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仪屋依然“呵呵”笑着,抚慰似的揽住格雷尔的肩背。
格雷尔依然负气的嚷,“谁愿意和这样令人作呕的癞蛤蟆发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瓜葛。啊啊啊,这真是厄运满满的一天。那倒霉的死亡名单!至于您,前辈酱,我再也不愿意理您了。”
葬仪屋笑着说道,“好了,你真可爱,孩子。”他掩映在浓密流海儿下的嘴角更其弧度弯弯,“小生只当是一个不错的笑话呢,呵呵,别生气。”
这时他们听到婴儿突然增大的啼哭声。
葬仪屋踱下车来。
格雷尔稍许怔了一下,跟随他跑过来了。
他们一起来到罗纳德暂时呆立不动的身影后。
格雷尔问,“怎么了,罗纳德酱?”
罗纳德转过头,“啊,萨特克利夫前辈。我终于明白您上次违背规定的原因了。您来瞧,这个孩子……”
小小婴孩在三位死神的注视下,仍然大声啼哭不止。根本来不及感受这个世界的它,也许在此时,就在冥冥中,已然察觉来自死亡的恐惧。
无论怎样,这样的命运以及负担对于这么一个小东西来讲,都太过沉重和悲哀,以至于使见惯了各种各样终结的方式与绝望的情形、一直选择冷眼旁观的死神们都不免侧目。
罗纳德怔怔说道,“真是没用。看来,我无法……带走它的灵魂呢。”
格雷尔说道,“啊,罗纳德酱。它不会感到痛苦的,特别是,它还没有关于痛苦的理解力。你知道吗,无论对于怎样的人类、怎样的人生,死亡都算得是一种极乐方面的解脱呢。”
罗纳德说道,“虽然是这样……”
此时葬仪屋发话了,“啊,孩子们,请允许小生来看看吧。”
罗纳德喊,“前辈桑……”
葬仪屋半蹲下来,“哦?可怜的孩子啊……”他伸出长长的尖指。
微微张开的手掌几乎覆盖婴儿的面部。
孩子渐渐停止哭泣。
葬仪屋保持着一抹微笑,继续说道,“这将是一场好梦呢。那里有着主的样子和母亲的心灵……而且,再也不必担心受惊吓、或是会被欺骗呢……”
婴孩缓缓脱离本体的灵魂发出幽幽的光彩,照亮了那宛如沉睡的脸蛋儿。
葬仪屋收回手,站起来,目送不知在何时倏然出现在巷口,那母亲的灵魂,抱着孩子走远了。
一直到这时,格雷尔才回过神。他喊,“喂,罗纳德,快追上去。”
罗纳德也回过神,他答应一声,驾驶手扶割草机,赶至巷口。
眼看飘忽远去的母女二人幻化为点点半透明的颗粒,仿佛温婉与绚丽的星屑,被渐次碾入推进的手扶割草机下。
格雷尔不觉兴奋的一振臂,“成功啦!”
罗纳德转回来,“谢谢您,前辈桑;谢谢您,萨特克利夫前辈!”
葬仪屋保持着那一抹淡定的微笑点点头。
格雷尔早已抢在前面说道,“啊啦,没关系。咦,罗纳德酱,威廉他还好吗,我可想大家了。”
罗纳德脱口而出,“您问上司桑吗,他最近……”又连忙止住,旋即改口,“呃……大家最近挺忙的。大天使要来督导历来的死亡档案。啊呀,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真多!萨特克利夫前辈啊,幸亏您休假了!”
格雷尔点点头,“督导?”他的尖牙毕露,笑意微微,“真是……讨厌啊!”
罗纳德接过他的话茬,“谁说不是呢。害得秘书科的小姐跟着忙碌。对啦,莉莉安前些天还讲过,很想念萨特克利夫前辈呢。”
格雷尔又是一笑,“呃?你说宝贝儿?啊哈哈……我也挺想她的。真是个乖孩子呢。改天罗纳德酱遇上莉莉的话,告诉她,我已经回到伦敦,不介意的话,随时来拜访吧。我还给她带了礼物呢。啊啊……恐怕耽误罗纳德酱的工作啦。那就——说声再见吧。啵~~~”他来了一个热情的飞吻,结束这场兴致盎然的谈话。
罗纳德连连摆手,“怎么会?这次多亏了前辈桑和萨特克利夫前辈。说起来,”他转向一直侍立在旁边的葬仪屋,不无兴奋的夸赞,“前辈桑,您真是太……强大了!”
葬仪屋微笑着说道,“啊,不过是像尘归尘、土归土一样的小把戏罢了。”
罗纳德终于作辞离去,一面又说道,“再见,两位。哦,萨特克利夫前辈,您的话,我一定转告莉莉安小姐,再见了!”年轻死神驾驶着他的手扶割草机在瞬间驰远。
留下恢复静寂的夜与他们重又相伴相依的空间。
格雷尔转过头,满面春风的搭讪,“呃,走吧,前辈酱。真要命,快天亮了。”
葬仪屋“呵呵”轻笑着,“啊,小生好像……听孩子你说过什么,再也不搭理……”
格雷尔情急的阻止他说下去,“人家没有讲过啦。前辈酱一定是听错了。”他拉扯着葬仪屋,连连娇嗔,“前辈酱~~~~~~~~拜托,不要这样子嘛~~~~~~~~~么~~~~么~~~~~~么~~~~~~~~~”
葬仪屋把他揽在怀中。
格雷尔随即紧紧依偎在他的胸前,顺下眼睫,一边温存低语,“说起来,前辈酱,您真是温柔啊。”
葬仪屋说道,“哦?是吗……”他“嘿嘿”的诡谲一笑。
格雷尔仰起红红的脸庞,“我可不是指您对于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类所做的事情啦。关于这个,威廉他,早就吹嘘过了。而且人家不感兴趣!我是指,您对于我——对于我们,那些关怀的情意。”
葬仪屋在不觉中揽紧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