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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设)极东/耀菊】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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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1楼2023-07-01 22:19回复

    王耀应该是一早就察觉到本田菊喜欢自己的。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少年恋慕的眼神,恋慕的表情,局促的动作,将说而没有说出的话,无意间亲密动作惹得脸上烧红,莫说是本田菊与他人交谈着,见着自己来了,整个人好似都被点亮了一般,本田菊以为自己小心翼翼的、遮掩的很好,在王耀的眼中早就无所遁形了。哎呀呀,这孩子原来是喜欢自己的,意识到这一点却也不难,就像是以某个契机开启的,什么契机呢,许是一次踏青,三四月的好春光,寒食的日子,本田菊还年轻,他还会为了自己作为人的朋友之死而难过,王耀与他饮了一杯酒,谓酒与天之感应、与故人之沟通,故过往为他所祭,笑得放肆而张扬。本田菊不擅饮酒,呛了几口,他说酒烈,他的脸红着,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克制地咽了下去,最终只是化为了简单的一句:“烦请耀君下次不要再勉强我饮酒。”
    王耀答应,他见眼前的少年眸中宛若盛了酒,泛着醺醺的醉意,是他见过的情事里恋人对望的眼神。他想,这孩子原来是喜欢自己的呀。只是他之所见的眼神,时间或长或短,倒也抵不过所历时间之一粟。情啊爱啊,王耀见过初时甜蜜,后时不死不休,许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也见过白首偕老又或者没偕老,徒留一个人世上想念的,见过这些那些,王耀大概对情爱有个陌陌生生的印象,那个人的意义应该是特殊的,特殊到芸芸众生之中,只见得这一个。
    本田菊又来了,是个春日。
    此时的王耀大概算不上什么好人,应该说是算不上什么好国,他故意撩拨着本田菊,摘下落在本田菊头上的一瓣桃花,手指拂过他如墨一般漆黑的柔软短发,本田菊总是留着短发,当然也有留长的时候,与王耀一样束作低马尾,出门定是要被人说是兄弟,本田菊十分抵触自己被叫做王耀的弟弟,好像是王耀的什么附属一样,他耍些小聪明以示自己与王耀的区分与平等,就比如在国书上动一些小小的称谓的手脚,比如将自己的长发剪短,王耀一直看在眼里,他在意吗,他又不是很在意。对于他来说,弟弟们向他献上贡赋,而王耀予以稳定的保护与调停,本田菊大概算那个格外不听话的,或者只有本田菊自己觉得自己格外听话。王耀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目光才再度投到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上,少年的脸上飘着桃花似的粉,王耀曾记得有句叫做“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或可称十分映照现在的场景,偏偏王耀心里清楚却还是要逗弄少年,他故意开口:“小菊的脸怎么红了?”
    王耀猜测本田菊要说自己生病了,这个借口本田菊上次已然用过,上上次用的借口是屋子里太热了,上上上次用的借口是本田菊刚刚锻炼了身体,总之本田菊找过许多次借口,王耀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用在了记这等小事上,不过也没关系,面前的少年开始借口桃花太美而他一时沉醉。王耀笑着回道真是好春光,便折了一枝桃花送他,心中给本田菊的借口又多记上了一笔。
    王耀大概是恶劣的,心中明晰本田菊的喜欢,却不给予他任何回应,或也可能无法予他任何回应,身体上撕裂一般疼痛的感觉愈发的熟悉,这片土地即将再度四分五裂,即将再度纷争不休,即将再度处处充满了血腥与焚烧的战火,将那些画匠呕心沥血绘制的华美壁画付之一炬,那些木构的雕梁画栋将再度随着火焰坍圮于这周而复始的灾难之中。
    他们大概又有很长时间不能得见了。
    王耀赠予本田菊桃枝,桃枝上一串开得烂漫的桃花,本田菊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虽然面容平静,却还是说着期待下次与耀君的再会,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希冀,像是微光一样,王耀想要回应着这份希冀,与本田菊笑着,笑得放肆张扬一如既往,问本田菊这样那样的是否有学好,本田菊不疑有他,他谨慎地,他总是如此谨慎地摇摇头,面对着王耀的期待,又轻轻地点着头。
    王耀与本田菊挥别。
    盛唐盛唐,也不过弹指一挥,没入晚唐的萧索。
    王耀知道他不会死,他又怎么会死呢,这些那些的人都在争一个正统,争一个同样的土地,争来争去下掩埋了无数平凡的枯骨,他们不曾留名,却执着于一个国家的生,不如说一个国家的命从来不是他们自己所能决定的,他有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王耀必须活着,王耀只能活着。他想起一句诗,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或有将“死尽”写作“寂寞”的,但他更喜欢死尽多点,与那从心从情的“惟”最为相称。王耀把自己忝为圣贤,却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个饮者的角色。
    国灵国灵,首先是国,接着才是灵。


