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来瞧城隍爷出巡是家中爱玩的小辈儿提的意，七叔是最同我们亲近没长辈架子的，自然乐得相随，远远瞧着元烈跟在几个兄弟之后凑着热闹，自己则远离人群颇有种被迫而来的意味，我只需看顾好元烈，将他安安稳稳地带回府，便不会惹得额娘的数落。）
（余光环顾，发觉尚有一人与我一般远离人群，不过她大概是被遗落的，一如她在叶何府中的身份。回眸望了薛兰若一样，惯有的清丽孱弱，瞧什么都好似存了些可怜的意味，我不太喜欢她，自也不愿意同她主动搭话。）
（可偏偏不巧，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细白小脸略滞，终是蹙了眉，将脸转到一边。）

OVO围观小媳妇儿

（一路安安静静地随在人后，明明是一道出来的一大家子，可与前边的热闹喧嚣比起来自己这边像是被隔绝开来般，噢，可能还不止我一人。）
（想到这，视线下意识向不远处调转，却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心底掠过一丝好奇，来不及细想她又将目光调转开来。若是以往，我只当没这回事，反正府上众人在面对自己时多是这般态度，但在那人离家多年的如今，我已做不到再静默下去。）
凤持表妹（施施然走到她面前，声量放得很轻，一贯的弱柳扶风，但明明相似的她却从来都是矜贵冷淡的，这怎么会不让人羡慕甚至嫉妒呢）
难得这么多人出来玩，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是啊，这么多人出来，你怎么也落了单。
（薛兰若实在不得我喜欢，莫说她的身份已经触碰了我的忌讳，就是这般弯弯绕绕，看似弱柳般的性子也一样不合我的意。叶何府上的长辈亦不知如何想的，竟还将她留在这儿养大。）
哦，对了，清明时节，合该凭吊亡者。薛姐姐应该记挂旧人，哪有心思玩乐呢。（依我说，她今日就该把自己关在屋中，好好静思追忆才对。我本就是个不遮喜恶的人，又或者说这世上会让我生出欢喜的人，也不过寥寥，薛兰若是外人中的外人，远不需要我伪作和善，以礼相待。）

我，我怎么能一样呢
（一句话说的极轻柔而又诚恳的，似真觉得自己与她们不能相提并论，也融不进一块，这并非仅只是在卖惨，是对自身处境的最深认知，虽属叶何表亲，又有出生前长辈们口头的娃娃亲，可如今在府上又有几个人是把自己当表小姐，当他们未过门的少夫人看呢？）
（但这些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呀。）
（面上更是委屈了几分，在她提及凭吊亡者时，因着年岁尚小，应琮甚至没来得及上族谱，自己这个名分未定的未亡人又哪里有资格凭吊，眼圈蓦地红了，话里夹着些许颤音）
自是一直记着的，不敢忘，也担心凤书，我们在京中还能一起去扫墓凭吊，他一人在外，思念家人的时候一定很难受

（若是这般三言两语闲叙，我倒也不至于句句诘问，真让她一点都下不来台。可她偏偏提了长兄，让原本就未带笑的小脸露出几分霜寒之意。）
你有什么资格，担心我哥哥？
（细长的眉黛微挑，容貌遗传了额娘的稠丽，便是年岁不大，也能初现端倪。又加上性格寡薄，端着睨人，无端生出更多的冷漠疏离。）
薛兰若，我额娘素来不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你在客居叶何多年，对外说是投奔来的表小姐。我若是你，就该老实谨慎些，不该提的人别提，没得自讨没趣。

表妹怎么这样说呢，我与凤书，我们本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呀，他离京这么久，我有些担心也是应该的
（说的本就是事实，在她还没出生的那几年，我们三人本就是最好的伙伴，吃在一处玩在一处，就是应琮去世后凤书性子大变也没忘了照拂自己，偏后来还有了她，偏偏凤书还被送走了，这样说起来，八字硬克身边人的又何止是我。）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哀色更浓，眼眶里盈满了泪，说话间也带了哽咽，断断续续）
我，我知道的，我有今日全靠叶何家的长辈们照拂，婶婶不喜我也是应该的，平日里我自然不会去婶婶面前惹她生气，只是今日，我想着大家都怀念故人，记挂不在身边的人，原来是我想错了

