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2012年
1.克里斯
对于克里斯，这个状态赛季向好，但是没有达到他的希望。
但是克里斯知道，对于卡卡，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
伯纳乌早已经不对外宣传双子星了。大家认为胜负已决，留下来的主力肯定是克里斯，卡卡的伤病不断复发，在板凳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克里斯总是尽可能坐在替补席上陪着卡卡。却也有些害怕刺激到后者，所以总是坐的稍稍远一些。在场上进球时，克里斯也会下意识地去寻找替补席上的那个身影。对方总是露出鼓励的笑容。
卡卡上场的时候，克里斯时时都会去寻找他。克里斯喜欢和卡卡一起首发，在场上奔跑。他们的号码连在一起，于是可以站在一起。克里斯总是试图在紧张的时刻逗卡卡笑。卡卡也总是会留下来等着他一起走。克里斯能感受到卡卡的担忧和害怕。他隐隐感觉到变化在发生，努力想要留住这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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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不喝酒，除了非常偶尔的时候。真实的原因是，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差。这个赛季的间隙，在一次比赛大胜之后，队里几个人包了一个山间的别墅，邀请了全队，坚持要庆祝。克里斯偷偷从厨房里偷出两瓶酒藏到夹克里，又让科恩特朗支走了和卡卡在沙发上聊天的卡瓦略，把卡卡拉出了别墅。
他们在山间的小路上走了大概半小时，来到了一片林中的草坪，一道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太阳有些偏西了，但天色还不算晚。克里斯把夹克摊开，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卡卡跟着在他边上坐下。克里斯递给卡卡一支Rose。卡卡大笑着接过去，说：“真是你的风格。”
“什么风格？”克里斯不明所以。
“你知道Rose是女人喝的酒吧？”卡卡说。
“…不知道。”克里斯诚实地回答。说真的，红酒哪会是他的领域，随手就带出两瓶。“看上去挺好喝的。早知道就带香槟了。”
“那你带了开瓶器没有？”卡卡继续问。
“…糟糕。”克里斯说，果然平时不应该滴酒不沾。
卡卡无奈地摇摇头，说，“把两瓶酒都给我。”他猛地摇了摇酒瓶，然后脱下皮鞋，把瓶底套在鞋子里，用力地砸向身边的树干。瓶塞嘭得一声弹了出来。
“真厉害。”克里斯感叹到。“你哪里学的。”
“我叔叔有个很棒的酒窖。”卡卡眨眨眼。“小时候我和蒂亚戈就偷着喝。”
卡卡拿起Rose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递给了克里斯。他们默默地分享着酒，看着阳光在透过树荫洒下斑斑点点。不一会，克里斯的脸颊就开始发烫。
“你不是不喝酒吗？”卡卡问。
“是啊。”克里斯摇摇头。“我只是想试试。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是啊，就我能把你扛回去。”卡卡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克里斯，你的脸好红。”
克里斯转头瞪着卡卡。大半瓶Rose下去，卡卡也丝毫没有变化。或许有那么一点，他的眼神更加生动了，他的笑容也更加真实了。他透过长长的睫毛看着克里斯。克里斯突然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了。该死的酒。
克里斯解开衬衫的两个纽扣。卡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克里斯伸手拂过卡卡的脸颊。
“你看上去很开心。”克里斯说。
“没错。”卡卡笑着说。“我是很开心。”
“不，”克里斯摇摇头，“我是说，真正的开心。不是你平时装出来的样子，在那里面的样子。”他冲别墅的大致方向挥了挥手。克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你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但是你不开心，卡卡，你一直不开心。”
克里斯想问他在米兰是不是这样，可是他怕知道答案。
他想知道卡卡的过去，想问他在圣保罗在米兰的日子。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卡卡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泄露一点感情就会破坏整个世界的平衡。克里斯想，如果有酒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卡卡说，“我不知道，克里斯，但我现在很开心。和你一起。这就足够了。”停顿了一下，他说，“你知道吗，二十岁的时候，我拿到了世界杯的奖牌，我觉得自己很开心。我和卡罗尔结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开心。卢卡出生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但是后来，我还是遇见了你。”
他的话慢慢渗进了克里斯的耳朵里，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肯定是酒精的作用，他想。傻乎乎地笑了。
“你的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螃蟹。”卡卡的眼神带着笑意。
“我想睡觉。”克里斯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看表，才下午四点。
“那就睡咯。”卡卡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草地上，“到时候我叫你。”
克里斯敌不过酒精带来的困意，侧卧在草地上闭上眼睛。身下压着的草坪有些湿乎乎的，还能听见虫子飞来飞去的声音。不一会，他感觉到头枕着的夹克动了动，睁开眼，卡卡也躺了下来，仰头看着树荫，侧脸被光线描绘出温柔的弧线。
“做个好梦。”卡卡说，揉了揉克里斯的头发。
克里斯陷入半梦半醒的意识里。
等到被卡卡摇醒，天边已经灰白了。“走吧，小心感冒。”卡卡说。
他们起身，套上夹克，边走边喝完了瓶子里的酒。回到别墅的时候，队友们都一副我才不想知道你们去干嘛了的样子。克里斯直接被拉莫斯他们大呼小叫地拉过去打台球，卡卡则被阿隆索一把拖过去说是研究厨房的设备，也就是说，做晚饭。克里斯连忙拍开拉莫斯的手，要知道卡卡能独自使用的厨具只有微波炉。
最后是克里斯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弄出了一桌晚饭。卡卡给他打的下手。
“你和卡卡训练过啊？这么默契？”卡西问。
“算是吧。”克里斯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你这么贤惠。”拉莫斯说，“要不是你是男的，我都想娶你了。”
“得了吧。”阿隆索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卡卡还在这。”
“我不介意。”卡卡大度地挥挥手。“看克里斯愿不愿意跟他走。”
克里斯被卡卡宣示主权般的话弄得有些脸红。“你们这是吃不吃啊。”他挥舞着叉子指着一个个人。“居然都不会做饭，也好意思拿我开涮。”
“这样才显示出你的珍贵啊。”坐在他边上的卡卡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大家纷纷点头。
克里斯的脸更红了。酒精的缘故。他想，怎么还没有消掉。

2.卡卡
卡卡意识到自己喜欢克里斯的时候，是他们去客场比赛。卡卡甚至忘了是哪个队，只记得他们一前一后提着箱子上了飞机。克里斯坐到了窗边，卡卡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的边上。那是个阴天，天空里积压着厚厚的云。克里斯一反常态地安静，一坐下就带上耳机听歌。后排闲不住的马塞洛转身冲他们扔纸团，砸到了克里斯的后脑勺，他也只是瞪了马塞洛一眼，没有任何反击。
卡卡看着克里斯细微而僵硬的动作，他靠在椅背上却肌肉紧绷。紧张，卡卡想，没道理啊。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比赛前的克里斯。克里斯是那种反弹力很强的人，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但是在压力面前会非常冷静。越是重要的比赛，越是镇定自若。这让他每每成为比赛的关键先生。
飞机发动了，克里斯不自然地深呼吸了一下，抿紧了嘴唇。手神经质地拍着节拍，又在起飞的时候紧紧攥成了拳头。后排马塞洛和佩佩随意聊着什么，通道另一侧的伊瓜因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杂志上。
卡卡看看克里斯，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克里斯猛的动了一下，没有挣扎，但是转过头，眼神里露出惊讶，随即闪过一丝喜悦。飞机在这个时刻冲破了云层，灿烂的阳光毫无顾忌地倾泻进忘记放下的遮光板的窗子里，卡卡微微眯起眼睛，背光的克里斯慢慢地露出笑容。
