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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3-03-12 11:37回复
    【已至黄昏时分,醺黄的天光从窗牖的缝隙投递进冷清的书房,将桌案前摆放的几份文稿也晕染上朦胧的灯黄。我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也看了它们很久,稿上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足以铭记一生。放在正中间的信笺上是属于女子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女儿家隐晦而甜蜜的往事,它来自故去的叩德训英。左手边的信纸上则揭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真相。也因为它,使得右手边的折子如此可笑。这份折子是我前日亲笔所书,里头的内容我斟酌了许久,终于破釜沉舟般地下了决心。原本,它该是一个惊喜。如今变成一个笑话。】
    【日光在逐渐迁徙,因没有点灯,屋内也变得愈发晦暗。过了许久,抬首看向虚掩的门,沉沉发声道】
    来人,去把定懿福晋请来。【过了一瞬,又很快反悔,将人叫住】罢了,我自个儿去吧。
    【正苑到还园并不远。步入还园后,脚步稍微停滞。目光流连过这座熟悉的园子,这里的每一处景致都是我亲自勾画的,再亲切不过了。而今看来,真是五味陈杂。守净不在园中,留守的婢女说福晋带着小王爷去逛园子了。听到此处,脸色登时一沉,转头对秦九说道】
    赶紧去找福晋,另外把小王爷抱回正苑,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带走小王爷,否则我就摘了他的脑袋。
    【说完后大步走入内堂,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屋内等着守净。即将到来的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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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23-03-12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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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小阿哥长得多像福晋呢。
      (天光一毫一毫地暗下去,怀中婴孩皮肤愈白、眼睛愈黑,愈像嵌黑碧玺的白玉,而非有呼吸、会哭嚎的活物。我从他的眉目间看到一个年幼的叩德训英,无心防地对我笑,转瞬她又枯萎了,宋玉东墙厚重的帷幔将她掩埋,教她没有一丝气息,终成为棺材里的端洁的主母、灵位上淑贤的先妣。我抱着这孩子,像抱着训英的一件遗物,和我丰实的功赏,强忍住一点无名厌恶,轻轻拍着襁褓,又与舟绿叹道,伤逝地,慈悲地。)真是可怜。
      (小小的爱新觉罗,或许有一日,你也将如生母般,沉没在茫茫苦海,夕阳为墓碑。恭亲王为你绑上一串串黄金链索,是在护你,还是害你呢?)
      (正下咒似的想,却见秦九来。)
      (乳母将孩子抱走了,其实不是甚么祥兆,却同秦九笑一笑,依旧是昔年客气识礼的宋姑娘。我未变,爱新觉罗克疆也未变,他要见你,总要他人作鹊桥,要你拢好鬓发,踩着下临深渊的星子向他走去。)
      克疆。(左右无人,便如是亲密地唤他,喉音和柔,接续夫妻闲话。)这会儿外头尚不冷,抱小王爷透一透风,一会儿睡得更安稳。
      (一步步走入他置下的霜雪间,疑窦暗长,惟有容色如常以应。)原以为你公务缠身,晚膳亦要在书房用了,我这就叫他们添几道小菜,都是温补养胃的。好么?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03-17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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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净从屋外撩帘而入,面上攒着的笑意依旧如同畴昔初相识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的穿着打扮。在恭王府的她早已无须特意素净,毕竟这是她堂堂正正的家宅,不是寄人篱下的借住之地。她的音色多轻曼,慢条斯理地说着训英留下的子嗣。假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很为这份细心动容。】
        【我坐在上方,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的面容始终温柔,专注地看着我,含着清浅的笑意与似乎充盈的爱意。以前从未想过,她究竟是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我的。气氛就在这骤来的沉默中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良久后,才微微抬颔示意她坐下。这很不合理,若是换作以前的克疆,是绝不舍得她离开自己身侧的。我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将守净拥于怀中,不同于叩德训英遍身的棱角,她会自然地嵌入我的身体里,以极其妥帖的姿势,因而我迷恋她,如同着了魔般地迷恋她。但今日不同。】
        嗯,不急。
        【点了点头,径直略过她方才的温情款款,停顿一瞬后再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守净,我竟不知你有这样好的手段。你日日夜夜看着训英留下的孩子,心里就不会害怕么?你不怕叩德训英半夜回魂来索你的命吗?
