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风凛冽，凌漠下意识地紧了紧大衣，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
离开这么久，她好像已经快要忘记这个城市的冬天了。风嚎叫着在身边打转，好似随时要寻到一个空隙，把人彻底摧毁一样。那时候，是怎么抵御这变态的风的？她这样怕冷的人，怎么以前从来没觉得这个城市的冬天是这么让人难以忍受？是了，那时候，总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把她牢牢牵住，总是有一个暖暖的怀抱把她紧紧拥住，把这寒冷稳稳地隔绝在外。
那时候，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好像是上一段的人生，又好像是发生在昨天。
那时候，她刚刚毕业，迫不及待地嫁给那个她仰望的学长。她敬慕他，高一时，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母校给学弟学妹打气演讲，她心里自此便有了他——程远。她追随他的脚步上了大学，她入学，他已经开始毕业实习，她费尽心思用尽关系地认识他，他把她当小妹妹，对她好，却并不爱她。她拼命学习，努力充实自己，只想能够追的上他，能让他看见自己的优秀，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配得上他。慢慢地，他看着她的眼神渐渐炽热，他的心里终于如她一般，满满地装着她。大学毕业后她心满意足地做上了他的程太太。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程远创业伊始就跑不完的应酬，从她怀孕期间他因为喝到胃出血两次入院让她提心吊胆，从她生了孩子日日失眠哭泣歇斯底里？她发疯一样地担心他日渐消瘦的身体，她怕他突然倒下！她也担心她怀里的小人儿，那个小小的婴儿日夜啼哭，她怕这孩子突然就那样死去。她怨恨这样的自己，也怨恨把她置于如此境地的程远和女儿。她那么努力地读书，那么努力地追求想要的生活，难道只是为了过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日子吗？她提出了离婚，那一刻她的心终归平静，她只要求他支付她出国留学的所有费用，就这样，留下了女儿，告别了他，一个人踏上了异国他乡。

好看，还有吗

推搡的家长打断了凌漠的思绪。放学了，她收拾心情，如一个普通的母亲一般在校门前翘首企盼放学的女儿。一个5年未见的女儿。
孩子们叽叽喳喳扑向自己的父母，一路嬉戏玩闹。她环顾四周，未见程远。她并不担心她走错学校，程远的邮件把他们五年间的生活事无巨细地向她细细描摹，就好像她通过照片和视频参与了女儿的全部成长，她是感激他的，他一直都是随着她，宠着她的，替她承担了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且毫无怨言。
门口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去，在凌漠逐渐焦灼的目光中，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终于蹦跳着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了出来，穿着她从国外寄回来的羽绒服。那一瞬间，凌漠的喉头和心头瞬间被一股酸涩堵的满满的。怎么能不想她呢，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她强忍住冲过去抱住女儿的冲动，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只想，再多看看她，她的女儿

第二章
韩笑笑牵着程一诺的小手，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是程一诺的美术老师，也是一诺小姑姑程欢的大学死党兼闺蜜。
程欢，是程远唯一的妹妹，母亲早逝，可以说她是程远一手带大的。说真的，韩笑笑就没见过哪家兄妹有他们的感情那么好。程欢简直把她哥哥当做神袛一样的崇拜。后来，一诺的妈妈头也不回抛下他们出国求学。程欢恨得咬牙切齿，她心疼自己的哥哥既要照顾幼女又要兼顾公司事务，忙得心力交瘁，不顾程远的强烈反对就自己办了休学要帮哥哥照顾侄女。差点气得程远胃出血复发住院才又消停地回学校继续读书。
因着程欢的关系，韩笑笑也慢慢地进入到了程远和一诺的生活。她从来没有见过凌漠，那个程欢一想到就会咒骂不休的抛夫弃子的自私女人。她只是不懂，怎么会有人舍得抛下一诺这样乖巧的孩子？还有小远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吗？如果说程欢是如火一般感情浓烈的女子，那么程远便是如海洋一般浩瀚包容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她从不曾听他抱怨过，焦躁过，除了程欢退学那次以外她也不曾看他发过火。照顾幼儿几多细碎，公司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也会手忙脚乱，也会应对不暇，却从不会像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一样饮酒买醉，暴跳如雷。每每看他在工作中被一诺痴缠玩耍，他也不恼，只把孩子抱至膝头，眉目温和，笑意绻绻，她的心便也跟着那笑意丝丝融化。
程远生病之后，身体越来越差，韩笑笑放弃了插画师的工作应聘到学校里做老师，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接送一诺上学。哪怕她能帮他一点点呢，他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点？
她告诉程远，是自己的父母觉得教师工作稳定，旱涝保收。程远看了她一会儿，轻笑着跟她道谢，说以后糖糖要麻烦她了，眼睛却微微泛红。韩笑笑便知道，程远都懂，他是那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如今，却因着他的身体，他的女儿，不得不接受。想到这，韩笑笑就觉得心里也开始疼起来，她情愿他不懂。
回家的路是走惯了的，今天韩笑笑却有些隐隐的不安。身后那个女人，从校门口就开始不急不缓地跟着她们。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一诺，偷偷看看是不是认识，一诺回头看了，摇摇头说不认识。她愈发心头乱跳，带着孩子，她格外谨慎，唯恐碰到人贩子之类的。幸好，有惊无险地走到楼下，再回头，那女人已不见，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事儿，韩笑笑没告诉程远，何必让他平添担心。自己小心点就好了。只是，那女人，却总是让她觉得隐隐熟悉。