卡卡屏住呼吸。只觉得一阵又酸又麻的情绪流过全身的血管，最后汇集到了心头。他想起训练场上满头大汗的克里斯，想起赛场上一往无前的克里斯，想起大笑着抱起他的克里斯。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觉得自己认识了克里斯一辈子，甚至从上辈子开始。
克里斯向卡卡靠近了一些，放松了下来。飞机平稳了之后，卡卡觉得没有理由继续握着他的手，但还是恋恋不舍地坚持了一会，然后放开了。克里斯随后就向空姐要了一块毯子，把自己包在了里面，开始睡觉。卡卡偷偷地看他的侧脸，闭上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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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是这两年苦涩的日子中唯一的甜蜜。
卡卡时常祷告，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不顺利了，才会如此依赖克里斯带来的些许安慰。这对他们两人都不公平。
很多时候克里斯过于自白了，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是卡卡最喜欢也颇为烦恼的一点。克里斯的感情如同小狗般纯粹，每天见到卡卡之后恨不得摇尾巴。
卡卡从来没有在伯纳乌球场真正感受到归属感。
和克里斯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容易的多。无论新老队友二线队员都爱亲近卡卡，卡卡猜测，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好脾气，又有多少是因为他和克里斯的好关系。
克里斯向来以独著称，而卡卡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正面冲突。很多人以为卡卡是那个在更衣室里更受欢迎的人。很多人以为卡卡是带他融入皇马的那一个。
但事情恰恰相反。
卡卡享受进球，享受赛场齐声呼唤他的名字，享受队友之间的胜利的拥抱。但他有些无法承受克里斯那快要溢出眼神的感情。克里斯会在他进球后，跑过来把他举起给世界。会在他跌到时，跑过来焦急地检查。会在他训练稍有疼痛时，示意教练暂停。卡卡伤病愈发严重时，也愈发不知道如何处理克里斯的感情。如果当初不那么软弱，不去吻克里斯会不会好一些。如果他不那么喜欢克里斯，会不会好些。

3.克里斯
克里斯喜欢卡卡。这几乎是更衣室空开的秘密了。大家差不多都乐见其成。有了卡卡的克里斯要情绪稳定的多，卡卡天使把小恶魔感化了。连媒体也在言之凿凿卡卡是克里斯的解决方案。
大家不知道的是，克里斯甚至都害怕自己有多么喜欢卡卡。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喜欢另一个男生。
某个训练日下午，克里斯问过卡卡，“你当初为什么会和卡罗尔在一起？”卡卡想都不想，说，“我们很合适啊。”
“废话。”克里斯不耐烦地说，“我的意思是，卡洛尔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这辈子就是非她不可了。”
卡卡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说，“其实没有。没那么决定性的瞬间。只是一起生活久了，觉得很不错。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她一直像我的妹妹。后来就成了我的妻子。没什么太波澜壮阔的过程。”
克里斯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卡卡笑着碰了碰克里斯的肩膀，“你脑袋里转什么呢。不好好训练，想这些。”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你有真正爱过谁吗，那种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爱情？初恋？”
卡卡叹了口气，“克里斯，有时候我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全靠运气。这辈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且，真正遇到了，我们也不一定能抓住。太早，太晚，不在同时相爱，都会错过。两个在一起，总归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就算你现在遇到真爱，你什么也不会做？”克里斯漫不经心地问。
卡卡摇摇头，“什么傻问题。”然后就沉默了。
太晚了。克里斯模糊地想。连奋不顾身的机会都没有。
克里斯觉得卡卡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微笑和拥抱的时候，场上做亲昵小动作的时候，还有那个吻。
但是卡卡什么也没说过。克里斯也不敢问。他怕看见卡卡无奈的眼神，怕他叹着气用失望的语气念他的名字。
卡卡的爱太丰盛，留给他的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片。卡卡爱上帝，爱他的家庭，爱米兰，爱过去的时光。克里斯甚至觉得在自己之前，卡卡也这样对待过别的男人。他说的是舍普琴科。克里斯见过卡卡和舍普琴科通电话的样子，卡卡露出的笑容，让克里斯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那种青涩的笑容，卡卡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模样。而不是现在眼前愈发的疲惫的样子。

说起来今年怎么这么多人入坑criska。。。
多年前入坑完全是因为我罗的巨粗单箭头，肉眼可见地爱卡子哥，卡子哥就十分不好说了。本罗迷是恨铁不成刚看不下去，至少在文里希望我罗能支棱点获得些什么别太惨了。
今年看了大家挖的细节我居然有点信双箭头了。感谢感谢。

4.卡卡
如果不是克里斯，卡卡知道，自己的日子会难过的多。
自始至终，卡卡都没有收到弗洛伦蒂诺的通牒。卡卡纳闷过，但很快就明白了是谁替他挡住了压力。
卡卡和穆里尼奥非常疏远，除了战术讨论和伤病询问外几乎没有别的交流。但是在12年皇马拿到西甲冠军之后，那段风暴里难得的辉煌与平静中，穆里尼奥在游行开始的几个小时前叫住了他。
他们在球场，很快就上登上环游城市的大巴了。这样的游行，对卡卡来说，像是拉出去示众。球迷的欢呼声在他耳里就是刺耳的尖叫：看看这个没用的人。夜色中，卡卡想起刚来的时候曾经憧憬成为皇马传奇的一部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无论表面上怎么国际化，底子里皇马仍然是个彻头彻尾排外的俱乐部。他没有西班牙的身份，只能是一个雇佣兵。而且是个让人失望的雇佣兵。
他知道那些皇马球迷是怎么诋毁他的，他知道那些媒体，马卡报、阿斯报是怎么嘲笑他的。他都知道。这不好受。卡卡好几次绝望得几乎崩溃。如果不是克里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他会当场爆发。干什么都好，砸掉手里的东西，找个人打一架，在马路上飙车，冲嘘他的球迷破口大骂。但是克里斯总是用那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走过来轻轻抱住他，揪住他后脑的头发，笑着贴贴他的脸颊。
“卡卡。”穆里尼奥严肃地说。“我要代表球队感谢这赛季你的付出。”
“哈，教练，”卡卡摇摇头，“我没有付出什么。”
穆里尼奥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这让卡卡几乎认不出他了。“卡卡，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
卡卡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没有人能讨厌你。”穆里尼奥用葡语说，带着亲切。“我不讨厌你，甚至还挺喜欢你的，如果我儿子以后能成为你这样的人，我会很高兴的。”
卡卡惊讶地看着他，苦涩地说。“可是我上不了场。”
“没错，”穆里尼奥说，“你不适应伯纳乌，不适应我的战略。从一开始就是。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根本没有试图去适应。别急着争辩，卡卡，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有过想要真正融入这里吗？”
卡卡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可是没有外人能真正融入皇马，我是个职业球员，我只是想上场。”
“职业精神，这就是这个俱乐部问题的关键，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太有职业精神了。”穆里尼奥的笑容消失了，叹着气摇摇头。“你以为我就真正能融入这里吗？一个俱乐部需要职业精神，但是要胜利，职业精神远远不够。我尝试了太多的方法来弥合那些西班牙人和‘外人’之间的隔阂，可是没有用。甚至适得其反。今天，我接受欢呼，因为我拿到了联赛冠军，可是明年呢，如果没有更多的东西来满足他们贪婪的胃口，同样的人会恨不得把我扔进地狱挫骨扬灰。伯纳乌不是一个你这样的人呆的地方。”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卖掉？回米兰。或者去曼联？他们好像一直想要我。这样皇马脸上还不至于太难看。”
