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吃 饺 子
全羊肉,半斤。
好喽---纯羊肉馅儿饺子,半斤---您是要牙捣蒜还是糖醋蒜蘸饺子----好喽----紫皮独头蒜，一头----
跑堂的这么喊,全不像是招待大伯一样的方式,倒颇像电影里的做派。大伯也没有消停,他喊服务员过来,说：你这是咋的啦?演电影呢你?
服务员并没有把大伯放在眼里,说:管你什么事?喝你的汤吃你的面去吧!
我要的紫皮蒜呢?
吃个面还要啥蒜!
就是,吃个面还要什么蒜，又不是吃饺子。新来的小个胖子也附和了一句。
我就要吃蒜怎么着?
那不简单,你就吃饺子,吃饺子才配吃紫皮蒜。小个子胖子说。
我就要面条吃紫皮蒜。
按道理大伯刚刚约过会,该高兴才对,可他就是憋着劲儿没处使,就和服务员飙上了,小个子胖子在旁边敲着边鼓,跑堂的仿佛有了靠山,腰杆硬的连个商量余地都没有。
大伯也不吃面了,就等紫皮蒜来。跑堂的只管忙前忙后,直到小个胖子的饺子上来,一头紫皮蒜上来,也没有大伯的份儿。小个胖子一边拨着紫皮蒜皮儿,一边斜眼睛瞅着大伯,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大伯的气就出不匀了,站起来噔噔噔往厨房去,他要自己去拿蒜。跑堂的服务员一溜儿小跑过来,两手一伸，挡在大伯的面前,说:
干啥干啥呢?货不由主了?你再不站住,我叫警察啦。
警察算个鸟。我吃蒜和警察有啥关系。
大伯一把把服务员推开,服务员打个趔趄后退到小个胖子前被胖子接住了,没有摔倒。
这时候，也不知道食堂经理从那里冒出来，是个中年妇女,她大着嗓门喊: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闹事是不?有没有一点王法了?那来的小流氓,警察局长坐这儿也敢闹事！知不知道正在严打呢，抓的就是你这样的小流氓。然后她哈着腰,换一副笑脸和小个胖子说:
王局长,吃的还好吧?这小子当你的面闹事,还不把他严打喽?
王局长没说话,脸却严肃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饺子一个个拦腰夹开,放了热气,不烫了,哈一口气,咬一口蒜，吃一口饺子,吃一口饺子咬一口蒜,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品着。饺子吃差不多了,他站起来,说:不错,羊肉还算新鲜。然后抹了抹嘴,用抹了嘴的手指了指大伯,示意大伯跟着自己一起走。
食堂女经理大着嗓门出现时,大伯还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他要克制自己的脾气，换了一副商量的面孔和那老板说话。那女人并不搭理大伯，紧接着讨好警察局长,喊大伯小流氓,大伯的火“呼”一下上来，气冲斗牛,就要扑上去和那女人干一仗了。可惜是在人家的地盘,食堂里所有的员工都出来了,把大伯团团围住,有的甚至拉扯住大伯的胳膊,拖住大伯的腿，大伯动弹不得。不多的顾客也都停了筷子,伸长脖子静等好戏看。然后，就是王局长不紧不慢吃饺子的一幕,所有人大气不出,静等着王局长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抹抹嘴,然后看他手指头勾引一样的指画大伯的动作。这时候,经过王局长漫长的吃完饺子整个过程的等待,大伯就像松了口的气球,骤然间鼓胀起来的英雄气一点点消失,人也委靡皱巴成了菜贩子手里的人民币,没有了一点点弹性一点点刚性，变成了一个符号而已。变成符号的大伯乖乖地跟在王局长身后,走出东风大食堂的大门。
或者说,大伯人正不怕影子斜,他就赌气跟在王局长身后,走向警察局,大伯心里想：去了警察局你又能把我怎么地?又没犯法！
也或者可以这么说,大伯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警察局长走,怎么也比留在食堂受那么多人的气强，于是他颠颠跟在王局长屁股后，离开了食堂。
总之,刚刚约会过的年轻小伙子大伯,也没有吃饭，饿着肚子，跟在小个子胖局长王局长的身后,走进了警察句的大门。王局长随便喊一个人过来，把大伯交给那个警察,自己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大伯跟着那个被喊来的警察,拐了几拐去了一个地方,大伯也没问那个警察要把他领到那里去,怎么处置他，老实说，警察局里都是穿蓝警服的人,每个人都一脸严肃,那个年代，大家不敢言语惯了，大伯就没敢多问,跟着那个警察去了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