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在汉书文典里并非一个好字眼。狐和媚相连，是对美艳、秾丽女子无可奈何又咬牙切齿的谩骂、侮辱，或是另一种刺耳的“褒奖”。）
（眉梢似有若无轻挑而慢舒，还不懂小觉禅寻常的谈叙里，轻飘飘地带出了风前柳絮般的身世。倒也未再度端量她，是什么眼、什么面相本皆无妨，正直、良善、明丽的人会被谣诼诽谤，诡诈、歹毒、鄙陋的人擅于矫饰，一双眼说得清什么？）
（下睇她一双锦绣履，是宫闱玲珑心款待新秀的谄媚，用料、做工皆属上乘，可惜谄媚得不够谨慎、周致。）许是吧，（但初来乍到的人好似俱很体恤，不愿深究苛责）只是这么穿终究不舒服，你不说，内务府的奴才也不会改。（抬眸睇她唤作穗子的宫娥，不知是觉禅氏家生侍鬟，还是宫中拨去她身畔祗应。看得出，她和小觉禅不是和洽的主仆，一时又含沙射影地款款语笑）穿鞋和用人也是一个道理，鞋子不合尺寸可以改，下人不听使唤、不能为主子分忧，留着也多余。
（相较闺阁时，如今的纯嫔待人接物看似客气许多，但濡染了宫中说话做事虚虚掩掩留三分的习气，看似神色温柔，实则心中不怿；看似体恤宽宥，实则悭吝刻薄。）
（于是小觉禅一问衔来，颇有些恍惚。良久才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同侪最小的女孩儿，家里年岁稍长的小侄，和我年龄相差无几。大抵是……（稍一顿滞间，藏殊的影子便猝然掠过神识脑海）前些日，皇上下旨，让我照料寿徽公主。（如若小觉禅进宫再早些，小殊许应同她相依作伴。）
就是，你姐姐的幼女。（遂）

姐姐？（衔着嗤、含着嘲，眸光轻悠悠地眄向湖波，虽神色镇稳，膺中却已感慨万端，伶俜之辈最心思深重，稍有风吹草动也自觉草木皆兵。稚子的无心失，也值得条分缕析，教我拨开层云缭雾，细究沈族待我究竟还剩几分真情实意。）
你不认得我，难道你父亲从未对你提过，你有一位别居在京郊的姑母？
（稚子之舛讹，深究是父母教导不善。我这位三哥，位极人臣、尚主腾达，披金曳紫行于庙堂高阁，恐只有舐犊的余暇，无以拨冗关切族妹。）
回来念书？沈家也没有家塾，是要给你请西席先生？（公主之血脉，想来也是金尊玉贵地娇养在家，请西席指点学问。那样的时光我也有过，在很多年前，如今回身却看不清了。）
读了书做文章，将来也像你父亲，做朝廷的股肱柱臣么？

原来超会到期了

【时值二月伊始，吹渡宫闱的长风犹有肆虐旷野荒原的威势、气魄，风沙时来侵袭进犯，每日的晨昏定省，非独是规矩，也算得诸妃对慈壸、中宫的诚敬。】
【是日照例闲坐于殿阁不发只言片语，我的位置不似几位贵妃尊崇，略胜过几位贵人，如此不前不后的位置，论理最易躲过皇后审看点阅的目光。偏此日，睐重我与昌妃，和昌妃面面相觑，张口欲辞，却聆昌妃领旨……遂也无奈谨从。】
【惶怕凛风大作，一路疾步快趋，孰料昌妃接踵追来，再令我顿步。膺中苦喟，回首珠钗也散乱，她则极温柔地抻臂，替我理整钗环。】
【许多年，许多年无人问津，更无谁留心我的细枝末节。心潮起伏跌宕，但我习惯了以辞绝的方式去酬应她们。】
噢……好。【话声轻平而平，缓步落在昌妃身后，并未与之比肩。一路缄默，风声落在耳内尤为清晰，可惜那样嘈杂、那样紊乱。】

