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在这个时节看别人亲手包些饺子，兀自捧着一碗羊肉汤在石桌上小口啜饮，羊汤的热气融化了冰冷的桌椅，也模糊了打闹的姑娘们，以及空气里腾起的白色面粉。
“海青，再盛一碗吧，最后一碗了。”
我赌咒发誓着。自从在圣观三年的冬天，叫四个不同的女侍盛过六碗羊汤之后，我便失去了羊汤自由。

（这时节不来点饺子，有违过冬，堪称不完美，但若是能来上几碗羊肉汤，倒也算得上是有所弥补了。晨昏定省后，脑海中早已是浮现着羊肉汤的画面，滋补又营养的美味佳肴，属实是这个季节的宠儿，可走着走着，却误入不知何处，竟然洋溢着羊肉汤的飘香，芳香扑鼻，循着香气而索，探头探脑。）
哇，好香呢。

索汤无果，讷讷抱着空碗看几个小宫女打起面粉仗来。这大抵是殷实人家的女儿，才会如此作践粮食，但一时不知怎的没有制止，那股扑面而来的青春镇住了我。
“是好香呀。”
我把空碗递给海青。
“替我和问汶公主盛一碗羊肉汤来，肉不要太多。”扭头对问汶说，“汤才是其中精髓。”

（浓郁滋补的羊肉汤，是冬日里万不可少的，只是对其唯有肉才是精髓的言论，却是十分不解，小脑袋往右一偏，同她问道。）这是为何，肉不香吗？
（紧随其后呈上的羊肉汤，香喷喷一大碗，任由氤氲袅袅在空气中弥漫而开，好似腾云驾雾一般，恰好充当起手炉的作用，暖手又养胃。）依汶汶瞧着，可不能少了肉呀，肥瘦汶汶都爱。

“咱们在这风里喝汤是为了什么呢？是在世俗风雪里有一片净土可供取暖，成为咱们的港湾。”
我目光所及之处，打闹的宫女忽然醒悟，专注揉捏起面团，拌馅儿的捏饺子的，都各归各位。提著夹起一块羊肉，在冬日的暖阳下升腾起一片薄雾。
“可肉在里头算什么呢，占了汤的地儿，等吃完汤都凉了。依我的意思，浑不如不要肉才好。”

（喝汤一桩美事儿，倒是被来人说得甚是有趣，此时若是不作诗一首，可真算得上是负了手里这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了，只可惜德芙公主学识浅薄，怕是没有此番心境的。）不止不止，不仅是咱们的港湾，更是不可或缺的依靠了呢。
（她所持观点与我相悖，更是觉着新鲜。）那纯娘娘就不要肉了，那些个羊肉就都归我了，嘿嘿~
（再是一撇，瞧见了宫娥们正紧锣密鼓的包饺子。）羊肉馅儿的饺子，最佳！

小口抿完最后一口，朝灰蒙的穹顶吐出一口白雾，丝缕消散了，捏住小人儿鼓囊囊的腮帮，轻轻一提。
“好嘛，日后宴席可记得同纯娘娘一桌儿，保准肉都归你，汤归我。”
挥手示意她们先煮几个下锅给小公主尝尝鲜，海青摆了一排调料，酱油、陈醋、蒜末、辣子，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倒显得那几个羊肉饺子孤零零的。
“能吃辣子不，小汶？冬天吃辣，香极了。”

（若是能如此，自然是最好，宴席上好吃的只会多不会少，期待地搓手手。）好呀好呀，那汶汶可不会白白浪费这些肉的。
（宫娥们将瓶瓶罐罐的调料一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挑选才好，只是点着头，我想没人能拒绝嘴唇酥麻的快感。）能吃能吃，辣辣麻麻的感觉，好不刺激呢！

那时没能来得及去一趟川蜀，两条街外的川菜馆倒是去过几回，同行之人有心作弄，点了椒麻鱼和水煮肉片，却成全了我如今的百无禁忌。
“汶汶这样爱吃，一会儿带些羊肉饺子回去吧，饿了就下几个……”
浅浅饮了一口碗里的醋，唤宫人替她将饺子打包妥当。
“不忌口的小孩招人疼爱，汶汶生来是受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