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影移晷至新岁时，春风送走多余的憔悴旧颜色，各自奔向前景。其间典型例子，当属重华宫中、芳树上的引雏之燕，简单的啁啾鸣啭业不能满足它们对是年的期盼，便要频频当槛绕、傍人翔，以表欢欣。书斋亦做出了相同改变，除却红漆翘头案的紫檀雕岁寒三友纹笔筒，更增设了灵芝插屏，啻在细节上依照诸皇女喜好，或饰流云纹、或饰万寿藤、或饰珐琅彩。】
【物件尚焕然一新，不必提如日方升的、赴课的公主们】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娇音济济，将棠棣一章诵得悠扬婉转，眼神皆如琥珀般透亮。】
【是的，在衍嗣繁茂的紫禁城，花间棠棣从不陌生，这是所有觉罗皇室应该懂得、也绕不开的命题。当我每念一次兄弟，就会孔怀哥哥——鹡鸰鸟怎么能在原野上飞走又悲鸣呢？不要身陷囹圄、不要承受苦痛，我祈祷。因而寄情于字句，畅叙实感】
【蓦地，却聆见女学究无波无澜的一声唤，疑惑发问】您叫我么？可我——

3.
【她说“藏zhou殿下，请您专心。”】
【我实在赧然，尤其是在“自以为是”地起声应答后，与此同时铿锵递转的音响。瞥向南首，正是名讳尾字相类的那位姊姊，语气稚纯得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我看见她渐渐合拢的嘴唇弯起神秘的微笑，不觉为自己的尴尬感到尴尬。只见女学究推了推伊象征智慧的叆叇，左右一观，仿佛千里镜般可以洞见四十里，照彻迷津背后的真相。】
【在这短暂的静默中......匪是要妄意推想，但也许真的，只有我一个人需要答案。概因我知道不是我。最后一蓬火炬飞扬着擦过身，落到另一端，“是xx公主（你滴排行，）——您方才在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随之女学究招手示意，傻子似前后矛盾的“替罪羊”公主坐下。我又看了一眼藏州。】

5.
【事件戛然而止。这样的氛围和场合，没人会再在意一个插曲，女学究执教多年见怪不怪，只有我，静默中延伸出千丝万缕的愁绪，由笔尖倾泻而出，化作三尺泉流，最终奔腾入海洋。万物都有自己的来处，哪里受到阻遏，就从哪里再启程，人亦当是。要抽丁拔楔就需得“端本澄源”，——亲自找寻藏州姐姐说道，知识略能展摆又能倾听开解的小舟殿下如是想。】
【鳞萃众芳渐散，穿堂风发出微微的声响时，我提着小书奁徐走到藏州姐姐身侧，她还在拾掇黑檀木的铜边镇尺，未及开口，这次倒让她抢了先。瞪圆葡萄粒似的眼，憋出个】是……【忖思皇姊应该不会对我搜根剔齿】是小舟先站起来的。
【未免音节相同的名讳又生误会，续道】不是指姐姐！

7.
【虽然音节相同，但我用无形笔锋仔细钩摹藏州姐姐俊丽的眉目时，写出一则迥乎不同的、风流警拔的杂记。尤其当她抬腕拍过我的瘦削肩背，仿佛已在熟宣上见到登山涉水、游讌觞咏之景，不必刻石，亦远离序跋，并非寻常姊妹那般象征古老与传统的格律诗，所持的意态、风标、仪制足似题材多变的杂项笔记。这就是爱新觉罗藏州。】
嗯……是——【眸光流转得过于炳焕，进而疏忽她的嘴上春风，声音兀自浮荡着。蝶翼覆下的乌色珠子乍亮，十分迟缓地醒悟：她不在意。那么——我也不必挂怀的，对吧？她的眼睛告诉我】
喔！没什么了。
【弯着唇，浅浅笑询一句】那姐姐要回xx宫了吗？

9.
【一个合格的洞察者应该懂得如何迂回婉转地表达，如何对旁人的意思心领神会。爱新觉罗藏舟纵然学不精勤，却也以圆木作警枕般，但求藏州姐姐听懂我含蓄的、友善的相邀，刻下若能一言蔽之的收尾，于我于她都再好不过啦！】
【远山黛拥鬓，蕴着一点儿淡淡云烟，近乎虔恳地等候她的回应】——好呀！
【我无有不应之理】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随后虚幻霭色弥散，天地廓然清朗，我们一齐步出遮匝的画帘，走进如炽如炬的榴花影里，那里也是光亮所在。】

