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虽然给贩卖昆虫标本的工匠当学徒，听起来是一份很有趣的工作，但相信我，你们不会想和我换环境的。每天就只是把那些该死的虫子泡进毒药里闷死，然后掏空内脏，风干，再用针固定在板子上……真的，我恨死那些小玩意了。再怎么摆弄，那也只是虫子尸体，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贵族花大价钱买这种东西。有这么多闲钱，去买点新奇的雕塑，或者养些活着的宠物不好吗？唉，我当年拜师的时候，追求的可不是这种东西啊。可惜，比起我的艺术品味，赚够买面包的钱重要得多。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从乡下来到巴黎追求艺术梦想的傻小子了。当年我自认为是一名很有天赋的雕塑家，而巴黎正是适合我大展身手的舞台，于是我把父母留下的每一个法郎都花在了艺术上……
啊，抱歉，你们觉得我跑题了，是吗？我讲了太多自己的经历了，但你们原本要求听的是一个恐怖故事……不，不是故事。先生们，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但我将要讲的是两年前我亲眼所见的一件奇事。

两年前，对，那个时候我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流落街头。我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艺术创作，但为了保持灵感，我还是非常渴望欣赏艺术。当然，画廊的门票我是买不起的。所幸除了雕塑艺术，我还有一些……独特的天赋。一点关于潜入和逃跑的才能。它让我可以趁某些贵族不在家的时候，去近距离观赏他们的藏品，
不，我不是小偷，而是艺术家。至少当时是这样。我从来都只欣赏，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再说，那些贵族们收集的奢靡玩意大部分都不符合我的审美。我想看一些刺激灵感的新鲜东西，例如东方的艺术。
就在这时，在街头结识的几位朋友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听说最近有一位极其富有而神秘的伯爵来到了巴黎。据说他的宅邸里装满了各种从海外收集来的珍品，例如印度的香膏、日本的瓷器……当然还有艺术品，各种各样异国的艺术品。听完这些传言，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能潜进去看一眼，我就是死也值得了。
……啊，朋友们，那时候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发下这样的毒誓，神当然会给你与其匹配的结果！

我至今都还记得，把这句愚蠢的话付诸实践的那一夜，满月明亮得像是苍白的火……那座宅邸的走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优雅。我流连在其中，欣赏其中低调奢华的装饰，一度忘了注意时间。不过，我最后还是赶在伯爵回来之前，找到了最深处的藏品室。
那间藏品室没有任何窗户或是能让月光溜进来的缝隙，应该是故意的布置吧……房间的形状有些像是弯弯绕绕的走廊，大部分藏品都被华丽的吊灯照得金碧辉煌，但也有一些角落笼罩在阴影里。不，金碧辉煌这个词太轻了。到处都是精美的艺术品和见所未见的异国珍宝，看起来那位伯爵比传言中最夸张的描述还要富有。我当即忘乎所以地欢呼了一声，举着油灯跑来跑去，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然后，嗯，我刚才不是说有一些角落笼罩在阴影里吗？我一开始以为那里大概是空的，后来才想起来有些东西在阴凉处保存比较好，所以那里肯定也有藏品。于是我绕了一圈，找到一盏提灯，然后走进最近的黑暗里……因为我看到墙边好像有一个等身大小的人型雕像……之前也说过嘛，我是雕塑艺术家。

所以……我提着灯走过去，看清了那件藏品的样子。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啊？
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只是：好奇怪的雕像。有点像是模仿神之子死去的造型，但又明显不一样。
那是一个被钉在墙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人。他穿着一件红黑色的神父袍，上面像是溅过血般有些红褐色的污渍。亚麻色的长发编成细长的麻花辫，奇怪地绕放在脖颈上。
他的四肢和腹部，各钉着一根银桩。其尖端扎穿衣物、皮肉与骨骼，深深刺入墙面，将那具人体固定在墙上。就像是……没错，就像是针插式的标本一样。
被刺穿的伤口渗出鲜红色的液体，隐约散发着一股铁锈味。闻到那个味道，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雕像。
那位伯爵竟然在自己的藏品室里，钉着一具神父的尸体？
我无端地想起，小时候曾溜进乡间的猎人小屋，并被墙上挂的那些战利品吓到的经历。那些动物头颅与剥下的毛皮仿佛又出现在我眼前，令我差点放声尖叫起来。
然后……然后……
啊，你们肯定不会相信的！但是下一秒，我看到了更恐怖的场景，那是令我的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的一幕——
神父的尸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嗯，是啊，我知道。这样听上去其实也不是很恐怖。
只是受害者还没有断气而已，我是被现场的气氛吓破了胆……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但我在潜入之前调查过，伯爵已经出门至少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我可不觉得那种状态下，囚徒能存活一个星期。
除非不是人类……没错，所以这是一个恐怖故事嘛。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

