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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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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9-14 21:08回复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9-14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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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
      照夜清、小狐狸——云长在南疆,此前从没见过雪与红狐。这时候却无端想,多亏萧朗,否则她不知道拿什么来形容这姑娘。
        小狐狸歪着头笑,犬齿锋利又可爱,让云也展颜。照夜清眼尾绘以妆饰的红,折射云晦涩的过往,像祈神时她亲自执笔描画的图腾。这样迫切的虔诚、这样真切的薄凉,云见识过无数真情或假意的祷告,仍被她亮晶晶的眸色灼伤——是她的双眼实在太美,还是确实泛起泪光?
      她有一双孩子的、幼兽的眼睛,不错眼珠地望过来时,那些天真和悲伤都太直白、太浓烈,映在云漆黑而伶仃的瞳仁。云忽然不敢看她,低头绞尽脑汁地搜刮自己的三脚猫本事,决心明日就去备朱笔黄纸。
        “我答应你。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
      云应承下来,爽快得自己都吃惊。只是她又想要多嘴,谁会对小狐狸的眼泪无动于衷?
        “已经离开的人就不要再想他。你太挂念,都会是他的牵绊。”
      她怎么忍心告诉照夜清,她拥有巫女云见过的、最纯粹的真心。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9-14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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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
        小狐狸,她有湿漉漉的眼睛、并一双巧手。云小心翼翼地接过她的花冠,藤萝缠绕的野气,像古歌里描绘的山鬼。可她手太笨,只有无端摧折一枝花,要她斜簪鬓旁,与重重浓艳的凌霄花映照。
        “真心……看不见摸不着。以为有却未必有,以为无也未必无。”
          她调动起自己匮乏的汉话,如何向小狐狸解释呢?云在祭司身旁见识过无数次祷告,有人涕泪连连、哭号不绝,祖神却不会给他们回应。神火是不会说谎的,云的心也是。她曾经是那样沉默的孩子,于是从不指点信众,只是冷眼剖观,用以验证自己对他们是否真诚的猜测。
        “总之,不用担心。”
          ——因为你的牵挂足够浓烈。又或太过浓烈。
        照夜清寻觅不得的愧悔、无法自证的心意,明晃晃地铺展在云无波无澜的心。她忽然不愿意再揣测了。
          那么、小狐狸,请允许我成为你的挚友,消磨这无趣而漫长的天地与生命。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9-14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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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
          北人先祖用千百年光阴固守着的一方荒野,失之苦寒、又太寂寥,逐水草而居的古训不足以盛放雄主的野心。萧朗不愿当平庸的虏主,挥兵南下,要做中原的皇帝、天下的君王。于是南疆的巫被掳掠,就像他攻破那样多固若金汤的城池,云也被划入了萧朗的疆域。
            可禁庭的一切都太直白冷硬,要触及巫女本不在乎的眷思。十万重山里长大的云,她习惯于浸入浓雾,一呼一吸里都要有润泽的水汽,温柔暧昧的白会掩饰南疆儿女一切不合意的欢欣与哀愁。但是这里——云只好叹息,这里很好,只是我不喜欢。
          是以她抛却锦衣、秉烛夜行。北风太紧,宫纱所维护的烛光摇曳不定,像时有时无的呜咽。那哭声终于熄灭了,云却松一口气。积雪所映的月光足以让她行走无阻,而这又是她在南疆所不曾见过的。
            有人在叫她,巫——云。就着熟悉的、拖长了的呼唤,云恍然回头。她想起这里已不是神庙前烈火熊熊的祭坛,她也不再是要献给祖神的祭品。巫——云,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形,积雪有无浸湿鞋袜、朔风有无吹乱鬓发。云来不及拂开因风雪而遮住面容的长发,她想自己需要再行一次巫女的职责。
          “是我。”
            “夜半寻巫,你也要问鬼神?”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9-14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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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
            她的灯也燃尽了,她——云瞧不清她的面容,也不明白她的名姓。萤一样幽微圆融的光终于湮灭,她们的面容隐匿在北国漆黑浓稠的夜色里。林间漏过的月光流淌过她秀丽却足够高挺的鼻梁,于是她眼下也铺展开了残雪。
              这雪夜真冷啊,云止不住地想。早听说朔风如刃,穿透她过分单薄的玄衣,也更进一步穿透她不甚健康明丽的身躯。月色与雪色映在袂上,太深重的乌色泛滥起幽蓝暗光,太合人对巫女的遐想。云听见宫履踏过松软的新雪,轻微的碎裂声让她脊骨犯凉;看见自己的手交叠着她的,却是更冰冷的触感。
            漫长的作为巫女的岁月,云被迫沉默地观看神前种种祷告与诅咒。有时候,祭司也会来。这信众往往有太贵重的权柄,祭司握住他们的手,很温敦仁厚,以至不像神的使者。可云只是太冷了。
            “这要看你——活人,想让他们去哪里。”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云见过富贵人家所豢养的鹦鹉,被驯服被教导,学吉祥漂亮话。云也是被驯服的,可她忽然不想把烂熟于心的幽冥录背给她听。想必她也不愿听。
              “你要求往生、还是下地狱都使得,死人怎么反抗?神鬼之事,是我们同阎王判官争。”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9-1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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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终章 一
              “陛下,我看见死亡的气息——它笼罩你的王廷。”
              名为春山的宫室,困锁了禁庭最寂寂无名的嫔御、南疆最声名大噪的巫女。她永远学不会三缄其口,喜欢直呼天子的名讳,满口都是让宫娥失色的晦气的禁语。
              在整个禁庭为阏氏服丧之前,云久违地穿上了巫女服制。占符燃烧后的纸灰还烫,她缓慢地折腰,耐心惊人地一点点拈起灼人的灰烬。后来萧朗也来了。云没有回头,执意在神像前完成繁琐的礼节,巫女冠上层层绿松石敲击着她数年不变的容颜——有许多人为这一点议论云,说在南疆巫女无波无澜的眼睛里望不见岁月的河。然而她想起病入膏肓的照夜清、身后不知为何而来的萧朗,对生死之事淡漠的、自以为是的巫女,终于想起自己也逃不开被卷入命运的渊薮。
              “生死人、肉白骨,我做不到,更不是能起死回生的医家。”
                “更何况,你们都是心里的病。”
              她在萧朗开口前抢白,久违地没有直呼君王的大名,也不像情到浓时、不顾尊卑地喊他郎君。太阳神一样的狼王,云先入为主地猜测他为久病的狐狸阏氏而来——那朵树梢飘落的凌霄花、降落在云孤寂漫长的余生。也许她只是要回家了。
                可她还是不忍心。
              “如果我那时还有余命,萧朗,我会为你卜一卦。”
                就像夜莺只在死前歌唱,向天发问会消耗巫人的性命、何况君王命格太重太盛,没有哪个聪明人愿做占卜的容器——
                “即使你不相信。可我再没什么能拿来报答你们了。”


