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Blake问。
“嗯，我在想星星和宇宙。”Yang撅起嘴，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
但她实际想说：“我在想你。”
——
Yang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偏蓝的灰色铁皮，她的视线又模糊了一阵，等恢复过来后，那些她自己贴上去的贴纸，就这样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睛。她一伸手，就触碰到了那上面的一只卡通黑猫。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撑了起来。
Yang其实很久都没有梦见过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些事情了。毕竟那都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她忘记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放下牙刷跟牙膏，把漱口水吐进处理槽，取下毛巾在流水下浸湿。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Blake了？Yang自己早就记不清了。她知道的只有在曾经的某天早晨，她就不见了踪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没留下任何东西，没带走任何东西，仿佛人间蒸发，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她只是纠缠在Yang心上的幽灵。
但已经过去很久了，Yang也不再痛苦和困惑，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Blake的生活了。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去餐厅的路上没遇上什么人，Yang往走廊的窗外看了一眼，远远的有一个明亮的小点，在它旁边貌似还有另一个略小一点的亮点。她们的飞船正往这个恒星系驶去，在这个星系里的气态行星采些能源上来。
但那不是Yang应该担心的事情，她打着哈欠，把手放在了门口的识别系统上。
舱门刚打开，里面的咖啡香气就飘了出来，她从入口拿上杯子，放到咖啡机下，在另一边的食物打印机上按下了两块吐司、培根和鸡蛋，就滑到窗边，划开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换上了城市的虚拟影像。
机器臂将她的咖啡跟早餐都送到了她的面前，都还冒着热气，虽说没有自己在厨房做出来的合她的口味，但在这茫茫宇宙中一小艘飞船里倒也不强求什么多的。
她刚带上耳机，Ruby就溜到了她身边，连着她的曲奇和牛奶一起。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养成喝咖啡的习惯。
“早上好啊老妹。”Yang咬了口吐司，懒洋洋地跟她击了个掌，“今天有些什么工作？”
“在引擎室打游戏咯。”她拿起一块曲奇就往嘴里塞，“昨天我跟Penny才又创了一个新纪录。”
“牛。”Yang搓了下Ruby的头顶，看着Pyrrha在对面坐下，Weiss紧随着她的脚步，盯着她手里的屏幕，哪怕是早餐送到了她的面前也没有分神。Yang切了一小块鸡蛋下来送进嘴里，朝Pyrrha扬起眉毛，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废寝忘食的Weiss。
Pyrrha笑了笑，耸耸肩，端起了自己的咖啡。
意思是：“你还没习惯吗？”
“别在那里挤眉弄眼的，能不能让我好好把返程之前的燃料给规划好了。”Weiss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说道，她轻轻敲着手里的泛着淡淡光芒的屏幕。
“我们要返程了？”Yang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想起了在陆地上的家，想起了比飞船休息舱要柔软得多的床，想起了可以自己做饭的炉子跟烤箱，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家。
“一两个星期之后吧，等我们在前面那个恒星系采集到能源后，我们就返程，飞船检修。休息一个星期，我们就又去另外方向。”
Yang想再打听些细节，但被Weiss给推回了她的工作舱。她撅起嘴，把腿搭在工作台上，无聊地摇着椅子。
医务室通常都不是别人会常来的地方，除非是谁又被割伤了，其他情况下，Yang的工作舱可以说是人迹罕至。虽说她也能去其他人的岗位上晃晃，但是除了锻炼时间，她也实在是懒得动弹。
但她也有办法来对付这种无聊的时间，鉴于她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聊的。
医务室几乎是纯白的，这就让它成为了个还不错的投影背景。Yang有一个3d投影仪，很小巧，被她带上了飞船，这样她就可以在办公室里创造她任何想要的环境或者是放任何想看的电影。
她随意地躺在一张病床上，在没有人来的时候这张病床也形同虚设，大多时间都是她自己躺着。天花板上映着一部电影，内容她没太在意，毕竟自己只是想有个什么东西来消磨时间。
她盯着电影中的一个角色，无缘无故地想到了Blake。
她以为那场梦就是她对她记忆的全部，但不是。
她记得她们小时候，比那场梦里的场景时间还要早。早到她们还是两个小不点，在小学里拉着对方的手，编头发，编手链，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
那个时候，Blake比她更高，高出半个头，Yang有时候会赌气似地跟她说以后她一定会长得比她更高，Blake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仿佛她大出去的那半岁就让她成为了小大人一样。
Yang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给她传纸条，在上面写些她刚想出来的笑话，或者是跟她抱怨的当天的午饭，然后在午饭时间，Blake总会分一些自己的午饭给Yang，Yang也会把自己的午饭分给Blake。
Yang翻了个身，下床关闭了投影仪，重新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灯。等室内恢复光明后，她坐到工作台前，伸手把身边的屏幕调成透明，这样她就能够看见飞船外的景色。
她记得，小时候Blake跟她说，她以后想要星际旅行，想要到各个不同的星系去旅行，想要到各种各样的星球上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现在Yang达成了她的理想，虽然她们从没有在星球上着陆过。但是Blake，Yang不知道Blake在干什么，有没有实现她的愿望。她敲了下自己的工作台，叹了口气，站起身，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吉他。
她坐回原位，腿搭上了工作台，吉他就这样被她抱在怀里，她没动，只是看着外面广阔的宇宙。远方无数恒星闪烁着光芒，她手中漫不经心地拨弄的吉他弦，继续盯着那些星星。
她又想起了，在她们十三岁的时候，躺在草坪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划破天际的银河，Yang在那个时候会用自己的尤克里里弹些曲子，而Blake会跟着她一起轻声哼歌。她们会辨认天上的星座，Blake拿来一本书，上面罗列了所有能够在天上找到的星座，她们就这样花很久很久的时间，在天空中寻找着每一个星座。
Yang发现了一团星云，扩散范围很大，她吹了个口哨，想要把它拍下来，但想想还是算了。
她想，Blake有没有可能跟她看着同一片星空，不管她是在地面上，还是在哪里。但是Yang自己就摇摇头，笑着抛开了这个问题。如果她在地面上，这里可能并不在她所能看到的那片天空中存在。如果她不在地面上，嗯，那就不是Yang能够猜测的事情了。
她依旧看着窗外，手上弹起了曾经她经常唱给Blake的歌曲，她看着那些闪耀的恒星，慢慢地张开了嘴。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darling,kiss me.”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I love you.”

午饭后，Yang决定去温室转转。飞船上的饮食也不完全都是些用营养粉打印出来的食物，大多数是的，但温室也提供了一些食物来源，主要是水果，还有咖啡机里的咖啡豆。在大多数时间里温室没有人照顾，飞船上的人基本上也就是任它们随意生长。Yang也只不过是偶尔过来看看。
要说来得比较频繁的，可能就是Pyrrha了，在指挥室里没什么事情的时候，Pyrrha就会过来，给这些植物剪剪枝条什么的。所以温室里这些植物的管理，基本上也算是Yang跟Pyrrha自认的工作。
温室几乎可以算是“露天”的，半圆形的温室在飞船的顶部，把温室跟太空隔绝开来的东西用Yang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大玻璃罩。自然，实际上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要简单来说的，这个玻璃罩就跟飞船的那些窗户一样，能保护飞船里的人和植物避免大多数宇宙射线的伤害。
温室基本上可以自理，当然仅限于浇水和日照，这种东西可以通过设定程序来实现。施肥虽说也能够自动化，但飞船上没有相应的设备，把肥料溶进水中也并不是所有肥料都可以做到的。这时候她跟Pyrrha的用处就凸显出来了。
这些从地球上带来的土，不知怎么总是会残留一些植物的种子在里面，长出来的幼苗虽说也不会影响水果的生长，但她们还是会选择把它们给拔除。
温室里种得有几棵不同种类的果树，苹果、梨、桃子、樱桃还有橘子，其他灌木大多数都是一些草莓和浆果，还有像覆盆子和树莓这样的植物，还有其他的，Yang已经记不太起来了，毕竟在它们结果之前，她也懒得去分辨那些长得比较像的植物。
Pyrrha比她先到，搬出了角落的肥料，撕开了袋子，放着铲子等着Yang来。
她们通常不会一次性施太多肥，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她们就会缺少许多劳动的乐趣。
Yang帮Pyrrha把肥料先拖到果树边，它们实际上需肥不算太多，毕竟它们扎根的土壤要更肥沃，在刚移栽来时就已经施下不少肥了。
“最近在医务室里怎么样？”Pyrrha给草莓施肥的时候问她，但是目光依旧凝聚在那盆植物上。
Yang耸耸肩，铲起一些肥料洒进另一个盆栽中，等着Pyrrha把它分散均匀。
“还是老样子，没人受伤我就悠闲得很。”
“听你的意思，好像要有人受伤你才高兴一样。”红发女人咯咯笑着，用手拔出了蓝莓盆里的一颗小草，可能是某个禾本科的苗子，Yang并没有仔细看。
“倒也不用，这种清闲的日子也挺好的，希望在我们到家之前都没有谁受伤。”Yang笑着回复，接着往下一盆施进肥料。
等她们转完一圈，把温室里的植物全部施过肥后，她们就拿起了园艺剪刀开始修建果树。虽然在这种地方就没有必要挑能吃到什么样的水果了，但是修剪一下多余的枝叶总归是没什么坏处。樱桃树已经开花了，可能再过段时间，飞船上的人就能吃到新鲜的樱桃。
“我昨天梦见了以前的事情。”Yang开口，在修剪枝条的时候想跟Pyrrha闲聊一阵。
“以前的事情？多久的？”
Pyrrha跟她也算是从小就认识，只不过没有她跟Blake那般亲密，Pyrrha住的地方里她家不远，在上学的时候时常能碰见，但Pyrrha跟她就读的不是同一所学校，自然交流比起一直跟她一起学习的Blake要少很多。
Pyrrha在小时候说想要参军，想要主持世界上的正义。在十七岁之后，Yang几乎就没有见过她。直到最近几年，她在飞船上再次遇见了Pyrrha，得知她已经从军队退役，现在就跟着船队探索着浩瀚的宇宙。