“你不会猜不到谁在为你挡着压力吧？”穆里尼奥皱起眉头。“罗纳尔多替你担的太多了。”
“我从来没有要求他这么做。”卡卡说。
“问题是他这么做了。”穆里尼奥说。“现在的皇马，没人动的了克里斯，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愿意。没人动的了你。他用自己的合同来要挟弗洛伦蒂诺。”
“什么？”卡卡震惊地问。“不可能。”
穆里尼奥摇摇头。“说真的，比起那些西班牙人，我更喜欢你们两个。可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注定不会太长。我不知道克里斯和你之间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有一个人为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辜负他，更不会连累他。”
卡卡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谢谢。教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穆里尼奥笑着拍拍卡卡的肩膀。
他们上了游行巴士的露天顶层。克里斯披着一面队旗，和马塞洛一蹦一跳地上了巴士，卡卡笑着走过去，马塞洛大笑着推了克里斯一把。克里斯顺势倒在卡卡身上，卡卡靠着栏杆，用力抱住了他。克里斯在卡卡耳边低声说：“我太高兴了，卡卡。我要好好享受这个时刻。”
“哦，你应得的。”卡卡低声说，手指穿过克里斯的后脑勺的短发，轻轻抚摸他的后颈。克里斯抬头看着卡卡，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巴士缓缓启动了，克里斯拽起了披在身上的队旗，把卡卡和自己裹在里面，然后飞快地吻了吻卡卡。一瞬间，那些嘈杂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在这面队旗下，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然后克里斯恋恋不舍地退开，队旗重新披在的肩膀上。大多数人没时间注意他们，几个身边的队友只是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们两眼。克里斯很快被人群拽走了。
一路的狂欢氛围让卡卡都有些忘乎所以，他们大笑着，唱着歌。最后在太阳神广场，卡卡看着克里斯和卡西利亚斯一起走向了胜利女神的雕塑，看着卡西利亚斯面带笑容地给女神系上皇马的队旗。
最后，是克里斯由卡西利亚斯扶着站上高处，接受千万球迷排山倒海的欢呼。
多么标志性的一幕。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马德里的新王加冕。
然而穆里尼奥的话还在卡卡的耳边回荡。他扑扑的心跳下突然冒出一句话。
马德里的国王，唯一的命运是被流放。

2012-2013
1.克里斯
克里斯不开心。球队军心涣散，成绩糟糕，自己的状态也有些起伏不定，卡卡在板凳上似乎永无出头之日，显然已经不想留下了，一向灿烂的马德里天气都很阴郁。任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不开心吧。
有些时候，马德里会显露出刻薄的那一面。让克里斯在灿烂的阳光下仍然觉得寒冷的一面。有时候，驾驶着线条优雅的兰博基尼滑过马德里喧嚣的街道，克里斯会觉得，热闹永远是别人的，我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孤岛。
这年赛季初，是故事急转直下的开始。
和塞维利亚的西甲比赛结束第二天，又是永恒的训练。好在之后就是一个轻松的周末，几个活跃分子，拉莫斯、马塞洛、佩佩，已经开始筹划周六的聚会。
克里斯独自从浴室里出来，半裸着上身，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加练了一小时，回来的时候更衣室空无一人，他以为人都走光了。
但是他错了。仍然有人在更衣室，坐在凳子靠角落的地方，穿着蓝色的训练外套和裤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
“卡卡？”克里斯说，停顿了几秒，“里奇？”
卡卡回过神来似的抬头看克里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克里斯皱起眉头，走到卡卡面前，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说：“怎么了？”
卡卡侧过头，脸贴向他的掌心。“没什么。”他轻轻摇摇头。
“卡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克里斯说。
“真的没什么。”卡卡又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沉默了几秒，他说，“我只是，我只是坚持不下去了，克里斯。”
卡卡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克里斯什么也没有说，他深深地看着卡卡的眼睛，用力搂住了卡卡。“一切都会好的。”克里斯安慰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卡卡把头埋在克里斯左边肩膀和脖子附近，嘴唇抵着克里斯的锁骨，发出模糊的声音。“我的伤又复发了。”
克里斯的胃不舒服地一沉，仿佛预见到了这个情形。卡卡的慢慢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收紧在克里斯的后背。克里斯任由他死死抓住自己，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克里斯轻吻卡卡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说一些毫无意义的零散话语。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三分钟，或许是三十分钟，卡卡慢慢抬起头，看着克里斯。“我不想回去。”他说。
回哪里？克里斯想问。回马德里的家？回巴西？还是回米兰？
但他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别回去，等我一下，我带你走。”
卡卡点点头，放开他。
他们沿着曼萨雷斯河往西行驶，一路沉默，但是并不尴尬。一路上地势越来越高，然后克里斯将黑色奥迪一拐，开始绕着盘山公路。到了山的顶端，克里斯停下车，车头对着马德里。最后一抹晚霞还在天边闪耀，夜空的繁星已经慢慢闪现。
“如果我能带你走的话。”克里斯轻轻说。“我会的。”
卡卡转头看着克里斯，“如果我能和你走的话，”卡卡认真地说，“我会的。”
“我们可以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克里斯伤感地笑了。“不过那得到撒哈拉或者南极中央了。我觉得我们不太可能适应那里的生活条件。”
卡卡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用手捋过头发。“我想我会比较喜欢南极。”
“那我还是倾向于撒哈拉。”克里斯说，“看，已经有分歧了。”
卡卡叹了口气，眼神投向前方的景色。巨大的马德里城在山脚铺开，积木一样精致，远处的教堂露出一个个尖尖金色屋顶。蜘蛛网一样的路灯已经点亮，房子里也浅浅透出灯光。
“我从来没有注意到马德里这么漂亮。”卡卡说。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这里。”克里斯说。
“可是你喜欢这里，不是吗？”卡卡问。
克里斯点点头。“这里像家。”
“那我也永远有一部分热爱马德里，像家一样。”卡卡说。
“可你是那么不开心，卡卡。”克里斯说。“越来越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办。”
卡卡摇了摇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多久？几个月？几年？
克里斯没有多说，他们坐在车里看着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地平线。
“克里斯，”卡卡低声说。“我想，我们得回去了。”

2.克里斯
卡卡不知道的是，克里斯也想过要离开马德里。
“我带你走。”克里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把它当成了一个承诺。可惜总有些承诺会被时间忘记，无法兑现。
那是军心涣散的一段时间，球场里弥漫着压抑的氛围。穆里尼奥的眉头紧缩，花白的头发日渐增多；卡西利亚斯总是板着脸，要么独自在球门前闷不吭声地练习，要么和拉莫斯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教练和队长的矛盾，让整个比赛的节奏非常糟糕。克里斯再怎么努力，也无力回天。