        【面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假相。紧紧地盯着她的神情,再一字一句地赓续,仿佛阎罗殿中无情的判官替她宣判】
        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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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23-03-18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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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于爱新觉罗克疆而言,是稀罕事。他总是热烈而直率,像个初出茅庐、未有三房妻妾的少年人,眼底有把我与他熔成一枚宝戒的火焰。他喜欢我唤他的名字,在耳鬓之间,在枕席之上,但我没有忘记,谁敢忘记,这是圣上的第十子,铁蹄斧钺是家学,当他乐意,随时可以做回一名称职的冷酷的王爷。譬如当下,心被攥紧了,交叠的五指发凉,唇齿间却又噙住一丝和着血气、如释重负的畅意。)
          (他不够了解我,甚至也不够了解叩德训英——嫡福晋在世时,我尚且不畏惧一匙匙地挖空她性命,如今她不过穿绸裹缎的一只孤鬼,又怎会怕呢!我恨不能她在近旁,同我说一说,她临死一刻方知晓守净姐姐的獠面,赴黄泉时作何感想?若我在恭亲王前一败涂地,那将是我最后的甜蜜战果。)
          您说什么?(轻抽一口气,惊鹿般惶然的眸望向他,低低诵道。)阿弥陀佛。
          (很快摇了摇头,低垂下目光,仿佛不忍听他讲这样刻度的谎,再相视之际,欲将万般过错推往不宁的家宅。)是谁向你进了谗言?
          (座上起身,试图离他更近,敛裙半跪地,去握他膝上的手,眉蹙着。)小王爷是你和训英的骨肉,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你知道什么呀。)自从遇到你,我什么都不怕的。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3-03-24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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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前的克疆深陷在守净为他编织的美梦中,只沉迷在美人旖旎的画皮里,从来不曾发觉在画皮之外,在眉眼更深处所露出的悚然。所有的惶然,受惊以及接踵而至的表白,她都如此熟稔地展示在我面前,一气呵成。如若不是陈列在桌案上铁铮铮的信件与证据,几乎都要相信了,甚至还会主动为她叫屈。随着她轻声细语的申辩,心也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定定地看了她良久,之后点了点头,语道。】
            我想也是,所以我让他们下去领板子了。
            【守净半跪在我跟前,柔荑如冰一样凉,焉知胸腔中的那颗心是否也是如此。她小心翼翼地伏在我的膝上,墨一般的长发堆叠在膝头,露出莲花一般清丽的容貌——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于是抚摸上她的面庞,手掌轻轻抚过她的梨颊,朱唇。低下头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又把话匣子打开,如一对深夜话家常的寻常夫妻。】
            守净....我当然相信你.....训英如今离开了,但恭王府还是须要一位女主人的。我已经写了折子,准备请立你为继室...
            【尾音绵长,手掌再缓慢地往下,最终停留在她纤长脆弱的玉颈间,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优美的下颔。这看似是一个很亲昵的举动,在许多个我们缠绵的夜晚,桌案上,床笫间都曾这样流连过彼此的身体,如每一个情动的夜晚,声音也为她喑哑。】
            守净...我待你这样好....这样好.....
