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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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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西1楼2023-09-04 21:31回复

    我抬头看向檐下的悬铃,很是麻木地——
    风原本是可以吹进晋王府的,它随同我的心,在前刻灌注了千钧的铅,即使幡动,却难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我手脚并用爬上晋王府中最高的那幢楼,亟亟要在眼底留下这座王府加速衰败前的模样,於布政坊內的每一次呼与吸,都幻作弓矢贯穿我的周身,
    曾停在我睫上的那只蝶好像轻轻坠亡了。
    握住阑干的指尖陡然传来的痛楚重新唤醒了我,血早就沉默着凝固了,是新痂被我用力的抓握又渗出了一轮新红,我却很难分神去关注这模糊不堪的伤口。履前如振翼,掷弃了所有的重担,我开始在楼台上盈快的旋踵。
    意外地,我被不知何时破损的袂摆绊了一跤,蜷缩委身在原地,而打断此刻寥寞的是远处坊间传来一阵将近的马蹄声,我从罅隙中支颐去瞧,玄衣赤骝,疾驰而来,那样熟悉的身形,不得不教我迟疑半晌,
    终也在忖中,难敌我眼眶沉重。


    IP属地:江西2楼2023-09-0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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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李陵后,我策马驰向晋王府,那是我的余生。热闹的坊街,巍峨的宫殿都被毫无留恋地扔在身后。李饮织,李饮织,李饮织——在每一个不能合眼的晚上,这个名字都萦绕心头。她属于吹过耳畔的一阵风,属于天上的一颗星。而这一次,我终于能坦坦荡荡,毫无顾忌地奔向她。
      心急如焚地在坊市内纵马,晋王府就在不远处。忽然心头一动,抬目瞧了一眼,在高处有模糊的人影映入眼帘。没来得及多想,王邸外的石狮子已近在咫尺。在勒住缰绳的一瞬间,顿时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是以急忙翻身下马,李持剑的手书足以使我叩开落寞的朱门。
      没有一刻迟疑地奔入王府,甚至没向身后的尘世多看一眼。
      :李饮织——
      我在叫她的名字,所有人都能听见。我堂堂正正地冲进高楼,这次再也没人可以阻挡。
      :李饮织,我回来了。


      IP属地:四川3楼2023-09-04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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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蝶有过幸运的前半载,与东风同生,与凋落同死。我就快要沉沉的睡去了,在穹顶之下寻觅崭新的一片乐土,那里会有芦笙和马球的踪迹,缀添锦鲤破冰而跃。
        我试着最后一次将淮息放至深稳时,门后的深渊中,不止一次的呼叫,我分辨得出来那是我的名字,我却睁开眼偏头要去张望高楼之下那匹马的踪迹,再次攀上阑干,我不愿意回头求证愈来愈激的踏楼声,固执地要用赤骝的蹄印去证明来人的存在。
        直到我用尽全力定睛去看,骏马不安地在楼前小徊候待他的主人,皂靴停在了我的身后,我依然不敢回眼去认。
        因为我太怕,凭空的轻举妄动,他们全部人最后的归宿都是消失在吃人的禁宫中。


        IP属地:江西4楼2023-09-04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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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一只脆弱的纸鸢,孤零零地倚靠着阑干,似乎下一刻就会随着风飘摇而去。我不太能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听见我的呼喊。垂在衣袖旁的手微微颤抖,莫大的恐惧攥住心头。这种恐惧多熟悉。在骑着马不眠不休,从岭南赶回京城的途中,在奔入大明宫求见天颜的时候,我长久地被这样的恐惧包裹——我害怕再也见不到李饮织。
          :李饮织....
          又在叫她,声音也轻柔了下来。慢慢地走上前去,伸手覆住她的柔荑,她的手终于再度被我握在掌心。下一刻骤然察觉到这只手的异样。低头一瞧,鲜艳的红色闯入眸中,下意识地收手,生怕弄疼了她。转而握住纤细的皓腕,凝视着她。
          :李饮织,是我,谢亭邰。我回来了。