Yang想了想，她的梦里发生的事情，发生在她二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跟Pyrrha联系过了。她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
“是你去参军的时候我猜，是关于Blake的。”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告诉Pyrrha多少，有可能是全部，有可能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切片，她剪下一根枝条，把它丢进堆肥机，思考着，自己愿意讲述的故事。
“但你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Blake了。”Pyrrha冷静地回答道，并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修剪着面前的果树。
“是的，很久没见过了。”Yang也冷静地回答道。久到她想说自己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但没有，她的样貌依旧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没有褪色，没有模糊。她的眼睛像她此时看不见的太阳一般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的嘴角像猫一样卷曲。她希望她能忘记，但是她做不到。
“她很不错。”Pyrrha接着说道。
“Yeah，”Yang点点头“她很不错。”
除了她离开了我。
Yang扯下了一些枯黄的叶子，堆在了树根边，没有扔进堆肥机。Pyrrha已经脱下了手套跟围裙，准备回指挥室去，毕竟跟她比起来，Pyrrha能算是一个大忙人。跟Pyrrha告别后，温室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她打开这里的智能操控台，连上自己的卷轴，整个空间中就沉浸在了音乐中。
她跟着旋律轻声唱着歌词，继续修剪着剩下的果树。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Summer还在，家里的院子种的有棵苹果树，秋天结果的时候，Summer会带着她跟Ruby摘果子，Tai在一边接着，然后她们一家人会在家里做苹果派，Yang负责帮Summer揉面团，铺上面皮，Ruby帮忙将苹果倒进盘里，等出炉后，Yang会亲自拿一份到Blake家里去。
有时候Blake会加入她们，帮着揉面团或者是切苹果。那天晚上Blake会留下吃晚饭，留下睡觉，Yang会拉着她到屋顶去，继续认那些她们没有认出来的星座。幻想在其他星球的生活，她们在屋顶上待着直到沉沉睡去，Tai把她们两人抱回房间。
Yang把地上掉落的树枝跟新鲜的树叶全都丢进了堆肥机，把剪刀放到了工具存放的角落，脱下手套，绕着温室里所有的植物转着圈。等蓝莓结果后，她就摘些给Weiss送去，虽然她觉得在她拿过去之前，Pyrrha也许已经先人一步了。等草莓成熟了，她就给Ruby拿过去一些。
还有其他的水果，拿到酒吧去也不错，那里可以算是Yang除了休息舱、医务室和温室以外待得最久的地方。AI酒保基本上可以满足你所有的饮酒需求，只要船上有需要的原料。
“现在要不去酒吧逛逛？”她摸着一片叶子自言自语道，“似乎太早了。”
Yang蹲在一株小番茄前，松了松盆栽里的土，虽然说一般要在施肥前松土，但影响并不算大，所以Yang也就不太在意。她发现上面挂了一些青绿色的小果子，用手去摸，还硬邦邦的，但是要不了几天，它们就会成熟，结成红色的果子了。
她站起来舒了口气，最后环视了一圈温室，看了一眼在植物后的星空，离开舱门。

Yang伸了个懒腰，在自己的床上已经睡了好几个晚上，却还有些不习惯。醒来看见的不是黑暗的星空，而是阳光明媚的天空，让她感觉自己反而想念起来飞船上的日子。她掀开被子，在凉空气中再舒展了一下身体，她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窗外。
昨天晚上下了些雨，现在天看上去都干净些，今天是她在家的最后一天，晚上又要飞到Atlas去跟Weiss她们集合。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衣服到浴室去。
砰的一下，Yang弹开了洗发水的盖子，她嘴里咬着梳子，揉搓着头发看着水流从下水口流走，想起在飞船上时洗漱，总感觉不能把头发上藏的那些灰尘，她在温室里染上的那些泥土，仿佛藏在深处，总让她感觉不舒服。
音响又播出了几个星期前她在医务室里弹奏的那首歌，她哼唱着，抹上护发素。
她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时，Weiss给她打了通电话，她的卷轴跟咖啡机一起鸣叫着，她伸手拿出杯子放在咖啡机下，卷轴接通Weiss的电话打开免提，就这么放在桌子上。
“怎么？这么早，想我了？”Yang打趣着，从柜子里拿出面粉，冰箱里拿出黄油，鸡蛋，牛奶，椰浆跟香草精准备煎煎饼。
“少来，我来问你准备好了吗，这次我们要换一艘飞船，之前检修出了些问题，没法及时地出航。”Weiss不耐烦地说，那边还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陶瓷碰撞的叮咚声。
“那我那些在船上的东西呢？”她准备说她的投影仪，她的夜灯。她原本还想说她贴在休息舱的猫猫贴纸，但想想那东西也没办法好好撕下来。
“搬过去了，温室里面的那些也移栽到新的温室去了。这次航行时间更久，飞船更大，还加入了一些新的人员。”Weiss还跟她介绍了一些新的情况，但是Yang已经没在仔细听了，她手里搅拌完面糊，就往锅里扔了一小片黄油化开，倒进面糊。
“你在听吗？”Weiss的声音刺进她的耳中，Yang赶紧拿起自己的卷轴放到一边。
“听到了听到了，不就是加入了一些新人，飞船布局不太一样吗？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她耸耸肩，把煎饼翻了一面。
“我把飞船的布局图发给你。”传输文件的画面出现在她的屏幕上，她一手点击着接受，一手拿锅把饼移进盘子。
盘子放餐桌上，材料放进冰箱，从里面又拿出了巧克力酱跟装有奶油的裱花袋。虽说煎饼更常配糖浆，但Yang还是更习惯配着这两样东西吃。她拉过卷轴，把Weiss刚传给她的布局图投影在了墙壁上。
Yang一边切下面饼，蘸了蘸巧克力酱塞进嘴里，一边滑动着画面，看着飞船的全景。
这艘飞船的面积比原来那艘更大些，几乎多出了一半面积。餐厅甚至有专人制作食物，温室规模更大，几乎占据了飞船顶部的大部分面积，还有专门的牲畜养殖的区域。
“嗯，这样岂不是可以吃新鲜的肉。”Yang又切下一块面饼。
盘子扔进洗碗机，她决定看看花园里的那些花长得怎么样。
花园里原本有的只是些草本或者是灌木类的花草，就算是藤蔓类似的植物也只有葡萄还有些紫藤，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里出现了一些蔷薇，Yang猜可能是一些飞鸟带过来的种子，她也只有让那些藤蔓爬上栅栏。
Yang打了个哈欠，拿起了浇水的软管。
喷洒出的水雾在太阳下形成了一道道小小的彩虹，仿佛在Yang的脸上也映出了彩虹色。水雾幕后的蔷薇花即将枯萎，它的花期已经快要结束了。葡萄架上挂上了不少果实，但是她是品尝不了今年这些葡萄的味道了。
余光中，她瞥见了那一丛不起眼的紫罗兰。
那是Blake最喜欢的花。
她又想起了，Blake总是喜欢在宿舍里放上一盆紫罗兰，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给它喷喷水。开花的时候，她就会摘下一朵，扎在Yang的头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Yang想吻她，想要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鼻子轻轻擦过Blake的鼻头，额头靠着她的额头，对她说“我爱你。”
但是直到她离开，直到Yang实现了Blake的梦想，她都没有吻过她，她都没有说过爱。
Yang叹了口气，给紫罗兰也浇了些水。
机场人少得可怜，没多少人会选择这个时段的航班，而Yang，她只是在等着专门来接她的私人航班，跟这些旅客不会踏上同一趟航班。她不久前在自动咖啡机里再买了杯黑咖啡，希望能够帮助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她又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调试着飞船的工作人员。
“Xiao Long小姐，走吧。”等机组人员来通知她出发时，已经半夜了，她不过是刚上飞船，就倒在了床上，拉紧被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是飞船的引擎声却不断分散着她的注意力，让她在这种疲惫中也无法入睡。
她叹了口气，打开了电视，找机组要来一杯咖啡。
电视的背景音中，她看向飞船窗外，月亮在远方闪耀着冷色的光芒，撒在无边无际的云层上，仿佛这是一片寒冷的云海。在脱离灯光的影响下，这里看见的星星比起城市中要多很多，虽然不及在宇宙中要闪耀，但是却给Yang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直到到达目的地，Yang也没能睡得着。
一下舷梯，她就疲惫地拉着自己的行李，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这次航行恐怕要持续好几年，Yang希望她们这次终于能到某颗星球上停留一下。她就停在停机坪，等着摆渡车来接她到飞船升降场。
她拿出卷轴，又换了首节奏快一点的音乐，希望能够打起她的精神。
停机坪太亮了，她抬起头看向夜空，夜空却被这些灯光染成了深棕红色，看不见一颗星星。好像星星们都藏在了那些黑暗的云后，不愿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只有在宇宙中，才能够窥见一星半点。
Yang希望现在就能够踏上飞船，说不定在飞船上，她还能睡得好些。
摆渡车来了，她拖着行李上车，抓着栏杆车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带着她离开停机坪，前往更亮的升降场。
那些照明灯就像燃烧中的恒星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出火花。这可能是她已经困到出现了幻觉。
Weiss在飞船外等着她，飞船舱门紧紧关闭着，等待着她们的指示。
“Yo Weiss.”她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希望能现在就上去睡一觉。
Weiss低头在屏幕里输入了什么消息后，才抬起头朝Yang点点头，说：“录入一下手印，这样在里面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飞船里的样子跟以前几乎没什么差距，只是过道更宽敞了一些，Yang打了个哈欠，跟在Weiss的身后。
“我原本也想放你回去休息，但是有一个新船员无论如何也想见你一面，所以我只能带你去认识一下。”Weiss快步走在她前面，不知道在着急着什么。
“没问题，只要完事了让我马上回去睡觉就行。”
“这点你可以放心。”
Weiss带她来到了温室，一进来，Yang就睁大了双眼，就连困倦也短暂地被她甩在了脑后，她那些熟悉的果树依旧种在中央，周围甚至还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果树。除了果树，比起以前还多了许多藤蔓类植物，还有粮食作物，只要有工具，她们甚至可以吃新鲜的面包。
“我听到了牛叫声吗？”Yang问。
“对，这艘船上还有一些牲畜，我们要去见的就是温室的管理员。”
Yang继续环视着，享受着这里的景色。她相信在这次旅途上，她可以花不少时间拜访这个美好的舱室。
“啊，她在那里呢。”Weiss惊叫道，拉过Yang前往另一个方向。
Yang望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身影让她感觉分外熟悉，好像，好像那个就是她一直无法忘怀的......