……说回当时的情况吧。那具尸体……虽然是活着的，好像不应该叫尸体……总之，他看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那双眼睛的虹膜是很罕见的鲜红色，就像血一样。不过最令人在意的还是那个眼神……那个只能用空洞来形容的眼神……只要看到那个就能明白，他绝对被困在这里不止一星期了。
我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被钉在墙上的人将视线对着我的位置，却似乎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的存在，目光里出现了一丝疑惑。
然后他用低沉、虚弱的声音问我：“现在是哪一年，几月几日？”
我下意识地报出了答案，然后毛骨悚然地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才过了一个星期啊……”他的语气中有某种嘲笑或是自嘲的意味，“那家伙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他终于死在复仇路上了……看来只是对于亲自报复我有点厌烦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随便含糊地点点头。看见我的反应，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更黯淡了一点。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客人……能获准进藏品室，您一定是伯爵的贵客吧。”他换了一副温顺礼貌的口吻，自暴自弃地说，“那么，请您随意使用吧。无论被做什么，都可以说是我的荣幸，比这样单纯当一个标本装饰要好多了。”
“……啊？”我的困惑一时间超越了恐惧，促使我惊呼出声，“你，呃，你是……？”
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那人略微歪了一下脑袋：“伯爵没有为您解释吗？”
我僵硬地点点头。
所幸他没有怀疑，快速解释道：“好吧。简单来说……我是他的敌人，死仇的那种。他在和我的战斗中打赢了，但找不到杀死我的方法，所以就选择了用折磨来复仇……”
停顿片刻，他艰难地转动手腕，指了指自己：“然后就是这样。藏品室多了一个标本。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吧。”
“你就一直被钉在这里？”
“偶尔也会把我放下来，趁着虚弱玩弄一会儿，喂一点血再挂回去……”他苦笑着闭上眼睛，“还好有那种换着花样折磨的时候，否则我早就发疯了。”
我觉得这思路太奇怪了，但稍微想象了一下，又觉得可以理解——被钉在那里的疼痛一定是令人想要昏迷却又无法昏迷，只能一边忍受痛苦，一边忍受动弹不得的无聊。眼前除了一成不变、不分昼夜、毫无生机的藏品室就没有其他东西。相比之下，换一种方式被折磨，至少还能作为带来新鲜感的调节。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我都觉得被做成活标本是最可怕的折磨。虽然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被钉着的人不会死……但总之，我当时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一丝同情，上前想拔掉银桩。
但就在我手碰到他之前，我突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险直觉，于是向后一仰，摔倒在地上——随即，一把类似长刃剑的奇怪武器从我上方飞掠过，直挺挺地刺入了那个囚徒的眉心。
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止，一边连滚带爬地挪开，一边立刻回头看去：果然，是那位伯爵，宅邸的主人回来了。和传言一样，他有着白发红瞳和苍白的皮肤，像传说中的吸血鬼般俊美又诡异。此刻，他的神情漫溢着冰冷的愤怒，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那个标本前，一边拔出剑一边厉声发问：“谁允许你和外人说话了？”
“……他不是你的客人？”标本竟然还活着。
“当然不。就算是客人，我也不会允许他进藏品室。”伯爵突兀地笑了几声，“……我是要亲手复仇的，怎么可能把你交给别人。”
在那话语和笑声中，能感觉到某种极为沉重，甚至超越了恨意的情感。
我听得出来，如果我刚才真的触碰了标本，被那柄武器先刺中的说不定就是我了。当然，现在也称不上安全。毕竟偷偷潜入贵族的藏品室，这种罪行被当场击毙绝对算是轻的。
于是，带着彻底爆发的恐慌，我爬起来就跑。

就这样，我拼命地逃离了那位伯爵的宅邸，然后在下水道躲藏了好几天才敢出来。
故事讲完了。
诸位有什么感想吗？
……好吧，没错，我至今也不确定，那番见闻是真实的吗？还是我在下水道做了一个梦？毕竟，活标本什么的实在太恐怖，太不现实了。只有吸血鬼之类的不死生物才能做到吧，但那些应该只是传说吧。
……不，潜入和逃跑的方法我没办法讲清楚。之前都说了，是特殊天赋嘛。
……什么？你们问我放弃雕塑艺术去做标本，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个嘛，我只能说……
拜师的第一天，我就因为试图用活蜘蛛做针插式标本，被骂了一通哦。

就这样，我拼命地逃离了那位伯爵的宅邸，然后在下水道躲藏了好几天才敢出来。
故事讲完了。
诸位有什么感想吗？
……好吧，没错，我至今也不确定，那番见闻是真实的吗？还是我在下水道做了一个梦？毕竟，活标本什么的实在太恐怖，太不现实了。只有吸血鬼之类的不死生物才能做到吧，但那些应该只是传说吧。
……不，潜入和逃跑的方法我没办法讲清楚。之前都说了，是特殊天赋嘛。
……什么？你们问我放弃雕塑艺术去做标本，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个嘛，我只能说……
拜师的第一天，我就因为试图用活蜘蛛做针插式标本，被骂了一通哦。

END

说起来，我这几个月写了十几篇伯爵罗亚cp向短文了，只是没搬过来而已……毕竟搬过来也没人看……

在wb也发布了这篇（和其他几篇）……如果有对cp向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一年多了，我写的伯爵罗亚cp向文（和约稿的图）也已经不计其数……但是有点不好意思往吧里发呢所以一直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