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时放下电话。
“柏翘啊……”
“Fiona……”
“你讲先啊……”
“不如你讲先啊……”
“噢，David搵我check证人名单d嘢，佢做律政署架嘛，公事嚟嘅……”
“阿煲话后日meimei葬礼，问我d有冇时间出席。”
“但系……大肚婆去丧礼好似唔系几好架喎……林家会唔会介意架？”
“系喎……咁我自己去了，顺便帮你同林sir讲声。”
“嗯，阿煲几时返加拿大啊？”
“佢话听早来接阿思，后日搭夜机走。”
“佢要接走阿思？”Fiona有点舍不得。
“佢嗰仔嚟架嘛，”柏翘好笑道，“而家我同你都咁忙，边得闲凑佢啫？何况你自己都就嚟有了，唔好咁贪心啦……”
Fiona嘟起嘴，“咁人d想要多个嘛……”
“好了好了，你中意嘅，生完呢个我d生多个好唔好？”
“好嘢！”Fiona雀跃道，“柏翘，我d一於生番个足球队啫！”
“咩话？！”

第二天是星期六，早上柏翘跑步回来，看见三姐对著客厅里的电视机拍拍打打。
他忍不住问，“咩事啊三姐？”
“今早老爷要睇新闻，但唔知点解，嗰电视机咩都收唔到，姑爷，不如你来睇下？”
“睇过……”柏翘拿起遥控器，试了几次，果然什麽都收不到，又查看不出什麽毛病，只好说，“阵间打电话搵人整整佢了。”
三姐怏怏道，“咪惟有咁喽……”
正在吃早餐的马生道，“三姐啊，你出去睇下今日d报纸送咗未？ ”
“噢。”
马太却阻拦道，“唔好去了，睇咩报纸啫？快d食，食完仲要去旅行社搞埋d手续。”
马生委屈地看看老婆，埋头继续吃饭。

楼上，Fiona正在帮阿思换衣服，依依不舍地道，“阿思，你返去之后，auntie会好挂住你架……”
“我都挂住auntie，挂住daddy，同埋，挂住细佬……系了auntie，点解我就嚟走，细佬都唔同我讲bye bye嘅？”
“咁……”Fiona摸摸肚子，“细佬仲未识得讲嘢嘛……不过佢识听架，阿思话挂住佢，佢实记得架！”
“真系？咁下次细佬咪认得我？”
“哽系啦——”
柏翘敲门道，“你d两个乜嘢咁好倾啊？快d落来食早餐啦……”
Fiona抱起阿思，“来，auntie同你落去……”
柏翘却一把抢过，“来，daddy抱你……”
Fiona不高兴地瞪著他，柏翘道，“叫咗你唔好做呢d嘢架啦……”
“有咩喎……都唔会有事嘅？”
“万一有事咁点算？”
Fiona气呼呼地下楼去了，柏翘无辜地耸耸肩，对阿思道，“睇下，auntie几唔乖？”

