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秋风苦雨中行来，淮南的苦怅宛如堆叠的云翳，兜头罩顶笼盖人间，于是所有人都羁绊在尘寰的苦旅。但，我从未觉得他们的悲是悲、苦是苦。）
（唯一被我认同悲苦的人，已在繁星璨目的夤夜走入碧落黄泉，与她所眷恋的、憎恶的人或事，永不复相见。这一程风雨自江淮始，落入京畿，教寒蝉也凄切。撑伞踯躅在山道的人抬眼在云环雾缭间寻踪戒台寺，一声晨钟撞破，将迷途的人和失路的魂一并引入古刹。）
（其实戒台寺算不得古刹，京畿佛寺道观诸多，皆能敬奉母亲的灵位，但我情愿她栖身在僻静山野，不必听街衢间吵嚷、闹市里是非，能安心、清净踏往极乐。）
（冷雨教斜风吹偏了行迹，不多时濡湿帷帽和外袍，佛门净土，没有宽衣解带的道理，遂立于殿外，不忍泥水、冷雨脏污了佛陀观瞻。你瞧，世人如此谨小慎微侍佛待神，何曾乞得他们丝毫怜悯。于是纵眼极目望去，又颇觉跪地的小姑娘痴傻。）
（但为了母亲往生，为了她来世如意，我也愿做痴傻，有过之而无不及。）
（悄然提步跨过不高不低的槛，同迎来的沙弥阐述来意，他比高高在上端坐莲花台的菩萨更恤近人心，极和善地替我打点诸般事项。淮南是母亲的伤心地，京畿则是伤心的起因，她的平生像古往今来写在话本传奇里的一折荒腔走板的戏。此行，是另一折荒诞的伊始。）
（诸事毕，我亦去殿前跪叩，心中覃思暗忖许久，并未许下什么宏愿祈求。这一生要弥补的罅隙太多了，神佛也束手无策，只好放任我潦草地活着。）

（纯妃贵妃剧本第六幕）
（从来深觉年光漫长，但若拆解掰碎成各个节令看，确乎是弹指间，匆遽如白驹过隙。）
（暑气蒸蒸，然自庭前卉木间，业已察觉新秋迫近的端倪。于是，和重阳相干的诸般尽皆涌上我的台案，成了一桩桩棘手且冗杂的庶务。与其说做事，莫若说和人交酬，譬如我只顾慈宁宫的欣忭，失察于坤宁宫的不怿，幸得菩生和逾秋从旁警醒提点，不然这场重阳宴，既是恩泽，也是祸端。）
（的确深思熟虑一番，揆度后，也仅能捻出襄妃谋事。我还记得初入宫闱那年，清明雨纷纷落宫闱，独她遣女官送来一碟青团，那是我在深宫得到的，弥足珍贵的一份慰藉。）
（如今，众妃嫔趋从皇后为拥趸，她是慈宁的旧部，亦是坤宁的新臣，忙于自证无贰心侍贰主，我这份送上门的“忠心”，她如何不喜？）
（反戈相击旧主，倒也令人嗟叹。立于咸福宫庭前，请人通传。）
3.
（咸福宫从未为德妃所主，听闻襄妃与德妃契如金兰，与钟粹宫仁妃情同手足，当真广结善缘俦伴。此地非同景仁宫，伊人瘗玉埋香，门庭冷落深锁。）
（小黄门往来殷勤，款步朝殿内去，循礼福身请安，眉目从来婉静，哪怕此行有所图谋）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皇贵妃娘娘的新殿，臣妾自当来拜会。（饶有意兴且不动声色地逡量殿阁，最终望向端坐的新主，似反叛慈宁后，的确万事遂意，大权在握了。）
（只是，大权握得稳么？夤夜会辗转反侧么？）
（蜷笑道明真意）正如娘娘所说，臣妾奉太后懿旨主理今岁重阳宴，这些日遇到些棘手的难题，特来向皇贵妃讨教。（目光虚浅不着痕迹，旋即已是满面郑重）臣妾点检往岁账目，的确有意循从旧例，然看过花销数额后自觉触目惊心。前朝方敉平战乱，且有直隶民瘼亟待赈济，实不忍靡费奢侈。您也知太后秉性，故臣妾不好贸然拂逆太后，是以想请皇贵妃出面，向皇后娘娘请旨参与协理，拨反豪奢之风。
（人皆愿称心如意，但宫闱中最称心莫过使旁人不如意。两宫系出同族，却有暗流涌动。）
5.
（事出必有因。但人心是怪诞的，往往令人难以琢磨。譬如我，在旁人眼中，是慈宁新近培植的后起之秀，却在暗中筹谋败坏慈宁宫的好事。）
（我料到她会生疑，也早有预备，只是襄妃取信与否，全凭她揆度。）
臣妾虽为女儿身，但也读些圣贤书，既知忠君体国，亦知勤政爱民。前朝，皇上与诸臣工为战事和天灾殚精竭虑，臣妾身在内闱，亦有心尽绵薄之力。太后于臣妾是长辈有深恩，臣妾不好悖逆……（但襄妃已居高位掌权柄，且有皇后庇荫）此事铺张挥霍，想必皇后娘娘亦不忍见。您既替中宫分忧，此时不动何为？
（一番话毕，审看襄妃容色，再幽幽低语赓续）皇后娘娘会明白您的忠正的。（毋需等襄妃答复，我笃定她会入局）臣妾也有言在先，娘娘办成理账一事后，还需您请辞协理。如此您既不必担慈宁问责，亦不必为重阳宴磨耗精力。

