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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第几次了呢?———这是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罗今天第三次问自己,他静静合上书本,倚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罗耳鸣连带眩晕老毛病又犯了,这些日子似是愈发严重。
船员轻车熟路在今天第三次端来药盒,即使外科医生告诉他们那是心病。
「这个大抵是没得治的」,罗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不过在白熊殷切关怀的眼神下,他终于还是选择在第三次的规劝下,从打开的药盒中抓了一粒。
药盒中的药品早已被他换成了维生素,长大后的医生也不喜欢别人的担心。
耳边是长音叉高调的敲击永无止境;罗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眩晕的失衡感还在继续,他低哑的声音如同漂浮在死海上的枯木般。
“药…我拿一片就能好了。”
罗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脑袋不受控制,斑点帽连带着脖子重心失衡般地偏向一边。
来了几个家伙来着?…十个,还是三个?
“嗯…贝波你在对吧?没事的,我吃完这一片药就好了……”
“captain,我在,”
端着透明盒子的熊爪微微颤动着。
贝波看着自家船长捏了捏掌心中数十片药,目光仍是不聚焦地散落在天花板上。
耳鸣会带来眩晕,与此同时还有对数量的认知与触觉的部分剥夺。
“room”
人影消失,船长坐过的椅子上多了几枚糖果。
在他绝大多数清醒的时候,糖果的数量绝对和前来慰问他的船员人数相同。
而这一次,贝波依然是心情低沉地收下超出他们人数三倍的糖果,他们的船长即使在犯病时也会在某些奇怪的小事上给予恰到好处的安排。
终究不愿意自己的船员看见他们船医兼船长狼狈的样子,罗传送自己去了卧室。
他觉得大体是靠在看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扔了药片,认命般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散落的药片滚了一地,罗能听见劈劈啪啪的声音,猜是耳鸣的叫嚣,虽然他不太情愿承认可能是自己拿了一把药。
罗摇摇头,噼啪噼啪的声音在某些平面上划着圈,眩晕状态下的他甚至感觉那是某些小动物的脚步。
room的本质就是空间的交错混乱,即使是眩晕症犯了也能正常操控。
很多时候,罗很清楚自己身体那股强烈的自毁向,也许这样才能开发出这些能力———疯狂而自持,如同他施展出的般,摇摇欲坠着的刀光,却又能将认知中人体的组合打破的,是秩序的圆球中是打破理智的混乱切割。
别人称他作死亡外科医生,罗不讨厌,他敬畏死亡,甚至将它纹于身体,但是罗也知道,他由耳鸣而引起的眩晕症已持续数十年,罗不清楚病因,也许是因为有些东西在记忆里那个沉默的雪夜中爆发,而那些东西,连带着死亡,也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爆发过后,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自此以后,罗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在拒绝接收外界的声音,他扯下耳鸣的嗡嗡声,如同保护壳般把自己裹紧———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以厌恶懦弱自居,但名为绝望的漩涡仍是将他内心深处的迷惘卷起;由此,耳鸣便成了罗的老友,他了解罗,也蚕食着他最后的理智与勇气。
好吵。
嗡———
烦。
罗的意识已被吞噬了大半,他尽力保持着平衡,却仍倒了下去———伴随着一声闷哼,罗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柔软地包裹着。舒服极了。
是什么呢?
…
「橡胶气球!」
「特…男,你好重喔」
…
「算了,肚子借给你靠吧…」
那些撒娇般无奈的嘟囔,如同清洌的泉水涌入混沌的嗡嗡声中。
那是罗能听到的,唯二的声音。
是谁呢?
罗只觉得好舒服好舒服,自己仿佛被温暖包裹着。
是安心,可以信任的温暖。
是太阳吧?
…
可以…休息了…
短暂的缄默过后,是更长久的空白。
嗡……
…
“嗯…唔!”
罗从无意识的虚无中清醒过后的第一件事情是睁开双眼,世界一片清净,姑且不提及去适应那本该就不用适应的水下光线,他的身后传来了鲜活的声音。
“特拉男———!你睡了好久哦!”
“嗯。”从喉底闷出一声气音作为回复后,罗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但背后却没有冰凉和坚硬的感觉。他坐了起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总觉得仍有些脱力,下意识地往后靠在了那团柔软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