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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登魏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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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23-05-16 10:21回复
    【明宫也有一曲流水,唤作太液池,我可以在十丈高的九仙门城墙上身着明凯,荷戟执戈,观望其中如粟米一般的身形,会有帝姬逸舟、仙媛采莲。我渺远的望过去,兰桡搅动的微澜会变作池面的蝉衣,复又平静。而在日薄西山之际,禁军铠片又同湖面一道映衬这帝国晚照。与渭流涨腻不同的是,曲江池里有肆意洒脱。只要稍稍考究地理辄会发觉池水大抵同根同脉,只是帝王的欢愉是高墙之内的片刻舒心,那么曲江池畔的市井小民方才是大唐盛世的浓墨重彩,上元时华灯绽放,游人如织,那一处窄窄的木桥,承载的不仅是士庶的躯体,更是万国通衢的体面。】
    【会逢阿爹寿辰,我不记得草原之上如何庆贺生辰,因为我自幼便生长于此,那穹庐之顶、牛羊之地,我只听遗珠哥哥说起过。但是如今也如中原一般,铺陈开如许的宴席,烹羊宰牛,觥筹交错。】
    【舫内甚阔,饰以彩画、鲜花,似在昭示主人的煊赫。只是煊赫的不是我,而是雨露天恩,正如面前端坐的魏王,他便是踞座首席的第一位。李唐的尊者可以肆意剥夺我们的生命,也可舍予我们蜜枣和甜酿。】
    殿下,您似乎已经饮了三尊酒了。盛筵将尽,请您进一盏葛根汤以解杜康之毒。
    【胡姬将玉杯正奉,我跪坐其侧,捧进此汤。年轻的王侯透露着三分醉意,夜幕已深,不出意外的话,我应当在片刻后引他下舟,遥遥的远处便驻着较之于画舫更为显眼的车驾,而后他做他的王侯,我做我的差事,不甚相干。】


    IP属地:上海2楼2023-05-16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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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史那家定居长安后,从前那间充满警示与羞辱意味的伏园渐渐弃之不用,的确,一座逼仄的小园子,怎么配得替今日的天子爱将庆贺生辰?这艘画舫更如楼阁,我于喧嚣的管弦间贪饮美酒——其实我本不想沾兔嚼的酒,太烈太淡我都不爱,我要永远恰到好处的侍奉,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可以。但唯独,我愿意给阿史那燕居这个面子。】
      跪着做怎么?
      【 我看向阿史那燕居的儿子,他同他所有的族人都毫不相干:不同的长相,不同的性格,最不同的,是他这双漆黑的眼睛。昏昏的烛灯令我看他不清,如是凑首低下头去,阿史那去疾直视我,更不同于他的所有族人。其实在某些地方,我同他父子很像。我们都有不同于整个族群的身份,他父子是兔嚼的异类,"降"容不进唐人高贵的心里,也无法再被兔嚼的遗民接纳;而我亦是李唐的异类,隆恩重宠改不了我并非圣人的儿子,我真正的父亲已经死去,即便我的封位再尊,于那些堂弟们心中,不过只是可以利用、可以谋划,但唯独不可臣服、不可尊崇的工具。】
      起来吧。
      【 我接过他奉上的玉杯,因他父亲的识时务、因他同我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相似、因我今夜的酒醉,总之,很罕见地,我竟向顶着阿史那姓氏的青年温和地笑了。】
      今日是令尊的寿宴,孤不过是贵府的客人,客随主便,【 他的官职在嘴边一绕,最终道。】去疾,坐下。


      IP属地:上海5楼2023-05-19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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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描金玉杯之中,篆书“寿”字,这一套器具亦是内府造办,可见恩宠之极。汤水之内沉浮着几篇文火慢熬而成已显略深色的葛根片。中原人讲,药性分君臣、气分四味,便如人世一般,丝毫跳脱不得。面前的魏王,与当今圣人诸子并不相类,昭文太子一箭定天山,大唐的河山依旧,漠北再无王庭。只是时也命也,可汗、太子具薨,这一场博弈,谁也没有赢家。】
        【奉宾之道,在乎恭敬。这是我阿耶说的。荣宠愈高,嫉恨则愈多。那一柄吊民伐罪的剑,谁也不能保证,来日不会临到我阿史那的头上。渐渐地,我逐渐学会了如何在大唐自处——要投好、要取巧、要记得应当记得,譬若天子的恩荣,要忘却应当忘却,譬若,譬若什么来着,记不得了,早忘了。】
        【但是面前的年轻王侯却很不一般,十王宅里的贵胄会嘲弄我会不会蛮语,何谓牵羊礼可否效仿一番?只有他,头一次叫我坐下。】
        仆微贱之躯,不敢与尊者同坐。只是殿下您本不该来,父亲还怕您有望云之情。


        IP属地:上海6楼2023-05-20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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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有什么不该来的?
          【 在他一句"望云之情"后,我端住金尊的手一顿,重再垂首看他。阿史那去疾的发如他的族人一般微微蜷曲,披散开来时如海浪起伏。就着今夜持久的、未曾更改的居高临下,我得以再从容不过地打量他,这件圣人赐予我的礼物、阿史那一族不得不奉献的忠心,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少年人,甚至比之他们昔日那位可汗质居长安时还要再小上一些。】
          论从前,你父是我父麾下的良将,攻破西兔嚼、征伐北庭,战功赫赫。论如今,
          【 我抬手扶住他的胳膊,眼中那点因他方才失言而起的不悦荡然无存,只剩灯烛摇红中无关紧要的调笑。】
          你是陛下赐予我的爱将良臣,我来替令尊做寿,岂非是理所应当?


          IP属地:上海7楼2023-05-2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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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本就是魏邸的旧臣了,他九旒加身多载,恩宠至极,先是有先太子之荣,后有持节之恩,封建之爵,无出其右。本该,我应当出则相随,入则相陪,只是王在上,臣在下,况且我们阿史那还是罪臣,譬若白衣染墨,漂洗再三,依旧污点。】
            为陛下、为大唐,略尽臣心。
            【言语之间是指摘我未曾入幕仕事。魏藩的衣袍,暗嵌金丝,远远望去并不察觉,只有配饰之臣能看清那高低若现的千金之贵。他要下舟,要登车,我单膝伏地,为他的登梯。】
            臣也会为殿下,矢志前锋。
            殿下恕罪,非臣不忠、非臣不明,殿下帐内业已有张良、萧何之才,臣愚钝虽蒙殿下不弃,仍不敢骤入,况小臣为罪族,也怕司谏扣臣一顶外臣交游藩王的罪名。
            只是殿下如今这样说,罪臣已无地自容,愿为殿下之阶,长侍左右。


            IP属地:上海8楼2023-05-25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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