            【倏尔间脸色一变,掌下立时用力!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如攥住一支纤细的柳枝,眸中显出深刻的怨怼。在这一刻所有温情脉脉的假面都被暴然掀开,喑哑的声音原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怒意的暗流涌动。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狠狠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积攒着怨愤。】
            你竟然敢欺骗我,从香山开始就欺骗我!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还假装不知——你也是这样蒙骗训英,才让她死在你的汤药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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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2023-03-25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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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瞬间,我以为我再度成功了。吻轻点在发间,像一裁凋落的杨柳叶,像多少个夜晚漫掷温柔的缠绵,这乌发是为你而光柔如缎的,这一支珊瑚小钗亦为你而羞红,爱人的耳语在所有意象间丛生。更教我心弦一颤的,却是他近于天方夜谭的后话——)
              (我姓宋,是吉安贫贱乡儒的幼女,是无能兄长们贩与商贾的货殖,是寄人篱下的、王都沧海之一粟,在我夜半无人时,最狂恣的梦里,也不过以定懿福晋之名并行在他身侧,做王府有实无名的女主人,做世子惟一认得的母亲,至于觉罗玉牒上为天下首肯的一笔,纵是我,也因它太缥缈难追,而从未有过异想天开的期待。可他竟说、他竟说……是的,我多么渴望。下颌被抬起,眸光徐渡向他,微张着唇,真的出了一刹神,待欲再抚住他的手,再说些推拒、不妥、我只愿厮守在你身边的妄语,却骤然被扼住喉咙。)
              (梦这样好,碎也这样快。本能的恐惧并非做戏,眼底因气咽积出一层幽恨的薄泪,颊艳如桃花,也将谢了,挣扎着握住他手腕,指尖也发凉与发颤。)
              克疆……(甜蜜的称谓被唤得惊魂动魄,哀哀地、支离地细语。)王爷……
              (手松开了,再无气力看顾姿仪,半伏于地,几要咳出一颗未定的悬心,视线发暗,肩胛打战,一柄寒冷的刀割开昏然的意识:他是可以杀死我的。他可以予,也可以夺,他可以用关于甚么折子、继室的信口谎话玩弄我,也可以俯瞰我狼狈,像俯瞰一头血流了满地的野物。我以为他的心在我手里,可是守净,没有命,又何来的心呢?可是他像个横冲直撞的孩子,一头扎进来爱,也会一头扎进去恨。)
              你误会了……(喘息着说,楚楚一丝乱发垂过耳前,遮住复又苍白的侧脸,半晌方重看向他,忽而先笑了,万方柔情结作切齿的讽意。)十皇子英明神武,器宇轩昂,谁人不知,又谁人不晓呵!
              我欺骗你,我能欺骗你吗?克疆,自欺欺人,不该感谢我陪你发梦吗?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3-04-01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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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角颤颤巍巍地落出一滴泪来,就这样擦过我的手掌边徐徐坠下。畴昔我将她的眼泪视若珍宝,放进心底的宝匣中珍藏。于我而言,那是结着爱意的珍珠。今日方知原来如此轻易就能获得,原来如此廉价。是曾经愚蠢的克疆才会看重,还以为她得来不易。手下的美人拼命挣扎着,我的眼前也渐渐模糊,最后还是松了手。】
                【身子仍旧在颤抖着,而后在她喘息的间隙中微微闭眼。随着她的曼声响起,再缓缓睁开,乌眸中已是一片肃杀。我曾用这样的目光看向过很多人,用以报复他们对我的轻慢。从未有一刻想过,我也会这样看向守净。更未曾料到的,是她接下来说的话。——自欺欺人。从她口中吐出的这四个字使我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钝痛袭上背脊。她的笑是这样得熟悉(数月之前我也是这样对待叩德训英的)。原本以为守净一向是柔弱的,却没成想她竟是使刀的好手,字字句句皆是冰冷的刀锋向我盖脸袭来,一刀又一刀地劈上我的身躯,再将我剥皮抽筋。】
                【原来这就是真相。什么陆地,什么归宿,统统都不过是克疆的黄粱一梦。所谓的瓦罐汤不过是包裹着甜蜜的鸩毒一碗,就如同她为训英准备的汤药一般,经年历月后只会让人穿肠烂肚,可我偏偏浑然不觉,还为此欣喜着。还以为是什么天定良缘,不过是一场阴谋。哈,多可笑。在这一刻我听到来自延禧宫中的,养心殿中的讥讽声,甚而更久远一些,那些曾出现在上书房,布库房,乃至校场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如飞虫,重新飞回了克疆的生命里。过去从未过去。】
                【我看着她,眼中含着剧痛,声音中的战栗暴露了现下怆然的心境,喃喃自语道】
                我待你不好吗?我这样爱你....你为何....为何....
                【忽然毫无怜惜地摁住她的后颈,迫使她对上我的眼睛。这双眼睛里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如是幽冥殿中的地狱业火,最后暴怒地吼出声,几欲切齿】
                为什么!告诉我!


