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搠力蛮部探马军，是13世纪30年代蒙古派出西征并镇戍边境的军队。在搠力蛮、拜住的相继率领下，到13世纪50年代，这支军队盘踞外高加索地区，有了半独立倾向。伊利汗国建立后，为加强中央统治，不得不剪除这一军事、政治障碍。拉施特在《史集·部族志·雪泥部》中插叙了搠力蛮部探马军在伊利汗国时期的变迁，揭示了历代伊利汗通过各种手段，制约并削弱该部的过程。从旭烈兀到合赞，伊利汗国逐步蚕食这一帝国早期遗产，最终将其剪除。

　　　　　　　　　　　　　　　　　引言
　　13世纪中叶后，疆域空前广阔的大蒙古国由于种种原因，逐渐分裂为东面的元朝和西面的四个兀鲁思——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利汗国以及黑海草原和里海北岸的术赤汗国。处于帝国边境东方的汉地与西方的伊朗，分别成为元朝和伊利汗国的统治重心，于是原本适用于边境的一些间接统治政策开始成为直接统治的阻碍。间接统治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其一是委任本地人管理本地，即汉地世侯；其二是镇戍边境的探马军（又称探马赤军），由于远离中央而处于半独立状态。对元朝而言，世侯问题比较严重。对伊利汗国而言则是半独立的探马军更加桀骜难驯。汉地的世侯问题要到1262年忽必烈平定李璮之乱后才真正逐步全面解决。而消除割据外高加索地区的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势力，花费了旭烈兀到合赞的数代伊利汗几十年的时间。梳理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兴衰，实际上就是考察伊利汗国加强中央统治的过程。

　　1230年，搠力蛮（又作绰儿马罕、搠儿马罕）奉窝阔台合罕旨意，率探马军西征，将大蒙古国的西部边境推进到了外高加索地区。此后20余年，因中央鞭长莫及，该部探马军在搠力蛮、拜住的相继统率下，保持了半独立的状态。他们为旭烈兀西征扫清障碍的同时，也成为了伊利汗国统治的隐患。但是关于搠力蛮部探马军在伊利汗国时期的变迁，学界关注很少。国内学者徐良利在其两部著作中简单涉及搠力蛮、拜住的事迹，但只是综合西方学者观点，新见不多。[1]国外学者对旭烈兀西征过程中与搠力蛮部探马军当时的统帅拜住之间的往来博弈多有涉及，[2]但几乎没有对伊利汗国时期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变迁进行集中探讨。仅有日本学者志茂碩敏在其著作《蒙古帝国研究史序说》中，以拉施特（Rashid-al-Din Fażl Allāh Hamadānī，1247～1318年）《史集》（Jāmi‘al- Tavārīkh）的相关记载为基础，梳理了搠力蛮部探马军镇戍于外高加索地区的两个万户在伊利汗国成立后的变迁情况。[3]但是志茂没有探讨留驻伊朗中北部的灭里沙万户，研究并不完整。
　　搠力蛮部探马军是伊利汗国立国数十年被逐渐剪除的地方割据势力，史家讳莫如深，存留史料稀少。比较集中的记载仅有拉施特在《史集·部族志·雪泥部》中的一段关于搠力蛮部探马军在伊利汗国时期变迁的插叙。这段史料反映了搠力蛮西征留下的军事、政治遗产在伊利汗国时期被逐渐消解的过程，其中涉及的诸多人物和史事亟待考证和勘同，值得深入探讨。本文将以此为线索，结合其他波斯文、亚美尼亚文、格鲁吉亚文史料，对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变迁进行梳理。

　　　　　　　　　　　　　　　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半独立倾向
　　窝阔台登临汗位后，立即派出搠力蛮率领三万探马军西征，以荡平卷土重来的花剌子模残余势力。这次西征引发了大蒙古国西部、西南部边境军事力量的重新布局。1230年搠力蛮开始西征时，将大蒙古国河中驻军一并带走。虽然他在呼罗珊的一些城市任命了八思哈（监临官），但事实上造成了军事真空，导致呼罗珊地区的札阑丁残部乘机而起。拉施特称搠力蛮“抛下呼罗珊之事不顾而去”[4]。于是窝阔台合罕让原本驻守在怯失迷儿的斡罗纳兀惕部人答亦儿[5]率探马军进入呼罗珊镇戍，[6]又派出斡豁秃儿、蒙格秃二人统率二万户驻守怯失迷儿、印度方面。[7]搠力蛮率军西进阿塞拜疆，答亦儿就从怯失迷儿向西进入河中、呼罗珊，蒙格秃从蒙古草原增援怯失迷儿，帝国的边境就如浪潮一般，层层向西推进。因此大蒙古国时期从怯失迷儿到外高加索地区，共有两支探马军驻守。东部为答亦儿部的三万户，之后的历代首领是蒙格秃[8]、斡豁秃儿[9]，到旭烈兀西征时为塔塔儿部人撒里那颜。[10]西部即搠力蛮部探马军，1241年搠力蛮生病后由拜住统率。

