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兰
桑海某生，姓字不详，祖有诗名，屡不第；生嗜书尤甚，亦不第。家贫，蓬居荒郊。生日耽于诗书，不事家业，虽居于陋室，犹觉自得。
一日夜半，生伏案读史，忽觉异风扣扉，灯影摇曳，须臾有暗香盈室。生异之，又见一少女从容而入，长发垂缁衣，翩然颇有风致。近而眸之，其貌殊为天人矣。
生大讶，恐其鬼狐辈。女视桌上文章，微笑。但闻其轻语：“夜深而至，不意扰君之雅兴。然有一事相求，不得已耳。”生听其音柔婉，心防渐释，便诘其故。
女淡然曰：“女小字石兰，秦时蜀山中人也。君家，秦之儒门故地，昔日诗书大庠。秦末，兰与西楚霸王项羽得遇于此，其后一别，遂无相见之期，恍然已千载矣。近闻霸王英魂游于天地，将过桑海，兰感千年相思终难如愿，欲借君家与渠一会，了此陈念。”
生向幕霸王豪气，知女非人，问曰：“‘虞兮虞兮奈若何！’汝得无霸王帐下美人虞者？今日一见，幸哉！”
女默然不应，顷而叹曰：“世人唯知一虞美人矣。兰与霸王，少年相知，惟恨情深缘浅，难成眷侣。虞之刚烈，兰所难及也。兰，蜀中一弱草耳。”
生悔失言，恐其恚，便问何得效劳。
女浅笑曰：“无他，惟愿明夜月中之时，借君家宝地，与项王一叙。兰知君嗜学犹深，向之书中霸王，明日可面见矣。”出一玉瓶，嘱曰：“月中之时，以此清水酹地。恐其不知，可代兰祝诵。”生受之，拱手以拜，女悄然而去。生立良久，犹觉室有余香。
旦日日暮，生挑灯夜读，然心犹疑女言信伪。一心致学，不知时之将过。忽觉，大惊，急取瓶，以水酹地，祝以李易安《夏日绝句》，恐项王不至。静听扉动，启而视之，一华衣少年立于门前，丰姿磊落，英气勃发。生回望四壁，但见敝庐破垣换为华屋高楼，画壁雕梁，圣贤之说悬于柱上，案上烛光灼灼，宛然先秦学宫。知其神人，肃立以礼敬之曰：“某慕大王久矣！大王今日下降，实为蓬门之幸！”
少年笑曰：“籍本已过桑海，忽感君祝，知有故人相招。叨扰先生，尚望见谅。”
言罢，觉暗香盈盈，知兰已至矣。女盛装而至，银冠束髻，身着锦绣，长眉入画，靥覆花黄，较昨日更添秀丽。女与少年相望，脉脉无语。少年执其手叹曰：“与卿一别千载，负卿情意久矣！”女泪眼迷蒙，嘤嘤不能言耳，少年轻拭其泪。生感二人重逢之喜，携一书，悄然出户。
既出，见乱石蓬草不知所在，奇花秀木亭亭，乃知其神异如此。明月回廊，桂影婆娑，遥有涛声入耳。生坐与老松下，阅所携之书，《诗》也。遂诵《蒹葭》，乐在其中。
旦日，邻人荷锄而过，见生宿于蓬草中，怪之。生寤，知幻境已灭，犹记昨夜之景，叹其不复存矣。
至夜，女又至，衣着质朴如初。生问以昨日之景，女笑曰：“君知沧海桑田乎？昨君之所见，千载前君家之貌也。”又叹曰：“缘君之助，偿兰之夙愿。兰，本蜀山巫女，与项王遇于少时，别于少时，故王以少时面貌见兰。昔时项王起事江东，兰遂还蜀。孰料天下归于刘氏，项王自刎乌江，兰本有心前去，奈何为时晚矣！遂遁隐山中，不复出焉。”
生感其言，女又道：“兰无以报君······”生正色止之曰：“君子成人之美，何求报乎！"女颔首微笑，杳然没去，不复至矣。
过数月，生于门前乱石中见一兰草，茕茕独立风中。生怜之，道：“此即石兰之遗乎？”移至门前，谨灌溉之。不久，花渐萌，异香芬芳。生叹曰：“奇哉石兰，得无仙乎？”