【事件戛然而止。这样的氛围和场合，没人会再在意一个插曲，女学究执教多年见怪不怪，只有我，静默中延伸出千丝万缕的愁绪，由笔尖倾泻而出，化作三尺泉流，最终奔腾入海洋。万物都有自己的来处，哪里受到阻遏，就从哪里再启程，人亦当是。要抽丁拔楔就需得“端本澄源”】
【——亲自找寻藏州姐姐说道，知识略能展摆又能倾听开解的小舟殿下如是想。】
【鳞萃众芳渐散，穿堂风发出微微的声响时，我提着小书奁徐走到藏州姐姐身侧，她还在拾掇黑檀木的铜边镇尺，未及开口，这次倒让她抢了先。瞪圆葡萄粒似的眼，憋出个】是……【忖思皇姊应该不会对我搜根剔齿】是小舟先站起来的。
【未免音节相同的名讳又生误会，续道】不是指姐姐！

第九幕：藏舟（7）x太后（2）视档期对戏或自戏
此后藏舟频频出入慈宁，或向太后学习花道香料、或陪太后用膳。某夜，晚膳毕，藏舟陪同太后散步，行至池边藏舟突然停下来，让太后等一等，自己要给她一个惊喜。藏舟跪坐在池畔，双手小心翼翼捧起一汪水（见贴图4），藏舟道是将月亮献给太后，请娘娘展颜一观。太后走近一瞧，果然面露笑容，称道藏舟有巧思，是个机灵鬼。藏舟“送走”月亮后，又说“现在，月亮正在我眼前呢——娘娘就是降落俗世的月亮。”之前被轻视的藏舟就已激发了太后的爱惜，如今将月亮拟人化的形容甚为浪漫，从精神上打动了太后。面对藏舟的笑靥，太后一壁觉得赤忱心肠难得，一壁思索藏舟正如一张白纸，可以让自己随意泼墨增色，或在来日成为自己满意的、完满的公主。于是在最后告诉藏舟，俗世的月亮不只在“这里”，还是象征美丽的珍珠。翌日，馈赏藏舟上等珍珠一斛。（好感再再+1）

【甫出殿宇，与皙皙的庭燎错身而过，眼底再不如白日一样照耀，夜色浓稠，似歙砚中央一摊化不开的墨，只有层云缭绕背后的银蟾依旧明亮，这是黎明到来之前唯一的光。悉数投进庄慈娘娘的花圃里，勾勒出如梦幻般虚幻的景色，馀一两分荒诞的真实性。但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儿很美。】
【爱与浪漫长久停留于此，玫瑰不会说谎。月亮也是。】
【我陪同皇玛嬷一路缓缓行来，一壁闲话家常，一壁观赏波心碎影。忽尔有悟，便请慈壸暂且驻足于石券桥上，而我搴着裙踩过深苔草梢，跽坐临水畔，低首望向碧波绿苹，流辉有情，正婀娜的伏在多股辫间，零零散散，像遥远神话里的星星兰，装点女孩儿的绢似长发。】
皇玛嬷，您看。【折腰捧起一汪春水，霎时掌上显嫦娥，这就是爱新觉罗藏舟的惊喜。此刻，我将「月亮」献给另一位爱慕者】小舟献予您。
【果然博得伊展靥垂爱，巧思或机灵鬼的赞誉，皆一笑而过。玉纤轻轻倾倒，骤地哗啦一声，「月亮」出逃为真正的流亡诗人。我注视着碎影湮没漩涡，人们爱它的圆满与破碎，爱它幸与不幸，更爱它本身。这还不够，我想……绣帕拭净水渍，复抬首有时笑意漾在瞳心】
现在，月亮正在我眼前呢——庄慈娘娘就是降落俗世的月亮。
【其实无需明日馈赏的一斛珠，只需今夜便有了答案。我将记住，今夜的圆盘很亮，皎白的月光作我与皇玛嬷之间的见证，的确，俗世的月亮不只在“这里”，也存在所有惦记它的人心之中。还有——谁也不能再将我轻易「审判」了。】
508

【琴筝音律结业】
【竹小春时，自古香斋就学已三月有余，习得一季琴筝音律的公主业洪炉点雪，声随妙指、千珠错落，虽不至引商刻羽，却也弹拨得有模有样，不枉多日磨砻淬砺。】
【却只有一样，我功底不够，举凡奏鸣，曲趣俱清纯剔透，以抒情写景为主。但心牵身处滇南的哥哥许久，总觉道要做些甚么才好发纾胸臆。是夜爱月撤灯，向着澄辉落满屋梁的半轮桂魄，再度弦桐练响，正是《林冲夜奔》。】
【哥哥受诏提印远赴百濮之国，而我仅能以绵薄之力，为他奏一章筝中“武曲”。声如鸣湍叠跃，跌荡奔泻三千路，一直到万里外、莽莽群山中的古城，犹似亲见四季花常在，和永不干涸的一江春月，实是逸目之观。】
【女傅诲谆的“人琴合一”，真正了悟，始自今夜。】

