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渥西珲即入齐鲁之地,勘测的奏报还未归畿,雍王的奏报就已抵汗父案牍,奏呈辎重被截其中缘由,避卫河淤塞,追责山东知府辖内有失,论及议罪,条陈俱列,无非是想从中保下托金布。行过廊前时,班房前的杉松浓荫,松风掠过枝叶,仍能睇见丝丝的白鳞细碎投落在地砖上。】
【我立在廊下,从其中窥破的不只是白鳞,还余有托金布与雍王讳莫如深的干系。他原本可以不这么做,托金布是克兴额的胞弟,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在从中给他谋求一条万全之计。雍王向来以心未谋,行此险招,无异先行落子,令我借此布离闲之局。】
【蟒袍一角轻轻拂过阶门,长案前的风姿斐然的少年身影,浑然不觉,直至我俯身进了内堂,步武近案,他才抬起首,我将温掌覆上其肩侧,沉声徐徐。】
托金布,卫河淤塞一事有眉目了。
2.
【少年的眉目肃正,神情微动间,我又恍惚,是和克兴额极为相像的一张脸。我并未着急应下他的问询,只自顾自,从他面前案牍下的暗格中拨出君山银针,又折向热炉,将亟亟滚沸的水与荈叶一齐浇灌在茶碗中。随后捧持两盏,递交在他案牍一侧的手,才道。】
先前我令渥西珲赶赴卫河,勘察淤塞一事,而今他传回畿奏报。
【捧持茶碗,将饮不饮,我眼见青烟袅袅,浮空后消散,才铺陈后话。】卫河河段不曾溃堤,淤塞之因由,不过时值雨季,河道洪水上涨,致使港口淤塞。
【瓷碗端又落,掌心微微发烫,才放至面前小案。】你可知,如此一来,你临时调度辎重行陆路,逃不过擅命而为了。
【班房内静默了半晌,我又开口,声渐沉。】我仍在想对策。
3.
【檐外万里碧空,不曾照拂内堂半分,仍旧有些昏暗。我与他对坐,甫一抬眼,恰能睇见少年捧着瓷碗,在折椅中出神,明眸黯淡,脊背也佝偻着,全然不复意气之态。片刻的岑寂,好似格外的冗长,原想饮茶的手一顿,叹惋后,又与他道。】
你于其中调度辎重一事,本无舛误,但如今雍王先行奏呈,我如今即便有应对之策——
【我稍作一顿,束手无策之态尽显,言声缀下,却是在落子中多谋一分的胜算。】即便我如今有应对之策,雍王先行上奏,我便再难从中斡旋。
【我有心引他疑窦,必然不能向他阐明,只能循循以善诱。遂垂首浅啜碗中茶水,不递一目。】
4.
【茶饮见底,热雾渐销,可自白瓷中窥见一痕反光,恰时的自他追问中抬头,神情中裹挟着几分沉冷,重重的搁下茶碗,朝案牍前神色郁郁的少年轻轻摇首。淡淡的应下声来。】并非不妥,而是——
【抬首后,与他目光相抵,我又将膺内后话吐出。】兴许是雍王护你心切,不曾查实卫河河段堵塞的其中因由,就先行上奏,定下你临时调度的罪名,归责山东辖内失察,如若山东官员反奏,汗父通晓其中,河堤不曾溃决,届时,你擅命调度辎重行陆路,便首当其冲。
【昏暗室内,状似忧心,将其中利害条条俱立,剖析与他。沉静的声音缓慢却又如凿之心上,令人不堪重负。】
5.
【我于暗影绰绰下,凝驻于托金布那张与克兴额极为相像的脸,恍惚间有些出神,我从来不想将萧墙内的手段加诸在他身上。托金布其性赤忱,所以即便眼下,身陷罗织,我仍不曾诓骗于他,我所陈之策,仍是这一局中,最为周全的筹谋,即便,我从中难免自伤。】
【嗓音已不复先前的哑然,于寂寂室内中更显清晰。】而今之计,唯有你自请罪折,呈奏卫河一事,从卫河堵塞中,陈情调度缘由。
【他初行辅政之责,即便有所舛误,汗父亦会对他事事容情。他垂下首,神情恰好被遮住,我未曾睨见,却也能在这一刻参破他心中的难抉。继而将目光投向檐廊外,轻声劝慰。】汗父明鉴,眼下辎重一事已解,而今厘清原委,亦不会深究,你且宽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