上午，陆维维处理好案件资料，同往常一样去深水埗长沙湾探望年迈的外婆。
刚进门，就听见电视开得很大声，妹妹陆程程正坐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一动不动。
陆维维和陆程程早前中学时候就跟著父母移民去了加拿大，但想不到的是，两兄妹大学毕业之后，竟相继选择了回来香港工作。陆维维考取了律师牌，陆程程则追随兴趣做了瑜伽导师。
陆维维看见妹妹只顾著看电视，故意大声地叫道，“婆婆！我来探你啦——”
陆程程很不满地回过头，“嗌咩嗌，婆婆都唔喺屋企，阻住人d睇电视……”
“咩话唔系屋企？”
“系呀，去咗周师奶屋企打牌啫嘛——我d本来谂住等你饮茶，鬼叫你咁迟先来……”
“咁有嘢做呀嘛……”陆维维意兴索然地坐下，抓过遥控器。
“唔准换！”陆程程一把夺过来，“唔准啊，就嚟开播啦！”
“咩开播啊？”就看见一阵音乐响过，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娱乐新闻眼”。
“无聊！”陆维维扔下遥控器靠在沙发上。
美女主播笑容可掬，“各位观众你d好，欢迎回到呢一节嘅‘娱乐新闻眼’，喺呢个‘娱乐最劲爆’环节呢，我想同大家倾一倾寻日发生嘅一件事，呢件事而家可谓轰动全城，即系女明星丁乐宜遭人‘泼水’了……”
屏幕上出现丁乐宜的照片，“女明星丁乐宜最近系不断有负面消息爆出架啦，譬如同marco嘅分手事件，同富商酒店开房事件，自杀事件等等，仲一度遭到电视台雪藏，但系点都唔及佢突然间宣布退出娱乐圈咁轰动喎，而更加离奇嘅系，丁乐宜宣布退出唔够一日，即遭到几个疯狂fans当街泼水，镪水？唔系，柠檬水喎……”
照片变成了Fiona和丁乐宜蹲在街头的狼狈相，两个人都瞪大了眼一脸震惊，陆程程兴奋地叫道，“系佢了系佢了！安琪！安琪返咗嚟了！”
“咩人嚟架？”陆维维已经昏昏欲睡，不情愿地睁开眼，看见那个满头满身湿搭搭的人——“Fiona？”
美女主播继续说著，“事件发展到此，我谂大家注意嘅焦点已经唔系丁乐宜咁简单了，冇错，旁边呢个误中副车嘅人，就系已经喺娱乐圈消失咗三年之久嘅玉女明星安琪。安琪曾经系影视歌三栖明星，娱乐圈小天后，”屏幕上不断变换著安琪的照片，“三年前，由於未婚夫施伟霆、未来老爷石岩双双卷入娱乐圈罪案而同佢d一起宣布退出，从此行踪成迷。估唔到，佢会用呢一种方式重新回到我d嘅视线。安琪虽然喺娱乐圈短短几年，但系佢甜美嘅外形，卓绝嘅演艺天赋，吸引咗几十万fans，而呢班忠实嘅fans，时至今日仍然等待紧偶像复出嘅日子……”
陆程程热泪盈眶，不断点头，“系呀，系呀！”
“至於安琪点解会返嚟香港，系咪同丁乐宜有关，佢同丁乐宜之间又系咩关系，请期待我d嘅后续追踪报导。而家讲返呢个泼水事件，警方调查后表示，系由於……”
陆程程拿起纸巾擦脸，激动地抽泣，“安琪，你终於返咗嚟……”
陆维维愣愣地瞪著妹妹，脑子里千头万绪乱糟糟的一团，“Flora，你话佢系边个？”
“安琪呀！我偶像安琪啊！”
“佢系安琪？佢系明星？”
“哽系啦！你冇听电视讲架咩？”
路程程开始翻看她之前储存的安琪剪报，如痴如醉。陆维维看著那个或清纯，或性感，或妖娆，或冷艳的人，他悄悄躲进房里，给儿时老友、私家侦探纪安居拨出了电话。

有啊，还有呢

药煲的的士停在马宅大门外，她打电话让柏翘把阿思带出来。
父子两个往外走的时候，柏翘看见电表房里三姐叫来的工人在修理电视光缆，於是上前问道，“师傅，咩事啊？”
电讯师傅很纳闷地问，“阿生，你d系咪得罪咗咩人啊？”
“嗯？点解咁问嘅？”
“你屋企条line好明显俾人cut咗喎……”
“系？点解会咁嘅？”
“我点知啊，问番你d自己喽……”

“mummy！”阿思见到药煲，很兴奋地好远扑上去。
“阿思，有冇挂住mummy啊？”
阿思立刻在药煲脸颊亲了一下。
“真系乖了……”
柏翘见药煲显得很憔悴，於是问道，“近排好攰啊？”
药煲无奈地笑笑，“见到佢d屋企人咁伤心，我呢d，真系唔算得咩……”
柏翘黯然道，“对唔住，单case pass 过来我度，不过都冇咩眉目。”
“林sir佢d明嘅……”药煲拍拍他，“唔讲呢d了，下次都唔知几时返，今日开心d先系。”
柏翘提议道，“咁不如搵个地方坐低食d嘢，当同你d饯行好唔好？”
药煲笑著点点头，向大宅望去，“Fiona呢？唔叫佢一起？”
“佢唔嚟架了，我外父外母听日去南美旅行，佢要买d嘢俾佢d。”