                8楼2023-04-03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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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驯顺、体贴、颖慧统统抛弃,把生铁打的、烫得我脸孔作痛的面具连着血扯下,道貌岸然的猥琐之徒、温良恭俭的警世废语、这座像饲养一只鸟般宠爱我的府邸,它们再也束缚不了我。在覆灭之际,在所有海市蜃楼轰然消弭于尘沙时,漫天神佛、孤魂野鬼逼视下,赠他以极讥嘲的微笑。)
                  爱我?(我常说,在京城我孤零零的,借此乞得他或训英的怜悯,可是孑然才是最无畏的甲胄,我无所挂念。遥远的兄长,倘若你们亡于王公的怒火,会否也自叹何德何能,也发愿在地府里再做一世名正言顺的奴仆!他真自大。)恭亲王,你爱我,所以我就一定要爱你?
                  (被他牢牢制住,但分明又空前自由,我要亲手点起恶火,与他在梦的废墟中焚身。噙泪的眼在笑。)我待你又不好吗?甜言蜜语没有讲够吗,你不喜欢叩德训英,我让她消失,你不高兴吗?(惯于炮制轻柔陷阱的嗓音仿佛逐撕裂,却从断痕中迸出愈高愈亮的音色,如刀尖上的银光。)还是只有叩德氏堪匹配你爱新觉罗的门楣,她死了,你也要抱着灵位、抱着名字合巹!(欢笑在是时推往顶峰,烟花似的明丽后,雪一样的灰烬落满我们挨得很近的肩头。)虚伪。
                  (缓过一口气,垂下永远坠满清愁的睫,再很轻地道。)说到爱,噢,她是很爱你的。(重盯住他。)爱你就是这样的下场——你说索命?(又笑起来,仰首问那遮住苍天的屋脊。)训英!王妃!假如你真的在看,你就告诉我,究竟要索谁的命!
                  (我累了,累得想再伏上他膝头,青丝像流水,垂落有情郎的指缝。)
                  我爱你甚么呢,王爷?(喃喃地。)克疆,你知道么,自成婚以来……(迷惘的目渐渐聚焦,他映在漆黑的业火中。)我一次也没有爽过。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3-04-04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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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缘何一步一步走至如今局面的,我已浑然不知。在这一刻与我对峙的守净笑得很畅快,剥下了矫作的画皮后,她竟是前所未有的生动,像是在断裂的石缝中挣扎出了真正的自己。她一声一声地质问我,控诉我,接连不断的话语如最坚硬的金石向我不断地砸来,使我头昏脑涨,世界被她掷地有声的质问所包裹,正发着此起彼伏的尖鸣声。怎么会如此,这真的是我认识的守净吗?还是十方殿的幽冥附身于此,带走了我原本温婉贴心的爱侣。】
                    【叩德训英——她竟还敢提训英,说得这般言辞振振。原来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她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垂着眼眸,默不作声地将训英的失意变成她耳上悬挂的两丸珍珠。我双手奉上的真心,因爱她而产生的偏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团烧败的灰烬。虚伪,是她给我最后的评述。——那么训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倏尔之间,莫大的荒谬将我笼罩。在这一刻之前,在我笃定是她对训英下药之后,我还有过荒唐的期盼。或许她是因为爱我才嫉恨训英,或许她是情非得已......假若真是如此,只要她是真心,纵然日后会走入无底的深渊,纵然训英会日日夜夜走入梦中,我也要护住守净。我原本以为,原本以为。】
                    【我在粤西见过深夜中的汪洋大海,暗沉沉的黑色是我的去处。而现在,守净就是那疯魔的掌舵人,不管不顾地操纵着我们的小船往最幽深的黑暗处驶去。寒意与怒意一同在身躯中膨胀,摁住她的手掌不断地用力,颤抖的手指如船上摇摇欲坠的帆。大海的尽头会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在剧烈的颠簸中,砰——我们的船触礁了,终于彻底地断裂开来。她的话撕开了最后一道温情的衣帛,我与她皆赤裸裸,血淋淋地映照在对方赤红的瞳孔中。】
                    【啪——怒不可遏地扬起手,一个巴掌便扇在了她的面颊上,那是畴昔我最珍视的容颜。除夕夜的瓦罐汤摔落时是否也是这样清脆的声音。继而狠狠地攫住她的衣领,她在我的手中依然脆弱地如一支柳枝,只要我愿意,就能让她断送在我的手里。】
                    我可以杀了你....我可以杀了你...可是这样也太便宜你了。
                    【唇角扬起诡谲的笑弧,继而俯下身去,面上所有蓬勃的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怨憎在乌眸中重现,杀意在话语中重塑。我对守净发出最后阴冷的审判】