【晨昏定省、稼穑蚕桑，这些本该是京畿侯门绣户女最熟稔不过礼仪，既撰载于书典，亦传颂于悠悠之口。我仿同异世陌客初来乍到，明明与亲蚕筹备无关，偏却落入事端中央，辅力成事。皇后为何不选地位尊崇的贵妃，为何不选善理庶事的心腹，我并不贪求谁的珍睐。】
【和皇后懿旨一样始料未及的是昌妃周致的安排。我想嫔御们皆被扬佳女儿愚弄蒙骗了，皇后懿旨下得何其果决，昌妃行事何其利落，分明不是惫懒、散漫之辈。】
是，是应竭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分忧，但是我……【檀唇翕张，六神无主。她们畴昔可曾于谁家宴聚上见过沈氏十二小姐？那位在彻底失却怙恃后，也于尘寰隐遁的孤女。】
我别居京郊数年，哪里晓得这般多的夫人……
【说句矜傲的话，沈族于汉军旗是有些富贵鼎盛的貌相，一贯是等人主动来拜访结识。若非内宅主事的夫人，又何需在裙幄间周旋、际会。遂要提前同昌妃讲，皇后委命她理事，却没能选出得力的属僚，如恐后患，莫若刻下替换人选。】

【“慢慢来”、“慢慢选”……】
【多像一句和善的哄骗。少时读书，每有错舛，椿萱和师傅也讲欲速则不达。可未等我真正领悟字里行间的真谛，他们业已先后辞绝尘寰。假使时日待世人以优渥宽纵，那我此际应是不谙世事的少娥，承教双亲膝下。】
【宫闱看似安宁祥和，人人都笑面温声讲着“不打紧”，转头却有满腹怨尤。她们对中宫尚且不吝攻讦，何况一阶无足轻重的嫔御？】
【昌妃的安抚并无效用，但无能是真，不识人亦是真，我只能缓慢应对中宫的委任。】
昌妃娘娘行事无有不妥，臣妾自是听娘娘吩咐。
【长风呼啸，长街甬道内的人各自藏躲避风，春意浅淡，亲蚕躬桑，确乎不急于一时。】

（高伫四明楼上，目睇浮云腾卷如涌，残照淡褪艳泽，夜幕了。整座沈府清寂也祥宁，楼下一灯一烛的偃仰、明灭皆纳入眼睑。一丛幽光徐然自内宅浮动来园中，尔后湮灭在比靠化湖的假山石内。）
是谁……？（我心下念，也如此喃喃。是火烛不堪用，是行人跌了跤，抑或是借轻云蔽月的片刻黝暗，和谁相会……太闲逸的心，太闲暇的辰光，人惯胡乱忖想。）
（于是佯装未睹，自四明楼上下阶，与小侍鬟秉灯低声）入秋了，天黑得这样早。
（是刻意的，毋论假山石内是何情状，我皆愿出声警醒，毋使酿成祸殃。却在趋近时，见隐蔽在山石后的微光，微光映照他癯瘦的影阔，和比烛灯还黯然的神光。印象中的盛培炎，温润神秀，待人接物从不会悭吝君子的从容，眉眼隐有笑色。可如今，是这副苦怅。他必然是闻悉了沈老太太恫瘝在抱，世间再没有比生死更动人肺腑、牵人心肠的事，何况那是自幼鞠养教导，翼护他平安长大的祖母。）
（该从何抚慰呢）这些时日，家里已请了太医院的先生来诊看，（不敢近前、也不好后退半步）老太太吉人天相，会化险为夷的。（依凭沈族的势望，或也能请御医下顾门庭。）
兄长心系祖母放心不下，不若先挪回沈府暂住，也方便你早晚探望，侍奉汤药。

