(1)以前都有地而名不著,夏商以后始各有所称,如夏邑(2)、周京(3)之类是也。王畿乃四方之本,居重驭轻,当以形势为要。则伊古以来建都之地,无如今之燕京矣。然在德不在险(4),则又巩金瓯(5)之要道也。故序大凡于篇。
                天下宜帝都者四,其馀偏隘无足称。轩辕以前率荒略,至今涿鹿传遗城。
                丰镐颇得据扼势,不均方贡洛乃营。天中八达非四塞,建康一堑何堪凭。
                惟此冀方曰天府,唐虞建极信可徵。右拥太行左沧海,南襟河济北居庸。
                会通带内辽海外,云帆可转东吴粳。幅员本朝大无外,丕基式廓连两京。
                我有嘉宾岁来集,无烦控御联欢情。金汤百二要在德,兢兢永勖其钦承。
                (4)“在德不在险”,语出《史记·孙子吴起列传》,系战国时期著名军事家、政治家吴起的重要观点。据该书记载:“(魏)武候(携吴起乘船一引者)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


                IP属地:江西10楼2023-10-19 0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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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集卷七十二 ◎书十一首
                  【上梅直讲书】
                  某官执事。轼每读《诗》至《鸱?》,读《书》至《君?》,常窃悲周公之不遇。及观史,见孔子厄于陈、蔡之间,而弦歌之声不绝,颜渊、仲由之徒相与问答。夫子曰:“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颜渊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子油然而笑曰:“回,使尔多财,吾为尔宰。”夫天下虽不能容,而其徒自足以相乐如此。乃今知周公之富贵,有不如夫子之贫贱。夫以召公之贤,以管、蔡之亲而不知其心,则周公谁与乐其富贵。而夫子之所与共贫贱者,皆天下之贤才,则亦足与乐乎此矣。
                  轼七八岁时,始知读书,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其为人如古孟轲、韩愈之徒。而又有梅公者从之游,而与之上下其议论。其后益壮,始能读其文词,想见其为人,意其飘然脱去世俗之乐而自乐其乐也。方学为对偶声律之文,求斗升之禄,自度无以进见于诸公之间。来京师逾年,未尝窥其门。今年春,天下之士群至于礼部,执事与欧阳公实亲试之。诚不自意,获在第二。既而闻之人,执事爱其文,以为有孟轲之风。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焉。是以在此。非左右为之先容,非亲旧为之请属,而向之十余年间,闻其名而不得见者,一朝为知己。退而思之,人不可以苟富贵,亦不可以徒贫贱。有大贤焉而为其徒,则亦足恃矣。苟其侥一时之幸,从车骑数十人,使闾巷小民聚观而赞叹之,亦何以易此乐也。
                  《传》曰:“不怨天,不尤人。”盖优哉游哉,可以卒岁。执事名满天下,而位不过五品。其容色温然而不怒,其文章宽厚敦朴而无怨言,此必有所乐乎斯道也,轼愿与闻焉。


                  IP属地:江西11楼2023-10-19 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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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集卷七十二 ◎书十一首
                    【上富丞相书】
                    【案,制科考试结束后,东坡,写《上富丞相书》给富弼,富弼是仁宗、英宗、神宗三朝重臣,史称其公忠直亮,临事果断,功成退居,朝野倚重,有大臣之风。宝庆二年(1226年),宋理宗图二十四功臣神像于昭勋阁,富弼位列其中。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富弼与历代功臣四十人从祀历代帝王庙,当时北宋诸臣入祀的还有吕蒙正、李沆、寇准、王曾、范仲淹、韩琦、文彦博、司马光。】