　　大蒙古国对西部边境的行政管理，也是层层推进的。梅天穆（Timothy May）称蒙古在中东的征服策略如同“海啸”，一浪接着一浪。[11]阿姆河彼岸的河中地区较早就纳入了帝国疆土，设立了阿姆河行省，由牙老瓦赤、麻速忽父子进行了相对有效的行政管理。[12]而紧邻阿姆河的呼罗珊地区，在搠力蛮西征之前，就已有蒙古军队不断渗透，1230年以后，成帖木儿、答亦儿等人迅速镇压了花剌子模王子札阑丁残部。随后成帖木儿派人请得窝阔台合罕的旨意，脱离了搠力蛮的管辖，起用当地精英，很快就建立起有效的行政体系。[13]此后成帖木儿、阔儿古思、阿儿浑相继经营呼罗珊，井然有条。[14]与之相较，伊朗西北部、外高加索地区各方势力交错，兵燹不断，搠力蛮只能先将这片新边境分与部将，实行军管。形势稳定后，达鲁花赤、必阇赤等行政官员才被派到这一地区，以期逐渐改变统治模式，建立起正常的行政体系。[15]志费尼（Atā-Malik Juvaynī，1226～1283年）《世界征服者史》（Tārīkh-i Jahāngushāy）、拉施特《史集》均记载，1240年阔儿古思和阿儿浑得到朝中的旨意，开始接手“呼罗珊和伊拉克诸州”的政事，阔儿古思“把一个儿子派往伊拉克和阿塞拜疆，让他在同绰儿马浑谈判之后，按照诏敕接管地区并建立固定的税收。”[16]1243～1244年，阔儿古思被监国脱列哥那哈敦囚禁后，“从乌浒水到法儿思、谷儿只、鲁木和毛夕里”被交给了阿儿浑治理。[17]
　　但是阔儿古思、阿儿浑在外高加索地区的行政体系建设并不顺利。搠力蛮部探马军与更接近中央的答亦儿部处境截然不同。答亦儿部所在的地区，较早就有了成熟的行政体系，与中央的联系较为紧密；探马军仅为镇戍部队，是成帖木儿、阔儿古思、阿儿浑等人实行统治所依仗的震慑力量。搠力蛮部在极短时间内将帝国的边境向西推进到了外高加索地区，行政力量未能及时跟上，因此不得不实行了分区军管，经过二十余年的“深耕”，该部出现了视这一地区为“私产”的倾向，与中央的联系较为疏远，具有半独立性质。

　　13世纪亚美尼亚史家阿堪赤的格利哥尔（Grigor of Akanc）《弓手国族史》中记载，搠力蛮（Č‘awrman）在冬营地木干草原（Muγan）召开了一次忽里勒台大会，将征服的疆土分给其部将。[18]乞剌可思《亚美尼亚史》也记载，蒙古人将亚美尼亚、谷儿只等地区，根据将领的登记进行分封，每个将领都带着家小和部队前往他分到的地区放牧。[19]这正与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的记载相合：“这地方因绰儿马罕、拜住等大异密，及别的人的光临而混乱不堪，他们视该地为自己的私财。”[20]《谷儿只百年史》也说，鲁速丹（Rusudan）女王去世后，谷儿只地区的各位首领，按照各自的意愿统治自己的地方，并各自支持“自己的那颜”。[21]
　　这些记载都反映了外高加索地区作为大蒙古国的新边境，并未即刻建立起有效的行政体系，镇戍于此的搠力蛮部自主进行了粗犷的军管。13世纪40年代拜住为统帅时，更加倾向于在外高加索地区自主自治，甚至可能发行了自己的钱币。[22]所以面对阔儿古思与阿儿浑的接收，他们自然不愿自己“应有”的利益被削夺。军政双方矛盾激化后，首当其冲的是搠力蛮西征中留驻伊朗中北部以保证后路的灭里沙万户，其子忻都察（Hindūjāq）作为万户，被阿儿浑处死在徒思（Tūs）城门，其理由据拉施特记载是他无故杀害了忽木（Qum）的篾力克。[23]但我们可以推想，忻都察可能是作为搠力蛮部探马军利益的代表，与代表中央前来进行户口统计、征收赋税的阿儿浑起了冲突，因此被杀鸡儆猴。搠力蛮部主要驻扎的外高加索地区，有效行政体系的建立只能更加不易。这种半独立的倾向大概要到旭烈兀立国以后才逐渐得到改变。而彻底解决这一顽疾，则迟至合赞汗（1295～1304年在位）即位之后。