（高伫四明楼上，目睇浮云腾卷如涌，残照淡褪艳泽，夜幕了。整座沈府清寂也祥宁，楼下一灯一烛的偃仰、明灭皆纳入眼睑。一丛幽光徐然自内宅浮动来园中，尔后湮灭在比靠化湖的假山石内。）
是谁……？（我心下念，也如此喃喃。是火烛不堪用，是行人跌了跤，抑或是借轻云蔽月的片刻黝暗，和谁相会……太闲逸的心，太闲暇的辰光，人惯胡乱忖想。）
（于是佯装未睹，自四明楼上下阶，与小侍鬟秉灯低声）入秋了，天黑得这样早。
（是刻意的，毋论假山石内是何情状，我皆愿出声警醒，毋使酿成祸殃。却在趋近时，见隐蔽在山石后的微光，微光映照他癯瘦的影阔，和比烛灯还黯然的神光。印象中的盛培炎，温润神秀，待人接物从不会悭吝君子的从容，眉眼隐有笑色。可如今，是这副苦怅。他必然是闻悉了沈老太太恫瘝在抱，世间再没有比生死更动人肺腑、牵人心肠的事，何况那是自幼鞠养教导，翼护他平安长大的祖母。）
（该从何抚慰呢）这些时日，家里已请了太医院的先生来诊看，（不敢近前、也不好后退半步）老太太吉人天相，会化险为夷的。（依凭沈族的势望，或也能请御医下顾门庭。）
兄长心系祖母放心不下，不若先挪回沈府暂住，也方便你早晚探望，侍奉汤药。
（体尝过生离死别的人最谙熟这般长夜是何种煎熬，又何其珍视这些所剩无几、却也不知余有几何的时间。）

（高伫四明楼上，目睇浮云腾卷如涌，残照淡褪艳泽，夜幕了。整座沈府清寂也祥宁，楼下一灯一烛的偃仰、明灭皆纳入眼睑。一丛幽光徐然自内宅浮动来园中，尔后湮灭在比靠化湖的假山石内。）
是谁……？（我心下念，也如此喃喃。是火烛不堪用，是行人跌了跤，抑或是借轻云蔽月的片刻黝暗，和谁相会……太闲逸的心，太闲暇的辰光，人惯胡乱忖想。）
（于是佯装未睹，自四明楼上下阶，与小侍鬟秉灯低声）入秋了，天黑得这样早。
（是刻意的，毋论假山石内是何情状，我皆愿出声警醒，毋使酿成祸殃。却在趋近时，见隐蔽在山石后的微光，微光映照他癯瘦的影阔，和比烛灯还黯然的神光。印象中的盛培炎，温润神秀，待人接物从不会悭吝君子的从容，眉眼隐有笑色。可如今，是这副苦怅。他必然是闻悉了沈老太太恫瘝在抱，世间再没有比生死更动人肺腑、牵人心肠的事，何况那是自幼鞠养教导，翼护他平安长大的祖母。）
（该从何抚慰呢）这些时日，家里已请了太医院的先生来诊看，（不敢近前、也不好后退半步）老太太吉人天相，会化险为夷的。（依凭沈族的势望，或也能请御医下顾门庭。）
兄长心系祖母放心不下，不若先挪回沈府暂住，也便宜你早晚探望，侍奉汤药。
（体尝过生离死别的人最谙熟这般长夜是何种煎熬，又何其珍视这些所剩无几、却也不知余有几何的时间。天地不仁，他已然伶俜孤孑数载，日子好容易有了些希冀指望，天公偏要翻手使之荡然覆灭。垂睇他满目凄怆，面色亦随之忧悒郁郁，言语俱休。）

