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府志记有载，掖县西北之斧山出温石，可为器皿，温石即蛇纹石，其质地细密，润泽耐火，而云炊米之器皆以温石为大釜，行军釜想来又有不同。而我早年游赏之处，皆为名山大川，小小莱州并不曾至，也未当真见过铸器之温石】
【近来研读典籍，有意引温石作他用，却因不辨其形，不识其性，并不敢妄动】
【眼下诸省逆常横出，金虎符在主帅手中，难免哪日就征调我们营中兵力，我不愿此时再观行军釜，适逢兄长下值，亦去寻人】
兄长供职光禄寺，可亲自敲过那行军釜？

【各营营房与演武之所总不同于他们这几间衙署，约莫是儒者身浸文墨，即便是公文上的几行批注也见端方，那些字似是锢了谁的性情，可我转念一想——营中军士千百，一样要戴甲披盔，守那些未必明晰的教条】
【漫不经心的睨过他案上所陈，拍过襟上的土，又指了这房梁】落我一身灰，有茶吗兄长。
【实则是马踏沙土，与他的房梁并无关联，光禄寺所掌之膳馐皆为吉庆事，此番各路伐乱，尚不知各营陨损多少兵士，这行军釜是否又会派上用场】
沈府是无事，自从见过掖县温石的记载——便是那行军釜的材料，我这眼皮就直跳，没准这大家伙他日能救我一命。【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奇巧事，当然就唤来了一枚大家伙，且拽了所佩之玉往釜上一敲】
【嗡——那闷声如龙吟，还挺响！】嘿，这个好，我也没指望能在此遇着兄长，万一你去谁家贵邸做客了呢，我多跑两趟无事！我马快得很。

你小子，军营里头是没个茶水了吗？要来光禄寺打秋风。【虽是言语不饶人，但也从渐干的风炉里，提了一盏沸水，浇筑一碗热茶，推给了守明。】
行军釜的材料？有什么稀奇的，若你说是早前的铁釜，眼下怕是找不着了，这批是前些年新制的。【又似想起图门往事，又补缀道。】你打小在京畿，图门那头，这类岫岩玉多的是，虽名为玉，但其为石，很是耐火。
【言及此，眉梢一挑，询道。】火器上使？

【旧时念书不用心，至今方悔文章眼前过，只留了寥寥几字在心中，若非得祖荫，也难在营中吃上官俸。极力搜寻旧时见闻，眉头几要拧作一团，终是忘了茶是沸汤，混作了能一口闷下的酒】
怎这烫！这什么茶！【舌根一麻，方才想说的话也吞下大半，便顺他后话续道】这胎厚，炸得坏吗？火器上我可没研究过，前日里我们营的副将提过布火器阵，也是说凿一些有硝石的土块备上。
【又锤了这大家伙一下，嗡嗡作响，似是它不情不愿】倒是能用这家伙盛土块。

【入了这廊庑房，我也忘了他是个行伍里的人，泰半是喝不惯热茶的，眼见着他烫了口舌，顺手从案前掏了个没用的石器，急忙忙的从院前井水里舀了一碗。】
快簌簌口，含着别咽啊。【宽袍官袖一捋，递陈给他，又听闻后话，堪堪判下断词。】岫岩玉虽说可耐高温，但火器我倒未曾琢磨过其中关窍。也不大晓得，到底抵不抵用。
【又提父，平声道】早前我父亲在图门时，倒是有试过，岫岩玉虽能隔热，损耗极大。【皙白骨腕映衬着白云石的碗口，略一思忖。】
这白云石，你要不也分一些去试试？

【他步法甚敏，才迈出这门槛便又折回，我只念古人投笔从戎的可能性，先得有个能避流矢的机敏，不然能举千钧之重的勇毅也不过是莽夫。心念一分，又感于兄长呈来的水委实凉冽激齿，顺而咽下几口】
耐火耐火，到头来还是水来克火，到底是拒之不如克之。
【这几日游览各处，遍阅杂书，不过是为了他日不做阵地里的无名怨魂，危难时能救势救己。我亦不知诸多材料之性，勉强几下几句，又观这碗】
把这碗敲碎了吗？他们为了取材什么都做过，只是在你的公署敲你的碗，这不像吉兆——要不换个金碗，兄长你就是敲不坏的金饭碗了。

别咽啊，让你含着。【他一脸不明所以，只好用长指指向舌苔。】你方才叫滚茶烫着，这会儿含着，免得生疮，岂不遭罪？【实打实的行伍憨实的性情，将白玉石碗索性递在他掌心。】
先前听父亲提过，虽同为硝石，但用于火器之上，所损耗，所取材，所需量，皆是需要考量，你既有心钻研，索性也一并拿去，我这库房记个文数就成。
【闻得后话，英眉一立，怒道】你小子，来鸿胪寺砸兄长饭碗来了？早知如此，方才就让你寻空门得了。【长指又顶黄粱，又道。】你是不是叫热茶烫昏了头？
这会儿什么时候，我在这用金饭碗，这官是做到头了，国危如累什么卵，户部那头急的跟热锅坐腚似的，我用金碗，还不叫人活剥了。
【手一扬】得得得，你拿走，别敲了

【汗水血水皆往腹中咽过，这井水反而清白，混不吝的摆了手，只将他与我的白玉石碗在手中一抛，抛过一尺，又稳稳接在掌中，能接住便能避，不论是颅顶上抛来的是火矢还是巨石】
【咧嘴又同人笑笑】你气什么啊，头昏了没事，眼快手快脚程快就行。
【营中若有调遣，我自来不及临时抱佛脚，乘机又询人一言】那多给我几个呗，研摩一物定有损毁，好兄长，多记俩数，既然计数就可以的话。往后我要是能跟着去前线，以我之敏锐，总能得些恩赏。
嘿，到时候易你一个金碗不就得了。

你小子，混该空来一趟，哪有来鸿胪寺找物件的道理。【虽是口称不服，但也依着他话，起身去了库房，从一堆杂物间，寻摸出几个不同石纲的硝石器来。】
【将这些物件，也都摆在他面前的案上，两手拍落了一地尘土白灰。】你那一房可就剩你个独子了，沈家岂会舍得让你上前线。【口出无意，但却言及其父母亡故的旧事，守明垂下眼，我也自知的讪了讪，一拍脑袋。】嗐，行，金碗等着你给我。
走罢，这会儿衙门都没人了，去你那，咱哥俩喝两盅。
【协同而出，过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