真不错，蹲蹲！

蹲蹲

第三章
睡前，照例是父女俩亲昵的故事时间，这是他们的仪式。
一诺小时候，是程远讲，一诺听，程远从来不照本宣科，好像他脑子里永远跑着一辆天马行空的故事列车，听得小一诺入迷；一诺大一点，他们开始一起编故事，一起表演故事，有时候程远开头，有时候一诺开头。起初，程远说的多，一诺补充，后来程远病重，小姑姑说不能让爸爸太累，不然就会像上次一样晕倒去医院。小一诺就不敢让程远多说，因为爸爸说多了话也会喘，会咳，会心口疼，一诺害怕也心疼。于是就变成一诺说的多，然后表演给爸爸看。
一诺喜欢给爸爸讲故事，夸张地耍宝，她最喜欢爸爸被她逗的眉眼弯弯，轻轻地搂着她，唤她“我的小糖糖”。细密的纹路在他的眼角延展开来，也在一诺的心里扬起一张快乐的帆。
可是，今天，一诺明显兴致不高。还没讲两句，便说困了，想睡了。程远关了灯，小丫头却又蹭来蹭去不肯睡，如同一只焦躁的小兽用指甲在程远胳膊上一下一下地挠。程远不由失笑，一个不到7岁的孩子，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
“糖糖，有什么话想和爸爸说说吗？”
“没……没”黑暗中小姑娘迅速转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程远不语，在心中默数，等着女儿再开口。果然不到5个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便从被子透出来“爸爸，我今天做了一件很不好事儿”
“那糖糖说说，爸爸听听”程远安抚地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我今天对笑笑老师说谎了。”一诺扁扁嘴，翻过身又搂住了程远的胳膊“我们回家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笑笑老师很紧张”
程远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笑笑老师紧张了？”
“她没说，可是她拉我的手特别紧，都把我抓疼了。她还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人，我说不认识”一诺停了一会儿，声音逐渐低下去“其实，那个人，我是见过的”
“你见过？”程远有些发愣。
“嗯”一诺的声音更小了“在照片上”
“哪儿的照片？”小孩子话，总是云里雾里，需要一点点方能挖掘到实质。
“就是我桌子上的照片呐”一诺却突然急了，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打开灯，指着骤然暴露在明晃晃灯光下的家庭照，漾着幸福笑容的小夫妻，还有在母亲怀抱里酣睡甜美的小婴儿。
程远只觉脑中有一瞬的晕眩，耳膜中轰轰作响，女儿远在天边的声音不真切地传入耳畔“这是短头发的，现在，她头发很长，但是我认得的，就是她”
猝不及防地，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纷乱跳动，一阵阵的悸动好似在整个胸腔里娴熟地穿针引线，扯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绞痛，呼吸倏地就完全失了节奏，还来不及反应，一声闷咳便抢先溢出喉咙，手下意识地握拳抵上胸口。
待到被短暂抽离的意识悠悠回转，眼前黑雾微微散去，一张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小脸便放大在程远尚未完全解除晕眩的眼前。绞痛感略略收起了狰狞的爪牙转为绵延的刺痛闷胀，程远强撑着坐起身子，一边轻轻咳嗽着调整呼吸来缓解那熟悉的憋闷，一边抬起手安抚地轻轻揉揉女儿的头发。
“爸爸没事儿，咳咳，就是刚刚突然有点头晕”程远温柔地笑着，用微带震颤的手指勾去女儿小脸上的泪珠。“糖糖别怕”
“爸爸”无措的恐惧散去，程一诺慢慢爬上来，用小小的胳膊紧紧环着程远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
程远心头酸涩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他懂女儿的恐惧，可悲的却是无能为力。每每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没有办法控制在女儿面前的发病，这颗破败肿大的心脏如今竟连一点小小的情绪起伏都在拒绝容纳，想想都让人丧气。
“不哭了，糖糖”程远拍着女儿后背，试图转移话题“咳咳咳……看你像个小花猫似的，都……不漂亮了哈”
程一诺被逗笑了，松开小胳膊，用小手胡乱地在脸上胡噜。但是她很快就注意到程远有些微微发紫的嘴唇，止不住的咳嗽和起伏剧烈的胸膛，那点笑容便迅疾消散，大大的眼睛里再一次蕴满了泪水。
“爸爸，你还疼吗？要吃药吗？”一诺怯怯地用小手在程远胸口揉着，不敢再爬到他身上。她想起来了，小姑姑说过，爸爸疼得时候不能让爸爸抱，不能大声喊叫，爸爸会喘不过气。
“不疼，爸爸不好，叫我们小糖糖担心了”程远不忍心，一诺的懂事和小心翼翼似乎都在提醒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称职。他把女儿拉入怀中，努力平稳着声线“爸爸想知道，你刚才说的，照片里的人咳咳咳咳……说的是妈妈吗？”
一诺身体微微有些发僵，含糊地嗯了一声。
一诺不太习惯“妈妈”这个名词。小时候，她会随着程远指着照片中的美丽女子唤妈妈，她会憧憬幼儿园小朋友那样一家三口的其乐憧憬，她会相信爸爸说的，即便妈妈不在她身边，也依然像爸爸一样爱她。可是，小姑姑不喜欢妈妈，她听过小姑姑和爸爸吵架，小姑姑说都是因为妈妈，爸爸才会生病，因为妈妈，爸爸才会这么辛苦。她开始讨厌这个人，她觉得小姑姑说的对，如果爱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抱抱自己，亲亲自己，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回来看看她，哪怕发个视频。别人的妈妈，都能摸得到，她的妈妈，就只是一张照片。一诺不想要，她有爸爸就够了，她只要爸爸。
折腾了一通，一诺也困了，安抚了一会儿，便拉着程远的手沉沉睡去。程远待女儿睡熟，才抽出手掖好了被子

