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屋里炭火烧得旺,被窝里塞着汤婆子,江无咎阖着眼,却觉得身上彻骨的冷,仿佛独自身处荒无人烟的冰原。
她不在,他病成这样,她也能放任他不顾。
他的万般纠葛不甘只怕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方才咽下的那口水如同穿肠毒药,在胃脘里翻搅,江无咎忍了会儿,又原原本本地呕出来。
萧兰若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阵令人揪心的呛咳声。
江无咎伏在床边捂着胸口闷闷地咳着,浑身虚汗淋漓,胃里烧得慌,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一抹金丝织就的繁复广袖在他眼前翻卷而过,暗香袭来,江无咎心下微动,委屈地垂眸轻喘,不肯看她,只觑着她的影子。
她在床畔坐下,额上覆上来一只柔软干燥的小手,江无咎别扭地往后躲闪。
萧兰若忽略他的小动作,指尖蹭过他的鬓角抚着他的脸颊,逼着他看向自己,柔声道,“还烧着。昨日李太医被吓了一跳,又请了太医院梁院判过来,着实将本宫训了一通呢。”
昨日那情形颇为凶险,真真吓坏了她,好在太医道是他郁结于心,悲忧伤身,加之饮食不调,心脉淤塞,胃脘出血,长此以往好好的一个人都要被压垮,此番能发作出来,反而是好的。
胡说八道,江无咎腹诽。
“谁敢训斥殿下?”他力竭得厉害,声音低不可闻。
萧兰若纤细的腰肢柳叶般伏倒下来,手肘撑在枕畔,和他离得极近,她看着他,美眸闪着星子,“本宫的人出了事,自是本宫来负责。”她伸出一根食指摩挲着那毫无血色的唇,蛊惑人心的嗓音从那诱人的唇瓣流出,“无咎为人称赞,是本宫的荣耀,无咎有所损伤,自然也是本宫的错处。”
江无咎目光颤动,气息愈发凌乱,他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逐渐浮上水汽,眼尾又红了,哽咽道,“你不是不要我了?”
竟带上了哭腔。
萧兰若心软得一塌糊涂,踢掉了鞋子,与他同榻而卧,将他的手塞回被中,掖好被角,“我怎舍得不要无咎?那不如剜了我的心。”
“殿下这张嘴惯会骗人,呃……”胃里凉得直泛恶心,他无力地蜷起身子,疼得屏息轻喘。
“不骗你,无咎聪明绝顶,本宫岂敢。”她亲昵地点了下他的鼻尖,见他眉头蹙得深,也跟着着急,“又难受了?”
江无咎摇头,涩然道,“我是殿下的人,殿下可以有很多人,是吗?”
“不对。”萧兰若正色,“只有你。无咎,你听好,只有你。你也不像任何人,你就只是你,江无咎。”
江无咎呼吸一窒,愣住,他明明是不信的,心跳却因为这句话乱了节奏。
“容楚只是本宫少年时的玩伴,知好色则慕少艾,但也只是这样了。无咎,那日,我实在是情非得已。无咎,你当知我们姐弟,并不似表面上这般风光潇洒。我们只是牵线木偶,要乖巧听话,才能继续过这富贵滔天的日子,做我们的皇帝和长公主。”萧兰若顿了顿,沉声道,“无咎,襄阳王要从边关回京了。”
江无咎飞快整理思绪,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被他抓住,“边关?容楚也是从边关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