“Yang，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船员，温室管理员，Blake Belladonna。”
Yang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太阳拉入体内，无能为力，一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有时候你的灵魂伴侣，他们的灵魂伴侣可能并不是你。
Yang想起了Blake曾经说的这句话。
她拿着一罐啤酒坐在舰桥上，她看着窗外的黑暗星空，看着前方逐渐逼近的小行星，想起了好多年前，Blake对她说的话。她用拇指擦过啤酒铝罐，水滴就这么沿着她的手留下，最终浸湿了她的衣袖。
“这怎么可能呢？”Yang记得她当时问。
但是太幼稚了，到现在，Yang觉得她说的是对的，不能再对了。因为她坚信着Blake是她的灵魂伴侣，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管她是她的朋友，还是爱人，但是她都相信Blake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但是她却并不是Blake的灵魂伴侣，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她是Blake的灵魂伴侣，她们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她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走了。原本她应该挺起胸膛面对她，就在那间温室里，就在她手里拿着施肥器时勇敢地面对她，质问她，问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Yang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某一天与Blake再相遇，她会说些什么，她会做些什么，她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与Blake再相遇。但是她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棕色的皮肤依旧耀眼，仿佛她是太阳最爱的宠儿，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反映出太阳对她的骄傲，反射出太阳送给她的温暖。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金黄，仿佛金子融化在的她的眼中，仿佛她眼中有一个太阳，融化着一切。
Yang又喝了一口啤酒。
她的头发剪短了，服帖地蜷缩在她的肩上，卷曲出好看的形状。Yang记得她的长发，记得她乌黑的头发滑过她的手指，在她的衣领下留下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但是她的短发依旧美丽。
Yang叹了口气，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啤酒罐。
“在这里喝闷酒呢？”Pyrrha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身边，Yang吓了一跳，她摸着自己的心脏，紧张地吐出了几口气。
“别吓我。”她没好气地在Pyrrha坐下时捶打了一下她的手臂，等心跳恢复后，她又把目光放回了前方，看着她们的飞船在黑暗与寂静中一往无前。
“是你想得太专心了，没注意到我过来。”红发***开一罐啤酒，泡沫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慌张地把它举到嘴边，狼狈地把这些流出来的液体全吸进嘴里。Yang看着这一幕，大声地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你喝酒这么难看。”她身体向后靠去，手撑在了地面上来保持平衡。
“看来是摇太狠了。”Pyrrha咯咯地笑道“你不是应该去睡觉吗？”
“那你不是应该在指挥室设定航程吗？”Yang反驳道，单手撑住身体，一只手拿起啤酒罐跟她碰了一下。
“已经设定好了，有Weiss帮忙，我们只要等过了小行星带就可以实施跃迁了，在那时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啊，你的全能女朋友，又是指挥官，又是后勤官。”Yang打趣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不回去睡觉，你不是才从Vale飞来吗，肯定没休息吧。”
她安静了下来，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里面剩下的啤酒在她的摇晃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没事，我想在这里喝点酒，清醒一下。”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Pyrrha扬起眉毛，把酒举到嘴边“啊，对了，这次我们肯定能在某颗星球上降落，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降落看看吗？”
“真的？”Yang期待地眨了眨眼，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啤酒。她想到了在某个星系，在某个星球上，她在光秃秃的地表上穿行，又或者在茂密的丛林中寻找着一丝生机。那究竟是死亡的荒漠还是生命的海洋，都是未知的。而正是这一点，才让这件事情变得如此有吸引力。
“对，这次我们方向上有很多恒星系都有环境适宜的岩石行星存在，一方面我们要探测是否有珍贵的资源，另一方面我们还要评测有没有星球适合建设的。”红发女人也向后靠，让自己的手臂支撑着身体。
“酷哦——”Yang拉长了声音，看向Pyrrha“简直等不及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在这里喝闷酒的原因了是吧？”
“P，我......”Yang叹了口气，把空罐子放在了一边，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她仰望着天窗外的宇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就不用说，我知道我不该逼你的，抱歉。”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Yang的肩。
“没事的，P。”她摇摇头，看见一块巨大的小行星从她们头顶不远处飘过，仿佛它差一点就会与她们的飞船擦肩而过。Yang想，如果它距离她们再近一些，会发生什么，她会漂浮在太空中，还是在飞船的残骸中等待救援。或许在她等到救援前，她会先在宇宙中炸成肉沫。
她笑了笑，试图邀请Pyrrha加入她，一起躺在地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Pyrrha点点头，依旧坐着。
Yang吸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天窗，那颗小行星已经飘出了她们的视野，她问：“你相信灵魂伴侣吗？”
“当然。”红发女人点点头。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你的灵魂伴侣，他们的灵魂伴侣可能并不是你。”Yang盯着远处的一颗恒星，它好像闪烁着，宣誓着自己对黑暗的主权。但是它知道它是弱小的吗？它知道它那光亮的变化在这样的距离下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闪烁吗？
它知道它的生命中有另一颗恒星对它来说举足轻重吗？
Yang觉得自己可能迷糊了，她可能真的需要睡一会儿。
“听起来很悲观。”Pyrrha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肩“但是如果你的灵魂伴侣，他们如果不属于你，或者说他们对你的生命来说不重要，他们又为何会成为你的灵魂伴侣呢？”
“宇宙无边无际，充满了秘密，谁知道它是不是想跟人开开玩笑呢。”
“也许它想跟人开开玩笑。但正像你说的，宇宙无边无际，那谁又知道，它是不是把你一生最重要的人就这么送到你面前呢？也许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接受。”红发女人坚定地看向前方，仿佛那里有一颗明亮的恒星指引着她“曾经我以为某人是我的灵魂伴侣，但是后来我意识到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的灵魂伴侣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对待他们，重要的是，把那些你觉得对你重要的人，当做你的灵魂伴侣来对待。”
Pyrrha站了起来，舒展着身体，她捡起了被Yang放在一边的易拉罐，接着说：“我该去继续工作了，这个我会拿去回收箱的，你快去睡会儿吧。”
Yang点了点头，但没有动弹，她依旧盯着天窗。再也没有小行星飘过，意味着她们已经越过了小行星带，朝着更遥远的地方前进。前方会遭遇什么，都是未知的。
两声提示音过后，全舰广播响起，Pyrrha的声音缓缓地传进她的耳中。
“各位船员，我们即将进入超光速模式，请所有人员注意自身状态，建议全员回到自己的休息舱，如出现头晕、呕吐或全身疼痛等症状，请立即前往医务室寻求帮助。”
Yang笑了几声，从地上撑了起来，朝着记忆中的医务室方向缓缓移动过去。
Pyrrha可真能给她找事。

Yang睁开眼，偏蓝的灰色铁皮如同从云雾中显现出来一般，模糊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用上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在她眼前变得清晰。上面没有贴纸，光秃秃的，感觉有些冷清寂寞。Yang叹了口气，依旧没有打算站起身来。
说她一晚上没有合眼是不准确的，因为她的确字面意义上地闭上了双眼，但睡眠却一整晚都没有眷顾她。仿佛掌管睡眠的女神就这么抛弃了她，在离开之前还给她施加了永远也别想睡觉的诅咒。
她的眼睛干涩得很，大脑也很疲倦，她没有办法思考，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起来倒杯水喝。
Yang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杯，里面还有些水，她把那些液体倒进处理槽，在水龙头下重新接下一杯水，就这么举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咽下肚子。
隔了好一阵，她干涩的眼睛才得到了缓解。她又喝下一杯水，拿起牙刷跟牙膏，进行早上的例行公事。
“Yaaaaaannnnnng！！！”她的通讯没哔几声就直接接通了，Yang不用想也知道是Ruby动了些无足轻重的小手脚。她的声音对现在的Yang的耳朵来说分外尖锐，金发女人皱起眉头取下了耳中的耳麦，即使拿开了这个小玩意，Ruby的声音依旧在空间中回荡着。
“怎么了，Ruby，大清早的，你差点给我的大脑留下创伤。”Yang嘴里含着泡沫，模糊地发出声音。她干净利落地刷完自己的牙齿，含了口水漱去了所有泡沫。她把嘴里的泡沫水吐进处理槽，又含了口清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她拿过一边的毛巾，随便擦了擦自己的脸，就把它扔了回去。镜子里的自己在眼睛下抹上了浓重的乌黑，眼袋仿佛能够装下整个星球了。Yang再次叹了口气，把耳麦放回耳中。
“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她问了一遍，Ruby刚才给她的回答仿佛是密林中的流水声，转瞬即逝。
“我是说，你还不来吃早饭吗？现在我们有厨师了，早饭超棒诶。”Ruby兴奋地尖叫道。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Yang对着妹妹的兴奋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休息舱的舱门。
超光速模式下行驶，飞船周围一片黑暗，Yang努力不去看窗外的样子，反正也是什么都没有。再过不久，飞船也许暂时停留在路途上某个恒星系补充燃料，那些气态行星就是取之不尽的能源。
Yang摸着走廊墙壁，不去看其他方向，只是看着冰凉的铁皮墙壁。一路上墙壁有许多触摸点，Yang小心地不去触碰它们，也不去按那些按钮，她担心一不小心就按进了某个人的紧急通讯，或者说更糟，那些没隐私意识的人的房间。
食堂仿佛距离她的休息舱得有好几千米，但Yang知道自己不过只走了几十米。
“给我准备好最好吃的早餐吧。”Yang笑着说，挂断了Ruby再次打过来的通讯。
一个熟悉的入口出现在了她的侧前方，在干净冷清的走廊中，那扇门分外显眼。
通向温室的电梯门。
与灰蓝色的舱门不同，温室门上面装饰着嫩绿色的叶片与藤条，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有点像儿童房中的装饰，但却增添了一丝生机。
