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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文】「恭」乘鹏之翼。拂晓之虹BY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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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鹏之翼·拂晓之虹〉 


章之五 




踏进大殿,珠晶抬首。
父母亲位於厅内首座,减去陪她至此的璃姝与倪同、长候的供麒,剩下在场者便是操控恭国经济命脉的——她的二兄一姐,长久以来分布恭国各处,她难得一见的。 

珠晶举步向前,至中立定。随後将双手缓缓收拢,对在场家人—— 
行以大礼。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能向各位行大礼。明日登基,你们封公,因各位仍属我的长辈,故珠晶在此免去各位需以常礼对君主的两拜稽首,还请各位见到我时比照宰辅一般,对我行见礼,我回以亢礼,这一点没有异议吧?」 

珠晶不卑不亢的发话带给在场众人不小的惊骇,因他们预期所见是「家人」,非「君王」。 


供麒皱眉。他并不认同君主的作法。 
不曾听过任何一位王要求与家人彼此见面也要行礼的,虽然施礼者地位仅与宰辅同高,属公,在王之下,但按伦常,王的尊长是不能要求其行以平起平坐的亢礼亦或下对上的见礼,因为这种做法不仅逾越了辈份,也超过了普世广为人所接受的伦理。 
但思及初诏内容,他却隐约触及了君主心中沉重的决断。 

——您要怎麽面对呢?您的家人会接受吗? 


殿内陷入沉寂。
众人莫不关注相如升的反应,没说什麽,这位威严而不失和蔼的男子应许了声,好。
似乎这个字就能包容一切似的,珠晶笑了。
珊瑚色唇无微扬线条,但盛放气势陡然变得温和,身姿不再凛冽傲然。 

原本猜测局势将会如何发展而担忧著的供麒,此时放心的笑了。 


他的王上——似琼英。 
世上很少有其他植物因枝干的生长转折而呈现构成之美,在极冷之天盛放,无绿叶环伺,极盛时花朵亦稀,予人冷瘦之感。琼英的美不在花而在其枝,铁色枝干刚强孤高,倔傲不驯,疏落的花在栗冽中更显其艳,却又若有似无,只能在盛放时见及震天骇地的气势,镇日则寻俗平凡,透若清水。 
要挺住恭的厉候本属不易,唯有琼英可以,孤拔傲然,越恶劣的环境,越是盛放。 
而今终於盼到一位能够在恶候中盛绽的君主,正视自己的不足与脆弱,不怕他人耻笑谩骂,勇於面对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体制,不惜一切要带领著这个国家从灭裂中走向重生,开创新局。 

……恭已走过亘久的严冬,他知道。




「我先为迟来向在座各位致歉。接下来便不和你们拐弯抹角,直接把此次召集你们的原因挑明,如有冒犯,恳请海涵。」 

珠晶话出,俨是一国君主之架势。
暮色笼罩,供麒这麽觉得,大厅感觉骤变,向内堂看去,蔡家各领事主们对主上的正式全都凛起神色,彷佛空间无窗,更不会有风,因为不到那个季节。
心脏瞬间有一丝麻痹,晕眩,但那不是他的感觉。供麒摇摇头,心悸不已,然那又是谁的感觉?是谁遇溺?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思考自己究竟是要接受仙籍亦或回到常世,因为我的关系,你们现在已然成为王的眷属,只要你们接受这层身分,那麽在仍是恭民的一天,你们得遵守自己身上被赋予的权利和义务,为这个国家效命。」 

「——究竟要回常世或接受仙籍这个问题就不必讨论了。」 

珠晶的大哥开口了,供麒注意到。蔡孚,字衔聿。 
原应等年事最高的当家回覆,晚辈才做出回应,但从现在这般情况看来,相如升似乎将家中统领大权外放,由子女自行协议怎麽做妥当,故璃姝与倪同的擅自行动或是衔聿的率先独主,众人皆无干涉其作风,那麽由长子代全体发言亦不会是意料之外了。 


「那麽我再确认一次,明日登基典礼过後,诸位对於自己即将入仙籍一事可有不情愿?」珠晶巡弋过在场众人一周,见每人皆无异议,便再道,「若诸位日後反悔,可立即向我提出撤销仙籍一事,这是第一点。」 


