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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 红楼梦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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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6-12 20:00回复
    黄粱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幽暗的带着繁复花纹的顶棚。
    大脑一片混沌,似乎在睁眼的瞬间闪过了无数记忆中画面,但那凌乱的影像又更像是梦中虚无缥缈逻辑松散的梦境。
    在瞧见光影之后,又过了约莫弹指工夫,手足上与轻暖丝物摩擦的触感方才慢慢的上来了。
    展臂推开了齐胸压着的绫被,坐起身时冷气一激,这才想起此时还在春初,尽管北边壁上火墙散着热气,到底房里还是冷的。
    “姑娘醒了?”
    正拥裘而坐,怔怔的望着自己两手发呆时,房子东侧忽地传来个丫头的声音,随即千工床的东侧壁处转来个身材高挑,上着凌红缎子背心,下系着白折裙,一头乌发松松地在脑畔挽着个卷儿的丫头来。
    “昨儿老太太高兴,直到了二更天才罢,怎么今儿倒起的更早了?”一壁说,一壁又弯腰向床头拿了件披风来给围拢在胸前,“昨晚回来姑娘就念着路上冷风吹得头晕,如今热被里起身,别再着凉才好。姑娘……姑娘?”
    话说到这会儿,这丫头才发觉自家小姐目呆神滞,仿若魂游天外一般,“姑娘这是怎么了?敢是梦中魇住了?”她俯身侧头细看姑娘的脸,然时辰尚早,天色朦胧间,又如何能看得清?
    “绣橘,绣橘,过来。”一叠声的叫着绣橘,又把手试了试姑娘额头的温度,入手并不甚热,知道不是寒气入侵之故,这丫头略为安了心。
    那边熏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整衣之声,随即见绣橘只着葱绿的小袄,下套着同色小衣,靸着鞋跑过来,“司棋姐姐,怎么了?”
    “姑娘魇住了,快倒热茶来。”先前那大丫头蹙着眉道,听见窗外无人,又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悄悄儿的打发个小丫头子去请王奶奶,就说姑娘噩梦吓着了,请王奶奶来给姑娘安安神。”
    绣橘这边才拿温水涮了碗,尚未及端过来,看司棋说的郑重,不由手下发慌,看这情形,又不合细问,忙忙的撂下碗翻身朝外走去。
    “你这小蹄子慌什么,”司棋才把自家犹自痴痴呆呆的姑娘扶靠在床头,掖严了被子,瞧见绣橘顾首不顾尾的情形,禁不住嗔道,“静悄悄的别嚷得都知道了才好。”又嘱咐了一句,才接过了绣橘才洗好的茶碗,自暖壶到了半盏,端到了床边,“姑娘,姑娘?”她将茶盏递到了姑娘眼前,轻声唤了两声,“先漱漱口?”
    这时方见她家姑娘把目光从自己的两手上挪开,转过脸儿来,“司棋?”
    虽说目光尤带着些呆滞,但好歹开口说话了,司棋长舒了口气:“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做了噩梦?且说出来,解解就好了。”
    “你是司棋,那我是谁?”姑娘呆呆地问道。
    司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幸而及时握住了嘴,方没叫嚷出来。
    “姑娘您可别玩笑着吓司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司棋勉强笑道,“您不是贾府二小姐又能是谁呢?”