Yang只愣了一瞬，就快步走开了。
她把手掌贴上识别系统，舱门一打开就把她推进了早餐厅一般的热闹中。咖啡香充斥着整个餐厅，船员们热闹地聊着天，仿佛这不是早餐，而是午餐或者说晚餐一般。她跟在其他人身后，从餐台边拿了餐盘跟杯子。
“早上好啊！”餐台后的厨师跟她敬了个礼，Yang也懒洋洋地回礼了一下，就把杯子和盘子推到他的面前。
“早上好老兄。给我来杯热牛奶，还有两块煎饼吧。”她打了个哈欠，余光寻找着Ruby跟其他人。
“不喝咖啡？不想精神一下吗？”金发厨师把牛奶和餐盘推到了Yang的面前“顺便我叫Sun。”
“Yang。”她给出了自己的名字“昨晚没睡好，我就指望着一点牛奶能让我偷个懒呢。”
“那好吧姐们，享用你的早餐吧！”
Yang挥了挥手，滑到Ruby身边，餐盘放在桌子上时，牛奶险些漾出。她又打了个哈欠，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面饼。
“你在新飞船上的第一晚过得怎么样？”她问自己的妹妹，但就算她不说，Yang也能猜得出来她过得相当不错。她呷了一口牛奶，让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食道滑进胃中，温暖她的身体。
“我们昨天在引擎室安装好了游戏机，而且那里还有床和卫生间！我觉得我可以在里面通宵了！”Ruby兴奋地颤抖着，手里的饼干不断掉落下饼干渣。
“看来你已经把这里当成新家了嘛。”Yang扬起眉毛，又吃了一口煎饼。
“每一艘飞船都是我们的家，Yang。”她严肃地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Yang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打开的舱门却将她的话梗在了喉咙中。
因为有人进来了。是她。
Blake Belladonna进来了。
Yang不该惊讶，不该意外，毕竟这是餐厅，全船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享用美好的三餐，只是好巧不巧，Yang正好跟她的用餐时间重叠了而已。
Blake抱着果篮走了进来，里面装着各式的水果。她径直向餐台走去，重重地将果篮放在了Sun面前。
“那是，Blake吗？”Ruby也惊讶地看着她，仿佛那个黑发女人是一个复活的幽灵一般。Yang看着她，看着她的每一步动作，都感觉自己的记忆在与之呼应。她的每一步动作都好像在她的记忆中。
但是同时，又感觉那么陌生。
Yang感觉自己知道她每一块肌肉运动的方式，却不知道她的每一个下一步将导向何处。
就像她不知道她曾经的某一步导向了她的离开一般。
Sun很兴奋，但餐厅这样的嘈杂中，Yang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她看见Blake放下了水果，Sun将它们全部收了起来，放在了身后，递给她了一个外带餐盒。再在那之后，Blake就离开了，没有看向她，没有看向任何人，就那样安静地离开了餐厅，舱门在她背后关上时，仿佛是一张属于巨兽的嘴，将她吞噬。
她只是一阵风，飘来后又飘走了。
面前的煎饼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杯子里的牛奶也好像在那一瞬间冷却下来凝结成块，让Yang觉得有些反胃。
她猛地站了起来，推开了自己面前的东西，打翻了盘子边的刀叉。突然的动作吓了刚来的Weiss和Pyrrha一跳。她们手中的咖啡洒到了桌子上，Weiss诧异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干嘛呢？”
Pyrrha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将手掌温和地贴在了Weiss的背上。
她们进来时一定是看见了一切，至少Yang猜测Pyrrha看到了一切。
她叹了口气，端起自己的餐盘和杯子，低声说了一句：“没胃口不吃了。”就转身走向回收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
“她怎么了？没睡好？”Weiss的疑问是她重新经过桌子时她唯一听到的东西，Weiss会有很多疑问，问她在干什么，问她为什么表现成这样，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不打算回答，现在她只想回到医务室，打开自己的投影仪，在寂静的森林投影中寻找不存在的水流。
Yang感受到了Ruby炽热的目光，就这样跟着她直到她离开餐厅。

“你在看什么书呢？”Ruby好奇地看着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黑发女孩，歪了歪头问道。
Yang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年幼的Ruby对所有生面孔都很好奇，她也只好跟在自己妹妹的身后，跟这个陌生的女孩打打招呼。女孩抬起头，疑惑地朝她们眨了眨眼，然后举起了手里的书，将封面展示给了她们。
“星图手册。”
Yang也眨了眨眼，突然产生了兴趣，她好奇地看着封面，又看了看黑发女孩，她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像太阳，像月亮，像星星。好像她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明亮的宇宙。
她们两人盯着对方，都眨了眨眼，但Yang首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Yang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次将目光放回在了面前女孩的脸上。
“Blake，我叫Blake。”
“嗯，我叫Yang，这是我的妹妹Ruby。”Yang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和Ruby“很高兴认识你。”
Blake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Yang看到这个笑容，仿佛有什么点燃了她内心的火花，温暖了她整个身体。她的身体中仿佛有一个光球缓缓升起，由内而外地点亮了她的整个世界。她们就这么看着对方，相互微笑着。
“宝宝，回家咯。”一个跟Blake十分相像的黑发女人提着纸袋，微笑着朝Blake招手，黑发女孩竖起了自己头顶的猫耳，朝女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好的妈妈。”她转向Yang和Ruby，跳下长椅朝她们挥挥手，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
Yang看着她离开，看着她牵着自己妈妈的手，看着她不停地回头看向她们露出笑容，Yang也用力地朝她摆着手，她好奇，下一次见到这个女孩该是什么时候。
她呼出口气，双手叉腰看向Ruby，而后者现在还在用力地朝Blake挥着手，她说：“好啦，我们也回家吧！”
Yang发现她那一晚上都想着那个女孩，她爬上屋顶，就这么仰躺在屋顶上，盯着漆黑的天空，想起了她手里的那本星图手册，想起了她那双好像明亮宇宙的眼睛，她盯着月亮，今天它发出了淡淡的黄色光芒，温柔但明亮，Yang撅起嘴，举起自己的手，将月亮夹在自己的手指间，仿佛她捡到了月亮，她咯咯笑起来，手落回到了自己肚子上。
她看着天空，慢慢地，她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了起来，她眨着眼，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Yang一醒来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蹦下床。她知道前一天晚上自己一定又在屋顶上睡着了，这一点，Summer跟Tai也已经习惯了，甚至每天晚上都还要到屋顶上去检查一遍，免得哪天Yang在屋顶上睡了一晚着凉。
等她洗漱完，Ruby已经在餐桌边蹦蹦跳跳地等着早餐的到来了。Yang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踮起脚，从冰箱最顶层拿出牛奶，放在了桌子上，对妹妹说：“你去把杯子拿出来怎么样？”
“好哦！”
当煎饼放在她的面前时，她又想起了昨天在公园见到的那个女孩，Blake，不知道为什么，煎饼也让Yang想到了她的眼睛。Tai开车送她和Ruby去学校的路上，她看着转瞬即逝的黄灯，又想起了Blake。她走进教室，看见角落放置的向日葵盆栽，依旧想起了Blake。
下一次见到她会是什么时候呢。
Yang捧着自己的脸，晃着自己的双腿，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飞到草坪上，啄了啄面前的地面，就又飞走了。Yang又看着几只不同的小鸟重复同样的行为，这时上课铃终于响了起来，她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讲台上。
不过在她转过头时，她发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乌黑的短发，在头顶抖动的猫耳，她甚至还瞥见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Yang惊喜得简直快要跳起来，她激动地轻轻跺着脚，手指轻敲着自己的书本。在她眼中，老师走上讲台的动作似乎非常缓慢，就好像时间膨胀了一般，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老师却刚刚走到讲台边，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
这节课对她来说显得十分煎熬，她不停地看向演示板上的时钟，但是秒针都好像乌龟一样，在缓慢地向前爬行。她不满地撅起嘴，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画下一朵小花，画下一只小蜜蜂，然后又画下了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直到她几乎把一整页都画满了小蜜蜂，当她发现没有位置留给她时，她再次抬起头，期待地看了一眼时钟。
但是也只过去十多分钟。
Yang一会儿看向演示板，看看老师在讲些什么，一会儿看向Blake，悄悄窥探她在干什么，一会儿她又低下头，拿起笔在新的一页纸上画下更多的小蜜蜂和小花。
金发女孩涂涂画画，拿起了自己的彩色笔给自己的图案涂上不同的颜色，等她涂完一页的蜜蜂后，铃声终于响了起来。还没等到老师说下课，她就窜了起来三步并一步来到了Blake的桌前。她愉快地将双手放在了黑发女孩的桌子上，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后者抬起头，先是疑惑地歪了歪头，注意到来者是谁后她的疑惑就融化成了一个柔软的微笑。
“是你诶。”Blake放下自己手里的笔。
“是我诶。”Yang也笑盈盈地回答道，朝她点了点头，注意到了她桌上的笔记本，她又问“你在画些什么？”
“那朵向日葵。”她指了指摆在教室角落的向日葵，“它好像太阳一样。”
Yang想说，你的眼睛也好像太阳一样。
“你画的真好。”Yang真诚地称赞道“比外面走廊上挂的那些画都要好！”
“谢谢。”Blake脸上泛起了可爱的红晕，她忸怩地笑着，摸着自己的笔记本说“但是我没有彩色笔，没有办法上色。”
“我有哦！”Yang叫道，说完就小跑到自己的桌子前一把抓过自己所有的彩色笔，撒在Blake的桌上，后者惊讶地吸了口气，随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抓起一只黄色的笔，拔开笔盖就开始给自己的花瓣涂上颜色。
“谢谢你，Yang。”她头上的耳朵快乐地弹了弹，Yang也开心地蹦起来。
Blake记得她的名字呢！
“我也画了画，但是没有你的好看。”她又跳回自己桌前，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放到Blake的桌上，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好可爱哦。”Blake回答道，把Yang的笔记本拉近她，而她自己往旁边移出一个空位，她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我们一起坐着画画吧。”
Yang用力地点点头，激动地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拿了过来，摆在了Blake的桌子上，然后她就扑通一声坐在了她旁边那张椅子上，愉快地摆动着自己的腿，她看向了Blake的笔记本，她已经涂完了花瓣，开始给中间的花盘上色了，深深浅浅的棕色，就好像她眼中的一个一个深色的圆点，Yang入神地盯着她，连腿都不怎么摆了，就这么悬在了椅子边。
Blake涂完颜色后，才注意到Yang炽热的视线，她歪了歪头，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Yang摇了摇头，她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好像，好像好多漂亮的东西。”
