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一昂头，灯光驱不散她脸上的阴影，尤其那长发遮掩着的半边。
"不会睡街边，"他朝着她笑，"我当然会再来!"
"什么时候?哎--明天来吃便饭--"亦薇还在说。
"有空我会来，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出大门，"先替我保管着那份友谊!"
一转眼，他已融入了黑暗的街道。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这个男孩莫名其妙又怪得紧，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像阵风似的!
亦薇往里走，又想起克廉刚才的话，她怎么不叫泳恩艾尔芙?从来不会有过的奇怪念头涌上来，艾尔芙?一抬头，潘力若有所思地等在玄关上，她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以后别叫泳恩作艾尔芙了!"她说。
星期三的中午，潘力从办公室大厦的电动门走出去，有一个半小时的午餐时间，他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顿午餐。
他是这幢大厦四楼一间大建筑公司的测绘师，工作很繁忙，地位却很超然，只要他把建筑的大厦图样绘好．设计好，没有人能直接管到他，连那个外籍经理都有点眼熟，大概是公司里哪个部门的女同事吧?女孩子疆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掩住大半边脸，穿着一条浅黄色的 要工装吊带牛仔裤，一件草绿色的长袖运动衫，新鲜得令濯人眼睛一亮--咦!连那身衣服都是那么眼熟，他再看灞仔细了，怎么--是泳恩?"艾尔芙，"他意外地奔着过去，他完全忘了亦薇的警告，他又叫她艾尔芙，他从小叫惯的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上课?"泳恩仰起头，映着一脸孔的阳光和无硐笑靥。"别晒黑，黑了怎么像艾尔芙?"他笑。早已放弃追究她逃学的事。他"不忍"对她过分严格，她失去母亲之后，几乎等于又失去了父亲，何况--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啊!"艾尔芙该是苍白的!"
"亦薇不是要你不许叫我艾尔芙吗?"她突然说。他一震，停下了脚步。
"你听见了--哎!她说着玩的!"他立刻解释。
"我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她正色，"我是长大了，下次在她面前--你就叫我泳恩!"
"艾尔芙--"
"但是只有我们俩时，我还是艾尔芙!"她无邪地展颜一笑，头枕在他肩上了。
潘力心中起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安，又有些混乱，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竟不敢正视泳恩如星辰般的黑眸。
"我们去吃午餐，好吗?"他避开她的视线，胡乱说。十七年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觉得不自在。
"潘力，下午可以不上班吗?"她不答反问。
泳恩叫惯了他潘力，三岁时第一次叫他就是潘力，她从不称呼他叔叔的，他也不觉得什么特别，今天--哎!今天怎么所有的事都有些古怪?
"什么事?"他仍然不看她。她那眼中的无邪似乎--使他受不了。
"陪我玩!"她直截了当地要求。"我要到晚上才回学校，晚上十点!"
那怎么行?艾尔芙!"他努力使自己更严肃。"你不怕犯校规开除?"
"不怕!"她轻视地瘪瘪嘴。"我想玩，就一定要玩得痛快，什么都不怕!"
他忍不住看她一眼，小女孩任性得惊人呢!
"我不喜欢你这样子，艾尔芙，"他正色说，"星期六我陪你玩，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不!"她倔强地盯着他。"不回学校，你陪我玩!"他望着她，那张小小的俏脸儿楚楚可怜--他总觉得她孤单的一个人可怜，即使她任性，倔强时。那抿得紧紧的小嘴似乎受了好多委屈，黑眸中一片寂寞。
"哎--"他心软了，这是他从小抱大的艾尔芙啊!"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妥协了，他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会肯的，"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吻一下，也不理会是在大庭广众的街上，"潘力，你真好!""顽皮!"他摇摇头，笑了。他的笑是为她脸上的笑容而展开，谅恩的快乐是他最大的满足!
他要代替士嘉爱泳恩，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什么?"他一震，睁开眼睛遇着一双好成熟、好柔媚、令人迷惑的似狐狸般的眸子，一刹那间，刚平定的心中又是一片混乱，他--中了邪吗?
"我漂亮?还是亦薇漂亮?"她再问。
似狐狸般的柔媚。成熟眼光消失了--或者根本是他的幻觉?泳恩是清纯无邪的，怎能似狐狸?不荒谬吗?
"各有不同的漂亮!"他勉强说。他紧张得莫名其妙。连话都说不完整。"你美得清纯灵秀，她--风韵成熟!"
"什么是风韵成熟?我没有吗?"她仰着脸。"你--是小女孩!"他不敢正视她。
"我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女孩，"她倚着他，"为什么你不看清楚一点呢?"
"艾尔芙--你在捉弄我吗?"他深深吸一口气，他一直在想：我是长辈，是长辈。
"不，"她微笑着，好甜蜜，好真挚，"我不捉弄你，我喜欢你!"
"你--"他心神大震，喜欢?!
"我从小就喜欢你，不是吗?"她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放开他的手臂，也不再倚着他。
"我也从小就喜欢你，像一个叔叔喜欢侄女一般!"他觉得压力减轻些，声音也平静多了。
"但是你为什么这样年轻?"她问。
"三十三岁，在古时候可以生出你这么大的女儿．还说年轻?"他使自己轻松些。
"现在不是古时候，"她似笑非笑地像在开玩笑。"十几二十几岁的男孩子像青涩的果子，男人要三十多岁才成熟，才有光芒，才吸引人!"
"什么--话!"他又不自在了。
"谁说不是呢?那些男明星，像罗勃韦纳，以前总红不起来，年轻时又土又傻，四十岁才红透半边天．十几岁的女孩子也为他发狂!还有亚兰德伦，还有史提夫麦昆，还有毕雷诺士--就是那个拍裸照的男明星，还有狄保嘉，还有--"
"还有我吗?"他想故作轻松地开个小玩笑。
"对了，还有你!"她一本正经。"你知道你的成熟光芒--很吸引人吗?"
"艾尔芙，你说得我难为情了!"他真的红了脸。
"真的啊!"她举手发誓。"至少你比那个什么杜克廉好得多了!"
"杜克廉，怎么提他?"潘力呆一下，他几乎忘了这个人。
"随便提提!"她不置可否。"潘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忠实的。好吗?"
"不为难我的问题吗?"他反问。
"当然!"她黑眸子转动着，是灯光的幻影?或是--她真有几分如狐狸的狡黠?"除了亦薇，你可曾被另外的女孩子喜欢过?或是有另外的女朋友?"
对面的公共汽车站牌下倚着一个男孩子，正用着一种透视一切的眼光望着她和潘力，那长头发，那紧紧的牛仔裤，那好像打了补丁的花布衬衫--杜克廉?!
"嗨!"杜克廉用一根手指打招呼。"纯吃茶?"
潘力的脸蓦然红了，这样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杜克廉看着他们出来的，不是吗? "不--"他想否认，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的车来了，再见!"克廉挥挥手，笑得很含蓄，很好看地上了车，哎!他若剪了头发，换了衣服，可会更漂亮些?
"你想否认什么?"泳恩看他。"我们根本是从里面出来的!"
"但--"
"去夜总会，你答应过陪我到十点的!"她在撒娇了。
"哎--好吧!"他叹一气。他感觉到一些麻烦了!
泳恩--会带给他麻烦吗?


呼唤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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