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哥哥出门早，前日收治的病人熬了我大半夜的光景，昨日转危为安，百草园那边尚有医士看顾，我便想着在家里歇个半日再去也不迟。可习惯早起，送哥哥出门后想睡个回笼觉也睡不着，索性将药房里收来的药材在院中的架子上曝晒一番。）
（将竹筐从屋中搬到院子里，天气极好，晒得人周身暖洋洋的，忽而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挽起的袖子都没放下，往门前去，推开院门发现是凤书，隔壁的阿婶正问他站在这儿做什么。观他容色似有不虞，忙冲阿婶笑道）
是我家哥哥的朋友，约好了今日上门取东西，阿婶不用担心，我认识他的。
（我同哥哥早些年搬到这儿的时候，总会为街坊邻居免费瞧病，大家怜我二人无父无母，平日里总是多照看，尤其是哥哥出门不在家时，隔壁的阿婶便常来送些吃的喝的，生怕我一个女娃娃不经事。）
（同阿婶解释完，笑着朝凤书招招手）进来吧，还傻站着干嘛。

（听他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询问，笑意更浓，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煞有介事地点头言道）是有点像，而且你干嘛不敲门啊，站在我家门前不言语，换个人也会问两句的。而且阿婶一直待我们兄妹俩很好的，平日里过问得多，总怕我一个人在家时被坏人拐跑。
（也是有些说笑的意味在，院中的石案上添了一盏熟水，我平日里是不喝茶的，他冷不丁地造访，我更没什么准备，回到架子前将甘草一点一点地码开，随即问了句）
你是来找我？还是正好路过？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书局的生意难为着你了？
（我还想着他在书局时的样子，琢磨着这么年轻就当了那么大书局的掌柜，还是很厉害的。本就是个善言的，转过头望着凤书言道）你们那个书局的东家可是叶何府上的？若这么算，咱俩还算有些缘分。你可知前门大街有个药铺百草园，那是我家的铺子，能将这个铺子开起来，还仰仗了崇王府恪善福晋的资助，我听我哥哥说，那位福晋姓叶何呢。

（对于阿婶的防备之心，一笑置之，不再多言。听他询问架子上铺着的草药，点点头）前儿百草园来了位重病患，我守着一夜不敢睡，好在晨起时退了热，人也算保住了，又慌里慌张地跟着忙了一整日，回家才觉得头晕眼花。哥哥让我今日不用去，可我闲不住，就将草药拿出来晒晒，该切片的切片，该碾磨的碾磨。（言语间稍顿，回眸望着他）你闲不闲？要是没事帮我一起吧？
（我能瞧出他心中不虞，可是有心事的人你不能追着问，他愿意说自然会说的，不愿意的话不如拽着他干点别的，世上的许多事，除却生死，都是能放下的。）
因为我哥哥无意间救了崇王爷的女儿，恪善福晋又听了我们兄妹的旧事，一腔子的心善，便以酬谢为名资助我哥哥开起了百草园。
（想着他是叶何家的主事，想来主家的事都能知道些，是以没什么过多的遮掩。捻起稍微切片的甘草放在鼻前嗅了嗅，很是喜欢药草的香气，闻着能让人心安）
你能闻得惯草药味嘛，若是不惯就坐在凳子上喝点水晒晒太阳，咱俩这么说说话也成。

百草园有呢，家里的事我都习惯自己来了。
（原先与哥哥一道被赶出方家时，才是真正的辛苦，那会儿还是不大知事的年纪，不懂得朝夕之间，怎么什么都变了。）没什么难的，就是将它们铺展开，除了手上会沾上药味，别的也没什么。
（我觉得凤书这个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他有种骨子里的温厚，就是沉郁了些。我随哥哥游医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有些分辨的本事。）
你也有妹妹啊。（听着他说及自己的家事，随即很是笃定地言道）那你定是个极好的哥哥。小时候我虽然皮实，但是孩子嘛，总有这疼那痒的时候，哥哥不仅会给我熬药，还会因为怕我觉得苦，做一味糖丸，既不会冲了药性，还有利于身子骨的恢复，强健脾胃。
（与他比肩而立，理着草药说着话，有种莫名的安逸）对了，我光晓得你叫凤书，你家住在哪儿？往后若是得闲，我还能去寻你。

你家也人丁单薄嘛？她除了你没有旁的依靠？我同我哥哥不同，我们的爹娘都故去了，家中的长辈为了夺家产将我和哥哥赶了出来，那会儿算是相依为命了吧，所以若是彼时哥哥抛下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与我一般的境况，倒也算不得什么错处，你又是外出求学，这是要紧事，想来你家妹子也不会怨你的。亲兄妹，都是盼着彼此好的。
（凤书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问了我一句，我虽年岁不大，自幼便观尽人间丑恶，对他所说的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很认真地想了想他的问题，偏首答道）
我见过许多生老病死，看过很多人性的丑陋，也懂得人活着，会有万般不得已的时候。在我眼中，只要不涉及生死，旁的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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