          IP属地:四川5楼2023-09-05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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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声有力的回喊,甫有人投石惊动我死水一潭的眼色,旋身过来,遽时我是羡慕谢亭邰的,我早弭散十指的伤势愈合的关切,他却不用体会,已亲感绝望的叹吁,我更像被愚钝的痴慢蒙蔽了心眼,一只无脚的鸟,此生不会再有停泊。
            我毫不避讳用疼痛去覆上他的面庞,血势留下不堪的痕迹,用这样铭心刻骨的方式,我才能靠最后一口空息侥幸存活。
            实则是这双疲倦的眼很难再渗出泪了,我索性逼迫自己冷静,去做一个合乎世人想象的恶人,只是我还太不熟练要将谢亭邰从我身边推走,喉头的虚颤会出卖所有错谬。但我不得不。
            “你不该回上都来,更不该回晋王府来,”一顿,字咬地太轻,“谢七郎。”
            “我很好,我会自己在晋王府继续活下去,大抵是天恩宽宥你再回故地见我一面,天色晚些就要落钥了,快走吧。”
            我决绝地撇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IP属地:江西7楼2023-09-07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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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转过头来,我魂牵梦萦的面庞出现在眼前,这次不是在梦里。当她的手覆住我的脸,身子也僵住,刹那之间浑身上下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感知,一片白茫茫,唯有她覆住的地方温热着,有感着。与她对视,千里奔程的终点,就在这里了。
              可她偏偏要赶我走。
              多熟悉的画面,在几月之前,我也曾这样强撑着冷漠,只想让她离开我的世界。我想,李饮织是在怨恨我。不只是她,或许药师也会怨恨我。假如谢亭邰没有离开上都,纵然扭转不了最后的结局,他的身躯也能替晋王殿下多分担几支箭弩。
              眼眶转红,喉头微颤,倾身将李饮织瘦弱的身子紧紧环住。
              :李饮织,我不会走了。我已经去见过.....他答应我,从今以后就让我待在晋王府,永远陪着你。
              其实还有一句话想同她说——李饮织,对不起,我来晚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3-09-07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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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脆弱的阴影笼罩这高楼,我的头轻轻地被他拢倒在肩上,像一只被抽走提线的顺从木偶,只有虚弱得快要不可见的呼吸还提醒着生的痕迹。三魂七魄凭空被剜去了大半,要如何再回到最初去感受谢亭邰的爱意,我懊苦地闭上了眼。
                但下遭,我又醒至痛处,猛挣出他的衣袖温柔乡,将我二人分离一道涸涯,哆嗦的腿膝如伏似跪。元是我方才不够郑重,
                “不,谢将军,”我扯住他的袍摆,干涩的眼周缚满腥赤的颜色,
                “我求您了,去大明宫救救我的母亲吧!”
                这一刻的困兽犹斗,我乞求每每如天官救我于水火的谢亭邰再一次福至心灵,企图在这枯原寻找绿意奔逃,我始终没有碾灭这世上最后一支希望的火,纵然我望见他眼中的不解与动容。
                我太难熬过他的缄默,盖因大恸,眼前一黑,即昏止过去
                ——再度阖眼前,我仿佛聆见悬铃新动。


                IP属地:江西9楼2023-09-10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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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将军,她这样叫我,于是方才策马于坊市间的热血慢慢地冷下来。她是在埋怨我么,埋怨我的不告而别,埋怨我的姗姗来迟。曾经允诺过「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谢亭邰,不过是一个失信之人,她是失望了罢。
                  很快,她连连的哀求使心中的愧疚感更甚。我只能握住她的手,撑着她的身体,成为她攀住的一株乔木。我救不了她,却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来,让她暂时不至于没顶。我能做什么呢。她所期望的事情,我一桩也完成不了。从前的晋王府,从前的月好人团圆,统统都给不了。
                  红着眼眶,正欲勉力开口劝慰她,她却骤然晕厥过去。旋即紧紧地抱住她,恐惧再度萦绕心头,像极了那年的破庙。
                  :李饮织,李饮织——
                  拦腰将她横抱起来,匆匆步下高楼。此刻在我怀里的,是我后半生的唯一念想。


                  IP属地:四川10楼2023-09-12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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