                    轼闻之。进说于人者,必其人之有间而可入,则其说易行。战国之人贪,天下之士,因其贪而说之。危国之人惧,天下之士,因其惧而说之。是故其说易行。古之人一说而合,至有立谈之间而取公相者,未尝不始于战国、危国。何则?有间而可入也。
                    居今之世,而欲进说于明公之前,不得其间而求入焉,则亦可谓天下之至愚无知者矣。地方万里,而制于一姓,极天下之尊,而尽天下之富,不可以有加矣。而明公为之宰。四夷不作,兵革不试,是明公无贪于得,而无惧于失也。方西戎之炽也,敌人乘间以跨吾北,中国之大不畏,而畏明公之一词。是明公之勇,冠于天下也。明公居于山东,而倾河朔之流人,父弃其子,夫弃其妻而自归于明公者百余万。明公人人而食之,旦旦而抚之。此百万人者,出于沟壑之中,而免于乌鸢豺狼之患。生得以养其父母,而祭其祖考,死得以使其子孙葬埋祭祀,不失其故常。是明公之仁,及于百世也。勇冠于天下,而仁及于百世,士之生于世,如此亦足矣。今也处于至足之势,则是明公无复有所羡慕于天下之功名也。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书,莫不尽读。礼乐刑政之大小,兵农财赋之盛衰,四海之内,地理之远近,山川之险易,物土之所宜,莫不尽知。当世之贤人君子,与夫奸伪险诈之徒,莫不尽究。至于曲学小数,茫昧惝恍而不可知者,皆猎其华而咀其英,泛其流而涉其源。虽自谓当世之辩,不能傲之以其所不知。则是明公无复有所畏惮于天下之博学也。
                    名为天下之贤人,而贵为天子之宰,无贪于得,而无惧于失,无羡于功名,而无畏于博学,是其果无间而可入也?天下之士,果不可以进说也?轼也闻之楚左史倚相曰:“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犹日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官师,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朝夕以交戒我。”犹以为未也,而作诗以自戒。其诗曰:‘抑抑威仪,惟德之隅’”。夫卫武公惟居于至足,而日以为不足,故其没也,谥之曰睿圣武公。嗟夫明公,岂以其至足而无间以拒天下之士,则士之进说者亦何必其间之入哉?不然,轼将诵其所闻,而明公试观之。
                    夫天下之小人,所为奔走辐辏于大人之门而为之用者,何也?大人得其全,小人得其偏。大人得其全,故能兼受而独制。小人得其偏,是以聚而求合于大人之门。古之圣人,惟其聚天下之偏而各收其用,以为非偏则莫肯聚也,是故不以其全而责其偏。夫惟全者之不可以多有也,故天下之偏者,惟全之求。今以其全而责其偏,夫彼若能全,将亦为我而已矣,又何求焉。昔者夫子廉洁而不为异众之行,勇敢而不为过物之操,孝而不徇其亲,忠而不犯其君。凡此者,是夫子之全也。原宪廉而至于贫,公良孺勇而至于斗,曾子孝而徇其亲,子路忠而犯其君。凡此者,是数子之偏也。夫子居其全,而收天下之偏,是以若此巍巍也。若夫明公,其亦可谓天下之全矣。廉而天下不以为介,直而天下不以为讦,刚健而不为强,敦厚而不为弱。此明公之所得之于天,而天下之所不可望于明公者也。明公居其全,天下效其偏,其谁曰不可。
                    异时士大夫皆喜为卓越之行,而世亦贵狡悍之才。自明公执政,而朝廷之间,习为中道,而务循于规矩。士之矫饰力行为异者,众必共笑之。夫卓越之行,非至行也,而有取于世。狡悍之才,非真才也,而有用于天下。此古之全人所以坐而收其功也。今天下卓越之行,狡悍之才,举不敢至于明公之门,惧以其不纯而获罪于门下。轼之不肖,窃以为天下之未大治,兵之未振,财之未丰,天下之有望于明公而未获者,其或由此也欤?昔范公收天下之士,不考其素。苟可用者,莫不咸在。虽其狂狷无行之徒,亦自效于下风,而范公亦躬为诡特之操以震之。夫范公之取人者,是也,其自为者,非也。伏惟明公以天下之全而自居,去其短而袭其长,以收功于无穷。
                    轼也西南之匹夫,求斗升之禄而至于京师。翰林欧阳公不知其不肖,使与于制举之末,而发其猖狂之论。是以辄进说于左右,以为明公必能容之。所进策论五十篇,贫不能尽写,而致其半。观其大略,幸甚。


                    IP属地:江西12楼2023-10-19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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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梅村全集 - 〔吴伟业〕卷二十四(文集二)