　　　　　　　　　　　　　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分化
　　1252年，旭烈兀西征开始。根据蒙哥即位时召开的忽里勒台的决议，搠力蛮部与答亦儿部全部归旭烈兀统率。[24]但是，由于蒙哥汗的即位得到了拔都的支持，作为交换，蒙哥汗认可了术赤系对搠力蛮征服的外高加索地区的干涉。[25]因此旭烈兀虽为名义上的西征统帅，但并不能真正掌控伊朗地区。所以旭烈兀启程后行进极慢，1255年才到达撒马尔干。正是这一年，拔都去世，术赤系对阿姆河两岸各地区的控制力下降，旭烈兀开始逐步确立自己的权威。旭烈兀先于1256年将与拔都关系密切的阿儿浑免职，让他前往蒙哥汗的宫廷，[26]而后攻灭了亦思马因派，继续向西进发。

　　答亦儿部、搠力蛮部探马军因处境不同，对旭烈兀西征的反应各异，因此伊利汗对他们的处置方式也有很大的区别。[27]
　　答亦儿部首领选择了迅速向旭烈兀示忠。当时统领答亦儿部探马军的撒里那颜，曾是蒙哥合罕的御前近侍（muqarrabān-i ḥażrat）之一，[28]在斡豁秃儿死后，接替其职，与旭烈兀受命西征几乎同时。[29]撒里及其军队作为媵哲（Inǰe）被蒙哥赐给了旭烈兀，于是他上任劫掠了怯失迷儿地区后，将俘获的大量战利品和奴隶送给旭烈兀。[30]旭烈兀应该接受了他的示忠，他将呼罗珊地区赐给阿八哈后，答亦儿部探马军就归阿八哈所有。志茂碩敏认为，因蒙古士兵与当地女子生下的混血儿被称为哈剌兀纳思，该部长期驻守当地，混血儿开始成为主要兵源，因此伊利汗国时期称之为哈剌兀纳思万户。[31]旭烈兀去世，阿八哈（1265～1282年在位）从呼罗珊前往阿塞拜疆地区即位时，就从该部探马军中抽调了一部分同行，这成为后来的“亲卫哈剌兀纳思万户”。剩余部分继续驻扎在呼罗珊的八的吉思（Bādkhīz-i Khurāsān），即志茂所言“呼罗珊哈剌兀纳思万户”，先由忻都必阇赤统帅，其后一万户归撒里那颜之子阿剌都统领，另一万户可能交给了阿儿浑之子捏兀鲁思。[32]

　　与答亦儿部不同，搠力蛮部将领与旭烈兀的往来较为复杂。
　　（一）率先投诚的速你带及其后代
　　首先与旭烈兀有所接触的是搠力蛮部的一位千户长速你带（原名小察合台）。他参加了1249年在阿剌脱忽剌兀的忽里勒台大会，代表搠力蛮部拥立蒙哥即位，[33]在此期间他可能与旭烈兀有所联系。伊利汗国建立后，速你带受到信任。旭烈兀出征报达时，以搠力蛮部为右翼军，可能让速你带与拜住并为其统帅。[34]报达陷落后，旭烈兀又派速你带随其子要束木出征篾牙法里勤（Mayyafariqin，即今土耳其的锡尔万，Silvan），围城两年后攻陷此城。[35]乞剌可思也记载要束木（Jasmut）攻打马尔提罗波利斯（Martyropolis，即锡尔万城在罗马时代的名字），旭烈兀派出了一位叫察合台的将领去支援，[36]这应该是记下了速你带的原名。1265年旭烈兀去世，速你带参与支持了阿八哈即位。[37]随后在与那海作战时，八邻部的分支速合讷部人忽秃不花阵亡，[38]阿八哈命速你带接替其“亲卫哈剌兀纳思万户”之职。[39]1270年阿八哈汗击溃八剌时他以九十高龄参战。[40]