（许多次经行浮碧亭，印象里它惯似其名讳葱茏蓊郁、澄净缥碧，倒影古殿长亭檐头的藻井彩绘、并些末横枝欹节、浮云风烟的残影。此夜月色皎然，明光婉丽莹莹温柔，拂于肩胛化作浓淡相掺的闲愁。我和汀娘很久不共一方天地，彼此缄默不作声谈，是情淡缘尽了么？）
（可待丽姝悭吝的口齿叩出曼曼的词句诘责无辜宫鬟，种种故往和她，都生动鲜活得仿若昨日正横眉冷对，今朝还当负气相较锱铢。而茫茫不可回溯的旧年，我和她何来嫌隙、何生龃龉。皇城的春夜，愔静得只聆草茵里欢忭的虫鸣，一点跫音足够惊犯汀娘，她细声唤我蒙尘的小字，奈何人成各、今非昨，即或拼拼凑凑，也弗如当初的虚静园，亦不是她心念的沈灏英和觉禅汀娘。）
你椒房殊宠，梦熊有兆，还喝甚么酒。（眸光匆遽扫阅其削薄的身姿，如春风里颤巍巍引身投向层云、穹天的纸鸢，遂就势抻臂牵她入座，于是这境况更似景治十六年无人问津的虚静园里，我们共对皓月的静夜。）你哪是醉了，（你分明是疯魔癫狂了，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全然付诸真心的无情帝王，在他默许、旁观的棋局、是非里，将本真碎裂得面目全非。如此确凿是指摘、讥讽了。她怎么能、怎么会忘了我呢，我和她同共的一朝一暮、一年一岁一景，没有后来者可堪取替。）
（教人生了笃定，眉眼也矜傲）你就是无理取闹惯了，本性难移。（我偏还冷言冷语，如此她便是我稔惯的汀娘了。流光正徘徊，我倏有一声嗟叹）算了罢……
（始才正色，是劝慰她，亦是对世间无常造化稽首认输的自勉）汀娘，日子还当好好过。

（春花与秋月、荣宠和权力，被世人珍睐趋之的好物圆满，我们彼此同共怀握、目睹。临此天心月圆的良辰，亦难得肯收唇枪舌剑，有一隙清谧闲逸的谐洽时刻，却恹恹地愁更嗟，不是意兴盎扬。人就长久地浸在不可名状的苦郁、恚恨里，又在某时不明所以地释然。她毋需描摹甚么，清冷的眉目瞥一瞥我，满腹的委屈都像泣涕嚎啕呜咽，在我耳畔、瞳中澎湃大作出摧城的声浪，可她分明又愔静如斯。）
我不能恨你么？（我们有太多名衔，是觉禅和沈族的后嗣，是帝王封赐的嫔御，是皇胤的妃母，唯独“汀娘”和“灏英”，是无关旁人而衔连彼此的称谓。可是昵近的称谓，亦曾是我们交相攻讦的发端，刻下倒不知何以回称，便有一刹怔愣，为她的怨怼声里偃旗息鼓。）
我……你都看到了，不是么。（春夜晚来风凉浸浸的清寒，和虚静园的秋霜同出一辙）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安稳的日子，也再没有比这更如意的结果。
（十年了呀。在诗人笔下，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痛悼，写出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感怀，我的十年庸庸碌碌，连最难割舍的故人音容也随时光蹉跎得面目全非了。假使一定要细数这半程的遗憾，又岂止十年间的虚缺得失。日子都像虫蚁咬噬过的朽木，坑坑洼洼。）
竟是同我算账的，（低眉噙笑，复而轻抬螓首旋眸笑谑）等不到秋后了？（我爱重的同胞姐姐，我借力的襄妃之流，实则早已不堪成为绊阻我和汀娘握手言和。然也正是些末，彼此不能体悟的枝节，造就形同陌路、反目成仇的笑话。）
（但我不想再吵了。）
（也参不破觉禅鹭隐一桩接一桩的迷障。）
（我说）怎么会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既问为人母的她，亦问为人女的她。）
罢了，细想也并非“算了”。你看，十年前你我不愿委身宫闱，而今不也有好日、好景？（甚么是好，我也说不清。）有时忍一忍、退一退，就有别的出路。你这些年执拗一条路走到底，就没想过半路换一条路？（我说了畴昔极力否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其实他，业已手下容情，迁就宽恕你许多。你……假设你真的在意你们的情分，往后照旧是好日、好景。
（太姗姗来迟的心迹，剖白得人共长夜一样静寂，良久惋声）可世上，不都是我这样的人。