（纯妃贵妃剧本第十一幕）
（残照当楼，西风晚。宫中秋意深，百卉具腓落木萧萧，而人心欲念从来蓬勃，是背地里的两面三刀，也是明面上的义正辞严。）
（连日于两宫晨昏定省时，亦与襄妃有面晤目视的罅隙，她泰然从容宛如作壁上观的客，然则实为搅弄是非的主。好不容易在慈宁宫全身而退，却良久未闻坤宁或咸福传来畴昔商定的后文，莫非襄妃背信弃义，意图分羹争权？）
（是我痴傻，我同她有什么义可讲？或到底是未经内闱阴诡的愣头青，才有此际气势汹汹造访咸福宫“兴师问罪”的行径。）
（难巡当日登门时的踌躇、希冀，取而代之仅剩气恼、憎厌，但从来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皇贵妃真是好手段啊，（一箭双雕的计，也是我躬亲奉上，真也是悔不当初而为时晚矣）亏得臣妾一番真心，却被您枉待、蒙骗。
（眸光逾越了窗扇，一睇庭中几株木樨葱茏亭亭风致）您贵人多忘事不要紧，臣妾记得一清二楚，无妨再说与皇贵妃。
3.
（我也曾不解，世人何必睚眦必报、锱铢必较。辗转入深宫，至今未参悟。大略利欲动人心弦，旁人攫取、窥伺的寸毫，都足以毀我苦心经营的春秋之业。事不着于己身，自然无关痛痒。她刻下能云淡风轻驳问我，意兴安闲歆飨一盏花茶，也曾是我铤而走险助之。）
（眸光瞥看那位女官，便顺势记得些畴昔不值挂齿重提的些末旧事。斗转星移，如今却有再议的必要）当真如此么？皇贵妃娘娘。
（深汲一息，目光随从乌努女官往来）臣妾记得彼时为雅艺教学一事，曾请您身畔的乌努女官襄助，但……（刻下，不愿详究小乌努的身不由己，只一昧地）乌努女官时常告病，（神光澹静凝向襄妃，笑意浅淡，颇有内闱虚与委蛇之风范）这也是皇贵妃授意的吧？
（正因如此，我才选择襄妃同谋，希冀互惠互利各谋便宜。桩桩件件，她早有预谋。）
5.
（或许怒火当真被一盏花茶消融。）
（侧看小乌努良久，将信将疑）娘娘此话当真？
（自入宫为妃，我从未想过与谁为敌，同谁钩心斗角。宫闱都争权荣富贵，久而久之只知各自谋得的名位、荣宠，将自个儿打磨得面目全非。但权柄为人所趋，却从不为人所主，能拟定发端的人，未必能稳操结局之胜券。）
前事已矣，皇贵妃既无此心，亦向皇后娘娘请旨过，那么——（或意识到适才言辞实在尖锐激烈，有所收敛地，在垂下眉睫的须臾，又很执着地以为）您也应担负协理之责，同臣妾继续操办重阳宴。
（心膺中千情百绪杂陈，繁芜丛杂的事充斥神识耳目。椒宫兰掖今夕，我方知行路难，但宫闱决计不会慷慨给予时间，容我徐徐图之。）