　　速你带及其后人与历代伊利汗关系密切。速你带的一个儿子也灭格真（Amakajīn）是阿鲁浑的一个万户，[41]但在阿鲁浑与阿合马争位时，投向了阿合马一方。[42]《完者都史》（Tārīkh-i Ūljāytū）中记载了也灭格真的孙子，不阑奚（Būrālghī）的儿子者卜列亦勒（Jabra’īl）和米合亦勒（Mīkā’īl）。[43]者卜列亦勒在完者都汗时代是一位千户长，参加了征讨吉兰（Gilan）的战争，战死沙场。[44]
　　速你带的另一个儿子不忽带阿塔赤（Būqudāy Aqtājī），似乎是阿鲁浑汗的怯薛（近侍异密），总是随侍在阿鲁浑汗身边。[45]乞合都汗即位后，他与秃合察儿、探马赤·倚纳一道被派到叙利亚去反击密昔儿（埃及）军队。[46]合赞与拜都争夺汗位时，他初为拜都一方，[47]后与秃合察儿一起归顺合赞。前来向合赞报告不忽带归顺消息的是他的兄弟阿儿合必阇赤（Arghā Bītkjī）。[48]阿儿合必阇赤有可能是速你带的另一个儿子，但其名仅见于此。《瓦萨夫史》（Tārīkh-i Waṣṣāf）记载，1313年完者都汗（1304～1316年在位）派王子不赛因前往呼罗珊时，不忽带阿塔赤之子锁咬儿哈的迷失（Suyūrghatmish）作为阿塔赤（马夫）与之同行。[49]
　　志茂碩敏还认为，速你带之子塔海应该就是阿合马的乳兄弟脱海（Tughāy）。[50]但两者仅是读音相近，并无其他证据表明两者可以勘同。上文已述，速你带年龄与术赤相仿，则其子应该与旭烈兀为同辈人，即便是速你带老年得子，塔海成为阿合马的乳兄弟的可能性也很低。无论如何，迅速向旭烈兀投诚的速你带及其后人，成为了历代伊利汗的忠实拥护者，并获得了较高的回报。

　　（二）搠力蛮部探马军三万户
　　除了千户长速你带，搠力蛮部将领并没有积极向旭烈兀投诚。
　　1257年春，旭烈兀已经靠近外高加索地区，到了可疾云（Qazvīn，今译加兹温）、哈马丹（Hamadān）一带时，搠力蛮部的统帅拜住才姗姗来迟，并因此遭到旭烈兀的斥责。[51]而后拜住仍参与了攻占报达的战争，并追随旭烈兀出征叙利亚，但最终还是被旭烈兀“定罪处死”。[52]据马穆鲁克史料记载，拜住是被旭烈兀毒死的。[53]《雪泥部》与《五族谱》的“旭烈兀汗异密名录”中说拜住是因为在征伐报达时竭尽全力而被旭烈兀任命为万户，[54]显然是拉施特的春秋笔法，以此来贬低拜住的功绩和地位。而据《谷儿只百年史》记载，旭烈兀对随拜住一同前来觐见的谷儿只首领们十分友好，还让其中几位领了怯薛之职，如云都赤（Uldach）、速古儿赤（Sukurch）、豁儿赤（Q’orch）等。[55]这显然是要通过笼络谷儿只首领，以削弱搠力蛮部在外高加索地区的影响。

　　搠力蛮部探马军当时的二号人物，万户长也可·也速儿与旭烈兀的接触略早一些。1256年，也速儿驻守哈马丹时，亦思马因派首领鲁坤丁·忽儿沙向其派出使节，表示愿意纳款臣服，他就让自己的儿子抹剌合（Moraqa）陪同鲁坤丁的兄弟撒罕沙去见旭烈兀。[56]这可能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但似乎并未达成默契，也速儿尚在攻打阿剌模忒，旭烈兀就接受了对方的投诚。
　　搠力蛮部探马军的第三个万户，是留驻伊朗中北部的灭里沙万户。当时灭里沙已死，其子忻都察被阿儿浑所杀，统领此万户的是灭里沙的另一个儿子撒剌儿伯（Sālār Bayk）。[57]如上文所述阿儿浑已接收此地，所以旭烈兀西行至此时自然可以轻易调遣此万户，交与其亲信怯的不花。1259年，撒剌儿伯随怯的不花对密昔儿（埃及）作战时，兵败逃回，因而被旭烈兀处死。这一万户随之被旭烈兀拆分。《雪泥部》仅载其中一个千户由纳兀勒答儿（Nāvuldār）所统辖。这位应该就是背叛拜都而效忠合赞汗的纳兀勒答儿，[58]被合赞汗任命为报达都督异密。[59]