                    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说完后毫无怜惜地将她抻开,目光犹如看待蝼蚁,生与死皆掌握在我的一念之间。这是我的恭王府,是我赐给她的还园,从今日起她将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任何一处风景。】


                    10楼2023-04-04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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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什么都贩售给他,温言软语换一枝新折的蔷薇,白皙手臂换两粒镶金的耳珰,从头到尾每一寸都可以折价,只要他想要。但我呢,我有过一瞬的快活吗,他带着巨大的幻想亲近我时,我闭上眼睛,在想的究竟是这个男人,还是如何捱过这个不合眼的长夜?如何迎合,如何教他渴望的宋守净在我的身体上诞生,今后我再不必做这**的、娼////妓般的苟且。)
                      (难道真不曾有一分一毫的心乱?是吧,我忘了。)
                      (他打我的声音如此清脆,余音如尖哨,久久刺痛着耳鼓,他的话仿佛隔着千山那么远,千山战栗,不胜数的黑鸦在谷地里徘徊,我又想笑,满人才把凶兆当吉祥。不可一世的爱新觉罗,你为何被我欺骗了呢?)
                      杀我,你不敢,还是不舍得……(全为再激怒他地艰难说话,无穷无尽的腻烦支配了我,死也好,活也没什么好。他的脸从视线中消失,伏到地上,慢慢爬起来,我从光可鉴人的陈设间看见自己,看见将死的叩德训英,她神色怜悯,不像要索谁的命。)
                      我就在这儿等着。(呢喃般、发誓般说,哑着嗓子,念出种得成比目何辞死的决绝,左腮红肿,如羞涩的酡然,笑了笑。)王爷,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可惜事实与诗句大相径庭,鸳鸯早死,仙侣陨落,我们都等不到年少的“爱人”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3-04-10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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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恭亲王行将迎娶继室那天,我决定去死。)
                        (这是报复吗,或只是心灰意冷,求死和求生一样不需要理由。就在不久前,我以为我能够掌控训英的性命、王爷的情爱、他们幼子的归属,但现在,除了我自己,我什么也掌控不了——甚至这仅有的权力也要难于行使。)
                        舟绿。(独她守在屋外,她一定踮着脚,正想看一看前院里的热闹。半边天都映红了,红得就像先任福晋的血,把她剔成干瘪的白骨,才有这宾主尽欢的一日。)我累了。为我打一盆热水,我很快就睡下,不要再来打扰。
                        (克疆另结新欢时,我大约应有这样心死般宁静的语气,说起新欢,常在坤宁宫来信中登场的裴氏或许也应为我的死负责。同样的低微,为何她能坐享其成地、一无所知地、清清白白地,戴上王妃的高冠呢——他从未想过把尊荣予我,毕竟那都是骗我的,不是吗?)
                        (门关上,热水照见我的脸,憔悴是憔悴的,却双目灼灼,仿佛又隐隐兴奋着。这是最后一场远行,在我离开吉安的那天,我也不涂一点脂粉,绾着无装饰却整齐的低髻。水冷下去前,选了一件衣裳,被这淡如春霭的丝绸包裹住,我准备好了去死。)
                        (凶器是早些时候已备好的,舟绿还是粗心,他年忘记带伞,眼下又没有发觉一件失踪的瓷器。端详着那碎片,应当磨得足够利,我的皮肤也好薄,和叩德训英垂死时别无二致。划下去,一次即见血,比我想象中更不痛一些,便再划,怕不能得逞,往深里刺,血落进盆里,红得像还伞那日的枫树。如此重复着,直到没有力气,瓷片脱手,雪腕低垂进水中,我的眼里都是雾,叮叮当当,远方有东西在响,是父亲召顽童上课、叩德训英奔入花园,还是……对,是我被抬进王府,红色的坟墓热切地对我笑,长剑般的英眉,让他的注视比甚么都锋利,噢,多少女孩子愿死在这一眼里。)
                        (她打得好满。最后我想,早知道要弄脏,就不穿这条裙子。)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3-04-10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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