                      【案,吴梅村别名吴伟业,是明末清初著名诗人,复社的重要成员之一,与钱谦益、龚鼎孽并称“江左三大家”。崇祯四年(1631年),以会试第一,殿试第二,荣登榜眼,历任翰林院编修、东宫讲读官、南京国子监司业、左中允、左庶子等职。明亡绝意仕途,辞官归里,写下了不少悯时伤世的诗篇,清顺治十年(1653年)难违廷招,先后任秘书院侍讲、国子监祭酒。顺治十三年辞官还乡,为自己降清出仕深感悔恨。他在诗中写道:“忍死偷生廿余载,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还不如。”他的歌行是“元白”之后的又一个高峰,在继承发展“元白体”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后人称为“梅村体”。
                      《红楼梦》的真正作者叫吴梅村,曹雪芹“只是《红楼梦》前80回的重要增删、编修者”。《红楼梦》中,“悼红轩”、“怡红院”、“红楼梦”等一些名词不是凭空而来。只有清初的明朝遗老才能写得出来,相对于曹雪芹难以维持生活的窘境来看,曾经隐居10年的吴梅村具有写作这样一部鸿篇巨著的时间。《红楼梦》完成的最初七十余年中,只流传在极小的圈子内,主要原因是其中确有“碍语”,这些“碍语”牵涉到当时的禁忌,直到曹雪芹做了增删,润色剔去碍语之后,才得以流传。】
                      【复社纪事】


                      IP属地:江西13楼2023-10-19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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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梅村全集 - 〔吴伟业〕卷二十四(文集二)
                        【复社纪事】
                        【案,参考《复社纪略(陆世仪)。复社是明末文学团体,崇祯二年(1629年)在苏州尹山成立。领袖人物为张溥、张采,时人称为"娄东二张"。其中陈子龙、吴伟业为诗歌的代表,张溥是散文的代表。明亡以后,一些著名的复社成员又遁迹山林,顾炎武、黄宗羲等总结明亡教训,专心著述,杨廷枢,方以智、陈贞慧等则削发为僧,隐居不出。如吴伟业、侯方域等入仕清朝。】


                        IP属地:江西14楼2023-10-19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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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梅村全集 - 〔吴伟业〕卷二十四(文集二)
                          自制举艺之法行,其撰著之富,单行可传,无知临川陈大士际泰【案,陈际泰,字大士,江西临川人。】。大士与其友罗文止万藻、章大力世纯、艾千子南英实共为此学,三子者仅举于乡,大士久次诸生,未遇也。金沙周介生锺【案,周钟,字介生,江苏金坛人,崇祯十七年(1644),李自成陷京师,钟出降;周钟还为李自成登基起草了诏书。李自成撤走北京,周钟便逃回江南。马士英向弘光皇帝上言,周钟被斩于市,】,始以制艺甲乙天下,其推重者曰临川、曰莱阳。莱阳宋九青玫父子兄弟,治一家言,于临川不及也,然最以科第显,盖介生为此说。
                          逾年而吾师张天如先生讳溥从娄东往,复社之举自此始。【案,张溥,字天如,太仓(今江苏太仓)人。】


                          IP属地:江西15楼2023-10-19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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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梅村全集 - 〔吴伟业〕卷二十四(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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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先生起里中,诸老生颇共非笑其业以为怪。一时同志,苏州曰杨维斗廷枢、曰徐九一汧,松江曰夏彝仲允彝、曰陈卧子子龙,而同里最亲善曰张受先采,读书先生七录斋,海内所目为娄东两张者也。