（偏首观瞧这薛兰若泪眼婆娑的模样，也明白为何额娘从未将她放在眼中。依着额娘的出身和秉性，焉能看得上这样唯唯诺诺的。叶何府中的长辈惯爱仗着旧情谊为后辈做主，我那素未谋面早夭的哥哥，若非与她有了娃娃亲，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她的罪过，偏要凤书哥哥代受，这世道着实不公。走到薛兰若面前，贸然伸出手，刮下她腮边的还未坠落的泪珠，垂眸凝着沾湿的指尖，像是在欣赏罕物，随即轻啧了一声，眉眼溢满鄙夷搓了搓指尖，像是要抹去什么脏手之物）
你在哭给谁看。（眸光自她面上，移到早已走远的府中的众人）你不会还在痴心妄想，觉得有人会在意你的眼泪吧？
（素净的小脸露出笑，眨眨眼睛似是纯然无辜）为何要记挂我哥哥？等他回来，该唤你什么？嫂嫂吗？

（话说给谁听，我又哭给谁看，自然是有心的人会听会看，眼角余光里亦是前边渐行渐远的叶何府众人，这样的日子，还是一心只记挂着游玩，高门大户里果然最没有人情味。）
（泪扑簌簌落得更凶，原本话说到末尾还状似难过的垂了头，如今又像是被她的话惊吓住，带了慌乱抬眼）
表妹可别这么说，当初外祖母说是有亲，可没好与谁定下，我一个人的名声自是没什么要紧，凤书如今可是上了族谱的大少爷
（以前还会暗恨外祖母当时不利索将婚事定下，如今又有些庆幸，当一个上不了族谱的名义上的大少爷的未亡人有什么用，自然是要做这府上正儿八经的少夫人才是。）

（待会儿城隍爷巡游，人群皆往那处去，我无心赶这份热闹，才有了当下这一出好戏。生而敏锐，自是听出薛兰若的意思，可我哥哥怎么会看上这个女人，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可以不说，别人也可以不知道。但是只要凤书哥哥心里头，把你当做那个早夭之人定下的妻...（我是被凤书哥哥庇佑长大的，在有他的地方，自是娇惯跋扈得不成样子。语气颇为笃定，反问薛兰若）
你既自幼同他二人一起长大，怎么会不了解凤书哥哥的脾性？我劝你，早日搁下这样的心思，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次不成也就罢了，第二回再落错了子，这局棋可就彻底废了。万一我额娘一个不高兴，要请府中长辈将你回去金陵，你还有现在的日子可过么？

（若是可以，我也宁愿当应琮的妻，从名字就能看出来，琮为宗玉，本就有传承的意义，作为长房嫡长子不光是他父母，整个叶何府都对他甚为看重，不然也不会因着他的出事后连同胞所出的弟弟凤书都送出了京城。）
（也不只是这一点，虽说从小与他二人一块长大，但两人对我的态度却是不同的，应琮温和体贴，凡事总能为我张罗妥当。而凤书却只视我为朋友，或者，正如她所说，我是他兄长未过门的妻，所以在应琮出事后他开始照拂于我，但仍有几分疏离，我以为是他性子如此，而当面前人出生后我才真正见到那人温情的一面。）
（想了这么多，对她后边那些言语自是没听进去多少，即便听了也不会照做，现在这样凡事没人搭理不过给口饭吃的日子算什么，我本也可以像她这样过的金尊玉贵不用事事看人脸色。）
表妹说的是，他的脾性我当然知晓，也不知这么久不见可改变了多少，不过他是个善心人，从小没少照顾我，我自然也是盼着他早日回来，难道表妹不想念他么，他若知晓了应该会很伤心罢
（拈起帕子拭掉脸上的泪，这一出到底没算白费功夫，至少让我更认清了如今的处境，既然定了主意，总要好好为自己的以后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