（星月皎洁，溪水潺潺流光，蛙声唱野不绝。）
（是中秋前夕，暮色一如此前数万个静谧阴深的昏夜笼盖穹野，于是虚静园更如其名。实则伊始名之，乃取老子《道德经》篇目中“致虚极，守静笃”之意，和此景半分不沾。）
（掌中玉醅盛来琥珀星光、葳蕤烛辉，我和汀娘临溪坐卧，好不怡然松惬，许因美酒散漫了神绪，信口启齿便道）明日就是中秋……（两个失怙孤女，本不忍闻与团圆相干的字眼，可我仍要提，甚而赓续不讨喜的后文）你不回京陪姑母共度佳节么？
（今夕十四夜，月轮圆满、明光温柔，已很难洞穿哪一隅尚还缺损，但尘寰的支离破碎总很显眼，亦不能弥补。）
这荒郊野外，可比不得城中热闹，中秋也是冷冷清清的。

（祖宅的侍鬟如同引待内眷宾客般，缄口替我带路，我亦漫不经心不作声，穿过藤萝蓊茂的廊庑，拐入杨柳披拂的湖堤。）
（鹅卵石粒儿被“讲究”地丢掷入湖，在湖波上腾飞偏移，漾来圈圈细浪涟漪。）
那是谁家的哥儿？（我问。侍鬟顿步，旋身毕恭毕敬道，是寿英殿下与尚书膝下的嫡长）这倒也难怪……（难怪质性行举不羁，也混忘了他正值幼穉。）
（住了步好整以暇，身影掩于杨柳后，欲观其大展身手，却久无动静，遂提步探首而出，很有长辈风范般垂问子侄）日上三竿了，你还躲在园子里顽，不去学塾念书么？
（同样为帝姬后嗣，更兼落生为男儿，只怕他自幼发的愤、图的强，远较我辈女流。）

我问你，中秋何以称得“佳节”呢？
（本没有训诫的闲心，只很歆羡。歆羡她有慈母在堂，勤心鞠养看护，不会一转头只见空落落的楼阁、晃悠悠的山风。自视为前鉴，希冀她不会重蹈覆辙，故而殷殷苦劝）哪有做女儿不捱训斥教诲的，即便做学生，也常被先生叱责。
（伶俜的时日太久远了，我只记得椿萱万般慈爱呵护，不记得也曾置气、怨怼，恨不能挪出府宅别居。令绥公主邸内有株参天的海棠，虬枝精神花叶芾茂，每于花季满树如结霞彩，我只远远望一眼，便知悉家在何方。）
（如今，如置身万古长夜，永无天日。她们这些俦伴只是偶尔照影的璨光，相聚有时，离别便有期。我举杯邀她，蜷笑却不敢看她，举目望明月抒情。）
汀娘，你是在同姑母赌气，还是在可怜我呢？如果是为了我，其实很不必。