“比如什么？”黑发女孩的脸颊又被染上了粉红，她放下手中的笔，专注地看向Yang。
“比如，比如......”她嘟起嘴，眼睛瞥向了别处，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Yang想着，思考着，她一次性想到了很多东西，却不知道从何讲起。
她看向了教室角落的那朵向日葵，她说：“比如那朵向日葵。”
Blake眨了眨眼，Yang继续说：“比如太阳，比如月亮，比如那些一团一团的星星，比如宇宙。”
“我觉得，”Blake脸红红的，她伸手拉起了Yang的手，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我觉得你的眼睛，才像是宇宙。”
Yang想着，这个女孩，一定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拿的是什么？”
Yang看着Blake搬来一盆植物，放在了窗边，充分接受阳光。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扔在了床上，看着Blake手里拿着喷壶，让水雾均匀地落在叶片上，然后又往花盆中倒入了一些水。Yang扬起眉毛，一边打开自己的行李，一边注意着Blake来来去去的动作，直到她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将里面大量的书都摆进了她们两人的床之间的矮书架上。
“这是一盆紫罗兰，我想，既然我要学宇宙生物，那么何不自己试着养活什么东西呢？”
“你确定是宇宙生物而不是宇宙农学或者宇宙园艺吗？”Yang笑道，把自己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Blake翻了个白眼，把床上的一个枕头扔向了Yang，砸在了她的身上。Yang咯咯笑着，把枕头放在了自己床上，接着拿出自己的行李。
“今天晚上去太空站逛逛怎么样？反正总要去那里上课的，而且听说太空站的拉面简直一绝，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里吃晚饭。”Yang建议道。
“可以啊。”Blake点点头，又看向了她的紫罗兰“你说我能养活她吗？”
“已经把她当成你的宝贝女儿了吗？”Yang笑道，来到Blake的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你可以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你嘛，我可擅长养植物了。”
“你就别自夸了。”Blake笑着翻了白眼推开她，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第一件衣服。
“但那是事实。”Yang撅起嘴，帮着Blake拿出她的衣物 ，其中一些单薄的被她拿出来抚平了褶皱，叠了起来整齐地放在一边，等摞得够高后，她就抱起它们，放进了她的衣柜中。剩下的，她留给了Blake自己来整理，她看向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与宇宙相关的书籍、一些与物理相关的书籍还有科幻小说。那本她们第一次见面时Blake就在看的那本星图手册，书脊已经脱落了一小部分，也摆在了那上面。
Yang把它抽了出来，硬壳书封的角落有一些褶皱，书页也有些发黄了。里面夹着一张黑猫贴纸，如果Yang没记错，那张贴纸是她在八岁时送给Blake的。可能从那时开始，这张小纸片就已经在充当书签这一角色了。
Blake在她身后抖了抖衣服，挂进了衣柜，至此，她的最后一样行李也整理完毕，剩下的，她们也就是需要去买一些洗漱用品了。
Yang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伸了个懒腰，看着Blake将自己的箱子推进床底，跟着她的动作，也伸了个懒腰。
“来铺床呗。”
Yang觉得这里与其叫做太空站，不如叫它太空城更为贴切。翡翠之森太空站虽说名义上隶属于Beacon航空航天大学，用于学生的普通教学与驾驶教学，但是这里也对普通市民开放，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商场以及一家超级市场，大多数时候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Yang记得高中时期她跟Blake就已经来这里考察过一次了，但是现在的人流跟记忆中的人流可以说只增不减，站在广场上她都觉得甚至有些拥挤。
“那么，你想先去买东西还是先吃饭？”
她们最终决定把晚饭放在采购之前。选择的餐厅正是Yang所说的位于商场中的一家拉面店，店主是个头发灰白的大叔，店甚至不太大，但客人却很多，Yang和Blake甚至在外面等上了一段时间才轮到了空位。
但是她们运气很不错，那个空出来的桌位正好位于窗边，而商场的这一面又十分靠近太空站的边缘，所以她们甚至能看见地球的一小部分，这个蔚蓝色的球体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发着光的蓝色圆弧，太美了，Yang甚至忘记了呼吸，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副美丽的景象，直到从对面传来声音，她才想起呼吸是什么，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呼吸。
“太美了，真是难以置信，我们生活在这么美的一颗星球上。”
“是啊，太美了。”但是现在Yang并没有看向她们的母星，而是面前的女人，她的眼睛，她那双永远在发光的眼睛，而现在，她的眼睛里好像也存在着一颗地球，在里面旋转着，那颗地球的引力将Yang的灵魂拉向Blake，直到她除了Blake，什么都离开了她的世界。
“你想吃什么？”Blake问，这时Yang才惊醒，她眨了眨眼，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打开的桌面菜单，她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着，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否被Blake尽收眼底。
但是那个女人现在正低着头，仔细研究着面前的菜单，这才让Yang微微松了口气。
“我要试试豚骨拉面，再来一份寿司好了。”Yang点下自己的食物，抬头看向Blake“你呢？”
“地狱拉面，章鱼烧。”Blake一边点下自己的餐食，一边念道“确定。”
等菜单消失后，Blake支起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再次看向窗外的蓝色星球，长长地叹了口气，几秒后，她再次问：“外面的星系还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吗？”
“可能，有一颗金色的星球。”就像你的眼睛，Yang想说“也有可能有一颗紫色的星球。”
“就像你的眼睛一样。”Blake卷起了一个笑容，说。
Yang惊讶地吸了口气，对Blake的回复感到诧异，她眨了眨眼，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从她喉咙中传出，但都没有组成为一句完整的话。
“呃，嗯，啊，呃。”Yang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停地张嘴又闭嘴，只有自己低下头，强迫自己不看向Blake时，她才让自己说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句子“可，可能吧。”
Blake笑着，声音那么柔和清脆，让Yang想起了落地的苹果，想起了被拨动的琴弦，想起了投入水中的石块。
“Yang，我想跟你一起去看那些星球，去行走在那些奇异的植物与动物之间。”
“我也是。”Yang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她屏住呼吸，仿佛她做出其他动作哪怕是呼吸的任何一秒都会让她错过面前女人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感觉她又回到了那双金色眼睛的引力场，慢慢地，她被拉向了引力场的中心，马上就会被吞噬“我也是这么想——”
“哔哔哔！！！”
“我勒个去！”Yang再次摔倒在地，跟之前那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从椅子上倒下去的。舱门的通知音像警报一般毫无前兆地响起，她搭在工作台上的腿就这么下意识地一蹬，就把她整个人直接往后推了一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椅子，这一股力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让椅子带着Yang倒下。
“啊我操了。”Yang摸着头，这一撞可能导致了某种轻度脑震荡，也许她可以用这个理由打发走门外的人，不管那是谁。
但是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扶起椅子。她倒下时还连带了一些摆在她桌上的东西，一些小摆件，在实在无聊时她还可以盯着它们解闷，Yang也把它们捡了起来，重新摆回原来的位置。
“来了来了。”当通知音再次响起时，Yang漫不经心地回复道，想着可以用什么理由让来客走人，可能是她刚才想到的脑震荡，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理由。或者假装她不在，但是她刚才已经出声回答了，而且她摔倒搞出来的动静也不小，门外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见医务室里巨大的哐当声，如果有人觉得是她这里发生了爆炸Yang都不会感到意外。
而除了这两个主意，Yang似乎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行方案了，也许开门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打开门，来客的眼睛抬起来看向了她。
而Yang，Yang被冻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到，说不出话，移不动腿，抬不起手，甚至移不开眼，空气也同样地，被冻在了她的身体内，她无法呼气，无法吸气，就好像她的整个肺都随着空气的凝固而冻结。
“Yang。”来者的声音低沉而清冷，好像一阵冬风，刮过Yang的身体，穿过她的每一个细胞，将它们撕裂开来。
Yang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引力场中，就好像她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自己以为的曾经拉扯着自己的引力的影响，但她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进入了一片更广阔的的引力场而已，她被缓缓地拉入未知的引力中心，她发现，这个所谓的引力中心，不是行星让她粉身锁骨，不是恒星让她燃烧殆尽，不是中子星让她冰消瓦解，而是黑洞，会将她吞噬，让她陷入无穷无尽的永恒黑暗。
“Blake。”

走廊狭长而空旷，至少它原本应该是这样，但狭长的走廊中，站着一个女人。
Yang看着她，她的制服染满了尘土，她的头发上夹杂着干草，她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可能几分钟，甚至可能几小时。那双眼睛不像她记忆中那般，她的双眼冰冷得像Atlas最寒冷的冬天，但星空依旧在其中，宇宙依旧在其中，只是里面的太阳已经熄灭，Yang努力地寻找着，但是太阳没有出现。
“你准备让我们一直傻站在这里，还是让我进去。”她张开嘴，打破堵在门口的沉默，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清冷，更柔和，好像回到了曾经她开玩笑时的样子，她的双眼也不再那么冰冷，冬天变成了深秋，Yang好奇，它会不会回到盛夏，会不会回到百花齐放的春天。
她的心脏狂跳着，仿佛一面在她胸腔内疯狂被击打的战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身为曾经的朋友让出一个空位。
“你来有什么事？”她尝试冷静地询问道。
“不允许老朋友来叙叙旧吗？”黑发女人若无其事地笑着耸了耸肩，在Yang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她环视着这个白色的房间，最终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个摆件上。
Yang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说：“你来有什么事，Blake。”