克里斯知道，大多数人都站在卡西一边，包括卡卡。穆里尼奥雷厉风行的性格表现为毫无理由地剥夺了很多人的上场机会。没有一个职业球员受得了这样的待遇。但是穆里尼奥喜欢克里斯，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特别亲近过。
一次周四的常规训练之后，穆里尼奥突然叫住了他，两个人在看台的阴影里沉默地走了一会。然后穆里尼奥突然站住，回头看着克里斯。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凌厉和锋芒，那一刻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头发白了多少，沧桑了多少。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穆里尼奥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你是我最器重的球员。”
“谢谢。”克里斯真诚地说。
穆里尼奥不耐烦地摇摇头，“不需要感谢，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他继续说，“这是一个，哈，奇怪的地方。”他冲伯纳乌的南看台挥挥手。“我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去切尔西。”
克里斯皱起了眉头，把手背到了身后。“这个，我想不太可能。起码弗洛伦蒂诺不会轻易放我走。切尔西大概付不起那么巨额的转会费。”
穆里尼奥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也没抱什么希望。”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况且，还有弗格森那个老家伙。”
克里斯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心里却不由升起一股暖意。这个男人真的赞赏他，也关心他。
“克里斯，我不忍心看你的才华耗费在无谓的地方。无论是俱乐部还是情感上。”穆里尼奥说，“这是个只有利益斗争的世界，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是能有一点真正的东西。我衷心希望你能成功，并且愿意为之贡献一点力量。”
克里斯不知道作何回答。穆里尼奥的话里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真诚又微微刺痛。他只是给了穆里尼奥一个拥抱。一向漠然的教练居然也没有拒绝，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你会成功的，克里斯。”他说。
犹豫了一段时间，克里斯给弗格森打了个电话。只是很简单的问候。弗格森很惊喜，和蔼的声音让人镇静。
“还是在后悔当初放你走。”弗格森半开玩笑地说。“什么时候回老特拉福德见见我这个老头子？再不见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克里斯愣住了。
“哦，你还不知道。”弗格森轻松地说，“我就要退休了。年纪大了，人要服老。这可是内部消息，说起来我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这孩子，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Boss…”克里斯脱口而出。
“没什么大不了的，”弗格森说，“早就不想干了，还是回家带带孙子孙女好。可惜不能见到你回来了。”
“如果我说我会很快回来呢？”克里斯说。
弗格森沉默了一会，然后问，“发生了什么事，克里斯。”
“我只有一个要求，”克里斯握着手机说，“曼联买下卡卡。”他立刻急急地补充说，“你也知道的，曼联一直缺少细腻的中场指挥。”
“这个问题不大。”弗格森说，“你不知道吗，我们一直和皇马在这桩事宜上有接触。可是问题不在我们。”
“那问题在哪里？不见得弗洛伦蒂诺不想脱手。还是卡卡不想来？”克里斯问。
“不，都不是。”弗格森说。“是穆里尼奥。他说和弗洛伦蒂诺说，如果卡卡到了曼联，你就不会留在皇马了。”
克里斯想起和穆里尼奥的谈话，一股深深的愤怒伴随着无力感席卷而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克里斯的话有些哽咽。“他凭什么这么做。”
“克里斯，不要孩子气，穆里尼奥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但他毕竟是切尔西的人，是曼联的对头，自然有理由不让曼联增强实力。”弗格森耐心地说，“但是让我惊讶的不是这点，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真的会提出这个要求。穆里尼奥说的没错。”
克里斯沉默了。
“如果之前我还只是怀疑，现在就确信了。”弗格森继续说，“克里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是孩子了。卡卡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并不了解，但是我了解你。球场上的事情不是儿戏，趁还来的及，赶快放手。”
“什么叫放手？”克里斯感觉到眼眶热热的，弗格森父亲一般的话语让他坚硬的心有了一丝的融化。
“你以为你是唯一的一个吗？从我当球员开始，这样的事情我就见过，已经见得太多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你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站的高。”弗格森说。“所以你也会摔得更惨。”
“我说过要带他走。”克里斯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软弱。
弗格森叹了口气。“克里斯，你知道穆里尼奥怎么说你和卡卡吗？‘他们是发生在彼此生命里的最糟糕的事情。’”
“我会试试。”弗格森继续说。“不能保证任何结果。”
“谢谢。Boss。”克里斯说。

3.卡卡
卡卡已经连续坐了三场比赛的替补席。
在周末队内聚会上，卡卡试图避开所有人，独自喝了不少酒。
克里斯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肩膀，说，“别喝了。里奇，你今天喝得太多了。回去卡洛琳又要责怪我。”
卡卡冷笑一声，“你关心我干吗。”
“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克里斯奇怪地问。
“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卡卡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讲话都不经过大脑。
克里斯抿紧薄薄的嘴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卡卡不耐烦的喷了口气，“你朋友这么多，搞不好和每个人都说这句话。谁知道我能排第几呢。”
“行了。”克里斯神色变得很僵硬。“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才是一直以来不知道自己排在第几的那个。”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卡卡沉默了。想起自己总和媒体说的话。
队内最好的朋友是谁？卡瓦略。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和你关系如何？他是个很职业的球员，很好的队友。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吗？他是个很优秀的现象级的球员，或许不在我名单的最前几位，但是他的确是个很出色的球员。
其实每次他都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也永远无法说出口。卡瓦略，因为克里斯对我，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很好的队友，好到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踢球；出色的球员，…不，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或许还得算上我，但他就是最好的，去你的什么标准。
卡卡站起来寻找克里斯，发现他正坐在一群人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多人其实没见过克里斯喝酒，都在兴奋地怂恿他。厄齐尔坐在克里斯和拉莫斯中间，笑着和他们一起灌酒。卡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人群中拽起了克里斯，“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克里斯轻蔑地哼了一声。
“别闹脾气。”卡卡说。
“好啊，说到底是我在闹脾气。”克里斯不满地说。
“你们继续，”卡卡转头冲着大家说，几个人发出不满地声音。“我找他有点事。”
“可以一起来喝嘛，干吗非得走。”厄齐尔小声咕哝着说。卡卡盯着克里斯的眼睛，握着他的手攥紧了。他用余光看见拉莫斯捅了厄齐尔一胳膊肘。
“好吧，你们继续。”克里斯对其他人说。“我们先走了。”
他们都喝酒了不能开车，只能在花园里瞎逛。两人慢慢走着，卡卡没有松开手。路过一片幽静的杉树林的时候，卡卡突然说，“对不起。”