（长夜静好，她讲着深刻得切齿，也确凿无疑的怨艾。）
（同样为人子女，自谙父母的苛求、指摘远较旁人的奚落嘲讽更痛煞人心。我不解姑母对汀娘的“良苦用心”，只一昧歆羡她有生母毓养，暗中长慨她身在福中而不知福、不知足。）
（因此意兴如疏星一般寥落，恹恹眉目良久不应声。轻提酒醅，壶中空空，寂静得有些森冷的夜风袭吹面颊，却撩起炽烈的气息，烧得耳廓、眼睑燥热，渐次头晕目眩。但我还是听清了小姑娘的言语，每一句都孩子气。正因慈母在高堂，她才能做孩子。）
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儿呢？（匆遽失了来处，只好求问归途，可归途漫漫修远，比来处更难寻难觅。躲在草茵丛中的虫蛩鸣声此起彼伏，聒噪乱人心。）
（“想去”和“能去”的地方，似乎都没有答案，也没有方向。）
等你以后出了阁嫁了人，姑母就没法成天念叨你了。（我不愿作答，遂戏谑般，与汀娘调转话梢）你以后就明白了。（形同胡言乱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启齿。整个人跌卧在藤椅内，钗环散青丝乱，攒着力支撑双臂扶住藤椅坐起身，匀舒长长一息。）
（是酒的气息。我大抵醉了，却又极清醒。）

汀娘，你吃酒醉了……
（皎皎月华落照少娥脸靥，端得是冷峻漠然，偏也浑似姑射仙人，慵倦欹卧于藤椅软凳，柔丽可亲。）
（我知，我们尽皆言不由衷。汀娘和姑母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眷，她在等姑母慈心发现，和颜相待；我和沈氏是同气连枝的族系，鼎承着同样的门楣，我在等他们一声珍重。）
（要等多久呢？我俩俱惘然不知，籍此三杯两盏淡酒，将情衷吐露给了不能济事的彼此。）
但又好像清醒着。（叹笑出声，溪边虫鸣蛙声将盖过我俩的呓语唏嘘，皎月在流水中的倒影清澈也破碎。我望皓月，遐想汀娘的问，的确是很久远的事了，远得像天际那轮月，从未看清它真面目。）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酒盏尽了，话也断了）难道我们这一生的好时光都殆尽了么？（斜枕山风）那我宁可从来就没欢愉过、幸福过。（阖了眼眸）老天何苦这么糟践人。

【天字号第一幕】
【景治十二年新正，我只身于江宁官衙辞旧迎新岁，当值衙吏问我，巡抚可有什么心愿。倒也认真覃思暗忖片刻，良久方举目眺看穹宇飞焰，说愿归京畿安身，伴妻儿左右。】
【衙吏闻言发愣，旋即却也笑面，迎合些夸誉说辞。他心中一定笑话，堂堂朝廷员吏七尺男儿，怎也困顿于儿女情长。实则我也当真有一番思量，是留在风平浪静的江南，还是回波诡云谲的京城搏杀，闯出一番新境地。】
【须知，自授任江苏巡抚，我在此盘桓已四年之久。】
【春意秾丽时，朝廷遣钦差访直隶，待城外接迎后方知来者是从兄。异地别居的时岁里，我俩的路好似也逐渐殊途，他而今乃天子快婿、朝中股肱。】
原还以为钦差大人是谁，早知是你，我便不到城外来迎，你自个儿进城就是了。

【调任直隶的谕旨虽出自天子，而我知悉内情乃因宝王殿下举荐，确也不解此举用意，终归忠君体国、抚绥恤民之事。】
宝王殿下同皇上提的，大抵是有什么安排罢，不过说起来，我的确更想留在江南任职，如今江南太平无事，这直隶却是刚历天灾，民生处处峻急，百业待兴。
【彼时为筹措赈济直隶的钱粮，江南诸省慷慨解囊，然也杯水车薪，直隶没有三五载休养生息，是松缓不过的。我甫到任未久，其中还有什么民怨、民冤、民困，尚还囫囵不清。】
【引兄长入府衙内堂，屏退一干人等。十年里靖乱讨逆，兄长也曾抵临沙场，不料他一副书生模样，还有提枪纵马绞杀贼寇的能耐。】

