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说不清为什么觉得樊晓纪不像活生生存在的人。
之前一天劳动把生物课本放在天台上的植物园，清晨一回到学校就急急忙忙往顶楼赶。清晨大雾迷茫，周川离弓着背先进行了一遍粗略的搜索，刚走到番茄地的时候就被一管子水当头一浇。男生移开了手中的水管。
“在找什么？”也还是好心的。
“课本唉——啊……”周川离踢到后边的水管，整个人向后倒，正好一屁股坐在莲花池里。男生一副“怎么倒霉的事都被你撞见了”的表情，向她伸出了双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坏心，女生抓住了男生的手，向后大力一扯。
“喂！啊，啊……”樊晓纪试着维持身体的平衡在池子边挣扎了一会，然而下一秒还是硬生生地溅起了一阵水花掉到池子里。
“抱歉啊。”女生忍着笑用右手在脑袋旁边比划着抱歉的动作。
“没关系……”男生面无表情地说，“不过，掉进来的时候，我刚捡到你的书。”男生向女生甩了甩拿在手里已经湿透的生物书。
“……”
无视周川离伸过来的手，闲得无聊的男生翻开手上还不断往下滴着水的生物书，一开始的几页也还算好，而翻到中后部分的时候，出现越来越多写在页面边角空白处一小段一小段的小说情节，被水浸得化开了毛毛的边，充满温暖的厚实感。
“你不是吧？连生物书上都写？”
周川离略一皱眉，伸手就要抢回自己的书，男生往边上缩了缩，仍然抱着书没有放：“又准备写女生死掉？上次写在我书上那篇也是女生飞机失事死掉吧……你就不能换换男生？”
“你懂什么？”周川离这次没客气，直接站起来一把夺过自己的书：“这是剧情需要！”
樊晓纪一边拍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嘿嘿”地笑起来。
柔软的风顺着顶楼的风向标钻进来，操场上陆陆续续传来被距离放大的喧闹声，清晨细碎的金色云光掉落在对面楼顶的广告牌，上面是个对着朝阳微微露出笑容的女生，而除笑容外，更多的容颜隐在投到上面的山峦的阴影之后。
“阿纪你是哪里的人？”
“嗯？”男生抖着衣服的手停下来。
“我是说——我觉得之前好像见过阿纪你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啦……可是，”女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觉得和阿纪你在一起很舒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是说，在之前，即便是跟妈妈在一起，都没有办法说出来的话……我都想……”
我都想说给你听。我
统统说给你听。
关于自己的那个遥远的梦想。
并不是说因为知道那些大腕作家一年挣百万的新闻，也不是因为过分地去崇拜某个作家。不是成为了作家就是怎么地了不起。
想为自己拼命地努力一次。不管是被关心还是被称赞还是被批评还是被臭骂一顿也好啊。尽管稍微一熬夜就会发烧，虽然班主任也曾经无不遗憾地说她没有关系让我顺利录取，虽然写完的东西被妈妈随便看一眼就说不懂啊不懂啊。虽然磨磨蹭蹭三年又六个月依然什么都不是。
可是我。
“阿纪，你知道么。我就是想当个作家。隔壁的里桧考过钢琴十级或是A君还是B小姐拿到世界舞蹈比赛冠军也好——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想当个作家。”女生一直维持平静的声音。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只好把视线放到更远处的日出上。在地平线上慢慢移动的小半片太阳，投下最初的隐约暧昧不明的光线。
“原来从小就有这种想法啦。”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等待女生说完的樊晓纪正对着女生的视线温和地笑起来，“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