「你曾言要和我们谈判,我想并不仅只这件事吧?」 

璃姝道。她毫无温情的精锐之色毕露,那是商场上的她,果敢犀锐,尖若凌锥。
珠晶神色一暗,但她立即惊觉自己的脆弱,随及覆态,开口力道。 

「蔡家从商,以各位雄霸一方的才略可以揣得,我不可能毫无条件将你们迎回,供以优渥的生活,如果你们想行使身为王族的权利,那麽你们便得付出相同的代价。」 



36楼2006-02-26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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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那真是梦吗?
    这麽想的时候,她轻轻唤了声瑞章、瑞章。

    原本认为不会有回应的,但房间却有了回应。

    应声回汤王寝。
    ……她的声音,唤给她自己听。


    ——————————————————————————————


    就在她与家人做出区别当晚,千里外,又一州县因君霖骤急致川流暴涨。没有注意主殿的门什麽时候被打开,待察觉,供麒已带领上奏的官员进殿来。

    但州名一开始就没有听进去。
    感官迟迟无法接收讯息,只知又是灾情。身旁男子神情严肃,铜金发泽一反寻常的冰冷,似是收纳灾厄一池的炎凉,大而修长的手指轻叩楠桌,很轻很轻,有一种暮春的柔润,指节弯曲著,彷佛黏陷於滥觞的流液里,她国宰辅,手正按在恭土伤口上。

    那一瞬间蓦地醒悟,狼狈纷纷跌了一地,个人比例渺小,比重如尘,她的情绪被倒了一地,粉土般可鄙。
    ……脑里最後,唯一捉住的感想是从今天起不会有人再唤她的名。

    「——十分遗憾,即使州侯……」

    官员对著他报告,她看著,感觉杂沓世界倏的安静了下来。

    十分遗憾。
    不知怎地,一阵辛辣突地开始冲刷她的注意力。




    当那位青年於登基典礼向她走去,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怔愕了。
    驻宫後疲於应付政务运作,升山这件过往已乾若腌腊,酱汁盐液浸渍後,压箱封底。

    走到她面前,端整俊美的他露出与黄海时期无二的笑,尽管身分装束都不再如记忆著的那般,但他未变,始终噙著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淡定启口,亲切唤著她的名,不变。

    有那麽几秒,她甚至忘了自己该回答些什麽。
    最後对方礼毕欲退时,依礼,她端起醴酒,缓缓举杯。

    演练时,醴酒已喝过几次,以黍麴酿成的甜醴嚐起来有股不明所以的其他,初蘸的酒味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包裹著不曾淡去的甘蜜,却又长满铁蒺藜般腥苦的尖锐突起,闷涩凝滞……
    一道名为玉座的气味。

    她皱眉,屏息灌下。
    抬眼,只见青年正欲举杯。

    他拈起琉璃杯,金麟般的玉瓦沉於杯底,人群、天空,皇宇的沥金在波面呈现无歇的流转,轻晃著杯,兵戈被风拂过的细响,殷红缎袍,冷鸷而各怀鬼胎的视线——彷佛都能注入醴汁中,从容温和的,摇成一酒盏芙蓉色。

    怜惜笑意细细散落,他轻喟,如隆冬炉火,寒夜月光,再一度晃杯,水光轻涌,他低笑,笑意鲜嫩欲滴,流转的瞳中,薄云,淡雾,魅惑眨眼,一片水色草原腾起。

    「这酒……或甘甜,或苦涩,必须嚐过了才会明白,到明白时也已经过去。不要皱眉,珠晶。」

    她闻声一震,循声讶望。

    而他只是笑。
    淡淡的,轻轻的笑著。




    然当凤履步上北宫,一切都已太迟。
    鲜明的记忆盘绕,欲挥不去……她抚上额,不知道为什麽自己现在会来到这里。

    当她走进北宫主殿时,才发觉顽丘、延台辅与其随从都不在,然後她惊觉的是——自己居然比吩咐过的供麒还要早抵达。
    头脑昏昏沉沉,显然是尚未睡到饱足且身上又带伤。珠晶皱起眉头,本想在晚膳前先行向利广与延台辅致谢的,未料……时间刚好错开,人都不在。开启主殿最後一间房,步入斋室,才发觉有人。只不过现在连说话也几乎没什麽力气,她走到坐帐前想招呼对方,直到靠近时才发现对方熟睡,而且这个人居然是——