【民怨如何，群情激愤又如何，而今御座上的天子业已领教过江南士生们的口诛笔伐，镇日眼观群臣交相攻伐，不时也未御史指摘，他该是不怯惧、不忌惮的。】
我若难办，你也难办。也幸而此番是我在直隶任职，若是旁人，未必好说话，便宜行事。
【前任直隶巡抚致使，一生宦海沉浮有了终章结果，算得功成身退。三哥一向不涉党争，然他身为寿英公主额驸，也难免被盘根错节的关系牵连。】
这事儿末终有个交代就行了，我还是得把心思花在百姓身上，他们受了灾，心中有怨，不能疏忽怠慢，以免再生事端。你回京也和皇上奏禀些直隶的情形，好让皇上也知悉，这天下并非祥瑞所预示的承平好景。
【已是戏谑口吻，自然不求他照办。假使激怒天下，即便是东床快婿，也不吝下狠手。】

【为殿下前程赴汤蹈火，亦是为此身功名筹措经营，虽步步铤而走险，但曾见柳暗花明，只等圣心决断。我一路仕途，除却出任扬州知府、江南盐道，泰半皆与宝王过从甚密，将来毋论身在庙堂江湖，那也必定和殿下未尽的希冀、未了的夙愿相关。】
这事——说不准。若有机缘，我倒是想调回江南任职，直隶近邻京畿，便也近邻是非。
【除却长房一脉，沈族后嗣皆外任，内外彼此照应，免去许多纷扰。此番。我调任直隶，三哥奉旨到直隶巡访祥瑞，彼此竟皆一无所知。】
说来尚不知朝廷近况，此番陛下还派了谁做钦差，寻了什么祥瑞呢？【我可不信偌大疆域却只在直隶大做文章】咱们可别撞了，稍有不慎则会触怒天子，届时大祸临头啊……

【时序夏始春余，偶然知悉从弟宗山将返京畿述职，遂修书快马传讯，请其改道北折，暂留直隶俟三哥同行顾返宸京。】
好小子，你脚程倒是快，这才几日功夫便到了跟前。
【盖因久于军中练兵点将，行事迅疾，他一路风尘奔返直隶时，三哥才同我议定事关祥瑞的章程。我与宗山暌违日久，依稀记得他金榜题名夺魁时，少年鲜衣怒马意气蓬勃，不与刻下端稳豪迈相同。三人偕行并道，于庭中落座，席上已布饮食，权为宗山接风。】
我得知你要回京，便立马传了书信，回京路上烦劳六弟看顾三哥，护卫他周全。

【时序夏始春余，偶然知悉从弟宗山将返京畿述职，遂修书快马传讯，请其改道北折，暂留直隶俟三哥同行顾返宸京。】
好小子，你脚程倒是快，这才几日功夫便到了跟前。
【盖因久于军中练兵点将，行事迅疾，他一路风尘奔返直隶时，三哥才同我议定事关祥瑞的章程。我与宗山暌违日久，依稀记得他金榜题名夺魁时，少年鲜衣怒马意气蓬勃，不与刻下端稳豪迈相同。三人偕行并道，于庭中落座，席上已布饮食，权为宗山接风。】
我得知你要回京，便立马传了书信，回京路上烦劳六弟看顾三哥，护卫他周全。
【三哥曾于沙场搏杀，实则毋需担忧。只因直隶天灾遗祸无穷，百姓对天子此举怨尤，恐迁怒于无辜，届时教钦差难以担待后患，为沈族招致祸端。】

【相较久于京畿朝堂磨砺的三哥而言，远在边隅江湖的六弟心性更直率，聆言也兴叹，苦笑斟了淡酒推盏示意】事虽如此，话却要慎言，你如今是在直隶地界上了。
【多少风声言语会悄然传递入京，成了授人的把柄。】不管直隶为今如何，不管朝廷此举何为，我等依旨行事即可。【席上盏碟内尽皆山肴野蔌，非同畴昔设宴所备的珍馐美馔。世事世人从来参差，有为民谋利两袖清风者，便有盘剥奴役榨取民脂民膏者。】
你小心忌讳些，别教人听见了，这院子时常漏风。
【如是顽笑，言辞恫吓，实则周遭早已警惕设防着人巡看。兄弟谈叙，难免意兴酣畅淋漓时言语激越有失分寸。再替他两人倒酒满盏，细想这般时光，竟已是十年前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