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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年太监手执鞭挞的刑具，在一场残忍的殴杖后几乎弯躬，许是衔枚疾走的秋风，已将我们的罪孽洗刷，楹阶下竟未残留宫鬟洒落的血与泪。浊黄的晚阳淹入峻立殿脊，不知名的秋虫长叫一声，连着阴沉的气氲，一种抵御不住的寒凉侵来】
【我心也硬，总算学会点冷漠。瑟风无边无涯地刮着，禹尔与梁氏各自证着清白，在这般憯酷刑罚的威慑力下，她们难免畏惧。我偏靥去瞧英妃的脸色，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
且慢，【我正阻拦一场更严峻的祸事发生。】舒妃乃承乾旧人，从前便与容贵妃往来频密，容妃与我……诸位也都晓得。我想此事，未必只有舒妃一人筹划。
2
【芦花作雪，是秋的意蕴。黄叶声解了我同辉和氏的猜忌，亦将这椒闱内磐结的阴谋暴露，纵我以呐者保身数载，不去瞻览更不染指任何利益，可凉秋摵摵起时，仍要被拽进这千种机筹、万般计算的盛筵。我为此感到悲悒，又不得不勉撑几分刚骨】
英妹妹不必如此，【翻掌覆在她玉脂柔荑上，无不沈澹地】我只为濯清疑惮，而今真相大白，永和诸妃何罪之有，岂谈追究。况且，这恶言是向我来的，原是我连累了诸位……
【再慵抬眼，那蓬头宫鬟业伏于瑶墀下，不敢出声，居高俯瞰的轻盈腻粉们，各持相异的神色，思量着如何判罪、处决——哑然无言许久】
毁我之言，虽歹毒至极，但还请各位妹妹先作不知情，我自会提点舒妃的。

（这是一桩极不体面与高明的绳愆纠谬。）
（概因西风霜刃恶极，竟剜尽永和的朱甍碧瓦，以致猩红的血在晦隐暗处汨汨涌尽。豁然省悟之际，业见悬火延起，将欲燎原也，是以引致心膺间怒犹长缨，直破宵顶。因而肃刑拷问便如宫闱寻常而凡淡的戏码般，被怒厄的辉和阿绛摆演于庭阶前——）
（削瘦而平直的肩颈亘立着，犹若重雪倾轧的松枝般，不肯轻易松懈。诸妃伫立在旁，作为这场腥闻的见证与涉局者，再隐晦而紧密的谋算、秘密都会在声如抽竹的鞭笞里碎尽，坦露出它真正的原貌。）
（等到真相毕露，在辉和庇荫下的钦、文二妃尚惊愕于此般算计之际，我已欲摧烧之她等，迎风扬灰也。）
来人！（声遽起）速去请舒妃来，本宫要与她一同去乾清宫恭请圣裁。

（我自诩敢破肃风严霜，孰料敌手竟早早攻讦于枢机，旷日鏖战斡旋，溃败却始于暗里。倘若再延误困阻于其中，恐千里之堤亦将塌陷朝夕间。）
（但结梢匪是易事，断不是将诸般呈禀御前便可拍板定案，其间弯绕曲折、隐晦迂回，皆需覃思而远谋。藉着诸妃的慰怀，勉压下穿冠怒也，转而意欲一力护佑下永和诸妃。此际颦紧一双如烟柳灵秀的眉，眼波逡巡过昌、慧、贞三妃。）
三位的指教我已心领，只是——（眼潭深幽如壑，而凝滞于她的芙蓉面上）贞妃，此事既源系永和，我作为一宫之主，当属我治宫不力，罪不可逭。倘若你要禀告陛下，一并算作我之罪过便好，不必牵扯钦妃同文妃。

（落日金不再与晚风负隅顽抗，这代表着：今夜勿要沉醉。永和宫最为积古的梧桐叶脉浓黄，积蓄着焰阳的怨，融融向文、钦两位年轻的宫妃，她们并不形单影只，却承载着莫须有、不该为她们赎罪的怒遏，而它的归属仍旧是不清明的。）
（鲜少见红颜怒目，烧红了那滩沉静眼波。这厢情势下，倒显得我与周阿刁格外沈默，金尊玉贵的端坐在柔软杭绸垫上，在看一桩与自己无关的戏码。）
不急——依我看，舒贵妃出身叩德氏、又是崇王爷的生母。咱们万岁爷向来器重叩德一族，未必会重罚惩治。

（也曾在识海中肖想过数回，若束烟姐姐是位男儿郎，定当是宦海中最为刚正不阿的一叶帆舟，是最堪为信赖的不二人选。而今她再度于此黄昏散布大地之母般的慈恩，就好似秋日温炉，将怨声载道的一页掀开不提。只可惜禁庭是女人堆织的密网，流言只会喧嚣不止，不会从网缝溜走殆尽。）
（大抵是周阿刁坐观成败，罕见的说出一两句警醒之言，并非为我，而是为永和宫的掌管者：辉和阿绛。我颇为认同地点了螓首，膺内也有了为英妃解决眼下困境的法子。）
昌妃所言甚是，想来万岁爷也颇为烦郁。英姐姐，要我说，不如借天子之怒攻破流言，你意下如何呢？