    利广。


    幌眼,只见醴酒平整举起。他轻轻笑著。
    嚐过才会明白,到明白时也已经过去。

    时空错落,珠晶忽地抓紧了衣领,薄汗出冒,几近窒息。


    从宗王属名给她的信中,珠晶知道了很多有关这次奏南国出席她登极典礼的原由。陪同的奏国官员口中得知,利广不但是统筹这次出使最重要的领导,且他还调高贺礼金额,据闻这让第一太子英清君有些不快。
    宗王提到奏之所以会出席,只因利广说她会很辛苦。
    从黄海——一直到她登极为王,这名青年都在,且在她困顿时适时伸出援手。尽管他的作风偶尔会让她感到无以捉摸,撇去他真正的想法,对於利广的援助……无法不感激。

    


    40楼2006-02-26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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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良知已在求生过程中泯灭。

      所以提起就会崩溃,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眼神看人,不够坚强的开始疯狂,坚强的一派淡定,像是什麽事也没发生过,蔗花白了之後,露水凝在葫芦架上,什麽都变了,却又什麽都没变。

      珠晶知道父亲那一年代的人都在逃避,挣扎求生後,剩下的力气只够喘息。


      请您原谅您的双亲,原谅您的兄长,原谅您的姐姐。您生不逢时,不能够体会经历饥荒的人民所能拥有的心情,不是您的错,您来不及回馈父母,那并不是您的错。

      昨天供麒追她至殿外,对她恳求。


      ……所以请您原谅您自己,不要再自责了。疼你的人都希望看到你快乐,所以请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太阳很刺眼。风很大。雨下得让人心烦。而春天早就来了,人民朝气蓬勃,夸张到处处歌舞,恨不得大家一起来,普天同庆。

      ——她永远会记得,自己是这样当上王的。




      「我一直觉得你的贵色选的不好。你是适合红没错,但是你更适合粉红色,红色加上白色就是粉红色——春天的颜色。」 

      破开冻结的大地,迎来翠暖的新生。 
      白色和红色都是破灭的颜色,一是丧礼,一是生命源初的泉源。 
      不要是那麽沉重的颜色,应该是粉红色,恭州国有位十二岁的娇丽君主,符合她的朝气与坚韧,应该要是粉红色。 

      「你能够忍受放眼望去,一堆大男人全都穿著粉红色朝服的样子吗?朝臣、州侯、禁军、侍卫……」 

      珠晶没有讶异,更没有否认瑞章的想法。
      两人同时想像,然後笑出声来。 


      这波笑声感染到很多人。
      少女从一开始就使尽全力的大吼到最後……她们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 




      「草民蔡尧在此向供王拜别,在此恭祝 恭州国国运昌隆。」 


      她向她长揖。 
      白服系带,青裤黑履。 

      珠晶抿紧了唇线,立即答以平等的揖礼。 




      那一对刻苦而压抑的眸子再一度浮现在六太心底,转瞬,一张爬肆泪痕的容颜像涟漪般聚形,那是张少女的脸,躺在恭国大仆怀中,一脸悲伤难抑。 
      而今的她虽仍悲伤,却能够笑著应答。 

      ——已经够了,很够了。 

      若有机会,他还会到恭州国来看她的。 


      「我仅代表雁州国在此敬祝 恭州国国运昌隆。」 

      未待己国台辅做出揖礼,六太身後陪同出使的雁国随从们早已掩平。 
      少年笑啐,立即不落人後的长揖而下。 


      利广没有发话。 

      但在他毫无动作时,奏国陪同他出使的相关人员已对这位身著红袍的稚龄君王长揖,对面的六太低下头前还送来警告的一瞥,利广轻叹,拢过落於前肩的长发,一向不会理会别人说什麽的他——长揖了下去。 




      记得才昨天而已,有一位宰辅在国民的见证下率先承认这位君王,恭土人民行以三跪九叩之最上礼。 
      是时,使节依旧因出使目的聚集於此,这次他们不需行礼,一片黑海再度为这位少女偃平。 


      普白十一年上,燕寝晏驾。同十一年,蓬山结供果。 
      十二年,蓬山供果孵,号供麒。 
      十八年,里祠升黄旗。三十八年春,蔡晶自乾入黄海。台辅迎之缔约,蔡晶入神籍,供王践祚。 




      恭国一声。 

      供王即位! 