Blake沉默了几秒，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她的手腕上有个伤口，但Yang实际上看不出来那只是一个，还是好几个伤口紧紧挨着，仍然在向外流血，她的手心中的血液还没干涸，手背上的血液已经只剩下了痕迹，新流出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朝手肘流去，血液几乎染红了她的整只右手，而手臂几乎要落到同样的下场“我被鸡啄了，我没办法止血，温室没有绷带。”
“让我看看。”Yang抓过她的手臂，查看着她的手腕，血依旧在往外流，虽然速度缓慢但没有停下的迹象，伤口的模样被流出的血模糊了，她看不清伤口的情况“流多久血了？”
“可能三四分钟或者更久一点。”Blake平静地回答道，但Yang觉得如果只有这么一点时间，流出来的血不会如此触目惊心。她曾见过更狰狞的伤口，她造成过更狰狞的伤口，她甚至拥有过更狰狞的伤口，但仍然发现自己无法正常面对这一小小的伤口。
“先清理一下伤口吧。”Yang又叹了口气，带着Blake来到水槽边，小心避开伤口冲洗着她手上与手臂上的血迹，水槽中的水变成了浅浅的黄棕色，洗净伤口外的皮肤后，她打开了生理盐水开关，小心翼翼地冲洗着她的伤口，这时Yang才看清在Blake手腕上的伤口，几个细小的伤口已经没再流血，但一个较大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可能是几个小伤口连在了一起造成的。
“伤口稍微深了一点，我要用双氧水清理里面，可能会有点痛。”Yang又问，Blake点点头。她关闭了生理盐水，从水槽上的柜子中拿出了一瓶带有导管的双氧水，她设定了较为缓慢的流速，对准了伤口“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拿鸡蛋的时候忘记戴手套，Henny还有，嗯，总之母鸡们啄了我。”可能是由于双氧水冲洗导致的刺痛，Blake缩了缩她的手臂，只有一瞬间，Yang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或许你应该更小心一点。”Yang的语气可能比她想得要更强烈，她看了一眼Blake，准备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她还是选择闭上嘴，专注清理她的伤口，但动作更轻，希望不会给她带去更多不必要的疼痛。
“我知道。”
沉默再次回到两人之间，看上去这一次没人准备再打破这一尴尬的局面。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Yang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眼前的工作上，不去注意Blake的呼吸节奏，不去注意她手指上感受到的微弱脉搏鼓动，不去注意从Blake皮肤上传来的温度。
伤口不算很大，虽然依旧在流血，但Yang觉得不需要缝合，她从柜子里拿出绷带，紧紧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最后用医用胶带将其固定，希望能够通过挤压来止血，等待Blake自身的血小板结成血痂防止血液的继续流出，但这个过程需要多久，Yang不知道，也许她应该给她做一次血检。
“我要给你打一针破伤风，防止感染。”Yang转身来到器械柜前，从里面取出注射器，从药品柜里取出一小瓶破伤风抗毒素。将抗毒素注入注射器时，Yang窥视了一眼Blake，她没有说话，没有看向Yang，只是盯着桌子上的摆饰，她看不透她眼里的感情，她读不透她的想法，那么多年的相处却敌不过几年的分离，曾经的Blake如同一本打开的书，允许她翻到任何一页，现在的Blake依旧是那本书，但是被关上了，被挂上了锁，被放进了严丝合缝的保险箱，让她无法触及。
也许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让Blake尽快回到温室，也许这样可以解开她被拧在一起的内脏，缓解她如同鼓声一般的心跳。只要打完这一针就好了。
她把注射口抵在Blake的上臂，缓缓地推入药水，但这个过程比她想象得要更加漫长。
“好了，治疗差不多了。”Yang将注射器扔进杀菌槽启动，她再检查了一遍Blake的手腕，伤口处的绷带被血浸透了一小部分并且还在缓缓扩散，她希望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太久，但如果继续的话，她需要做些其他的准备来尽量应对这种情况。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三卷绷带，一卷医用胶带，装进了一个袋子递进Blake的手中。
“如果绷带被血浸湿了就换。”Yang说道，继续从柜子中拿出一盒创可贴“等不怎么出血后就用这个。”
Blake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从她口中流出。
也许她想说的是Yang所想的，她给自己的疑问，她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绷带，是因为她觉得Blake是一个麻烦？不，不可能，即使这么多年的分离，她也不可能会觉得Blake是一个麻烦。是因为她想尽量避免与Blake来往？也许，她还没有准备好跟Blake回到从前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你的凝血速度太慢了，可能血小板含量有点低，我会给餐厅提交一份你的专属食谱，吃一段时间后你的血小板含量就会恢复正常了。”Yang继续说道，回到工作台前准备为Blake编写食谱。
“如果之后血没止住，或者是出了其他问题，再来找我。”她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毕竟她是飞船上的医生，如果她不好好关注船员的健康，她又要怎么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说服自己，她只是为了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的诊疗已经结束了，Blake本应该离开了，但是她没有。她站在工作台前，握着被包扎好的手腕，没有看向Yang，只是看着桌上的摆件，很快她又将目光移向地面。Yang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个小摆件，一只会自动摆头的小黑猫，她叹了口气。
“如果你喜欢这个的话，你就把它带走吧。”她说。
“不用了。”Blake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透露不出任何信息，她打开舱门，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Yang“Yang，那个小猫，Celica，是我送给你的。”
Blake离开了，只留下Yang一个人怔怔地望着那只小黑猫摆件。

“将军。”
Pyrrha用自己的棋子推倒Yang的国王，一边宣告着自己的胜利，一边大笑起来。Yang撅起嘴观察着棋盘，但依旧没有找到让自己脱离死局的方法。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桌子，开始着手复原棋盘到最初的模样。
“我真的不适合玩这玩意，还是普通的桌游适合我，我们就不能玩一局大富翁吗？我相信那个能比象棋更好玩。”她说。
“你只是因为赢不了不高兴而已。”红发女人咯咯笑着，帮着她复原棋盘“不过如果你想玩大富翁的话，我们就得多找几个人来，你知道，人越多越好玩。”
“太好了，就喜欢占领地盘当一个恶毒资本家。”整理好的想起随着桌面升降台落下，等它重新升起时，大富翁桌游已经摆在了桌面上，Yang先选择了一个棋子，小狗造型，足够可爱“那么你准备邀请谁呢？我看Weiss是肯定不可能的。”
“你有什么建议？”Pyrrha拿起一个看上去像是马头的棋子，放在了自己面前。
“嗯，”Yang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不知道Ruby愿不愿意放弃她的游戏主机来跟我们一起玩桌游，还有Penny。”
“可能不会。”随后她又自己回答了自己。
“或许我可以叫三个人过来。”Pyrrha说道，拿出了自己的卷轴。
“行，好主意。”
娱乐室在大多数时间都是船员喜欢待的地方，这里基本上不会存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不过Ruby通常更习惯留在引擎室用自己的主机玩游戏，而不是使用娱乐室的主机或者是其他娱乐设施，Yang猜她懒得踏出引擎室或者是不想让别人无意或有意删除她的游戏存档。或者两种可能都有。而Weiss更不用说，像工作狂一般，没有见她有过任何休息时间，拉她来玩游戏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相信很快就会过来。”Pyrrha放下卷轴时说道，一边为每个玩家分出相应数额的玩具纸币。Yang打着哈欠看着她分发的动作等待着Pyrrha呼叫的玩家。
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Blake最后说的那句话。
“那是我送给你的。”
她嘴里喃喃着，试图去回忆与那个小黑猫摆件相关的故事，但是过去太久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将Blake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一个箱子，堆进了阁楼的最深处，堆进了她大脑的最深处，然而这也导致了回忆的困难。
Yang不知道是什么将它带出了阴暗的阁楼，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又带上了飞船，不知道为什么摆在了她的工作台上。也许它是什么重要的标志，但是Yang忘记了。她叹了口气，不管是怎样的努力都无法让她回忆起任何与它相关的记忆。
那是因为她依旧对Blake拥有同样的感情？也许那些感情从来都没有消失过，Yang不知道，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知道。
“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Pyrrha在Yang面前放下一杯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饮料，又啜饮了一口自己手里的，Yang看了看杯子里的蓝色透明液体，闻起来没有酒精味，可能是某种汽水。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金发女人耸了耸肩，端起了饮料送到嘴边“这最好不是洁厕灵。”
“我保证不是。”Pyrrha咯咯笑起来。
她呷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饮料，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薄荷味，除此之外就是蓝莓味，Yang觉得自己还尝到了柠檬味，但是她不太确定。味道还不错，虽然没有酒精，至少不是洁厕灵，她对自己这么说。
“我们到达第一个目标星球要用多久？”她无聊中问，强迫自己不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杯，想象着对应的音符，以此来屏蔽潜伏在这些思想下，准备随时弹出头来的回忆。
“一个星期左右可能。”红发女人放下杯子，“我知道你会想去地面上出外勤的。”
“承认吧，P，不管是谁去出外勤，你们都要让我跟着一起去，毕竟我是医生。”Yang揶揄地说道，在桌面上按下扑克牌选项，没多久，一副扑克牌就由机械臂送到了她的手中“我就像牌里的大王，所有人都想要我。”
她从牌堆中准确地抽出了大王，旋到Pyrrha的面前。
“毕竟你在其他人身边，他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健康问题了，或者安全问题。”Pyrrha点点头，下一秒从入口传来的舱门开启声音就吸引了她们两人的注意力。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Lie Ren，他之前就在原来的飞船上负责节日和船员生日时的餐食，为大家只有打印食物的日子添加一些别样的期待，现在他更是每天都在厨房工作，制作出了更多Yang在以前的飞船上都没有想过的美味。
第二个是Nora Valkyrie，在工程部负责电力系统的管理和维护。
第三个是Jaune Arc，如果Yang没记错的话，他似乎负责交接各部门工作，主要在做文书方面的工作，只不过她的工作日志向来都是直接提交，而且飞船上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不需要医生，所以她不需要从指挥室接收指令，与他的交际自然也就少了不少。
到现在，Pyrrha说的也许就是这三个人了，Yang看见Jaune后就将目光移回了桌面上，将自己的棋子摆到了起点，端起杯子，喊道：“开玩了开玩了，看我不碾压你们，准备在我无处不在的地盘里颤抖吧！”
只不过，进来的不止三人，当Yang抬起头时，她发现了第四人的存在，她又僵住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好像命运在跟她开什么奇怪的玩笑一般，让她在一天内与同一个人不停地交叉行程。