1.
（我追着一只漂亮的四声杜鹃跑出去。）
（辉和灵箴在背后连连地喊，“你注意点儿！”实则她也知道，我不单单是为了去看水石清华、耳闻鸟语蝉鸣，要知道，这还是烈日杲杲的八月呢！我也想抻着懒腰舒舒服服吃冰碗子，还不是桂宫兰殿口舌纷杂，又多得是拖紫垂青、蕙心纨质的闺门女儿家。）
（譬如，隔壁屋子爱诗以道志的觉禅姐姐，与做过内庭女官的弥潮姐姐一样俱怀咏雪之慧，一双火眼金睛洞穿人心。彼时逢她汪洋恣肆地练写宋徽宗的《秾芳诗帖》，帖面的“芳”之一字令我兀地红了脸颊，便惹得她好一阵调笑，直捉着我命运的颈子刨根问底，我奋力挣扎才逃脱“魔爪”，倘若教她知悉我的“小秘密”，那还了得！）
（要说紫禁城的宏大，一千零一个夜也讲不完。遑论我童孺时期的短短几月，未尝玩日愒岁便算好的。如今再度踏入凤阙璧门，纵然回黄转绿，红墙青瓦森严如故，新鲜感仍不减半分，无数琪花瑶草、翠莺凤蝶留待我日亲以察。然而我却不知，当我湎于浮瓜避暑时，有另一双眼睛也在暗暗注视着我。）
（走了好一段，方落坐在莓苔绕砌的拐角处，螓首轻倚廊柱，眸光左右含糊一扫，随即意兴满满又小心翼翼地掏出藏于襟前的画帙。刀头燕尾，却也描摹不出他英貌的万分之一，聊以一观、暂缓相思罢了。入住不过浃旬，重华宫的绣球极快谢了，唯有庭树依旧濛濛，正全神流沔，近根盘错处，一朵合欢花朝我温柔地扑过来。）
（世界倏忽安静了，我听见无数颗风的心在跳动，它说情不自禁。那么亲爱的小雀鸟呀，你是否也爱这浓烈丰盈的夏尾？）

2.
（假如博尔卓克空空是个意志不够坚定的娇小姐，必要被蜂虿作于怀袖、弄得魄散魂飘，当场晕厥过去。要知道，从前只有我装神弄鬼吓唬别人的份！际下只飞快地跃出一射之地，矫健似峨眉山上的灵猴，却不忘身处鳞次栉比的广夏间，努力压抑着喉间的啸音，嘴唇颤颤）你你你………
（这称谓好像太不礼貌。举凡宫中诸人，即便是唤以奴才的奚女太监，无不是有身份的，一会儿这个娘娘的贴身婢女、一会儿那个公主的心腹，及乎藏锋敛颖、韬潜灰墙之隙，皆是来探听底细的。毕竟我为外来客，慎重一点不会错，眸光复投向斜刺里的她，再问）您是谁呀！
（她不给予确凿回覆，心便愈加惴惴。怎么入宫以来总在断决烦疑，好像把我一辈子的难题都摆上来了，终将气息平缓吐出，试探性地自答一句）您是御前女官吗？
（眉心一跳。糟糕。）
（我突然忘了件极为重要的事——展露衷肠、遥递相思的信物仍攥在掌心。千万缕墨汁织成的不朽的画卷，凝聚多少情意，如此曝于朝暾之下，适才散落的红茸夜合不忍仰头再看，坠瘁弓纤旁。我开始思索现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可能性，或许掘地三尺，头埋入敦阜来得更快？）
我是不是完蛋了，要被遣送回家了……

