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次你开

（杏红斗篷将诸多的雪霰遮避，怀中正护佑一只幼小的、毛发卷卷茸茸的小狗。）
（怀昌公主的爱宠波妞，一胎只怀四只，幼崽被分送与怀惠、周闻折、辉和绒灵。其中最为弱小的一只因性怯，被遗忘在温暖巢穴，只为我所顾见、照料七日。此刻，它正以爪牵我衣襟，缎线云纹被小狗挠得毛躁非常，湿漉漉的鼻子又不断嗅闻，搅乱我所有视线，便只能低首安抚罪魁祸首。）
（未曾以眼搜寻，故而几乎是按直觉找到扬佳关山。靠近他时，掌心下小狗温热的头颅稍抬，约摸与小狗同时扬眼望眼前人。窸窣的声音停止，从来焦躁的小狗怎么突然变得好乖？）
秦风，你看。（礼物似的呈与他，只叹一息）是不是很小？长姐说它才两个月。
你要不要？额娘不许它出现在承乾宫，送给别人养我不放心，再说，我想时常见它……（试探性地、毫无犹疑地、笃定地）扬佳府没有不准豢养幼犬的规矩吧？况且波妞生性温和，它的孩子定然亦是如此。噢，波妞是大姐姐的幼犬，从潜邸一直养到如今，最通人性。
（霎时侧过螓首，再复述一遍，心间裂开痕窍。）这只小狗，你要不要？

【隆冬时节的天已经很冷了，衢道上除了行商贩卒，极少有人流走动，但今日除外，今日我无需再去理会步军衙门的诸多事务，只需要在这处城门外，等着照眉出宫就好，然后下钥前，我再将她送回到此处。晚些时候城外会有小街市，一定要记得去替她选些稀罕物件。】
【热闹嘈杂的声音填补了冬季应该有的萧索，夹杂着马蹄踩踏积雪的沙沙声，我伸手抚了抚吐着鼻息的小马驹，身后响起了熟稔的泠泠声，看到她的一瞬，幼小的绒毛脑袋从她怀中钻出，吐着热息，兴奋地昂首。从一丝愕然缓过神来，几乎是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才屏住呼吸伸手去触碰那毛茸茸的小狗。】
如今我搬去了麒麟碑胡同，不必再遵着扬佳府的规矩。
【腹稿里对今日的企划，被突如其来的小狗搅乱的一团糟，抿了抿嘴，将那绒团接过到自己厚氅内里裹着，又撇过脸去看她，大抵是猜中她意动的神思，按住了迫不及待地要探头的小狗脑袋。】
你想要时常见它，也好，但我不曾养过什么活物，哪些要谨慎着的，你得给我写下来，行吗

麒麟碑胡同？（爱新觉罗谷今的徒子徒孙不识趣，不断在秦风的怀里扑腾，又叫屈似的哼唧。生气瞪它一眼，这形容幼稚的生灵始才乖觉——我才对秦风许诺小狗生性温和的，这样不温和、不斯文，俱印证此前我所道为谎话。拜托，可别教我难堪！）那是哪里？是仇鸾的麒麟碑？新邸落成，得带我看看。
（零星的雪粒落在扬佳秦风的肩膀，消融极快，续而越过他的视线向后，望见一只鬃毛油亮，又静默谦和的马驹，与不断捣乱的小狗对比鲜明。忖度至此竟煮沸思绪，倏忽有些心虚，不复从前卬首信眉之貌，讪讪道）这匹小马，难道不是你养的？我也不知……给予它饮水、食饭，不使它挨饿受冻便好。
（莫名赌气似的）砚冰坚、手好冷，写不了字。
（想法突然变得大胆，可怜即使长成，亦仅有一臂长的它竟要被怀宝公主指使，去背负如此重任。）待这只小狗长大了，或能陪你巡逻呢！这样不致你长昼短夜孤零零，是不是？
（愈觉人间世所有的雪皆簇集在此，覆满蹊道，无法进或退，故而仅能程门立雪。神识生锈，否则我如何这般慌不择言。）

【全然未料到她会将这怀中不足两斤的小狗与马儿相提并论，一时间怔仲，隔了会儿才想起来答她。】小马只需喂些草料，平日里换个蹄钉，最多……再牵它出去跑一跑。
【少年的眉关皱起来，垂眼看向怀中吐着舌的幼犬，沉默地打量后，问道】小狗也能如此吗？
【她讲说不能挨饿受冻，先前裹着的氅衣又收紧了些，使得怀中幼犬嗷声，我又看向她，誊出闲手替她将兜帽系带紧了紧，看着有几分严实，挡得住湿润的寒雾，才放心的撤回手。】不是新葺的园子，应当是先朝的旧居所，着人整修了一番。
【风雪迎面，如盐粒的银尘落在乌睫上，一眨眼，粉末悄无声息地融化。】还要劳烦你抱会儿它，我还要牵着小马，让你牵缰，手冷怎么办？
【长街寂寂，凛风四处冒着，怀中幼兽体温比较起手炉还要暖和些，渡给她重新抱着后，牵起身后的缰绳，伴同在她身侧，步履可见的轻盈，任由冷风吹拂着衣袂。】
它这样小，万一怕马怎么办？【分不清是她身上沉水香气或是积雪的冷香，全混合着扑进口鼻，伸手摸了摸鼻，扯唇笑了。】
那我们先去吃什么？铜锅涮肉怎么样？给它也分上一碗热汤。