              IP属地:甘肃8楼2023-09-1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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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09-14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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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云|终章
                  丧钟响彻整个王庭,照夜清终于回到了锦官城。云大不清楚她与萧朗的情爱恩怨,只替狐狸姑娘舒一口气,往后同哥哥说话,不必再用黄纸丹笔、太繁琐。也替南国的巫女庆幸,此生第一次服丧献给了同样的异乡人、而非她遥远的沉重的故国。
                  阏氏的葬仪漫长,夫人也是、贵妃也是……还有那样多云数不清的人,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脱不下丧服。死亡就像传染病,而巫女的谶言得到了验证。于是她终于心满意足,请萧朗再渡春山。
                    我困锁在这里,整整七年——云今年二十三岁,青春容颜还未来得及衰败,却不愿再留给萧朗一面。她听见素白长裾拖动时的窸窣、听见萧朗推门又踱步、听见自己久未开口后变沙哑的声线——郎君送我七年光阴苟活,今天我要将恩情还报。
                    南国的傩面替代了鲜红的图腾,盘铃乍响。白麻轻盈,比厚重的神服更容易起舞。黄纸占符飞舞环绕、直到湮灭在火光,云听见自己再度唱起那些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古老冗长的神歌。那是萧朗所不能理解的咒文、却是融入她魂梦的骨血底色——
                    所以萧朗,到最后,我照旧只有自己。
                    这样就是最好。

                  “只要有足够的真心,我们能逆转死生、悖逆神鬼。”
                    “巫人就是,同阎王与判官相争。”
                  那是曾经给予过照夜清和郑想容的叮咛与建议,故人已逝,云却还没来得及遗忘。她的二十余年子息缘薄、又少交游,所仰赖的无非一套神器、一个萧朗。如今她又要用真心、抑或性命,偿还给不信神佛的陛下。二十三年悲短命,她不在乎。只是欢欣于这特殊的命格、单薄的身躯,此刻终于归属了她自己——用来做盛放帝王之命的容器,向满天神佛叩问。
                  陛下,你是否明白自己造下这样多罪孽?郎君,你是否清楚自己欠下这样多情债?
                    天神回应我,这些都是你的命运。这些都要你来偿还。
                  灵山有十巫,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小狐狸曾经称赞过,我一定是他们最最出色的后裔——那你呢,小狼王,你愿不愿意相信?
                  你的妻房与妃妾,她们都好可怜。命途多舛,或者去国离乡,或者生离死别。她们被你困在这座禁庭,再也走不出去,用宫门或敕封、爱怜或怨恨。漫长而无趣的光阴里,青春被消磨,又将性命填付。
                    我也是。
                  你曾经手刃过的敌人与爱人,你还记得请所有人的名姓吗?天子佩剑那样锋利,这杀器唯一的好处是足够利落,痛苦或许会短暂些。凡人太单薄太可怜,鲜血喷涌时他们一定会清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喉舌里都是陌生的腥甜。
                    我也是。
                    你御园里栽植着的草木,其实它们与神明无异。没有情爱与使命、族群与血缘,这一生就会快活轻盈许多。但或许也会遗憾,为这未曾倾付真心的岁月、死前没有牵挂的生命。
                    我也是。

                  你的一生就快要走到尽头。我也是。
                  碧落黄泉、九重幽冥,你——你们,都不会再见到我。我以凡人之躯向上天发问过太多次,想必神佛早已不耐烦、又深恨我贪婪。我的太阳神、我的君王、我的恩人、我的丈夫,你不会再遇到我的魂灵,连同我的故国与故友。
                    所以如果想再见,奈何桥边是错误的地点。来生、来生我不会再做凡人,神佛的厌弃是我即将谋面的故乡。来生我大抵会作一片真正的云,霞光也好、阴翳也罢,迅速弥漫天际又倏尔消散,永远湮灭在天与地的恒常。这世界上的神鬼、爱憎、草木,再也没有我的魂灵,再也与我无关。
                  萧朗,你在听吗——
                    我终于还清了你的一切。我死也瞑目了。


                  IP属地:甘肃10楼2023-09-14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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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3-09-14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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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 ”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3-09-14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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