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在窗沿上向右手边走去。
十三步。
她想到了很多,比如说那天他的瞳孔,再比如说那天他的神情,也许她还回忆到了那天呼啸的风与女仆的惊呼声。
这一切在自己心底中,到底占了什么样的位置,到底自己再追忆起来是怎样的情感。
“喂喂,你再不睁眼小心掉下来。”
第十三步,她睁开双眸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优雅立于她身边的金发少年。
亚洛斯·特兰西。
“你,你怎么上来的……!”她骤然惊醒般问道,低头看看这是三楼的窗台,起码他应该不是走上来的。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点她的额头,小声伏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我才不告诉傻瓜。”
她一下子愣住。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伸出手去触碰他被夜露润湿的风衣,冰凉的触感让她惊愕不已。
“你,冷吗?”
她思索了半天,发现自己只有这三个字此刻才能说出口。
那少年也是一愣,看着她带着关心,带着急躁,带着不忍的瞳孔忽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略微有些不屑地打掉她的手,默默侧过脸去道了声谢谢,不劳烦你关心。
维多利亚女王的固执让夏尔都有些吃不消,先是决定了凡多姆海威的侯爵爵位,然后又一点一点为他筹办了一个中世纪中期的婚礼,他看着像小孩子一样的女王,只有同意的份。
其实他一直在设想着这个场景,他用小提琴为她拉自己最爱的“恰空舞曲”。
然后她挽着父亲的手,从红地毯的另一边走过来,所有的来宾都为他们祝福,台上的主教为他们的婚礼赐福。他几乎都可以想到,在婚纱中的少女脸上那一抹最灿烂的笑容。
所以当他转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里已经有了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她的眉眼是欢欣的,偷偷瞥过眼来看他。
他拔出剑来,带着新娘走上最后的几级阶梯。
女王为他们主婚,没有冗长繁复的言辞,因为台上的老妇人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夏尔与伊丽莎白微笑着回答着女王把最后这一环毁掉的话语,是对着对方宣誓的诺言。
最后夏尔的话轻轻说出口的一刹那女王终于忍不住嚎啕,身旁的执事只有把这像小孩子一般的女王搀扶到马车上提前退场。来宾们唇角都挂着笑容,等待最后新郎亲吻新娘。
夏尔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这么仔细地看过她。
他于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从天真烂漫的童年,到那天残酷的大火,再回忆到一次一次她站在自己身边的笑容。
始终,只有她在自己身旁不离不弃,真正可以伴随着自己走到终点。
伊丽莎白的左手中握着小巧的银戒指,细细的戒身内侧仿佛还有昨晚他带给她的温度。她知道那里有漂亮的罗马花体,刻着名字的缩写。
伊丽莎白·特兰西。
她突然回忆起了小时候自己趴在窗口等流星的场面,那时她的愿望现在还记得如此清晰。
我希望自己可以幸福。
她终于明白,原来在追寻幸福的路上,自己已经失去了最终的目的,然后当自己顺着那路途走到终点时,就已经把最初最美的感动与邂逅尽数抛弃。
她还是笑了,带着眼泪,带着伤悲。
手中的凹凸在皮肤上烙下痕迹,从那一点蔓延开来,撕心裂肺地疼。
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流落,漫延过唇角的笑意。
“亚洛斯,我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