立文开口就问，“柏翘，Fiona冇嘢挂？”
“冇嘢？有咩嘢啊？”
“你唔知？”
“知咩啫？”柏翘觉得好笑，“Fiona而家咪好地地去咗shopping喽……”
“仲shopping？你冇睇新闻啊？”
“屋企电视坏咗喎……”柏翘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抬手招来服务生，“俾份今日嘅报纸我。”
“柏翘，Fiona上咗娱乐版头条啊，嗰新闻话……”
柏翘疾速翻著报纸，看见头条标题：“丁乐宜遭人泼水，安琪误中副车。”
他的心一点点向下沉去，猛地挂断了电话，对一脸迷茫的药煲道，“sorry，我有急事，走先。”

柏翘一路都在不停打电话。
Fiona的电话飞去留言信箱，马生说她约了旧同学ling，ling说Fiona根本没出现过。
他直觉有什麽事要发生，但却说不清楚，忽然想到早上没了讯号的电视机，难道……
湾仔警（不要变*）察总部，刑事情报科会议室。
郭启超合上文件夹，“呢个就系我d‘天使重生计划’嘅全部内容，大家明唔明？”
“明白！”
“好，咁而家讲下具体部署，Fiona，你继续做安琪；easy，阿欣，你d系参赛选手；其他人，昌哥，大侠，辉仔，Sunday，细抢，负责外围接应，昌哥，由你incharge，记住，一定要隐蔽，唔好俾其他人见到你d同佢d三个有任何正面接触。”
“yes sir！”
“下个星期一开始，所有人stand by，照我order行事。”
“yes sir！”

山顶餐厅。
柏翘点了药煲爱吃的冬阴功汤，海鲜拼盘，龙虾沙拉、生蚝和草莓汁，药煲看著他像过去一样细致地打点一切，心中无限感触。
今天的湿气很大，远处的维港，看上去雾蒙蒙。来往的船只，像模型一样在海面上滑动。
柏翘见药煲一直望著窗外出神，便问道，“加拿大天气好好多，你哮喘冇再发作了挂？”
药煲淡淡道，“耐唔耐都有d唔舒服，不过……真系轻咗好多。”
“嗯，咁都好d，你返去多保重身体。”
“柏翘啊……”药煲忽然叫道。
“嗯？”
“有件事我谂咗好耐，好想问你。”
“咩事呢？”
药煲瞪大眼睛看著他，“你究竟有冇曾经中意过我？”
柏翘一滞，侧过头笑道，“都过咗咁耐了……问呢d嘅？”
“咁你知唔知我点解要求离婚呢？”
“阿煲……”
“我问过阿ling，佢同我讲，原来你一早同Fiona约定，用两年时间努力读书，之后升帮办，之后结婚，系咪呀？”
“阿煲，呢d好耐之前嘅事……”
药煲失望道，“柏翘，我d而家都唔系夫妻，点解你仲要闪闪缩缩，唔肯正面答我呢？”
柏翘无奈道，“系，我d系有咁嘅约定，不过……”
“不过你以为Fiona殉职，但你都要执行呢个约定，所以你读书，升帮办，之后搵人结婚，所以搵咗我？”
“Sorry，我唔知点讲……”
“算啦……”药煲苦笑著，“唔使解释，我谂过咗今日，终於都可以放低嗮d嘢……”
柏翘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著她，这时电话响起，是立文。