受先举戊辰会试第三人,九一进史馆,是为崇祯改纪之初年。先生以贡入京师,纵观郊庙辟雍之盛,喟然太息曰:“我国家以经义取天下士垂三百载,学者宜思有以表章微言,润色鸿业。今公卿不通六艺,后进小生,剽耳佣目,幸弋获于有司。无怪乎椓人持柄,而折枝舐痔,半出于诵法孔子之徒。无他,诗书之道亏,而廉耻之途塞也。新天子即位,临雍讲学,丕变斯民,生当其时者,图仰赞万一。庶几尊遗经、砭俗学,俾盛明著作,比隆三代,其在吾党乎!”乃与燕、赵、鲁、卫之贤者,为文言志,申要约而后去。受先既筮仕临川,纲维张设,一以古循吏为师。先生归,尽发箧中书,视其传写之蹖驳,笺解之纰缪,点定而钩贯之;于制举义别芟订以行世,颜曰《表经》、曰《国表》,昭本志也。楚熊鱼山先生开元,用能治剧换知吴江县事,以文章饬吏治,知人下士,喜从先生游。吴江大姓吴氏、沈氏洁馆舍,庀饮食于其郊,以待四方之造请者。推先生高第弟子吕石香云孚为都讲。石香好作古文奇字,浙东、西多闻其声。而湖州有孙孟朴淳,锐身为往来绍介。于是臭味翕习,远自楚之蕲、黄,豫之梁、宋,上江之宣城、宁国,浙东之山阴、四明,轮蹄日至。秦、晋、闽、广间,多有以其文邮致者。先生丹铅上下,人人各尽其意,高誉隆洽,沾丐远近矣。
                            三年庚午省试,胥会于金陵,江、淮、宣、歙之士咸在,主江南试为江西姜燕及先生。榜发,维斗裒然为举首,自先生以下,若卧子及伟业辈,凡一二十人列荐名,吴江吴来之昌时亦与焉,称得士;而大士同时始举于其乡,主者从废卷中力索之乃遇。燕及先生犹以不得介生有馀恨云。四年辛未,伟业举礼部第一,先生选庶吉士,天下争传其文,而艾千子独出其所为书相訾謷。千子之学,雅自命大家,熟于其乡南丰、临川两公之言,未尝无依据。顾为人褊狭矜愎,不能虚公以求是。尝燕集弇州山园,卧子年十九,诗歌古文倾一世,艾旁睨之,谓此年少何所知,酒酣论文,仗气骂坐,卧子不能忍,直前殴之,乃嘿而逃去。已复侨居吴门,论定帖括,挟异同,贾声利,故为抑扬以示纵横,非其读书本指已。


                            IP属地:江西16楼2023-10-19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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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梅村全集 - 〔吴伟业〕卷二十四(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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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既笃志五经诸史,不复用制艺与千子争长短,独取其事,折衷于介生。介生之从兄曰仲驭镳,南司农郎,著风节,解官讲授南都。兄曰简臣铨,才不及弟,与彝仲、卧子同举丁丑进士。介生生平执友,大士七十登第,九青官已逾九卿,骎骎公辅矣,介生沦落诸生,自如也。先生初以少长,兄事介生,既显贵,倾介生客,顾修旧节唯谨,于事必首介生,而己为之下;介生亦不以贫贱故少有所抑损。世称友道,以周、张为难。受先既谢病归,先生亦请假还里,公廉于郡邑,无所私谒。先生性好士,穷乡末学,粗知好古攻文,辄许与不置口,赖其奖擢成名者数十百人,台使者视所言以为取舍,以此附丽益众。或稍乘其气,凌籍于人,而士之不见齿录者,多褊心不能无望。受先即遇同辈,亦多所摩切,敢为激发之行,数以古法治乡党闾左,铢两之奸,辄诵言诛之,若惟恐其人弗闻知者。两公性不同,相爱,见则互教诫所不及。介生、卧子亦贻书规之,然终不改。
                              当复社未起时,吾郡虞山钱牧斋,吴门文湛持、姚现闻三君子由忤榼召用,牧斋以枚卜为乌程相讦奏罢归。其同时奏对称旨、先乌程大拜者,阳羡周挹斋先生,主辛未会试,在先生及伟业为座主,自以位尊显,无所称于士大夫间,欲介门下士以收物望。寻谢政得请,而乌程窃国柄,阴鸷惨核,谋于其党刑侍郎蔡奕琛、兵给事中薛国观,思所以事刂刃东南诸君子。先生扼腕太息,早夜呼愤。其门弟子从苕、霅间来者,具得相温阴事,名为廉洁奉法,实纵子弟暴横乡里,招权利,通金钱。先生引满听之,以为笑谑,语稍稍流闻。相温时盛修郤虞山,思一举并中之,未得间也。会上忧耳目壅阏,诏吏民极陈时政阙失,山阳一妄庸武生上书言事,躐拜吏给事中,海内轻躁险丱之徒,竞思钓奇抵巇,以封事得官。相温阴计此便,遂钩致陈履谦、张汉儒与谋。履谦、汉儒者,故虞山胥吏,有罪,亡命入京师,而政府遣腹心延之东第,密受记,告牧斋及其门人瞿公式耜所为不法,相温从中下其章,锒铛逮治,而复社之狱并起。