克里斯反而笑了，笑的越来越大声，一会之后，他稍微止住了一些。“接受道歉。”他说。笑容让他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年轻。卡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克里斯笑着摇摇头。“我都知道。”
卡卡把他推到最近的一棵树干上，眼神压迫着他，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明亮的月光透过枝叶落在他们身上。然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呼。卡卡触电一样地弹开。回头一看，厄齐尔站在小路的拐角处看着他们。身后还有匆匆跑来的拉莫斯。

4.克里斯
克里斯在球场上加练，卡卡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
“怎么了？”克里斯抱起球，用袖子擦了擦头发上的汗珠。“一起回去？”
“克里斯，”卡卡用冷静的嗓音说，“我要走了。”
不能说克里斯没有心理准备，但有些事情，再多的准备也仍然突兀的像把刀。他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卡卡。
“别这样。”卡卡叹了口气，拿过克里斯手上的球，放到地上。“你知道，我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你也不属于我。我知道。
“我明天去米兰。”卡卡说。“运气好的话，这个冬天就走。运气不好的话，下个赛季。”
运气好的话？所以我也是你的坏运气？
“所以你打算这个时候通知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看到官方通知？既然你这么坚定。”克里斯说，低头用脚挑起了球。他不想看着卡卡。
“克里斯…”卡卡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过。“无论如何，我想让你知道，遇见你是这里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情。”…或许是这辈子发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情。
克里斯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来这里。”克里斯低声说，嗓音发紧。“真希望我们一直都只是对手。”…真希望我没有爱上你。
“走吧。”他挥挥手。“我祝福你。”
卡卡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克里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球场的边缘，然后抬脚，狠狠把球踢进了球门。
卡卡的“运气不好”。他留在了皇马。克里斯却已经能听见时钟倒计时的滴答滴答声。
他们之间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依旧亲密，带着绝望的小心翼翼。克里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奇异的感情，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又希望时间停留此地。一丝丝的甜蜜，那些拥抱，那些微笑，那些飞机大巴上的旅行，那些酒店里的夜聊，那些首发时站在赛场上的大笑，都暗藏着痛苦的浓重。
克里斯从来没有和卡卡说过，怎样在第一次球场进球的拥抱后希望永远不放手，怎样在看到他们幸福的家庭后彻夜失眠，最后下定决心要一个孩子，怎样在吻过卡卡后觉得血管就要爆裂，怎样喜欢和卡卡一起坐在山上听整个世界熟睡的呼吸。以及，怎样一遍遍地劝说自己放手。
克里斯从来不相信灵魂伴侣、一见钟情之类的鬼话。拜托，他可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直到卡卡闯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偶尔会想，如果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不是背负了那么多沉重的东西，或许真的能在一起。或许。

5.卡卡
卡卡坐在马德里的家里，想起了年初玫瑰花盛开的时候，他花了一个上午修剪花丛的枝桠，抬头看见克里斯靠在窗户上看着他。用那种在球场上看到他进球时的喜悦眼神。卡卡冲他挥了挥橡皮手套，叫他赶快下来。克里斯出现在院子里，拿起浇水的软管，冲卡卡眨眨眼，然后打开水龙头，一条水柱就落在卡卡身上，卡卡避之不及，衣服被淋了个透。他抽了口气，跑向克里斯，挣扎了一番把他的武器，软管给夺了过来，水花淋湿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大笑着关掉了水龙头，草坪上已经出现了一小片泥泞。
“混蛋。”克里斯说，“这是我新买的Gucci。”
“得了吧，你的衣柜里一定有一打。”卡卡不舒服地摸了摸湿透的衬衫领子。
“算你了解我。”克里斯说。
卡卡知道，无所畏惧的克里斯，其实是个非常害怕失去的人。他了解克里斯就像了解另一个自己。克里斯害怕失去，所以得到了就倍加珍惜，但是注定不是他的东西，他甚至不愿意去拥有。
就像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都是卡卡主动。
为此卡卡常常有负罪感。他是那个开始的人，他也是那个离开的人，无论多么不想走。克里斯什么都不说，但是他的眼神对卡卡来说就是种无声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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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对他说，他买了套新房子。远在城市的另一头。
“这个房子有什么问题吗？”卡卡问。
“没什么问题，就是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克里斯挥了挥手，仿佛他那豪宅还不够大似的。“我想让妈妈和姐姐都过来住，让小克里斯也热闹点。”
卡卡点点头。这和我的离开没有关系。他这么告诉自己。
“很好啊，什么时候搬过去？”卡卡问。
“还在装修，明年吧。”克里斯说，“这次我想要有点自己的风格。改动比较大。”
“…你还是把图纸给我看看吧。”卡卡怀疑地看着克里斯。克里斯没有审美，这是队内一直达成的共识，并且大家守口如瓶地不告诉当事人。平常的衣着还好，有设计师，有伊莲娜，偶尔有卡卡的帮助，再不济，还有Gucci旗舰店的导购小姐（作者：我居然在13年就写了Gucci导购！我就当是卡卡开光说乔妹了）。但是房子？还是审查一下比较保险。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好好。回去就发给你。”
发过来的图纸里，整个房子组成了CR7的字样。卡卡难以置信地看着图纸。忍不住笑出了声。不错吧！克里斯在邮件里写到。不要太羡慕！
装修进度比他们预计得都要快，克里斯搬家的时候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暖场聚会。卡卡刚到，就被拉莫斯一把搂住肩膀，大声说，“你看吧，克里斯还是跟我走了！哈哈。”
卡卡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拉莫斯就住在附近。
“滚开，”克里斯拍掉拉莫斯的手，“又不是住到你家里。”
“有厄齐尔还不够啊你。”卡卡拍拍拉莫斯的脑袋。“这家伙你可搞不定呢。”他指指克里斯。
拉莫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克里斯的妈妈和姐姐都在，一大家子亲戚，加上一群队友，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饭。天气很好，环绕房屋四周的巨大草坪上散落着白色的遮阳伞。卡卡拿着一杯香槟随意地坐在一条藤椅上。看着一群孩子和克里斯的金毛犬在草地上玩飞盘。他甚至有些嫉妒那条叫里奇的和他同名的金毛犬，起码它能一直在克里斯身边。
索菲亚笑意盈盈地走到他身边。
“卡卡。”她冲他点点头。
“好久不见，索菲亚。”卡卡回答。“一切都好？”
“很好。”索菲亚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她说，“可是有人过的不好。”
“什么？”卡卡皱起眉头问。
索菲亚抬起下巴，冲烤肉架边被一群人围着的克里斯努努嘴。克里斯正好抬头看见了他们，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索菲亚和卡卡同时回应着挥手。
“他一直在逼自己。你看，卡卡，”索菲亚放下手叹了口气。“克里斯这孩子从小很傻，说的好听些是固执。他喜欢的东西，他会喜欢一辈子，倾尽全力。”
卡卡点点头。“我知道。”
“他从来不是最聪明的那个，”索菲亚带些伤感地说，“可是他永远是最努力的那个。努力到不计后果。这个弟弟在我面前永远藏不住心事。现在，我是怕他受到伤害。为了某些无法达成的幻想。”
“我明白。”卡卡说。
“那就好。”索菲亚说，“卡卡，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