补上补上，sorry啊

在快到半山的时候，柏翘终於收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迫不及待按下接听键，Fiona的声音此刻宛如天籁。
“柏翘……”
“Fiona，你头先去咗边？我搵唔到你……”
“头先……有d事，我啱啱返嚟……”
“好，唔好出去，留喺屋企，等我，我即刻返！”
柏翘一阵风般冲进卧室，看见Fiona穿著宽松的家居装，在整理床上摊满的衣服。
Fiona诧异地看著气喘吁吁的他，和他脸上写满的焦急。
“柏翘……”
他定定地看了她三秒，不由分说将她拉进怀里，揽的紧紧的，好像生怕会跑掉。
Fiona眼里渐渐沁出泪水，她抬起头寻找他红润的唇，轻轻地……吻上去。
柏翘楞了楞，有点惊讶，在他心里，在某些方面，Fiona还是个小女孩。
有多久没这样了？他不记得。然而，当心里的焦虑，担忧，恐惧和不安一股脑爆发出来，他捧住Fiona的头，仿佛要把她吸进身体里，牢牢的嵌住，永远不分开。
两个人，就这样难分难舍纠缠在一起。

直到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柏翘蓦然惊觉。
“做咩要喊？嗯？”他极尽温柔地问，“唔好喊了，唔使惊，有我喺度……”
Fiona哭得更厉害了，“柏翘，对唔住啊，柏翘……”
“唔好喊了，我知，我全部都知……”他轻声哄著，搂得她更紧，“偷拍啫嘛，傻妹，你都唔想架……唔使惊，好快冇事架了……”
“唔系呀，柏翘，我……”
“电视机整好架了……同你请几日假好唔好？”
“我……我接咗郭sir嗰operation……”Fiona终於讲出来。
“郭sir？！”一盆冷水兜泼下来，冲走了所有的温暖甜蜜。
柏翘对郭启超的印象不是太好，一部份是因为madam袁，大部份是因为8年前，他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改变了他和Fiona的人生。他知道他已经调去了CIB，他最希望的是，他和Fiona可以永远摆脱过去的噩梦，就这样平淡快乐生活下去。
“郭sir要你做咩？”他虽然猜到，却还想要亲口证实。
Fiona嚅嚅著，“做……佢想我……”
“卧底系唔系？啊？！”他使劲抓著Fiona的肩膀。
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涌出来，Fiona觉得看不清柏翘的脸，但是，她还是倔强地点点头。
柏翘颓然坐倒在床上，喃喃道，“原来，佢根本系专登……”
“唔系呀，柏翘！”Fiona语无伦次地解释，“件事真系意外嚟架！我d都唔知……我冇谂过会咁快……我初初……我仲以为唔使……仲以为我可以……”
“唔好讲了，”柏翘缓缓摇头，“点都好，Fiona，我唔会俾你去。”
“柏翘！”Fiona看著他快步走向书房，却怎麼都追不上他的两条长腿，“唔好啊，柏翘，唔好啊……”
书房门啪地关上，还上了锁，Fiona在门外，焦急地跺脚。

柏翘拨通了郭启超的电话。
“郭sir，我系李柏翘，有关Fiona做番卧底嘅事，我代佢请辞……”
“唔系，你唔需要知点解，总之，佢唔会去。”
“郭sir，你唔使同我解释嗰operation，我系O记唔系CIB……”
“Fiona？佢谂法同我一样，一个月又好两个月又好，总之佢唔去得，唔该你搵过第二个。”
Fiona不住地拍著门，“柏翘！柏翘啊！”
门开了，Fiona差点跌进去。她看见柏翘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子里，握著电话的手垂在身侧。
柏翘上前揽住她肩膀，柔声问道，“肚唔肚饿？”
Fiona下意识地抚上腹部，BB忽然动了一下，她点点头。
“咁……整个姜葱蟹过你呷好唔好？”

浩园。
在迟缓哀痛的苏格兰风笛声中，meimei的灵柩被抬下灵车，停放在墓穴附近。
所有人自觉低头默哀，无论是警队高层还是SDS或者EU的同事。这个叛逆，自大，又不太会做人的女孩儿，往日的一切恩怨，都在灵柩徐徐入土的那一刻，画上了句号。
柏翘和药煲跟在人群队尾，将一只白玫瑰放在刚刚培好土的墓穴上，柏翘看著meimei和隔壁的陈亚炳，两座墓碑上有两张灿烂的笑脸。他微微躬了躬身，心里暗下保证。
上午10点，浩园外的车流有序散去，柏翘拉住要走的药煲，“今晚我送你同阿思。”
“嗯，”药煲微微点头，“我仲要帮林sir搞埋d首尾，走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