    IP属地:江苏2楼2023-07-0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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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耀再见本田菊时已然是很多年之后,他们离别、重逢、再离别、再重逢,无数次的离别与无数次的重逢,王耀仍然活着,本田菊也仍然活着。王耀记不清已经这样反反复复多少年,或许他该翻翻史书,那里会有答案,他甚至忘了自己第一次见本田菊是在什么时候,总之是比本田菊早的,早到本田菊都不知道的时候,王耀就已经把一个邪马台的国家、倭人的民族写到史书里去了。那个国家的女王向他索求着铜镜,而他破天荒地给予了她百枚有余。
      王耀倒是记得唐以后他与本田菊的第一次重逢,他搭在前往日本的商船上,那会儿本田菊就已经有了个“日本”的名字,彼时本田菊还在平安朝,日子过得还算安定,碧蓝的海一望无际,一望无际的像天空一样,但是天空无尽,海却有尽,海的尽头出现一条与这天这海格格不入的一道线,接着是岛屿,接着王耀看到一堆蚂蚁似的人,实在是人太小而这天这海太过广阔,便衬得其们微不足道了。
      下船的时候,王耀隐在商贩们的身后,他比本田菊看见他还要早,不知怎么的,他几乎是从这些“蚂蚁”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姓本田名菊的,少年的衣袍在海风的吹拂下翩飞,像是振翅的蝴蝶,王耀突然意识到本田菊的确是长大了,已经长成一个他无比陌生的模样,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或许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对同一个人的身上,但是事实如此,王耀看着少年的表情失落,随即从商人们的背后转了出来,又看着少年的表情宛如日出之刻的天光大明。
      王耀说他来了,他叫着本田菊的名字。
      拥抱绝对不算华夏的礼节,这会儿王耀还没有一个中国的名,但是他看出来本田菊很想抱他,他没有点破,本田菊下意识伸出的手又受惊一般地缩了回去。王耀上一次抱本田菊还是在本田菊没有长成如今这样的幼年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本田菊抱起,然后玩一些幼稚的游戏,比如把他抛上天再把他接住,只是想看看这个没有表情的孩子是否能因此有一些其他的表情,时间久了,王耀也能读出一些,在玩此种游戏的时候本田菊的确是害怕的,他微微蹙着眉却又接受着,这等小孩别扭的模样确是再有意思不过的事。
      本田菊邀请王耀赏秋叶,漫山的红枫,一树一树比花朵还要艳丽,他们走在山间小径上,偶然听见溪流泠泠作响,脚步落在枯叶织成的柔软密网上,发出些微的“喀嚓”的声音,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本田菊脚步顿住又向前,顿住又向前,最终在一次沉默的停顿之中王耀将他拥了满怀,本田菊的体温与这秋日一般凉,反而衬得王耀如夏日一般了,他们互相确认对方仍然存在。
      “我还活着。”王耀与本田菊道。
      “您还活着。”
      像是开启了话匣子一般,两个人讨论了很多生死,那些在时光中逝去灭亡的,仍然留存的,有国家,有个人,王耀自夸道他是仙人他不会死,本田菊惶惶起自己是否也有一天会死,他们想着遥不可及不可捉摸的未来。
      未来又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本田菊或许于王耀是稍稍有些特殊的,王耀见过太多离别,他稍稍分心去想本田菊以后会生作什么样子,本田菊是有野心的,是极大的野心,哪天他们总会兵戎相见,而现在还好不是那一天,现在的本田菊还不在王耀的眼内。
      终于这些日子忽而落成王耀一个不经意之间做的泛着旧色的梦,醒来时王耀已然在久远的未来,他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好似他与本田菊之间已然过了两千多年,收音机里不厌其烦地播放着京剧,有时铿锵有力,有时哀婉低泣。他家的大门敞开着,对着窄小的胡同,胡同里停放着自行车,自行车的横杠极高,骑在上面好像要飞起来一样,胡同里传来皮鞋扣着石板的路面的“哒哒”的声响,本田菊便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王耀的眼里。
      王耀想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到底兵戎相向,到底王耀还是有恨不得让本田菊去死的时候。
      “耀君。”青年的声音温雅,带着一些不可捉摸的意气风发。


      IP属地:江苏3楼2023-07-0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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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是三月。
        王耀如千年之前一样从本田菊的短发上拈花一片,与本田菊突然感叹道人生缘分有如漂水浮萍,聚散离合,不过而已。
        本田菊问众生一瞬,你我如何?
        王耀细思一会儿,笑得如同千年之前张扬恣意:“你我是命定。”便只能用命定来形容,命定到本田菊在王耀的眼里,成为他的特殊的惟一。


        IP属地:江苏4楼2023-07-0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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