（亦不皆如她，无数次舍身护我、心中念我。她对我，何尝不是好，不够好。心绪凄迷，看昏灯下氤氲起薄雾，瞳光亦溟濛得瞧不真切。只想握一握她的手）但你身畔，永远有我。

（草蛩也息绝了最后的呻吟，伶俜昏灯无法照彻永夜，夜风徐拂时也显得森然。我们十指交扣并倚共息，手掌中关乎命运的纹理清晰得可以摹画，却总也说不出明朝是怎样的诡谲，能歆享怎样的静好。但这夜，是天命为我与觉禅鹭隐释嫌而设的契机。月亮目睹了太多聚散，也聆闻了太多心愫，就藏入薄薄的雾毂云绡里，一任尘寰痴儿攀论膺中的爱恨。我自觉已非豆少娥，遂也泯灭天马行空之忖思，诗文里的雅逸奇绝，与这座皇城的冷漠无情格格不入。）
（轻吟吟一笑，是对长女的慈柔）她对你许诺了甚么？（珠珠性情疏阔，在宫闱中与谁都交善敦睦，这些人是她不能避面的昆仲尊长，也是对她执刃为祸的凶佞。汀娘不知么？她也谙知她孩子们夙昔来日皆有险衅，故有嘱托。）
（嘱托也是隐晦的，别扭的。）

（草蛩也息绝了最后的呻吟，伶俜昏灯无法照彻永夜，夜风徐拂时也显得森然。我们十指交扣并倚共息，手掌中关乎命运的纹理清晰得可以摹画，却总也说不出明朝是怎样的诡谲，能歆享怎样的静好。但这夜，是天命为我与觉禅鹭隐释嫌而设的契机。月亮目睹了太多聚散，也聆闻了太多心愫，就藏入薄薄的雾毂云绡里，一任尘寰痴儿攀论膺中的爱恨。我自觉已非豆少娥，遂也泯灭天马行空之忖思，诗文里的雅逸奇绝，与这座皇城的冷峻无情格格不入。）
（轻吟吟一笑，是对长女的慈柔）她对你许诺了甚么？（珠珠性情疏阔，在宫闱中与谁都交善敦睦，这些人是她不能避面的昆仲尊长，也是对她执刃为祸的凶佞。汀娘不知么？她也谙知她孩子们夙昔来日皆有险衅，故有嘱托。）
（嘱托也是隐晦的，别扭的，也像年幼时的觉禅鹭隐和她的母亲。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她的偏执，也不懂世道、世人究竟欠缺了她甚么。她能明辨洞察大家公认的是非对错，偏也是共识中最嶙峋古怪的，这种刁钻的活法，怎么会看花是花，看月是月，笃信我以为的好日、好景。若说对衔尾的关顾是嘱托，对族亲镜分的安排，则显露出托孤的端倪。）
（宫中的确有人潦草的、不为人知地消逝了，但绝对不会是她。若说汀娘因淑妃失子而坐罪褫夺敕封品秩被帝王厌弃，何来其腹中珠胎。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性癫狂、行事无章，恣性妄为。）
（故而爱与庇护都淬满戏弄、嗤嘲，伪装得令人憎厌。）
珍妃的长子，（想了一晌，囫囵有了少年的面廓貌相。其实汀娘已然深谋远虑，爱重者皆有所归，那么她将何去何从？她不会告诉我，话再轻轻悄悄，仅供她谛听后安心）好。
那么汀娘，我答应了你，你也当日日知味、夜夜安枕，宽怀舒心地活。（月亮很好，一如既往皎白清冷，让人腹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仅归一句嗟叹）否则，往后谁来陪我。（即或这些年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甚至分道扬镳，我们都在彼此触目可及的地方。）
（我和汀娘，要同明月一样恒久地好，再不吵了。）

（这一夜，我们都是清醒的，也沉醉在各自预设的幻梦里。月亮终有西沉，我的确去过了空寂虚置的储秀宫，庭阶两侧琪花瑶草茵茵欣荣，衔尾的眉眼承续了汀娘的影迹，为她此后漫长一生埋下因果。而女官镜分，由皇帝恩旨礼聘作配裕亲王。一切皆顺遂汀娘的心意，只有生死不会遵循她的意旨。咸亨十年春三月的夜，只被我俩悄悄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