卡卡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想说，克里斯值得被所有人爱。”
“那就用你的方式爱他，保护他。”索菲亚说，“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亲近的人伤害。”
“我会的。”卡卡说，一口气喝干了手里的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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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喜欢注视克里斯一遍遍练习任意球的样子。放下球，一步两步三步，叉开双腿站定，吸气提肩，全身结实的肌肉都紧紧绷了起来。小腿上脉络分明，背上的球衣贴着肌肉的轮廓。他盯着门框的眼神无比专注，而一旦过分专注，克里斯就会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卡卡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他的一举一动。
很早的时候，克里斯问过他，如果现在遇到了真爱，你会做什么。
卡卡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答案是什么。而他回答的又是谁。
在马德里山坡上的那个傍晚，当克里斯说“我带你走”的时候，卡卡真的想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一瞬间，克里斯的眼神让他几乎要把这句玩笑当做承诺。
他想说，我们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荒漠也好，冰原也好。他想说，我们可以一起去非洲，可以去太平洋上的小岛，可以抛开这一切。只要我们在一起。
可最终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我得回去了，克里斯。
卡卡有太多责任。而克里斯太轻率鲁莽。
上帝会替我爱你。卡卡想。

6.克里斯
训练的休息时间，卡卡像往常一样坐在克里斯边上。
“弗洛伦蒂诺放我离开了。”卡卡轻描淡写地说。
“不错。”克里斯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下个星期之内。”卡卡说，语气里不觉带上一丝兴奋。“不想让米兰的人等太久。”
克里斯笑了笑。明明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为什么天真的像个孩子。以为回到原来的地方就能回到过去的时光了吗？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里？”克里斯问。
“你呢？难道你不喜欢曼联？”卡卡问。
“不。”克里斯说。“都是职业球员。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很感激弗格森，我也很喜欢那些队友。但是现在的曼联也不是当初我在的那支球队了。没必要加上太多个人感情。”
“冷酷的混蛋。”卡卡心情好地揉揉他的头发。克里斯撇撇嘴。
“你什么时候来米兰？”卡卡的疑问带着命令的口气。“我有很多地方想带你去看。”
“不知道。”克里斯说。“忙着呢。”
接下来的训练，克里斯和本泽马一组。法国人也在为转会的风言风语头疼。不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还能时不时和克里斯开个玩笑，逗得克里斯和身边的厄齐尔一起大笑。
“卡卡要走？”训练结束的时候，本泽马凑过来，小声地问。
克里斯皱皱眉。“这个问题还是问他本人吧。”
本泽马了然地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卡卡的关系。”
克里斯转头看着他。
“克里斯，你和卡卡那么不同。但是在一起又很和谐。”法国小伙挠挠头发。“我喜欢看你们在一起。觉得世界很美好。”
克里斯笑了。“你和厄齐尔也很要好啊。”
“不一样的。”本泽马连忙说。“我们就是好朋友，就像我和梅苏特，梅苏特和拉莫斯也是好朋友。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唯一的。你们的友谊是个传奇。我们法国人有句话，“因为他是他，因为你是你”。你和卡卡就是这样的朋友。”（“If I am pressed to say why I loved him, I feel it can only be explained by replying: 'Because it was he; because it was me.”，一些法语废话文学，蒙田和他基友的）
克里斯拍拍小伙的肩膀。“该死的法国人，你们对什么都有话说。”
克里斯相信自己是卡卡唯一一个亲口告诉离队消息的人。然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从别的途径知道，或者猜到了。
卡卡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和拉科鲁尼亚的友谊赛。那天是欧足联最佳球员的颁奖典礼。克里斯干脆的告诉经纪人，不去。
“克里斯，”门德斯说，“你要知道不去可会被媒体说得多难听。我都能看见第二天的大标题了‘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不甘配角滋味，拒绝出场’。”
“我说过了，不去。”克里斯哼了一声。“年年的金球奖就够我受的了。他们说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多这一次。”
“给我个理由，”门德斯说，“别告诉我是为了友谊赛。”
“不是为了比赛。”克里斯叹了口气，“只是为了友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是因为卡卡吗？”门德斯问。
克里斯耸耸肩，没有回答。尽管他知道对方看不到。
“好吧。”隔了一会门德斯说。“最好给我进个球。难听的话就别在意了，我帮你摆平。”
“这就是我雇你的原因。”克里斯笑着说，挂断了电话。
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那些愚蠢的该死的奖项，不知道选择标准到底是道德模范还是集体荣誉。可他是克里斯，他从血液里渴求胜利，渴望荣誉。四年的金球奖最佳配角像块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差，只是运气不够好，只是不够讨人喜欢。
好在这四年，每次这种令人灰心丧气的时刻，卡卡都会在他身边。
卡卡会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直到他沮丧的表情消失。
卡卡会笑着告诉他，不要管别人怎么看，克里斯，你是最好的。
克里斯抱怨他像哄小孩。卡卡说，我难道不是在哄孩子吗？
或许是因为卡卡的年纪比他大，或许是因为卡卡有种与生俱来的镇定力量，或许是因为卡卡才是那个得到了荣誉后跌入低谷的人，他总能让克里斯被撕裂的伤口愈合。他能让克里斯明白，胜利不是永恒的，人生中的辉煌总是伴随着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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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克里斯问过卡卡。他，当然指的是梅西。这是克里斯唯一一次向别人问出这个问题。
“谁说你不如他？”卡卡惊讶地说，搂住克里斯的肩膀。“他得了金球奖不代表他比你强。”
克里斯冷笑了一声，他想起了那些攻击他的球迷和媒体，想起了那些穿着西装道貌岸然的代表，他们可不这么想。
卡卡叹了口气，用手捏住克里斯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你知道吗？对于这件事，我有个理论。”
“人们喜欢梅西，因为他的人生是个喜剧，他有才华和天赋，通过努力打败了身体上的劣势，而且起码看上去他很谦虚。人们喜欢他，因为他最终还是个普通人，是个发挥了最大潜能的普通人，他能给普通人安慰。而你不一样，克里斯。”
克里斯皱着眉头似懂非懂地盯着卡卡。卡卡笑了。
“没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人，不会理解你的执着。如果我一直在皇马顺风顺水，那我一定不会这么了解。”
说真的，克里斯不明白卡卡怎么搞出一套这么深奥难懂的理论。可是他喜欢卡卡说话的时候真诚地样子。不管怎么说，他在卡卡心里是最好的，单单这点就足够让人安心。
他再也没有向谁提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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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总能在他最沮丧的时候支持他，所以克里斯绝对不会自私到把卡卡留在这个让他沮丧的地方。不会。
克里斯本来就不是个自私的人，他只是活的太自我了。说起来，他觉得，真正自私的其实是卡卡。卡卡太想做一个完美的人。完美的球员、完美的丈夫、完美的儿子、完美的父亲。他太相信上帝，太希望获得救赎。但是上帝就是个自私的混蛋，不是吗？