回到自己房间，倚靠在床头，打开制氧机，氧气的不断输送让他的窒息感稍有缓解。他不愿在女儿面前使用太多的医疗设备，不想让她觉得家里就好像一个医院，起码，没到最后的时候，他还是不想。
凌漠回来了。程远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长久的期待至而今竟要演变成托孤。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凌漠有什么打算。她和糖糖，那么久没见，要怎么相处？她一个人带着糖糖，以后怎么生活？她一直都是一个要强的人，用自己的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却即将又要把她的生活桎梏于一个牢笼之中。各种思绪，纷乱繁杂，理不出头绪，心脏隐隐约约又有发作之势。程远勉强下床倒了杯水，服了三粒镇静药和救心丸，强迫自己睡去，明天还要给糖糖准备早餐，这身体虽然破败，但是他还是要尽力维护，因为还不到他可以倒下的时候。

感觉少了

第四章
没有什么远方是太远的，千山万水，也不过只是咫尺的天涯。
初到x国的第一年，凌漠发疯一样地想孩子，也想程远。看着程远发过来的邮件哭了笑，笑了哭。好多个午夜，她都发了狠地打包好行李，拖着行李冲出公寓，赌咒发誓这次一定要回国，让什么该死的追求就彻底滚到地狱里去吧，最后又都是灰溜溜拖着行李回到公寓，把打包好的物品又一样一样整理放好。
凡人总是贪婪，费尽心机得到这个，就总是期待另一个。凌漠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几年时间，然后再回到他们身边去，就此天涯变咫尺，总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子可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自私和心机，可是，人活一世，又怎能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中划出遗憾的沟壑。她不是赌徒，她不要战战兢兢，赌上命运的二选一，她能笃信的一直都是逼自己到极致的努力，然后囊括所有。
不是没想过程远身边会出现另一个人，所以那天看到一个漂亮姑娘牵着糖糖的手回家，凌漠也不惧，她的老公她的孩子，她不会拱手相让给任何人。
话虽如此，五年不见，终是有些紧张。凌漠十指一下下轻轻地敲击着手里滚烫的咖啡杯，失神地盯着窗外。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对不起，小漠，我迟到了”
“哪有”凌漠醒过神来，仰起脸，笑得阳光灿烂“明明是我闲散人士，无事可做，所以早早等在这里”
“喝点什么？”他甫一坐定，凌漠又开始急急张罗“你胃不好，我帮你点一杯热牛奶？”
“好”程远轻轻笑了笑。还是老样子，凌漠在身边，总会把一切与他相关的琐碎事情周到地安排好。
咖啡店里，舒缓的音乐，昏黄的光线，流转的时光仿佛开启了逆时针旋转的按钮，那个她撒娇耍赖叫他程学长的旖旎流年啊。
“小漠，你一点都没变”
“学长，这个恭维可是不够用心”凌漠略微正色“我觉得，我还是漂亮不少的”，话到末尾终于绷不住地笑出声来。
程远失笑，看着凌漠的笑靥恍惚间有些失了神。5年的时光在她的身上投射出了什么痕迹呢？白皙精致的面庞，淡妆清扫的眉目，晶亮的眸子中永远含着笑意和无穷的活力，她本就该是那个像太阳般火热透亮的女子。那两年把她磨的黯淡无光的岁月，只应该是她人生中不可重复的微小插曲。
程远目中不经意流露的缱绻柔情，让凌漠惊惶的心稍稍安定，好在，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都却不能抹平所有的情感。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天了”凌漠皱皱眉头，打趣道“主要是刚回来时灰头土脸，总得倒过时差，好光鲜亮丽地来见你呀”
程远轻轻地咳了咳，掩饰地端起杯子小口地喝着牛奶，努力压下喉间不断泛起的痒意。凌漠却以为他不欲再说笑，不免有些黯然，刻意的故作轻松就此终结。
“程远，我前天在放学时偷偷去看了糖糖，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咳咳”程远放下杯子，声音微微有些哑“你是糖糖的妈妈，你什么时候都有权利去看她，不用跟谁道歉”