                              先是郡司李闽周之夔,宿名士,于两公为旧好,而太仓守东粤刘公士斗皆辛未同年生,相厚善。郡自以它事与守相失,阴中守于漕御史,御史显以郡章闻。守有惠政,两公挽之不得,谯让周俾无所容。周内惭,因怼甚曰:“若我故人,遇事不右我,而众辱我。”持两公所为军储说显相诘,而军储本由一邑规便益建请,事亦未施行,于漕政无所得失,虽假借相搘拄,不能有以难也。周性卞急,又为蜚语构间,颠呓日甚,上台亦浸厌之,寻发狂易疾,乞养去官。州人陆文声者,驵侩无行,尝招摇取赂,受先执而抶之,知当国方仇复社,逸入都,就张汉儒同邸舍,夤缘得谒见国观,捃摭两公事十馀条,踵汉儒上章诬奏。上疑两案难并逮,下提学御史山阴倪公元珙验治。倪公贤者,即苏松道慈溪冯公元飏所谳以奏曰:“臣奉诏董诸生,而复社多高材生,相与考德问业,不应以此为罪。文声挟私憾,瞒谰抵欺,荧惑上听,所奏故不以实,昧死闻。”有诏并元飏镌级调用。相温自谓怨已构,事终辽缓不决,文声小人,语不足耸上听,知司李老悖失职,可以利啖而动也,嗾奸弁李应实条奏内诘之夔去状,微开其端,命奕琛绐而挑之,若来,故物可引手致,而之夔以母服走七千里,伏阙上书矣。
                              往者邑子不快于社事,谓先生以阙里自拟,曰配曰哲,傅会指目。先生葬母,门下士以古文字书志表,误“配”作“妃”,寻手自窜定,其本已有流传者。之夔草《复社或问》,遂大书之,讦为僭端。又无名氏诡托徐怀丹檄复社十大罪,语皆不经。之夔入京师,执二书为左验。先自言争漕弃官,语侵抚臣张公国维、按臣祁公彪佳,坐以党私壅蔽,于溥、采则危言丑诋,陷以不轨。赖上神圣,疑其太切,当有诈,章下所司如前。之夔修饰《或问》及檄,谋再上,而陈履谦、张汉儒为东厂缉获事,搒死长安右门,尽得相温关通状,坐罢免,宵小为失气,之夔竟不得官,文声去为道州簿,赃败瘐死。未几,薛国观从庶僚得政,蔡奕琛与里豪吴中彦者交,私受其金为鬻狱,南御史成公勇发其事,以指纵疑先生,谋益急。吴来之昌时为礼部郎,移书先生曰:“虞山毁不用,湛持相不三月被逐,东南党狱日闻,非阳羡复出不足弭祸。主上于用舍多独断,然不能无中援,惟丹阳盛顺伯可与谋。”顺伯时客先生所,故与介生姻旧,雅负权谲,见其书奋曰:“来之策诚善,顾非公言莫足鼓动者,某请衔命矣。”先生默不应。来之以己意数申款,问遗中贵人,卒不能得要领。间刺探一二禁密语,疏中数为人传说,沾沾自多,公卿固侧目。国观以私人王陛彦贿遗事败,下北司考,竟得罪。陛彦云间人,出自吴氏,国观微疑语泄以及此祸,将死,语监者曰:“吴昌时杀我。”语上闻,来之不以为忧,顾色喜。已而阳羡果召,召自出上意,初非有他也,而来之自谓谋已行,视世事弥不足为。
                              先生前十日属疾,卒于家,千里内外皆会哭,私谥曰仁学先生,崇祯十四年辛巳五月也。其十一月,蔡奕琛以贿国观前事逮讯,不肯入狱,抗章自讼为复社诸人构陷,以旧邑令丁煌语为征,取《复社或问》及檄,增异上之,且因以并攻虞山曰:“复社杀臣,谦益教之也。”阳羡方敦趣在中道,时相为调旨责三人具对。谦益奏曰:“臣先张溥成进士三十馀年。结社会文,止为经生应举,臣叨任卿贰,不应参涉。奕琛以旧辅温体仁亲戚,疑臣报复,其坐王陛彦事,自有睿断,非远臣所得与知。”采奏曰:“复社之起在臣令临川日,自此杜门病废十年。谓复社是臣事,则臣非其时;谓复社非臣事,则张溥实臣至友。”上览其词直,置弗问,而奕琛坐本罪论戍。再用御史刘熙祚言,取先生所纂《五经注疏大全》及《礼书》《乐书》《名臣奏议》数百卷,缮写进览。人皆谓先生著作之才,见嫉时宰,不获尽史职于生前,仅得受主知于身后,可谓国家人材痛惜。然先生死而谗口嗷嗷,犹追仇其地下之骨,幸蒙天子湔雪,又并其遗书拂试之,于以见稽古之不容泯灭,而海内为之兴起,此乃斯文厚幸,而先生之夙志也。先生尝密疏救时十馀事,要阳羡以再出必行。会上虚己属任师相,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政多可纪,悉当时所笏记。识者皆追功先生,而颇恨其身没不究于用,阳羡亦以此不终云。
                              来之不知书,粗有知计,尤贪利嗜进,难以独任。比阳羡得志,来之自以为功,专擅权势,阳羡反为所用。山阴、江北诸君子不能平,面责数来之于朝。熊鱼山则复社初起时所宗,来之以邑诸生亲受奖遇者也。至是官棘寺,为国是异同,廷击首臣,忤旨杖阙下,系诏狱,来之力能俾政府申救,顾不肯强诤,阴阳唯诺,漫具橐罝,示调解而已。无何,御史发来之他罪,首臣为所累,与俱败,事具国史。


                              IP属地:江西17楼2023-10-19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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