（时也晦暗，浓云笼在天际，正为这场危局作衬）
（月前钦天监开了头，内闱便传起了蜚语。起初还能隐在人静时，往后愈演愈烈，才有了今天这阵势。适才一番酷刑，已叫堂下二仆喊得凄厉，浮珠布满方额，鬓也涔涔，气虚地趴伏于地，喘息着、颤抖着——这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因个中一个正出自宝慈馆，却是中伤贞妃的罪徒，因她二人的每一声苦痛都似利刃割心，因这供罪竟还牵扯至舒妃，被置在架上炙烤的无疑是我与禹尔）
（叠在袖中的手早攥成了拳，身前一双气尽将绝的女侍还在伏首，已先屈身向众妃告罪）还请诸位娘娘恕罪，诚是我二人治下不严，未觉宫婢受赂行捕风捉影之事，令贞妃娘娘受流言所扰，实在惭愧。
（我实在未料今日还会有此一役。曾母闻子弑杀尚且投杼，何况掖庭诸妃）只是，还望娘娘们明鉴。永和永寿相去甚远，我二人又鲜与舒妃相交，更不敢、也不会听凭舒妃唆使辱没贞妃娘娘。（眉颦得更深，这做派实在太不磊落）

（长秋、长秋，多事之秋）
（这场闹剧已然明晰，不过是舒妃先导的一场戏，拿永和开刀，拿英妃作矛，致使英贞二妃心生嫌隙，她好坐收渔利。只有慈宁的内侄与麾下善将的明争暗斗，比她自己也现身局中的混战要来得更漂亮可观）
（英妃在怒，几欲立去养心殿前判个黑白。诸妃在陈，讲叩德的身份，说或有同谋，劝请英妃慎重。贞妃在退，并不下罚，反要秘而不宣，要自面永寿德清）
（群芳在极力破局，而我呢，仍需愧地垂首，感念贞妃的网开一面，感念她们的洞若观火）多谢各位娘娘。

代发钦妃
（伏阙作侍的翠果即将偃息，丹唇未再翕合，只堂皇地落下一颗泪珠与错综的愧怍。我心想如此不该怪我，而我反倒应该怪罪她，应当提起她沾血的衣角，拭干其人的虚情假意，质问她缘何如此。很可惜地是，翠果最终要被埋没秋声之中，再弗是朝夕相闻的倚云馆。）
（啧，活该。）
（最后的一阵风声袭来，黄叶辗转至履尖，稍稍用力即能踏碎。然而缄默过后，俶尔使人一喟，她也要做秋叶么？）
翠果，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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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干涸的唇角吐露何人，实在无足轻重。应选以来并不怀契谁，纵是同永和正殿的辉和氏往来亦一贯稀少。但缘由已很明了，栽赃、祸害，我被无端地搅入胭脂局中，独守贞心是最错误的计谋，明明我很不想。）
（别再顾看了，慈主愚仆原本便倒置春秋，何况小禹尔天生烂漫、恣肆潇洒，无法拘束奚婢。今日事端如若能为骄躁的侍婢抚心静气，倒算得塞翁失马。）
（于是轻轻折首）多谢贞妃娘娘

（这场喧滔里，有人借此病聩，有人昏聩且堪忧，更有人为万般艰难所见而乖戾作对。我与阿蛮默不作声地对视，确于彼此诸方庞杂的惊措与惶怒里变得平展，这才试图于辉和氏所置之“死地”中回圜，也算于其心念最强时的一记冲和。）
英姐姐，消消气罢，您得细想呀……
（扬眉巡睃一众，话调子也悄然循循牵引着其意，眼仁黑沉得极透。我适时宜地将瘦掌覆至来福挺立双耳上，面上却有静笃偃意，以此会意诸位船虽至，然船头之人敌友难辨，幸于诡案穷途末路，迷局终得告破。）
（说来实在，我不太能见人受苦，更见不得执迷不改之人。）
阿姐说的不假，若姐姐真告到御前，届时陛下只怕要拿钦妃与文妃二位妹妹当替罪羊了。妹妹们也是一双可怜见儿的，又怎遭得住这平白欲加的罪过呢？

（咫尺方寸间是明心见性处，待得局势清明登上桦枝，我才挪开掌以归还毛丝鼠一派残酷席卷后馀留的和谐与寂静。旋即第一要义便是将旧事新提，虽解二妃孤索悬江之困境，然命运的吊诡与其中扑朔迷离之处同样不可忽略带过。）
（圣旨与懿令共滋彰，也难防盗贼多有，以至物阜气失，目击而持罪，自不必挥刀向无辜弱者。春山冁然，将死生之地轻而易举地化为闲情，又娓娓庚续着。）
我倒以为，比起抓出幕后主使，英姐姐的当务之急，是眼下困扰您的立后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