    “我是贾迎春,你是司棋。”如同幼儿学话一般,贾迎春怔怔地道,转头又望向了千工床顶那繁复的花纹,半晌摇头道,“不对,不对。”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6-12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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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棋这时已经知道自家小姐并非玩笑,或是睡迷了,又或是真的病了。
      倘或睡迷了倒罢了,若真痴痴傻傻可不同于伤风着凉,怕不是将养一阵子就能好了的。若不即刻回了上面,等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的时候再被瞧出个端倪,那这些伺候的可就罪该万死了。
      然则这会子就大张旗鼓的闹了开去,少不得又给迎春招了个话柄。
      前儿贤德妃省亲,阖府喜气洋洋,唯大太太心下不悦,原来自从元春得了圣眷隆恩,加封贤德妃后,往贾府跑的官媒婆就络绎不绝,但其中十之八九都是相看贾府三小姐,元妃亲妹子,年方十岁的探春的,真正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大老爷贾赦之女迎春,反倒乏人问津。
      这其中却有个缘故,虽说大小姐元春封妃,阖府欢喜,无有二心。为筹备元妃省亲事宜,不仅荣国府政、赦二老,及赦老之子琏二爷尽心竭力,连宁国府的珍大爷也不敢有丝毫马虎,亲身张罗监管各项工程,相较之下,不惯俗务的政老反倒在众人忙的人仰马翻、杂乱不堪时退了一射之地,只是在诸物皆备后,审视定夺罢了。
      以众人的想头,大小姐元春即出自贾府,贾府一众皆是一般的荣耀,然元妃心中,却有着远近亲疏。
      盖省亲别墅,准备迎接仪仗这一年来,每逢端午中秋这等佳节,元妃所赐之物,连客居荣国府的薛姨妈都有,独漏掉了偏居一隅的贾赦夫妇。贾府上下三四百众,自有一起小人把各式各样的闲话传得沸沸扬扬。而这亲疏远近之语,自是丈许高的贾府院墙圈不住的。先时倒还不显,至下半年,相看赦老之女的官媒婆子便眼见着稀落起来。而年纪尚幼的政老之探春却成了香饽饽。
      虽说跟红顶白原不过是人之常情,但这世人也太明目张胆了些。眼看又过了一年,迎春已界将笄之年,其嫡母邢夫人又如何不急?然邢夫人本是继室,娘家也没有甚么拿得出的人物来,此刻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又何曾有什么好机缘给迎春?
      前日元妃归省,举家欢腾了一番,外人看着热闹,却不知贾府众人实则直闹了个人仰马乏,借的着势的,自是心甘情愿,那些借不着势,反被打压的,虽不敢有什么怨怼之语,但心中却着实不快。
      因没出节里,昨儿依旧举家宴饮,三姑娘探春、四姑娘惜春皆装饰旧年元妃所赐翡翠十八子手钏,独迎春手钏坠子上的金丝座坏了拿去修补,众人虽无甚话说,但暗地里少不得感叹迎春疏于管教,房中事多杂乱。被邢夫人听到,当着贾母等人不便多说,返家后少不得斥责抱怨了迎春几句,说什么“既无掌家理事之能”,“又无善辩讨巧之才”,“日后怕是孙耀祖孙家这等落魄人家也未必相看得上”,云云。
      迎春本就是个罕言寡语之人,被嫡母申斥自然无可辩驳,一声不响。司棋恐怕她着了冷风,又内里上火,煎熬出病来,睡前特特温言细语的开导许久。
      不成想次日早起,迎春竟恍惚起来。司棋早先听母亲说过,一时气迷心窍者,短则三五个时辰就清醒过来,长的终身疯癫也是有的。这病可大可小,本该即刻上报,请医问药,然迎春此时处境着实尴尬,不提贾府众人都道她懦弱无能,暗地里嘲笑,嫡母生恐她又闹出什么事来丢脸,单说迎春已到将笈之年,这一年再不能遇到的好人家,怕是就迟了。贾府人多口杂,非但不是个不透风的墙,倒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多的是跟红顶白的小人等着看热闹,那好事都捂烂在窝里,坏事可不即刻传个街知巷闻?这骨节儿再传出去二小姐得了什么怪病,岂不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是以司棋反复思量也不得主意,一面遣人去请迎春奶母王嬷嬷,想着王嬷嬷经年见过世面,或能判断出迎春此刻的病到底要紧不要紧,另一面逗引着迎春说话,倒了些茶水与她吃,实指望她是一时睡迷了,能渐渐醒转过来。
      “有甚么不对?”司棋哄着迎春道,“姑娘慢些儿,先漱漱口,刚刚已经泡了龙眼百合茶,姑娘吃一盏?”