“希望你们不会介意，我正好在温室，所以我也邀请了Blake。”Ren朝她们微微欠身，伸手拿起一个花朵造型的棋子。
Pyrrha瞥了瞥Yang，显然是在担心她的反应，但是Yang只是低着头，不去看后来的那个女人，她专注于自己的饮料，仿佛那样就能让她忽视她的存在。
“不会的，人越多越好。”Yang听到Pyrrha拉开了在她身边的椅子，随后又听到了她的惊呼声。
“Blake！你的手腕怎么了！”
“没事，今天早上拿鸡蛋的时候被啄了，Yang处理过了。”她说完后，Yang猜测她可能转向了自己的方向“说起来，Yang，我之前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Yang依旧没有抬头，她喝了一口杯子中的饮料借以躲避她的选择目光。
“没什么，我该做的工作而已。”她最终还是抬起眼，看向了Blake，她的脸，她的眼神依旧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依旧是那本被锁起来的书，Yang重新低下了自己的头，盯着自己面前的游戏纸币“你的手腕现在怎么样了。”
“止血了。”Blake回答道。
“那就好。”
她还能说什么呢，任何进一步的询问貌似都会踏出她们之间那根隐形的红线，是谁画下的线，Yang不太清楚，可能是她，可能是Blake，也可能是她们之间还存在的某种默契让她们两人同时画下了这条界限，并尽量地不去跨越它。
“我们还要不要玩游戏了。”众人尴尬的寂静中，Nora终于成为了那个打破僵局的人，她扔出骰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她的身上。
“行啊，怎么就不玩了。”
游戏，可能是现在唯一能够转移她注意力的东西了。

“草莓日出，龙舌兰加倍。”Yang朝酒吧酒保喊道，也许一艘大型飞船的好处不止于更好的餐食，还有更好的饮酒享受。她对机器可没什么意见，但是活生生的人总让她能更愉快一些。
她落座在吧台前，环视着酒吧，这里的装潢设计让她想起了在Vale的一家老酒吧，它们都有着一股几个世纪前的设计风味，飞船上的酒吧和那家老酒吧的差异可能就在于智能化的程度上，Yang记得那里除了桌面菜单与全息屏幕，再也没有其他现代化痕迹。她在那里有幸尝过老板自酿的啤酒，比她这辈子喝过的任何啤酒都要美味，那也许也应该归功于酒吧对于某些传统的坚持。
而在飞船上想要尽量去现代化可就有些难度了。但Yang不介意这里到处都是屏幕，也不介意喝不到自家精酿的啤酒，毕竟那种美味的啤酒本来就在少数。而且Weiss本人对于酒也是及其挑剔的，她命令自己的飞船上的酒都必须是她认同的品牌，不然就不要在飞船上存任何酒。
“今天过得怎么样？”酒保朝她扬起了眉毛，Yang看了看他胸前的铭牌，上面写着Coal。
“可以更糟一点。”她笑着摇了摇头。
舱室内回荡着柔和的钢琴曲，正好可以舒缓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里是她最不可能见到Blake的地方，至少她觉得不是，在她依旧保留的记忆中，她找到了Blake并不喜欢喝酒的信息。而这条信息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这是你的草莓日出，呃。”Coal看了一眼她胸口上的铭牌，接着说“Xiao Long医生。”
“别，叫我Yang就好了。”她接过自己的饮料，朝酒保摆了摆手“在医务室以外的地方被人叫医生都让我感觉怪怪的。”
“了解了，Yang。”他点了点头“有需要的话就叫我。”
她从没弄懂为什么自己手里的饮料会被叫做草莓日出，她盯着玻璃杯里的粉色液体，思考着这个问题。它尝起来，与其说是草莓味，更不如说是橘子味，也许是它的颜色迷惑了众人。
音乐已经切换到了下一首，Yang也终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加倍的龙舌兰让本应被果汁冲淡的烈度再次提高，而这种烈度是她需要的，在钢琴曲的安抚与酒精的麻痹中，她今天晚上说不定能不胡思乱想，真正睡一个好觉。
她听见有人打开了舱门，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但这一系列动作的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能给我一杯啤酒吗？谢谢！”Ruby朝Coal喊完自己想要的酒后，就扑通一声坐到了Yang旁边的椅子上，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那上面沾染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Yang问道。
“我就不能到这里来了吗？”Ruby撅起嘴，朝拿来啤酒的Coal点点头。
“啊啊啊，不不不，你不可以喝这个。”Yang抢过妹妹手中的酒杯，准备推回给酒保“给她换成温牛奶。”
“拜托，老姐，”她又拿回了酒杯，而Coal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她们两人之间的争抢，躲到了吧台角落拿出了自己的卷轴“你妹我也是喝酒的。”
“不喝咖啡的人如是说道。”Yang揶揄地朝她扬起眉毛，又喝了一小口自己的酒。
“我不喝咖啡，不代表我不会喝酒。”Ruby不满地反驳道“而且你妹我已经25了，啤酒我还是会喝的！”
“随便你怎么说吧。”她咯咯笑着，伸手揉乱了Ruby本来就不太整齐的短发“那么你来干嘛的，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就为了一杯啤酒抛弃自己的游戏跑来酒吧的。”
“嗯，我是来找你的。”Ruby看着她，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嗯，你说得对。”Yang几乎已经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了，她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突然提出跟她聊一聊的建议。毕竟早餐时她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当然，Yang对于这一点并不抵触，毕竟那是她的妹妹，即使她总是想在她面前树立起一个坚强的形象，但Ruby年纪越大，她就越意识到，她也可以依靠Ruby“当然，你想想聊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Ruby也一定知道这一点。
“你想说说她吗？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也可以说说其他的事情。”
Yang再次回归沉默，灯光透过玻璃杯在不透明的酒液上投下闪亮的光影，叹了口气。她的食指敲打着酒杯的边缘，酝酿着自己的回答。她可以说“不”，也可以进行Ruby想要的谈话。
她在想，她真的想要讨论她吗？也许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她能说说。但是Ruby几乎知道一切，也许除了今天在她自己的医务室里发生的事件，她几乎知道一切。
“好吧。”Yang放下了自己的杯子“我们就谈谈她吧。”
“你感觉怎么样，重新见到她，你感觉怎么样？”Ruby问道，她抓着手里的啤酒，但一直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的问题很直接啊。”Yang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你跟Penny相处这么久，她直奔主题的性格可带坏你了。”
“你知道，最直接的问题往往是最有效率的交谈方式。”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音乐再次切换了，钢琴变成了萨克斯，让她感觉身处于二十世纪酒馆中“我感觉，困惑，手足无措以及难以置信。最开始，感觉像一个我无法分辨是好是坏的梦。”
“你觉得像溺水了一样。”Ruby接着说。
“是的，可以这么说。”Yang点点头。
“那么，你恨她吗？”
“不，”她摇摇头，对Ruby问出的问题感到惊讶，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尝试去恨她，但是从来都不管用，她做不到。她试图将她最喜欢的某件Blake送给她的东西扔进大海，让海浪将它击碎，她尝试把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扔进垃圾箱，让回收车拖着它们到天知道哪个荒郊野岭的自动处理站去，但是她只是把它们整齐地放进了箱子，放进了阁楼被厚厚的灰尘掩盖“我不恨她。”
她永远都不可能恨她。
“你还关心她吗？”
“我不知道，也许。”她想起上午Blake进医务室时的场景，当她向她展示她的手时，她身体中出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她今天上午到医务室来了，她的手受伤了。”
“然后呢？”Ruby继续耐心地问道。
“我看见她的手被血染红，我感觉好像有一双锐利的爪子在抓挠着我的内脏，每一次都留下一道道的血痕，很痛，但是我又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Yang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使出的力让她的指节已经泛了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由内而外的蚕食我。”
“很痛苦。”
酒吧舱门再次打开了，又进来了几号人，Yang转过头去来短暂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Yang，我觉得你应该跟她谈谈，在你准备好的时候。”Yang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Ruby就举起手打断了她“在你不同意之前，先听我说完嘛。你知道你以前也一直告诉我，解决问题的最直接方法就是面对问题。”
“你知道，说起来简单。”
“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她笑着端起自己的啤酒，Yang也端起自己的酒，跟妹妹碰了一下杯“但你可是Yang Xiao Long，你从来都没有对问题低过头。”
Yang笑着摇了摇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对问题低过头。
“你觉得你们还能重归于好吗？”Ruby接着问。
“我不知道。”
“你还爱她吗？”
“我不知道，Ruby。”Yang抬起头，看向顶层酒架，灯光透过透明的酒液在酒瓶背后的墙壁上投下的光斑耀出闪闪的金光， 仿佛那双时不时萦绕在她脑海中的金色眼眸“我真的不知道。”

Yang已经几天没有见过Blake了，她也正好需要这点时间来喘口气，如果她再在一天之内跟她相遇那么多次，她不确定自己是会因为头痛晕倒在走廊上还是自己的医务室里。她知道她答应Ruby会跟她谈谈，她也打算跟她谈谈。
只不过不是现在，可能也不是未来可见的一小段时间内。
飞船的速度已经开始放慢了，在接近第一个目标恒星系之前，飞船要慢慢降低曲速等级直到曲速1，然后从星系外围开始扫描测量每个行星的各项指标。Yang之前看过这个星系的资料，恒星名她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她记得是室女座中的一颗恒星，虽然一旦离开地球，那些星系也就全都变了模样，辨认不出来了。
跟太阳相似，这颗恒星是颗黄矮星，而且还是难得的单星，只是似乎比太阳更年轻一些，这一点还要之后更精确的测量才能证实，围绕它的有十颗行星，总的来说，与太阳系十分相似。而她们要去的那颗目标行星，倒是有个名字，有些人叫它Terra，有人叫它Gaia，就因为在第一次观测到该行星后的评估中给它挂上了很高的宜居等级，几乎可以与地球相媲美。
Yang打了个哈欠，向后倒在了椅子上，侧脸看向窗外。那颗恒星在远方发出明亮的光芒，缓缓地向飞船靠近。
没看几眼，Yang离开椅子，但她没有去柜子里拿吉他，没有去拿桌子上的投影仪，没有躺上空闲的病床。她径直离开了医务室，朝向电梯走去。现在太早，还不到去餐厅的时间，而Pyrrha正在执勤，娱乐室也不是个好去向，如果她想玩游戏，那她就需要一个搭档，或者两个。
引擎室所在的最底层甲板十分热闹，不少工程部船员的舱室都安排在这一层。Yang经过了几个舱室，最终在走廊尽头找到了引擎室。
她推开门前就听见了里面的Ruby尖叫声，但她没分辨出妹妹究竟在叫什么。
“你怎么了？”Yang笑着靠在舱门边，看向倒在地毯上的Ruby，手柄被她扔到一边，而Penny并没有跟她在一起“Penny哪里去了？”
“她去舰桥了，跟Weiss制定测量计划和资源采集计划什么的。”在Yang的注视下，Ruby撑着地面爬了起来，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柄，重开了自己的游戏“这一关也太难了！没有Penny在这里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去嘛！”