（之于小马并小狗相较之骈文一一略过，唯同俦与者理直气壮央请）那也得带我看看。
冷就冷，我不要抱它。（依旧记恨爱新觉罗谷今，怪她过分讨厌，总指摘我的天马行空。无辜小狗被我连坐，冻僵的手应该是指摘怀昌公主的罪证，我不赦免她，她无处可逃。饶是如斯言语，却依旧将小狗环得更紧，生怕它有所闪失。）先回麒麟碑胡同将小马，（看看小马，小马打个响鼻。）小狗（看看怀中小狗，其终于不再与我四目相接。）都安置妥当。好不好？
（终止优游做派，冷哼一声）你只顾吃，但我要吃羔羊肉。（汰除伪虚，俱引为归属者的行为，我心当为筠心）怎么会，小狗不怕小马，就像我也不怕你。
（先其半步，同适才并肩齐行分道扬镳，一颗叠青泻翠的眉心坠摇摇晃晃。一时竟然倒行，相对而笑）你呢，怕不怕我？

【银尘纷纷，无声地覆盖一座城郭，市井过客也都避开这风雪，站在她身侧，眺着往去麒麟碑胡同的来路，隐约在寒舞中看见羊肉馆招旗，随即侧过脸来，同她商量地讲。】
这会儿风雪大了，不如你先去羊肉馆等我？我将小马和……【视线垂落在她包裹中的小狗，有一瞬的犹疑。】对了，它叫甚么名字？
【街道旁的食摊上冒着热汤气和酒气，冲淡了朔风的厉峭，弯了笑眼】它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小羊好不好？左右我们是要去吃的
【她清瘦的身形越过眼前，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拉回身侧，步履一顿，又见她回过首来问，试探般使指节牵住她的衣袖，少年的笑的干净又张扬，只在看她的梨涡。】
我堂堂七尺男儿，怕你什么？怕你不讲道理？

它叫……（爱新觉罗谷今。不好，要避尊亲讳。古朴优雅的舆图东陲，恪行避讳法则。但又想，倘使这只小狗托生西陲呢？它会被神秘的西方人唤做谷今二世、尊贵的怀昌殿下，它的子子孙孙又会是三世、四世，乃至万世——这是始皇未能成真的愿想。）
（行过雪乱梅也乱的坊衢，眼见凋零的为人碾作香尘、垂垂的尚扬着醉眼，未携铜瓶，便不去观梅，侧颈避开秦风的目光，亦不许他观“眉”。因先他半步，不再并肩，故先后拓痕脚印。低颈抱抱小狗，不教它因寒风与冷语害怕。）它能听懂人话，却又不懂玩笑话，你真残忍。
我要向庄王兄告状，说你成日哄骗我出宫，你怕不怕？（屈指挠挠小狗温热脑袋。顾见云纹袖间略白的骨节、泛红的手指，好多问题要问）冷不冷？

【她疾行几步在前，挣脱了在手的衣袖角，也不许我再看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柔声细语去哄怀中的耸拉两耳的幼犬，趁着她别过眼的间隙，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狗，它倒是以为我在跟它顽，兴奋地将小小颅首扬起，叫唤了声。】
【这一叫唤，连带着马驹也闹腾起来，咬着腮帮子，打了个响亮的鼻气。我伸手抚慰马儿的同时，极小声的嘟囔起来。】
它怎么跟你似的。【为虎作伥？乜向她，又笑的很恶劣】通体雪白，不如叫……象月？
【搬去麒麟碑时，搬空了原来扬佳府里的册籍，收拾时翻到一篇早已失佚的残章，诗文仅存半句，“象月凿为池，池清如月皎”。暗地里猜想她不曾听过，浓眉挑向一边，垂着眼问】好不好？
【镇日里顶着风霜巡逻，这片刻的冷意侵蚀不了少年体魄，但却在她问询时，这句不冷在后槽牙里转了个弯，将手递给她，闷闷地讲】冷。

什么？（这简直是危言耸听！自然猜得眼前人神识中、心湖里没什么好话。或因从来娇养绮罗丛，惯爱辩驳，登时续言）今后，它会仿效你的。（又闻象月，一时不解，只当是形喻。）是个好名字，不过这是什么典故？
（眉痕浅浅一舒，执手之前，先替他拂去肩上落雪。雪的影魄照着他、簌簌隐声拢覆他，溯洄、溯游的终点始终在此。思无邪的《诗三百》，雨雪霏霏譬拟不适宜，哪一首能为末端呢。）
讲浑话！（从善如流地，掌心并指腹尚存留象月体温。他也是，明明一点都不冷。仰脸朝他笑）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说谎？（皤雪愈下愈大，此刻几欲与秦风共澡雪。什么街坊叫卖、嘈切碎雪、爱宠娇哼一概不闻，冰与雪构筑的天地中，只将声音吹向他耳朵）走吧！

【象月、像月。自然是有典故，但才不告诉她，横竖念出口无甚差别，这些细微末处的小心思，就请她笨一些，晚点再看清。肩上的雪被拂落，将她手攥在掌心，温热开始消融每一颗雪粒。侧过首的时候，忍不住的弯起眼睛。】
这典故，来日再说给你听，反正你也觉着是好名字。【故作平静的回应，眼神却无处可藏，最后停留在她鲜衣上，衫裙不沾银尘，在行步间微荡。】
现在不冷了，不算说谎。【不敢再多笑了，只怕叫她看出端倪。】先去麒麟碑，再带你吃羊肉。
【细雪轻盈坠落，霜华擦过她苍白的面庞，挽手共踏，拥着她走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