      迎春正口渴,原本正打算用温水润润喉,见司棋捧来了痰盂,知道这半杯不过是给她漱口之用,便依言漱了口,在司棋返身去拿桌上的盖碗时,又瞧着自己两手出了会儿神,才道:“一时也难跟你说明白,唉,什么感觉都不对。”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司棋将茶盏捧给迎春,见她一气喝了半盏下去,那迎春本是个慢性之人,司棋在她身边伺候八九年,何曾见过这等鲸吞虎饮之态,忙道:“姑娘慢点喝,暖壶的水虽不滚,但也热得烫人,仔细呛着。”
      一盏茶下去,暖流直冲肠胃,倒像是把散乱的思绪压了一下似的,恰听了司棋的话,迎春心中一动,仿佛正触到了心事。“哪里用这么小心。”她把空了的茶碗递还给了司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你大约是司棋没错,但我却不是你家小姐贾迎春。”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6-12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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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时迎春神思恍惚,有几分痴呆之状,亦有长梦未醒之形,是故司棋沏了盏茶安神定惊茶,只盼着吃完茶后迎春能明白过来。谁承想吃了这盏茶,迎春果然不恍惚了,面上不再有茫然迷惑之态,却把那没来由的话说的更狠了。
        司棋听了这话,只恨不敢捂住迎春的嘴,急的跌足道:“这是哪儿来的话?姑娘快别浑说。你只管玩笑,却忘了太太昨儿才教导过姑娘。一觉醒来姑娘就不认家门,虽是玩笑,但姑娘你是知道的,这屋里屋外多少耳目,倘或被多嘴的人传到老爷太太耳朵里,岂有不疑心的?又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一时恼了,倘或给姑娘派个不敬嫡母的罪名,姑娘岂不吃亏?”
        迎春姊妹自幼在祖母膝下承欢,贾母身边的丫头婆子,在贾母调教之下,多是性格爽利,懂规矩、善女红之辈,少有勾心斗角、邪魅歪道之流。彼时迎春主仆言谈也不大留心。近二年因贾母年高,精神短了些儿,孙男嫡女又多,管顾不过来,便请当家主母王夫人照应些个庶女侄女们。迎春同探春、惜春三姐妹便一同搬至了王夫人屋后的一溜儿三间抱厦里。
        此处自然比不了贾母身边,可算得上是荣国府中一等人多口杂之所。先时迎春司棋一如在贾母身边一样,并不理论周遭,直吃了三两次亏,才渐渐懂了些人情俗务。
        贾府的惯例,姑娘哥儿们身边的大丫头年纪比主子要长个三五岁的,以便照顾饮食起居。迎春身边的司棋虽是个快言快语的性子,但她年纪究竟已经长到了十七岁,这二年行事越发谨慎老成,懂得瞻前顾后了些,又因为旧年眼见到官媒婆子的趋炎附势,哪怕身处深宅大院,每日锦衣玉食,却更比小门小户爹妈身边长大的女儿们更明白人情纸薄、上下交征的道理。所以司棋所虑者,自非刚刚将笈的迎春可比。
        那迎春见司棋急得这个情形,眼圈都红了,不禁自悔多言。
        刚刚脱口而出时,却是因为自醒来思绪便一片混沌,方才理顺了些思路,不曾考虑周到。况她知此事也难解释,实不该一时口快把话不管不顾地兜了出来,别说她自身尚未理得清楚那乱麻一般糅杂的思绪,如何能跟他人讲明?即便她能解释明白,但司棋只是一个丫头而已,说与她听,又有何用?