      (完结)


      51楼2006-02-26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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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二十一岁!同伴啐骂。
        二十一已经够老了。他拈杯,一口饮下。

        这麽说来,你与利达还真是不分轩轾……有够像的。未老先衰,俗话说早熟是早衰的徵兆。同伴说话不甚好听,夹枪带棍。
        瞎说,我可比大哥好看多了。他对走过的女性投以一笑,对方霎时羞红了脸,他持续轻笑,故意曲解同伴的话。

        所以?敢问俊美无双的利广大人,您到底为了什麽拒绝女性的邀请,春宵一刻值千金。暧昧的拼命眨眼,乍看下很像颜面抽筋。
        你真是不解风情,为什麽一定要问呢。他笑意更深。

        ……我说啊,大爷我正和别人打得火热的时候,你到底把我叫出来作什麽?

        拍桌、翻桌,同伴忍耐到了极限。
        他面不改色的抖抖衣物,出发找下一个人去。
        这种对话常有,但往往结束於不同性情的同伴翻脸不认人的尴尬情况中。


        常人安於四季轮转,四时作息,芙蓉帐、牡丹乡。然而他能说些什麽呢,天生注定漂泊,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然而遇到个性认真,不惜舍家弃财也要去升山的女孩,却是第一次。

        成长过程没有听过「不行」的孩子,个性竟如此反差。
        有家不回的理由有很多种,却没有意料会是她那一种。

        所以他自然而然停下脚步,跟著她,去升山。
        升山之路危险,前方未知,没有一条路能让人安全回家,然这麽多的模糊不明中他却知晓,只要跟著她,就能回家。
        他狡猾,不愿犯险,他知道。其实在少女说她要去升山时他知对方会是王,但自己猜想总有万一,所以他没陪她到乾,无王之国有多危险,一个十二岁小女孩只身赶路有多危险,这些风险他都明白,但他依旧没跟去,如果她顺利到乾只是印证他猜想属实,她确有天运,然万一没来呢,乾城等不到她呢——

        居然批准了这种可能性啊,利广,真的很冷酷呢。
        他思及轻笑。

        因为这年头……死人真的不嫌多。


        下意识跟著吗?因为王是回家唯一的路。
        他发现自己终究还不够了解自己,迂回一大圈,也没帮到什麽,浪子漂泊,其实终其一生都在找寻回家的路,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就找人成家,觉得那是自己的家,就会不知不觉到家。




        为什麽不回家呢?
        也许那时自己伤害她……只是想问这个问题罢了。

        或许手段残忍了点。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心机,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刁难她,或许从一开始他只是想问——

        珠晶,你怎麽还不回家呢?




        三、而後……


        「奏恭处地甚远,今日一别,往後再难相见。」

        少女闻声抬首,神情惊诧,稍显复杂。
        动人嗓音有礼到难以挑剔,神情高深莫测,全然是皇子的雍容优雅,尊贵,客气,冷淡……疏远。

        青年吐言极轻,珠晶注意到。
        不知为何,她认为对方生气了,而这种语气通常表示青年开始不悦。能惹他不悦之事甚少,至少在黄海无论发生什麽状况都没能惹他动怒,几乎不曾见过。但为什麽她会这麽觉得呢,一旦听及青年这样的话声就表示将有人遭殃,且後悔和他杠上。


        「诸多打扰著实抱歉,不过以後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供王陛下。」

        供王陛下。
        自然、大度,好听且沉稳,彷佛一开始他便是这般唤她的,供王陛下。


        如她所愿,不是吗?
        国与国间的来往应当如此,他是个能够配合周遭状况并作出最佳决策的人,自己现在需要他怎麽待她才对她最为有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把距离拉开,以不逾己的严谨态度尊重她为一国之王,往後要她与朝官发生冲突,不致被臣下批评她一事无成、只会把奏当靠山,他要她荣辱自取,完全是对待一个成年者的态度,这对她最为有利,不是吗?

        有利、有利,她已接受太多以对她有利之名的付出、给予,庇护与牺牲。
        可这些东西——其实她从来都不想要!


        「利广殿下不用如此多礼,麻烦与往常一样唤我珠晶就可以了。」

        要笑不笑的斜佻凤眸,声音甜美,蜜度依旧……只是微恼。


        这种批准该代表什麽呢?
        青年轻轻的、轻轻的笑了,眼神满溢难以言喻的神采。
        


        57楼2006-02-26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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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这篇文有完整版吗?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61楼2021-10-08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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