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妖精在身后说道:“方才只我猜中了夫人吃他之法!”白骨夫人打他额头一个栗暴,群妖笑作一团。俗语云——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自然便是这板上香肉陈玄奘了,只盼慢些回去,谁知须臾即到。但见那前门——
烟霞渺渺,松柏森森。烟霞渺渺采盈门,松柏森森青绕户。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那门前时催花发,风送花香。临堤绿柳转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这所在分明是恶境,那长老晦气又回来。
洞门缓缓打开,那两妖粗暴地将三藏双臂一甩放下。唐僧大哭失声:“可怜呐!我贫僧一生不做恶的,真个命该如此不成?!谁来救救我呀!”然而,此处毫无怜他之人,他一介弱质僧侣,踉跄着又被推进门去,绝望地看着外面阳光越发减少,直至洞门再次紧闭。群妖不理他了,三藏木然地望着石门,自哀自怜:“昨日自投罗网,也是黄昏此时……只不过当时还是庙宇之貌……今日又回入来,可还出得去么?” 忽听白骨夫人吩咐几个美女妖婢:“取些新鲜点心,与我这心爱的长老充饥。”唐僧正肚饥哩,便不推辞,干脆在门边石椅子上端坐静候。那群小妖却不安分,一撩一拨,将三藏佛冠摘了玩耍:“圣僧呀,您就安心等消息吧!”那唐长老举眼无亲,如何敢逆,只弄得尴尴尬尬,还亏了白骨夫人斥退众妖,讨回佛冠:“长老,我这里小的们不懂事儿,您别一般见识。”唐僧红着庞儿,戴上不题。
须臾排摆上来,唐僧跳起身来便看——饿得急了。你道她们安排的是些什么东西?原来是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样子,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又一盘子不知什么肉丸。三盘儿捧到石桌上放下,白骨夫人对长老道:“请了,仓卒间,不曾备得好斋,且将就吃些充腹,后面还有添换来也。”
那长老闻了一闻,见那腥膻,不敢开口,欠身合掌道:“女菩萨,贫僧是胎里素。”众女妖婢笑道:“长老,此是素的。”长老道:“阿弥陀佛!若像这等素的啊,我和尚吃了,莫想见得世尊,取得经卷。”众女子道:“长老,你出家人,切莫拣人布施。”长老道:“怎敢,怎敢!我和尚奉大唐旨意,一路西来,微生不损,见苦就救,遇谷粒手拈入口,逢丝缕联缀遮身,怎敢拣主布施!”
众女子笑道:“长老虽不拣人布施,却只有些上门怪人。莫嫌粗淡,吃些儿罢。”长老道:“实是不敢吃,恐破了戒,望菩萨养生不若放生,放我和尚出去,大不了化得一斋再回来此处罢。”那长老挣着要走,众妖婢便拦住洞门,怎么肯放,俱道:“上门的买卖,倒不好做!放了屁儿,却使手掩,你往哪里去?”一个个都会些儿武艺,手脚又活,把长老扯住,顺手牵羊,扑的掼倒在地。
白骨夫人强忍着笑,说道:“莫欺负我家唐圣僧,快请回座!”妖婢闻言,真个按僧又回座位。唐僧见那众妖张牙舞爪地吓唬自己,只得就近捧起一盘肉丸,却不张口。白骨夫人道:“长老莫非嫌此肉丸不佳?可怪不得我等,此乃长老饲养不当!”唐僧不解,问是何肉。众妖笑道:“昨天还曾骑着,今日便不认得!”方知便是那唐皇所赐之马,昨晚惨遭屠宰,今日制作肉丸。睹物伤情,这长老越是哭啼啼不敢沾唇,放下叹气。白骨夫人舒纤纤玉手,亲自来劝,争奈那三藏只是闭口不言,便佯怒道:“你若不吃,我可吃了!”唐僧道:“女菩萨自便……”这一张口,白骨夫人便是一掷,正掷入口中落了肚。唐僧大急,忙念几遍“阿弥陀佛”道:“女菩萨何苦欺我出家人啊?”话音未落,那几个美女妖婢淫声浪笑:“你还记得你是个和尚?昨夜做得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