　　除了打击削弱，旭烈兀也进行了拉拢分化。1256年亦思马因派被攻灭后，其首领鲁坤丁·忽儿沙的两三个家人被交给大察合台之子布剌罕（Bulaghan）处斩，以示报仇。[60]这应该得到了旭烈兀的许可。因大察合台较早被木剌夷（Mulhid）暗杀，其后人在搠力蛮部探马军内部地位可能并不高，成为旭烈兀拉拢的对象。《雪泥部》中罗列了大察合台四个儿子，其中之一合剌布剌罕（Qarā-būlaghān，意为黑貂），就是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中记载的其子布剌罕。[61]另外三子是朵剌带（Dūlādāy）、拜帖木儿（Bāy-timūr）和撒儿塔台（Sartāqtāy）。根据《五族谱》《史集》的记载，朵剌带是札鲁忽赤之长，活跃于阿八哈汗、阿合马以及阿鲁浑汗时期，[62]1281年跟随阿八哈汗出征叙利亚，[63]1284年曾是阿合马的使节，[64]投诚阿鲁浑后又率骑兵追击阿合马，[65]还审讯了丞相苫思丁（史家志费尼的兄长）。[66]而撒儿塔台于1277年参加逊都思部孙札黑那颜的兄弟秃丹和札剌亦儿部亦里该那颜的兄弟秃忽所率军队，与密昔儿（埃及）交战时被俘。[67]《雪泥部》还记载，朵剌带的儿子是阿失·帖木儿（Ashīq Tīmūr），拜帖木儿的儿子是秃帖木儿（Tūq-tīmūr）。
　　诚如霍普（Michael Hope）所论，搠力蛮部探马军对于旭烈兀西征的态度较为抗拒。[68]毕竟已经相对独立地统治外高加索地区多年，该部的主要人物应该并不乐于向旭烈兀俯首称臣，而更愿意坐看旭烈兀与拔都之间的博弈。1255年拔都死后，也可·也速儿、拜住这两位探马军的首脑人物才开始接触旭烈兀。而旭烈兀对搠力蛮部的桀骜不驯，也是心有成算，先挑最弱的灭里沙万户下手，然后笼络有过交往的速你带，并以复仇大义换取了大察合台后代的效忠，最后携歼灭亦思马因派之威势，君临伊朗西部，迫使拜住主动来觐，怒斥其毫无作为。同时，封赏谷儿只首领，以削弱其在当地的助力。两位察合台家族首领倒向旭烈兀可能是其收服搠力蛮部的关键，所以拉施特在《雪泥部》插叙中重点讲述了这两位千户的事迹。而已年过古稀的速你带，大概是当时搠力蛮部中最为年长的将领，因此旭烈兀提高他的地位，以抗衡拜住。旭烈兀对搠力蛮部的分化、控制十分有效，才能在杀了拜住后，又在该部驻地外高加索地区迎战金帐汗国的别儿哥。

　　　　　　　　　　　　　　　搠力蛮部探马军的削弱
　　旭烈兀虽然控制住了搠力蛮部探马军，但他并未能将这一在外高加索地区深耕已久的军阀集团彻底铲除，只能进行削弱、分化。1262年末旭烈兀击退别儿哥后，“把阿儿兰、阿塞拜疆地区直到边壕（Siba）为止”[69]赐给了自己的第三子要束木（又译玉疏木忒）。这显然是为了在搠力蛮部的地盘上楔入自己的力量，但他绝对没想到三十余年后要束木的后人会与搠力蛮部一起反叛（见下文）。当然，剪除在外高加索地区扎根多年的搠力蛮部，不可能一蹴而就。旭烈兀汗之后，历代伊利汗继续分化、削弱该部，但直到合赞汗即位，才彻底解决了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