卡卡轻易带走了克里斯的感情，却毫无挣扎地说走就走。
最后一场球赛，安静的惊人。
不是球场，不是球迷，而是克里斯的心，安静的惊人。他倾尽全力，默默给卡卡助攻。球被对方截住了，被踢倒了，他只是咬牙站起来，奋力去拼抢。
对克里斯来说，这是他和卡卡的比赛，没有其他人。
队友们很默契的尽量把球传给他们两个。第6分钟的时候，克里斯从中场告诉带球突破，一个直塞，卡卡接住了球，起脚射门。球进了。克里斯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只能轻轻跑过去，卡卡抱住他，搂住了他的腰。他们都在适应，适应把对方从生活里抽离的日子。
球赛结束后，卡卡在更衣室握了握克里斯，克里斯朝他点点头。卡卡放开手，走向了媒体区。克里斯看着他的背影，以及突然间一片嘈杂刺眼的闪光灯，一个人走开了。
如果他在哭，那肯定是闪关灯的缘故。

7.克里斯
克里斯起的很早。他打开卧室的灯，半开的窗户里漏进晨曦的微光。他机械地穿上昨晚挑好的衣服，洗漱时镜子映出他短短的胡渣，显得很疲倦。他想剃干净胡子。手指却不听使唤，不小心划破了嘴唇边的皮肤。他倒抽一口气。找了块医用胶布贴上。
他独自在厨房里弄了点早饭。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平时显得高雅的现代派设计现在显得抑郁而空旷。他拿上车钥匙，奥迪的SUV。
他要去送卡卡。
卡卡在家门口等他。房子已经清空了。要带走的东西在前一天已经叫搬家公司运走了。剩下的都蒙上了一层白布。卡卡和卡洛琳分别带着一个随身的大箱子。
“嘿，你们好。”克里斯笑着打了个招呼。每次这家人在一起的画面都让他的心微微刺痛，钝钝的，像是一把钳子夹住了血管。
“你好！克里斯！”他们唱歌一样异口同声地说。卡卡只是朝着他微笑。带着那种眼神。
那种让克里斯想要揪住他衣领摇晃他，想要大骂他懦夫，想要质问他，想要扇他一巴掌，但也想要亲吻他拥抱他的眼神。
“进来进来！”克里斯边下车边手势，他把卢卡和伊莎贝拉抱着后座安顿好。又殷勤地帮卡洛琳开门，把箱子提到后备箱。卡卡跟着他把自己的箱子放到后备箱里，然后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克里斯平稳地驶出了小区。
克里斯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只是还没卖掉这座房子。直到昨天，他才又回这座房子里住了一夜。
也好。夜色中，他一个人坐在略显荒芜的后院，极少喝酒的他，随身带了一瓶红酒。拿着瓶子，慢慢地喝了很久，直到脸上发烫。
这样也好。他想。
克里斯不是个恋旧的人。他喜欢新奇的东西，豪华的房子、豪华的跑车、顶级的俱乐部、漂亮的女友。他甚至在这里有了一个除了足球之外的寄托，他的儿子。可是在夜色中看着四百米外的灯火的那刻，克里斯想起自己在这里得到又失去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克里斯苦笑着摇摇头。
有啊。来到马德里已经四年了，或许是克里斯人生中竞技状态最好的时光。几年如一日的努力，可是总有什么拖住了他的脚步。得不到应得的荣誉。
国家队挣扎在世界杯外围赛上，如果明年去不了巴西，那将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还有那些糟糕的争吵，丑陋的交易。怎么也习惯不了。
他曾经很喜欢穆里尼奥，同是自信到自负的葡萄牙人，穆里尼奥了解他。但最后仍旧不欢而散。穆里尼奥离开前对他说：“克里斯，这里是西班牙人的地方，你和我都知道，最可怕的事，就是觉得自己属于这里，而实际上我们并不是。你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一旦失去，他们会把你像垃圾一样扔掉。小心，克里斯，趁还能全身而退，离开这里。”
卡卡一家站在门口的情形，仿佛是某种最后通牒。克里斯的梦该醒了。从来没有得到过得东西，怎么能谈得上失去。
他突然很想问穆里尼奥，谁说我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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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训练和比赛从不停歇，卡卡的离开似乎对他和全队都没有什么影响。和格拉纳达的西甲比赛，克里斯进球了。终于。
直到他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场上或者替补席上的身影，突然就意识到，卡卡走了，真正走了。
克里斯举起手指着天空。献给卡卡，献给卡卡的上帝。他想，只此一次。
隔了几天，克里斯突然在后院办了一次烤肉聚会。邀请的人很少，都是些亲密的朋友。克里斯亲自烤了满满几架子的烤肉。
从第一次开始，卡卡就很喜欢他的烤肉。养伤的时候克里斯常常和他散心，也常常去吃烤肉，结果就把他养胖了不少。那时候克里斯总是笑着捏着他腰上的肉，喊他胖子。然后他就有幸见成为皇马里看见卡卡发脾气的第一人。
“我不是针对你。”卡卡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懊恼地说。“我只是…很烦躁。”
“发泄出来是不是好多了。”克里斯笑嘻嘻地说。
卡卡恍然大悟地转头看着克里斯，也笑了。他把头枕在克里斯的肩膀上，低声说：“谢谢你，克里斯。”
克里斯做了太多的烤肉。他叫朋友帮他拍了张照，拿着铲子，站在烤肉前，笑的一脸灿烂。
喏，你要的笑容。克里斯想。还有你爱吃的烤肉。
这些都在。你才是离开的那一个。
看着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克里斯突然想起他在一部消遣小说里看到的话。
“每次告别都是死去一点点。”
好像又是法国人说的。
该死的法国人。他们对什么都有话说。

2013-2014
克里斯
1.
克里斯醒来。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盖住，只留下一丝缝隙，光线从缝隙里钻进来，灰蒙蒙的，像是脏兮兮的毯子。他起身，拉开窗帘，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迹。阴沉沉的天气。完美。
今天又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他的胃里沉甸甸的像是落了一块冰块。
父亲去世八周年。
晚上是和北爱尔兰的比赛，如果输了，进世界杯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克里斯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当初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他就暗暗向和父亲保证，一定要在世界杯上闯出成绩。而所有的荣誉，他都会献给父亲。
他至今记得父亲抱着他在球场外看球的样子。记得第一次被家乡的球队选中，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克里斯，如果你想要踢球，我全力支持你。”
年幼的克里斯点点头，不知道这句话在他生活中会烙下深刻的烙印。
我很快乐。克里斯默默地对窗外的雨丝说。爸爸，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快乐了。可是有些事情不会跟随人的意志转移。给我一点时间，爸爸，过不了多久一切就好了。
克里斯的右腿隐隐作痛。不是骨头里让人咬牙的钻心疼痛，而是肌肉和血管里一阵阵发麻的酸痛。该是什么地方发炎了。
八年以前，克里斯会告诉教练自己不舒服。教练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放在板凳上。而现在，他甚至没法开口和教练抱怨。全队上下所有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真的是钢铁铸造的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从他们的眼里，克里斯看见了整个国家的期望。他没法逃避，只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嘿，别这么逞能！”他几乎能听见卡卡在耳边说话的声音。“你太紧张了。放松点。”
只要一起首发，卡卡就会笑着在他耳边说这句话。克里斯也会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在摄像机移过来的时候，他们俩又别开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再也没有了。白色的7号和8号，同时站在球场上，意气风发。
冷雨中，克里斯拖着伤腿，完成了逆转的帽子戏法。离他上次在国家队的进球，已经过去了整整345天。
裁判终场哨子吹响的一刻，他松了一口气。挪动着疼痛的右腿慢慢走向更衣室。
献给父亲，他想。他低头看了一眼球衣上的盾牌徽章。然后骄傲地抬起头。
这是我的家，卡卡，他想，这才是我的家。
--
他很幸运地逃过了和巴西的友谊赛。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心情看到那只黄衣军团，尤其是里面已经没有卡卡的位置。克里斯知道卡卡有多么想要重新穿上这身衣服，强烈到足以让他放弃和皇马的合同回到米兰。

2.