桑海某生，姓字不详，祖有诗名，屡不第；生嗜书尤甚，亦不第。家贫，蓬居荒郊。生日耽于诗书，不事家业，虽居于陋室，犹觉自得。
一日夜半，生伏案读史，忽觉异风扣扉，灯影摇曳，须臾有暗香盈室。生异之，又见一少女从容而入，长发垂缁衣，翩然颇有风致。近而眸之，其貌殊为天人矣。
生大讶，恐其鬼狐辈。女视桌上文章，微笑。但闻其轻语：“夜深而至，不意扰君之雅兴。然有一事相求，不得已耳。”生听其音柔婉，心防渐释，便诘其故。
女淡然曰：“女小字石兰，秦时蜀山中人也。君家，秦之儒门故地，昔日诗书大庠。秦末，兰与西楚霸王项羽得遇于此，其后一别，遂无相见之期，恍然已千载矣。近闻霸王英魂游于天地，将过桑海，兰感千年相思终难如愿，欲借君家与渠一会，了此陈念。”
生向幕霸王豪气，知女非人，问曰：“‘虞兮虞兮奈若何！’汝得无霸王帐下美人虞者？今日一见，幸哉！”
女默然不应，顷而叹曰：“世人唯知一虞美人矣。兰与霸王，少年相知，惟恨情深缘浅，难成眷侣。虞之刚烈，兰所难及也。兰，蜀中一弱草耳。”
生悔失言，恐其恚，便问何得效劳。
女浅笑曰：“无他，惟愿明夜月中之时，借君家宝地，与项王一叙。兰知君嗜学犹深，向之书中霸王，明日可面见矣。”出一玉瓶，嘱曰：“月中之时，以此清水酹地。恐其不知，可代兰祝诵。”生受之，拱手以拜，女悄然而去。生立良久，犹觉室有余香。
旦日日暮，生挑灯夜读，然心犹疑女言信伪。一心致学，不知时之将过。忽觉，大惊，急取瓶，以水酹地，祝以李易安《夏日绝句》，恐项王不至。静听扉动，启而视之，一华衣少年立于门前，丰姿磊落，英气勃发。生回望四壁，但见敝庐破垣换为华屋高楼，画壁雕梁，圣贤之说悬于柱上，案上烛光灼灼，宛然先秦学宫。知其神人，肃立以礼敬之曰：“某慕大王久矣！大王今日下降，实为蓬门之幸！”
少年笑曰：“籍本已过桑海，忽感君祝，知有故人相招。叨扰先生，尚望见谅。”
言罢，觉暗香盈盈，知兰已至矣。女盛装而至，银冠束髻，身着锦绣，长眉入画，靥覆花黄，较昨日更添秀丽。女与少年相望，脉脉无语。少年执其手叹曰：“与卿一别千载，负卿情意久矣！”女泪眼迷蒙，嘤嘤不能言耳，少年轻拭其泪。生感二人重逢之喜，携一书，悄然出户。
既出，见乱石蓬草不知所在，奇花秀木亭亭，乃知其神异如此。明月回廊，桂影婆娑，遥有涛声入耳。生坐与老松下，阅所携之书，《诗》也。遂诵《蒹葭》，乐在其中。
旦日，邻人荷锄而过，见生宿于蓬草中，怪之。生寤，知幻境已灭，犹记昨夜之景，叹其不复存矣。
至夜，女又至，衣着质朴如初。生问以昨日之景，女笑曰：“君知沧海桑田乎？昨君之所见，千载前君家之貌也。”又叹曰：“缘君之助，偿兰之夙愿。兰，本蜀山巫女，与项王遇于少时，别于少时，故王以少时面貌见兰。昔时项王起事江东，兰遂还蜀。孰料天下归于刘氏，项王自刎乌江，兰本有心前去，奈何为时晚矣！遂遁隐山中，不复出焉。”
生感其言，女又道：“兰无以报君······”生正色止之曰：“君子成人之美，何求报乎！"女颔首微笑，杳然没去，不复至矣。
过数月，生于门前乱石中见一兰草，茕茕独立风中。生怜之，道：“此即石兰之遗乎？”移至门前，谨灌溉之。不久，花渐萌，异香芬芳。生叹曰：“奇哉石兰，得无仙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