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可以一目了然就看出王熙凤管理风格及水平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贾珍请她来宁府协理秦可卿后事的那几回。
凤姐指出了“五弊问题”,提出了“三点要求”,运用了“一个战术”。
五弊:“一、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事列专管,临期推诿;三、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家人豪纵,赏罚不明。”
三要:“一要专讨人嫌。二要诸事由我。三要赏罚分明。”
一术:杀鸡儆猴。以雷霆手段处理了点名迟到之人,扣其一月工资,打二十大板。
逻辑缜密,程序丝滑,效果明显。
但这基本上也是王熙凤管理水平的天花板了。
因为此等作派不可持久,只有节流之效,没有开源之功,且到最后不仅得罪了一大帮人,还于大局大势并无裨益。
而贾探春呢?凤姐有句对探春的评判说得很好:
“他虽是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利害一层了。”
贾探春临时管事的那几回,特别出彩。
首先是在处理赵姨娘的问题上,巧妙化解,举重若轻,连作得不要不要的赵姨娘都心服口服。
这和凤姐以势挟人的举轻若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探春甚至还提出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雏形:
“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的事,派准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馀,以补不足,未为不可。”
如此一来,消费性的大观园就被改造成了生产性的种植园,日落西山的贾府GDP也因此勉强找到了一个新的增长点。
这样说吧,如果活在当代,王熙凤应是阶级斗争的急先锋,贾探春则是改革开放的带头者。
当然,若论具体的管理方法,谈不上谁的更高明,只是一个只适合做基层管理者,一个却能当好领导决策者。
而且从实际操作层面上来讲,贾探春不能多,王熙凤不可少,两者共存,内圣外王,方是正道。
最可惜的是,贾府的兴衰是时代更替的发展规律,是盛筵必散的自然法则,既不可逆转,也难以挽回。
红楼梦的经典往往就在于此:
你不甘心吗?我也不甘心!但历史的洪流会湮灭一切念想,你执我执,不过大梦一场。
万事万物本无关联,自有我意烦扰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