见到贝尔的时候，克里斯刚从车上下来。
昨晚克里斯和卡卡通电话的时候，忍不住抱怨起了这事。他心怀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威尔士人还是苏格兰人，谁知道呢，恨不得在脸上写着‘克里斯高仿品’的字样。说实在的，克里斯一直知道纪录总有被打破的一天，但是被一个自己的模仿者打破？拜托。要不是克里斯是这事的主角，他估计会好好大笑一番。
卡卡只是在电话那头听着他讲话，时不时地发出嗯或者哈。直到克里斯一股脑说完后，他才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队友，对他好一点。别吓到人家。”克里斯几乎能透过电话线感受到对方的笑意。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说的好像我很吓人一样。”
“你是挺吓人的。”卡卡说，“现在队里也就你说话最管用了，人家不讨好你怎么生存下去。”
卡卡说这些话的语气，让克里斯既温暖，又苦恼，仿佛他仍然是这个球队的一份子，仿佛他并没有离开自己。
“好像我说话真的管用似的。”克里斯的声音带着苦涩。
如果我说话管用，你就不会一直坐在板凳上。如果我说话管用，你就不会如此潦倒地离开，如果我说话管用，我就不必继续强颜欢笑，装出除了球队的荣誉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在乎的很多，但它们总会离我而去。何必强求。
“克里斯…”卡卡的声音透着了然。他念克里斯的名字的方式，仿佛就在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别。”克里斯说，“我最受不了你这个口气了，像是在教训小孩。”
卡卡的笑声通过电话线传来，震得克里斯手心发痒。
克里斯想了想，停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脚步，认真地说，“卡卡，我很想和你在一起踢球。很想。”
隔了一小会，克里斯听见卡卡的脚步声，仿佛是从室内走到了室外。
“我想你了。”卡卡说。
克里斯仰面在床上倒下，看着天花板。“我也是。”
克里斯记得自己怎么拿续约这件事要挟弗洛伦蒂诺的，门德斯每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他仍然坚持一个条件，给卡卡机会。为此，弗洛伦蒂诺没少和他沟通。讨好他，威胁他。贝尔本身，就是威胁的一个砝码。但是克里斯明白，现在的皇马无法承担失去自己这个后果。
所以尽管卡卡一直表现不佳，但没有人提出要卖掉他，或许有人提出过，都被否决了。直到最终，选择离开的那个人是卡卡。
克里斯苦笑着想，自己说不出口的挣扎都是为了什么。该走的总归要走，该来的必然会来。
克里斯当然知道，就像他是皇马的唯一选择一样，皇马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不同于卡卡的是，他已经在皇马扎下了根。他，一个葡萄牙人，成为了一个最为排外的俱乐部的主宰人物。皇马的球迷热爱他。
或许说来残酷，但与曼联相比，这里更像家。
他偶尔会回想曼联的时光，那段日子是他心里珍贵的回忆。有好的，也有坏的。公平来说，他在曼联的六年，只有最后的一两年过的顺心。刚到曼联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喜欢他踢球的方式，媒体们使劲嘲笑他，太花哨，娘娘腔，私底下一定是个同性恋。天知道英国的媒体能有多恶毒，和他们比起来西班牙的媒体简直像是在玩过家家。那些可怕的英国后卫，透着工人的蛮横劲，扬言要铲断这个小滑头的腿。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总是被这些批评惹恼，渴望证明自己。于是不论场上场下，他都卖力地表现。
坏小子的名声一旦建立起来，尤其是在英国，想洗清？下辈子吧。
然后是世界杯上和鲁尼的纷争。那段时间他根本不敢回家，也不敢出门，生怕被愤怒的英国人围住。球场上强烈的嘘声持续了将近一年，甚至连曼联的球迷都一次次地冲他竖中指。他顶住了。不是没有想过转会，可在最困难的时候退却的，不是克里斯。
当老特拉福德再次想起只有一个罗纳尔多的时候，一向冷眼面对嘲讽的克里斯，差那么一点点就哭出来了。他仰起头，使劲忍住眼泪。那一年，所有人都见到他的辉煌，但人们都忘记了他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获得了这一切。
皇马不一样。自从来了之后，皇马就是他施展自如的地方，伯纳乌就是他的主场，他就是伯纳乌的国王。
曼联是他的学校，而皇马是他的家。

3.
如果皇马对他有残忍的地方，那就是卡卡。他习惯了在这里任性妄为，他习惯了所有人，从最开始的劳尔到后来的卡西利亚斯，从穆里尼奥到安切洛蒂，从弗洛伦蒂诺到最普通的球迷，对他的纵容。
他只是不需要了。克里斯不再是那个坏小子了。他从来就不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责任和担当就深深地印刻在他心里。
但他唯一需要的人，却从来不纵容自己。卡卡总是会越过那条线，看见克里斯孩子气的那一面。他会揉揉克里斯的头发，笑着和他说话。但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或者克里斯放纵感情。好吧，或许放纵过那么一两次。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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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离开的悄无声息。人们的注意力几乎都被贝尔的到来和厄齐尔的突然转会吸引了。卡卡只是这场闹剧中微不足道的小配角，是阴影中黯然离去的身影。
兴奋的贝尔止不住地亲吻皇马的队徽。但克里斯记得，卡卡从来都没有亲吻过队徽。从来都没有。他和克里斯一样，在某些方面郑重地近乎刻板。比如忠诚，比如荣誉。这正是他们最契合的地方。
见到贝尔的地方，几乎就是克里斯第一次见到卡卡的地方。同样的停车场，同样的阳光，克里斯甚至同样穿着白衬衫。不过这次没有人迷迷糊糊地看着地图往他身上撞。远远的，他就看见有人朝他挥手，兴奋又小心翼翼。克里斯路出一个应对媒体的标准笑容，和走上前来的被人客套了几句。
天呐，克里斯心想，真是好久没有听见过英国人的口音了。说真的，他长的满好玩的，下次一定要和卡卡说，就凭这长相也不可能比得上我啊。
“克里斯！”贝尔的兴奋劲还没缓过来，每句话后面都带着惊叹号。“你一直是我的偶像！之后能给我签个名吗？”
“呃。”克里斯的笑容稍稍有些凝固。搞什么，还签名。“没问题，我的荣幸。”
“不不！和你在一个队是我的荣幸！你想要我怎么做直说！我能协助你就很高兴了！”贝尔继续他的惊叹号句式。
克里斯笑了，庄重地和他握了握手，然后一起走向了训练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四年前在同一地点见到卡卡的时候，他伸手揽住卡卡的肩。他们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而贝尔不是。
克里斯总觉得自己很年轻，总觉得自己能还能踢很多年，但是贝尔的出现提醒他，这个世界里他已经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男孩了。他的前途，或多或少都已经被限制住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是时候答应弗洛伦蒂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