Yang扬起眉毛，迈腿滑到她身边在地毯上坐下，拿起另一个同样连接在主机上的手柄，草绿色的，也许属于Penny，她向右拨动摇杆，游戏中原本闲置的人物跟上了Ruby操纵人物的脚步，拿出武器跟她一起对抗着路途中出现的怪物。
“我忘了问，你怎么过来了？”Ruby咬着自己的嘴唇，专注地盯着全息屏幕。
“无聊啊。”Yang瞥了她一眼，但很快又将视线放回到游戏上“全都在好好工作，除了你，当然。”
“没人陪你打牌是吧？”Ruby揶揄地笑了笑。
“怎么听起来好像你在说你姐是老古董一样。”Yang扬了扬眉毛。
“我可没那么说。”
她的一击打掉怪物的最后一点血时，怪物停下了攻击的动作，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震耳的吼叫后，屏幕被一阵白光给掩盖，过了好几秒，空白的地图场景才显示出来。
“YEAH，终于打过这个怪啦！”Ruby兴奋地举起双手尖叫道，Yang也跟着举起了手欢呼，很快就接着跟着地图的指示，操控人物奔向下一个怪物的方位。
“你是专家，你觉得我们到目标行星之前还要多少天。”Yang咬着自己的舌头，按键朝屏幕中的怪物挥舞着角色手里的武器，只造成了一些刮痧一般的伤害。
“你这问题都问了多少次Pyrrha了。可能，一两天吧，我们到最外围的行星只要不过四五个小时。”
“好耶耶耶耶——”她尖叫着，把自己的人物甩向怪物，终于对它造成了还算可观的伤害，但她自己的人物也因此收到了一些创伤“快奶我一口啦。”
“我又不是奶妈我怎么奶你一口！”
“恢复药水你总有吧给我丢一个！”
“你自己没有的吗！”但Ruby依旧有条不紊地丢出一瓶药水在地上，Yang跑过去捡起使用后血线也终于回到了安全。
“你对出外勤这件事也太兴奋了吧，你就不怕跟你一起的搭档跟你合不来吗？”Ruby向她抛出一个疑问。
“反正，那个人不管是谁，该听我的话的时候还是得听我的。”Yang朝她弹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发出一声脆响“不可违背医嘱，知道吗？”
“是是是，你说得对。”Ruby敷衍地应答着，专注地打着游戏里的怪物“你就不怕那个搭档是Blake吗？你知道，毕竟这种可能性很大的。”
Yang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依旧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保持在游戏上，但是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手柄，指节也有些泛白。
“何以见得。”
“首先你是医生，不管是谁你都会跟着一起去，毕竟这又不只是几个小时或者一两天的工作，而且就算只有几个小时，未知星球上可能会出现未知问题，有你这个专业医生以及野外生存专家在一起，外勤人员不至于是一次性的。再说外勤组起码要在地面停留差不多三四天，长的话可能一个星期。”Ruby盯着游戏，开始列出她的推理依据“当然，除了这个星球没什么价值，那么你们可能就只用停留一小段时间。”
“其次，Blake虽说表面上是温室管理员，但她在飞船上的真正职务实际上是生物探测员，探测、采样、化验、评估外星生命什么的，你也知道她在学院时学的是啥专业。”她摆了摆手，在面前的怪物被打败后丢下了手柄，等待着过场动画的结束，开始扳起手指，继续为Yang罗列着。
“当然，如果那颗星球没有生命读数的话，跟着你下去的也就只是地质探测小队。”
“哈哈，你真会安慰人。”Yang假笑道。
“最后，你跟Blake在学院里的搭档测试是当时的最高分，几乎创记录，所以指挥部不让你俩下去都不可能。”Ruby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放在地上的手柄摇杆，选择接受新任务。
“这种指令，不应该是Weiss来下达吗？”
Yang想着，如果是Weiss的话，她也许顾及着Yang的感受，就不会将她们两人安排在一起。但另一方面，工作总是要比她的这种私人问题更加重要，Weiss更懂这一点，她不可能只让Blake一人下去，她也不可能给她安排另一个生物学家因为飞船上没有第二个了。
“这次任务是有历史性意义的，第一次登陆距离地球五十光年之外的星球，所以这种创历史的时刻，指挥部当然要自己下次命令。”
“妈的。”
游戏暂停了，但Yang还是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她盯着屏幕上的暂停标志，不去看Ruby，也不去看其他地方，她知道是Ruby暂停乐游戏，也许希望再跟她谈谈。
Ruby的视线死死黏住了她，Yang感受的出来，但那股炙热的视线很快又被她收了回去，游戏也接着继续。
“我只是想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也许是一个好机会你知道吗？之后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说道。
“可能吧。”

“Belladonna中校，Xiao Long，Rose少校，请到舰桥报道。”
广播中Weiss声音响起时Yang刚从舱室中出来，身上的制服都还算不上整齐，不过在这种地方又需要整齐到什么程度呢？她漫不经心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朝自己原来的方向摇了摇头，走进正好在身边的电梯。
舰桥在飞船最顶层，但实际上来说比温室略低一些，就在飞船的最前端，Yang庆幸的是自己的舱室里舰桥更近，自己不用经过温室再到舰桥，她不太想冒一些意外跟某人相遇的风险。
原本她打算到餐厅去拿点什么随便吃些，然后到娱乐室转转，玩点单人纸牌。既然Weiss打断了她的早餐计划，那么她希望那个女人能给她什么补偿，也许是她舱室里那瓶高档的威士忌。
舰桥舱门在她伸手之前刚好在她眼前打开，迎面与她碰上的是顶着黑眼圈从里面出来的，那个厨房里的厨师，叫啥来着，噢，Sun。他眼睛下抹着厚厚的黑眼圈，就好像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一般。
“Yo，老兄，早上好。”Yang抬起手，随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作为回复，Sun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Yang站到一边给他让出空间，看见他身后那辆巨大的像餐车一般的东西，上面空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这有些什么作用。
“我的任务完成了，祝你的任务顺利。”他拍了拍Yang的肩，疲惫地引导着餐车进入电梯。
任务？
Yang疑惑地扬起了她的眉毛，转头看向指挥台，Weiss背对着她，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已经立在了那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向指挥台迈出第一步。
“所以，叫我来干嘛？”
Weiss瞥了她一眼，朝另一边的船员交代了些什么，终于转过身来。同样的，她身边的Blake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来得正好。就等你了。”Weiss没有露出不耐烦，没有表现出任何愠怒，这对于Yang来说可就新鲜了，说明现在的Weiss是完完全全的工作状态，这个时候就算跟她插科打诨，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们不用等Ruby吗？”她不解地指了指背后的门。
“她的任务跟你们不同。”Weiss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平板递给Yang，又将另一块递给Blake。Yang浅浅地瞥了那个女人一眼，就赶紧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屏幕上。
“正如你们所见的，我们现在已经经过了外围的八颗行星，在我们眼前的正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听到这里，Yang才发现飞船前方的星球。那幅景色，好像她们身处某个童话当中，星球的陆地呈现出迷人的紫色，海洋则为摄人心魂的深蓝色。它不同之前被Yang成为Lavender的那颗星球，它的紫色更明亮，好像日出前的霞云。
一颗紫色的星球，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Yang甩了甩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中的平板上。
“它的基本信息已经输入到了你们的平板上，鉴于时间有限，我们边走边说。”
噢，这是要派遣降落人员了。
Yang又瞥了一眼Blake。降落探测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但现在她的期待却完全迷失在了混沌中。
操了，Ruby还真他妈说对了。
Ruby在她们进电梯时，正好撞上，Weiss也就顺势将她带上了。Yang朝她撅起嘴，给了一记没什么杀伤力的瞪眼，Ruby作为回应也朝她撅起嘴，耸起肩摇了摇头，一张一合的口型看上去好像是：我告诉你了可能会成这样。
“这颗星球，我们暂且称它为盖亚一，大小大概是地球的两倍，地表重力在1.34g左右，大气与地球相似，含氧量30%左右，地表的平均温度7摄氏度左右。那颗恒星，室女座128，目前测量的结果显示它的年龄比我们的太阳要年轻上约5亿年，F型星，光谱组成与太阳大体相似，但目前有一个问题，太阳风暴随时可能发生，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
“所以你要在随时能发生太阳风暴把我们轰没的情况下送到地面上去。”Yang总结道“太棒了。”
“在几个小时内不会发生，这点可以保证。”Weiss摇了摇头，打开货舱的舱门。塞在货舱中的人几乎比Yang在之前任何一个时候见到的人都要多，几乎是整艘飞船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他们都正各司其职，调试着穿梭机的各个部分，Yang眨了眨眼，在Weiss清嗓子时才转回头。
“总之，我们要尽快把你们送下去，这样不止于让我们在至少一个星期内都没法做任何事情。”
虽说没有听见Weiss的前文，但Yang依旧点了点头。
“那地质探测员呢？”她还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很遗憾，仪器出现了一些意外，这也是Ruby来这里的目的。”白发女人面相了Ruby“你去帮一下Nora，帮她看看除了能源以外哪里出了问题。
Ruby马马虎虎地敬了个礼，给了Yang一个支持的眼神就小跑离开了，但Yang觉得现在自己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眼神，她可能需要一些更强劲的东西。可能一杯净龙舌兰。
“你们可能会用到的仪器都已经运上了穿梭机了，食物和水，制氧机还有一辆小型漫步车。”Weiss接过一个船员递过来的通讯器，又放在了她们两人的手上“上面还放两把枪，防止危险，但尽量不要使用它，打官司是个很头疼的事情。”
Yang翻了个白眼，将通讯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虽然大气成分看上去对身体无害，但穿梭机上还是给你们准备了防护服以防意外，里面的氧气大概能支撑八个小时。”
“真贴心哈。”她揶揄道，但Blake一直保持着沉默，Yang不知道自己已经瞥了她多少次，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屏幕。
“我们在对星球表面进行一个全面的扫描后，没有发现类似文明的痕迹，不排除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命拥有屏蔽这种扫描的能力，穿梭机安装有隐匿装置，应该能够帮你们安全地降落。”Weiss继续说道。
“降落的坐标在哪里？”Blake终于开口了，在那一瞬间，Yang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在她的胸腔中造成了一个空档，让她的呼吸也跟着停顿了一拍。
“在西经109，北纬5的位置，扫描显示那里有比较高的生命读数，但是无法分辨种类。”
“在热带，可能是植物和动物。”Blake说道，“好吧，坐标输入导航，我会看情况进行变通的。”
Yang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她该把Weiss拉到一边，告诉她也许人员还有变动的余地。
她知道没有，但Yang也许愿意试一下。
“那么，祝你们任务顺利。”Weiss最后点点头，郑重地抬起手对两人敬了礼，而Yang，也只有无奈地举起手回礼。
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的。舱门关闭的时候，Yang看着穿梭机外渐渐消失的人想到。
她知道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的，而她或许没有能力阻止。

继续，挺下饭的

期待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