        因叹道:“你说的很是,这话儿就此罢了,你竟不必担心。”说毕,推衾起身,“倒赶紧服侍我洗漱是正经。”
        司棋听她如是说,方松了口气,上前帮着迎春换衣服。
        因王夫人住所后的抱厦狭窄,本放不下千工床,皆因迎春从小住惯了的,又有个说不出的缘故,迎春自幼不声不响的,不喜与生人往来,骤然间搬到王夫人处,睡在自小用惯,且四壁遮挡的床榻上方能安心,故尽管千工床几乎拆了一半才能装进抱厦,以致看着倒不像个千工,竟比个拔步大不了多少,但依旧还是搬了来。
        饶是拆掉了长廊等床架,榻前桌凳依旧显得局促。
        司棋身材高挑,迎春为免围栏挂檐碍着司棋,便往前几步,扎手立在脚踏上,索性把整护领、系纽扣、调裙摆的活儿都交给了司棋,她自己倒轻省,趁空儿打量着房内陈设。
        司棋只觉今日自家姑娘安静得不比往日,然迎春素来沉默,本就不是个多话之人,待要分辨今日较往昔有哪里不同,却也无甚大差别。一面打发迎春梳洗打扮,又一面满心疑惑,只不敢问,深恐招出先时那样的疯话来。
        一时洗漱完毕,司棋正给迎春梳头时,就听屋外急促促的脚步声一径行来。迎春从铜镜倒影里看去,只见门口的软帘从外面打起,绣橘赶着请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口内道:“姑娘,王妈妈来瞧姑娘来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6-13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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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嬷嬷在门口跺了跺脚,抖去裙上、鞋底的残雪,方踩到千工床的踏步上。一面走来,一面问:“姑娘好?晚间睡得如何?可有什么不爽快的地方?”
          迎春见王嬷嬷襦裙膝处湿了一片,料想是天黑路滑,她来得又急,必是在雪地里滑了一跤,忙站起身,让坐道:“妈妈快请坐,不过是昨儿北风吹着了,有点头晕,不是甚么大事,倒一大早劳烦您老人家摸黑走这么一趟,绣橘倒茶。”
          王嬷嬷倒没坐,走近了两步,在灯影儿下细细地看了看迎春的面色。这会子迎春已经洗了脸,但尚未装扮,瞧的出点夜间走了困的暗淡,因叹道:“姑娘自来就心重,又择席,想是这几日为迎接贵妃娘娘,阖府昼夜欢腾,姑娘又连日不得眠吧?”
          迎春料多说无益,口内只应和着道:“妈妈说的是。”
          王嬷嬷见迎春神色倦怠,不想多说,然又满心的话想问,只不知道如何挑起话头,又因近日贵妃归省,至初十日起,一般人等便不得随意入府,算来也有十来日不曾见迎春,于是便揣着心事,絮絮叨叨地问询迎春近日胃口好不好,吃了些甚么上火的食物不曾,等等各种家常琐事。
          这边迎春因晨省的时辰将至,便请王嬷嬷坐着吃茶,这面她依旧坐下梳妆,口里只以一个“好”字回答,日常起居琐碎之事,倒多半是绣橘、司棋细细的说给了王嬷嬷听。
          不多时迎春的头梳好,司棋站在迎春身后,递了个眼色与王嬷嬷,说:“妈妈裙子沾湿了一片,现在天气阴冷,风又硬,再把妈妈的寒腿引出来,不如先到我房内换上我的裙子,再来说话可好不好?”
          王嬷嬷会意,笑道:“正觉湿冷湿冷的溻着难受,只怕你们小女孩子的衣裙不合我穿。”
          司棋也笑道:“我把衣服箱子打开,妈妈一件件挑一挑。”
          见王嬷嬷点了头,司棋便向迎春告一会儿假。
          迎春早从铜镜中看到司棋使眼色,也不理论,笑道:“正是这样才好,妈妈年纪大了,原该多保重。”
          司棋便叮嘱迎春,待会儿三姑娘、四姑娘来会同她请安去时,就差绣橘去唤她,叮嘱完要走,又见迎春不似以往那般打开妆奁匣子装扮,于是又命绣橘过来帮迎春梳妆,这才打了帘子,同王嬷嬷出门去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6-13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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