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送我一个感叹号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一直病病怏怏。
新冠前庭功能受损导致眩晕，然后失眠，然后颈椎病犯了，然后更加失眠，然后更晕，恶性循环。
医院跑的太多，也渐渐明白憨憨的苦恼。
憨憨跟我说领证结婚的时候，我是蒙的，那时我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想结婚。
他说他太累了，一直陪他妈妈四处求医，压力很大。
我不明白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是有些失望的。这让我觉得他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妈妈少些遗憾。
现在想来，他只是想要一个能放下包袱的地方。

可惜自从跟他结婚之后，我也开始病怏怏了，好在也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笑他有陪护buff，可我也感到无力。
我没有体会过，我也不知道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被疾病蚕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想想就觉得好沉重。
我跟他妈妈相处的时间不多，前几次见她完全不像是沉疴已久的人，看她练起瑜伽比我还要厉害。
后来再见的时候，她就已经疼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了。那时的她会让人觉得面黄肌瘦原来是这么生动的词汇。
再后来，憨憨和我都没想到病情发展的如此之快。本来想着住院调养一下，结果第四天就被通知病危。那时候疫情还没有放开，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护，特殊情况可以两个人。我匆匆忙忙去陪憨憨，看着他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去的时候，她清醒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
开始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想是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呻吟。
我盯着监测的仪器不敢睡觉，那时候我心里甚至觉得死亡对她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随即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憨憨却说他也这样觉得。
那时因为肝性脑病的原因医生已经不给开止痛药了，止痛药跟安乐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们明白，但尽管我们哀求医生，还是被拒绝了。
医院的任务只是延长生命而已。
我无力又悲愤，我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后来，她已经完全不清醒了，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胡话，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沉浸在怎样的梦境里，只能像哄小孩一样顺着她的话茬安抚。
我想这人生跟游戏好像啊，我们梦着的时候或许是在打副本，又或者我们的人生原本就是一个副本。
那些没能完成的遗憾，最好在某一个副本里全都可以实现。

再后来的早晨，她终于结束了痛苦，也结束了生命。
胸外按压，肾上腺素，不过就是流程，我们清楚，谁也留不住她。
即便早有心里准备，憨憨还是懵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打来清水擦拭这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
憨憨抬起上半身的时候，她的脖子惯性后仰，嘴跟着张开，我一惊，轻轻叫了一声，才发现那只是因为肌肉失去力量控制的现象。
生命的流逝多快啊，抓都抓不住。与病魔抗争了九年，可死神来的时候，九秒都拖延不来。

三天守灵，一个早晨的葬礼。后事结束的很快。
我和憨憨不相信这些，自然也没那么多老一辈的讲究。
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葬礼只是安慰活人的。
但如果真的有那些玄学，我们俩个大约也不会求福泽后人，只希望她再没不受疾病的摧残。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憨憨。
他问我，为什么会有生离死别。
他问我，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妈妈得了癌症。
我也不明白。我想说是命运。可有觉得这理由好苍白好无情。
但除此之外，我又真的想不出来。

晚上梦到我妈，强迫我做什么事，我歇斯底里地跟她辩驳，她却无动于衷。
好窒息。
即便早上醒来也觉得好压抑。

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对抗。
是允许愚蠢，允许迷茫，允许遗憾，允许世事无常。

不做点什么就会觉得浪费了时间而感到焦虑

挺突然的，刚我妈打电话跟我说表哥跳崖了。震惊之余，又觉得，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就像很多悲剧的开始一样，是不富裕的家庭，嗜酒成性的父亲和懦弱自私的母亲。然后家暴，离异。一对早早辍学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完成的姐弟，开始北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