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不让你去没骨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去那个地方。
因为……是未成年人不宜场所,作为你的同班同学我无法忍受有人作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而且……有危险的幼齿控出没,说不定还有正太爱好者呢?为了你宝贵的小菊花考虑你也不能做出一时冲动的事情!惊人气势好像在一息之间完全用完了,神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狼狈万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冲田皱起眉。
而……而且!就算在怎么想去,让成年人带着去找人也会比较安全,最好是在白天!所以……明天早上你再去拜托阿银跟你一起去拜访那边吧,今晚时间不早,还是回家比较好。绞尽脑汁榨干思绪,神乐拼命想着说服冲田的理由。
银八老师……?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师了。
什么话!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归期的长假而已!神乐抗议道。
……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冲田敛了下表情,嘴角轻轻抿了起来。
为什么你阻止我去?
当然是因为关心你啊!她答得不假思索。
呵呵,别开玩笑了。虽然在笑,他的笑声里却不带半点温暖的笑意,你这个眼里除了银八老师以外什么都看不见的女人,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什么意思?她一惊,脱口而出,新八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车祸以后他就没有醒过。但是……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神乐语塞,又气又恼又悔的咬住了嘴唇。气血上脑思维一片混乱,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滚烫。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去冷静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为什么要特意出现在他面前?真是愚蠢。如此明显将自身推入整个事件,现在再想撇清说于己无关已经太迟了。
没骨花只是一个新开的俱乐部,为什么你对这个名字有那么大反应?那天在你家门口看到的那一大箱子的花就是这种花吗?你跟这花,这个俱乐部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毫不犹豫反抗,散发着无坚不摧的锐利。
别骗人了!
我没有!
那你敢不敢现在当着银八老师的面再说一次!
为什么要把阿银扯进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说也是他的学生被人撞死了,去问候一下肇事者外加他的祖宗十八代也是身为老师的责任吧?他怎么可以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躲在家里连面都不肯露一次!要你在这里替他挡什么?你是他什么人啊!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中国丫头而已!
谁是不懂事的丫头!
怒意逐渐失控,理智在心底深处缩成小小一团拉扯着她的心,那微薄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对抗着几乎要摧毁她全部意志的冲动,这些天我心里有多担心有多害怕你又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如果过去就像电脑数据一样砸坏了就全部消失掉就好了。可是不行,人也好,事情也好都在脑子里面牢牢地怎么也忘不掉啊!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好,来到这里也好,阿银的事情也好,为什么要恢复记忆啊,为什么神威要回来啊,为什么……我不在三年前干脆死掉算了啊!!!
这样的话……就不会遇见阿银。不会再次对虚幻的幸福有了不自量力的向往。
多么残忍,神威。一次又一次的尽数剥离我的希望。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是多么的恨你。
眼眶滚烫滚烫,不停淌出泪水映照着此刻心中已然失控的情绪。泪水却是冰凉,挂满脸颊顺着鼻尖顺着唇角顺着下巴滴滴嗒嗒的往下流淌,被风一吹就纷纷碎在了空气里。冲田好像被她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吓坏了,他手足无措满脸尴尬站在原地,靠近也不是逃跑也不是,向来面具一般气定神闲的面孔上出现罕见的窘迫。他凝视着她哭泣的脸好一会儿,直到她的抽泣渐渐平复。
我们去没骨花吧。
声音平淡而坚定。与其说这是一个提议,不如说是一句决断。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转身一个人走在了前面去拿脚踏车,脚步有点慢,是在等她有足够的时间收拾心情跟上来。神乐呆了呆,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胡乱抹干脸颊。不再是少年一时冲动下的鲁莽之言,冲田的这句话出奇分量的叩在了她的心上。
回避已经毫无意义。
他与她的罪,他与她的罚,早就注定了在劫难逃。
谁也躲不掉。
神乐坐上冲田脚踏车的后座,车子一动起来便有夏夜的凉风吹入眼睛里,肿胀着好像有裹着小石头般涩涩的疼痛。感觉有未流尽的泪水随时会被挤出来,她不得不高高昂起脸。
月亮的光宛若神之圣洁无私赐给世间万物,即使是她这样污秽的人也承蒙恩泽的沐浴其中。她爱它明亮却没有温度的光芒,那让她感觉格外安全和宁静。
啊是的……她闭上眼睛。
他们住的工房后面有一块墙面破损的空地。天气好的夜晚,月光会难得慷慨的将整块空地晒成银白。没事干的话他们就会跑去哪里躺着看星星。月光之下神威的身体很白,衬着他身后天鹅绒般夜幕上细小密布的星星点点,他线条硬朗宽阔的后背更像令人炫目的整条银河。她似乎忘记了他的表情。她记得他的头发,记得他的下巴,记得他的肩膀,她却唯独不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是喜悦、动情,还是漠然、残酷?
他们明明那么紧密的在一起。
神威的表情被月光完全溶化,模糊成温柔但毫无温度的一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