凌漠自嘲地笑笑“没尽义务，谈什么权利。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妈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小漠，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不是个好妈妈”程远敛神正色，温润的眼神专注地投射在凌漠的脸上“从你怀孕到生下糖糖，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好好地照顾你们。”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气息有些不稳，堪堪接着说道“你刚刚毕业，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我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我....应该跟你道歉。咳咳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产后抑郁，其实非常危险。可即便在那段期间，你依然把糖糖照顾的很好。小漠，你已经做的很好。你离开，是因为你也相信，我会把糖糖照顾得很好。糖糖需要的是一个有目标，有活力让她骄傲的妈妈，而不是委曲求全，行尸走肉的躯壳。我知道，小漠，你想成为这样的母亲，也一直在努力。”
凌漠曾经看过一个研究说，声音低沉的人说话更具有权威性，而声音越高亢越会降低其威严。看时凌漠便想到了程远，他的声线一直带着一种低柔的坚定，让她沉沦亦让她安心。一如此刻，程远的话，如同一蓬温热的花洒，舒缓着她因长途跋涉而疲累冷僵的四肢百骸，直达心房。
“程远啊”凌漠笑着抬手遮了眼睛，眼角却滴下泪来“你能不能.......别这么好。”好到，连藉口都帮她想好。好到，她连轻微的怨怼都变成了赤裸裸的矫情。他连指责她都不肯，明明是她自私任性，当了逃兵，怎的就变成程远口中忍辱负重的励志母亲？
“你发给我的每一封邮件我都有看，我....我不敢回。”泪水流过的地方。精心构置的妆容就此坍塌“程远，我怕，怕我会不顾一切跑回国去。我...真的是特别想你们，想糖糖，也……”
凌漠哽咽的语无伦次突地中断，因为程远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头。他微微低着头，一直在咳嗽，声音很低，但是连绵不绝。起初他只是咳，后来便明显带了压抑的喘息，右手握拳，指关节在胸口处小幅度地来回碾压。
许是注意到了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凝滞，程远略带歉意地抬起头，眼底不及掩饰的痛楚一闪而逝“咳咳...对不起，麻烦..帮...帮我要一杯...咳咳咳...温水”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声音低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成功唤回了凌漠因为震惊而空白

意识。她慌不迭地奔到程远身边，手足无措地轻轻叩着他的后背。
“程远，你要不要紧，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凌漠眼神慌乱地搜寻着手机，程远勉强抬起手无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颤抖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药片，他似乎连拿着水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就着凌漠手里的温水把药吞了下去。
拂过她手腕的手凉的像冰，让凌漠的心都不由地跟着一颤，她手下的脊背，裹在大衣中尚看不出来，此时便感觉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凌漠心底的恐慌如藤蔓一样迅速攀升，程远，他到底怎么了？
良久，程远微微蜷缩的身体方才有所舒展，紧促的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他抬眼看了看凌漠，伸出手轻轻握着她的手，带着歉意低低地说“没事了，小漠”因为刚刚咳嗽程远眼睛微微泛红而湿润，如一只无害的食草动物。凌漠突然就难过得不能自抑“程远，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带着哭腔，脸上泪痕斑驳“你吓死我了”。
泪眼中，凌漠不曾注意程远眼中一晃而过的悲凉。只感觉他冰凉的手指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答非所问地叹道“糖糖哭起真是跟你一模一样”。
凌漠接受了程远的解释，因为前一阵感冒，诱发了支气管哮喘，如今正在吃药。她不敢细想，只能选择相信他这个说法。只是，那抹不安，却就此在心里扎下了根。

蹲蹲

弃了？

不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