3.
（也没那么须眉毕现，教眼前人轻易识得博西勒的真容罢……四野袭来的熏风左右乱踅，像在玉面前点了一捧红焰焰的火，毫不谦虚地炫耀它的力量，烧得如此猛烈，让我为之赧然，颊旁暖色晕深，犹似一只应季的、晶莹多汁的水蜜桃。——淡定淡定，阿玛曾说过：遇事冷静，脸小三分。我应该承继火的意志，光明绚丽、照彻八方，而非被其吞噬后化作齑粉。）
（胸膺垒块坍塌于她解罘之刻，不必落个屈膝低眉的结局，转眼又是心血来潮的突然欢喜，快人快语）
我还以为是嬷嬷让你来的，前几天她才……
（打住。人怕揭短、龙怕揭鳞，出乖露丑的话到此结束。教习嬷嬷弦歌不辍，有时我真想向她建议，如果将来不在殿闱当差了，尽可来燕山书院继续诲人不倦，她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大师。我并非不能接受旁人的弹射臧否，但言及自身，多少有些吊诡的、怪异的感觉。何况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能不提就不提）
真的吗？
（一豆灯火在瞳心底跳跃。为伊宣之于口的保证——那不仅仅是保证。一诺贵逾千金，我是燕昭台上翘首以盼的痴儿，而非加膝坠泉的无常主，在眼风相撞之际便已忘却朱盘玉敦。我眨眨眼，目光从眉间一路蜿蜒至薄唇，何须猜忌与质疑，你看见她，便会不由自主地相信，这是只有紫禁城的风水才陶养出的好颜色，她足似开到心田、怦然落下的花。）
（无形之中，鼻尖流衍一股微妙的芳香，我被引诱着，摊开珍藏的心事）
这个，你知道他是谁吗？

4.
（丰神俊朗、山峙渊渟、意象轩举、看杀卫玠……我不吝惜用一切溢美辞令来形容博西勒，即便宋玉潘安还魂在世，于其旁侧也要自惭形秽。）
是吧是吧！（啻是一番难辨真心的附和，即将伊引为道合之友，桑荫未移，相知无须时日长久。对待神会心契者一贯恳挚，乌灵活碌碌地转着）那我告诉你吧！
（八月里本是结秋社，吃席的好日子，我该缓步在天晓时诸人入市、群色杂卖的热闹场景，买下一尊漂亮的蓝天竹瓶花。但我现下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了……阖起画卷，搴裙掠带，朝前走了两步回首顾望，神情庄严又郑重的，我向她，向整个苍穹骄傲宣布）
他就是我的心上人，我是为他而来的。
（世人总爱把心上人关联一处，但什么是爱呢——我其实不太懂这个字。是狂热执着地燃烧自己？或摇摆在天堂的狂喜和地狱的煎熬之间？只若一想骨节都嘎嘎发响的程度？从前我辈朋侪，有燕好经历者独唯独小舟公主一人尔，但不知何时起，觉道她的本质已是海水，月亮，和一些心碎。由此清楚的知道，爱不是眼泪构成的暴力。）
（所以我更愿意用“喜欢”来表达情意。美好、热烈与希望，仅单纯的，不夹杂着其他思量的喜欢。请不要见怪，博尔卓克家的十二格格还做着天真的梦呢。要和博西勒在草地上打滚，相拥着咯咯大笑，滚滚红尘没有惊扰我们，生命里尽数充盈着鲜花、诗歌、黄昏和乐曲。纵然王羲之的笔下写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我也万分笃定——我将与博西勒一起缔造一个永不凋零的春天。）
老天爷呀，就让我嫁给他吧，拜托拜托，我最喜欢他了。（双掌捧起卷身，发额抵在轴头，如点高香敬神明般虔诚祝祷）你给我的一切磨难都一笔勾销……
（博西勒就是我心底那只毛绒绒的小熊。）

5.
（老天爷必然答应我的。就像无千待万的生物在春首萌芽、在夏夜蓬勃、在秋日结实，节变岁移，这是亘古不灭的定理。晴光照于眉目，涨满眼帘，将她的语重心长在腹案咀嚼几回，顷时锵洋磬钟大作，远飞影堂虚阁，声似浪划涛剜、更似一把削刀，帘视壁听即是最好的例子。我悟了，胜读十年书。）
（她意指——只有喜欢是还不够的，尤其在宫中……辉和灵箴也这样说过。愿望和可能之间的错位，或许会带来另一种结果，需得牢记，想要和得到之间，还有做到。蹙黛一声、愁上云霄）
那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小辉和与我稚嫩无二，终不过显处视月，不比浸淫宫闱岁久的御前女官有经验。所以，当然是亲自请教她为上上策啦！“唰”地一下，猋勇如长驱六举的冠军侯，飞云掣电般蹭到伊身边去。撒娇卖乖以达目的向来是十二格格的拿手好戏，期年在阿玛跟前可是练得游刃有余，只要她能以计冰解的破，我必然糠照薪、蹈刃不旋。）
（荑手捏住红罗袖，央求道）
您教教我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