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星期天全校无课。
风呼哧哧地猛烈拍击因为粗心而忘记关严的窗户,撞击出巨大的声响。
好像要下雪了。
系办公室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灰黑天空涂抹着整个大玻璃窗户。我一个人趴在地上画一块足有半面墙壁尺寸的巨型宣传板。
本该有另外两人一同负责,可她们分别用“约会要紧”和“兼职在身”的理由,外加一致的“哎呀你人最好了~”的撒娇口吻,把它推给了我。想到自己这个周末也没什么事,也就没计较。
----“......林王朵?”从楼梯口传来男声。
正趴在地上用铅笔和规尺打格子的我,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手里拿着一叠白纸、正侧头看我的翟理。
---“......老师让我整理的教务文件,我弄好了。正好路过就送上来,反正我有办公室钥匙。”他看到我疑惑地盯着他,扬着手里的白纸解释道。
---“做宣传板吗?”他又扫了一眼整个布局。
“嗯。”我应了一声。
---“那其他人呢?”
“她们有事。”
----“有些过分哪......”他走上前来,蹲在宣传板的对面边上,“......这么大一块板子,一个人怎么可能画得完?”
我正准备解释说没关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由不得我推辞,他已经直接把文件搁在临近教室的窗台上,挽着袖子说,“来,我帮你。”
他俯下身,把散了一地的排笔和颜料盒归顺到一边,摆放整齐。帮我把巨大的宣传板搬到光线稍微明亮的走廊尽头处。打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拿出抹布和小塑胶桶,跑去水管洗排笔和颜料。之后便像我那样趴在宣传板上,替已经手酸的我涂大块的颜料。两个人各自忙碌,便没再说话。
“你,”过了很久,我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第一次吃拉面,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很优秀嘛。”他抬头朝我笑。
“......”我被这样一句不能明确传达用意的回答截住了话,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口味不是一般的清淡啊。”
---“呵呵,你指不加辣椒少放盐?”他小心地将蘸着颜料的排笔搁在小画板上,甩甩发酸的胳膊,“也不是不爱吃,只是调味品对身体不好。”
“翟理你,”我顿了顿问道,“喜欢五月天吗?”
---“那类流行音乐啊,”翟理头也没抬地继续手里动作,“很少听的。”
结束时天色已泛黑。我很歉疚地向翟理道谢。
他挥挥手,笑着说,“晚上还有一个会,下次有时间就请我吃饭吧。”便大步离开了。
我认真地点头答应。
七
早晨总会有室友先你起床,掀开水绿色的窗帘让阳光倾泻,静止在牙刷和卡通口杯上。
走过学校的小湖,总会看见红发绳的女孩扬着脸背英语。
上午从教室窗口望下去,总会看见军绿色写有“押运”的车,载着满车的钞票开往学校里面的建设银行。
老师用多媒体教学前,抬手示意前后排靠前的同学把灯关上。
课间换教室时,偶尔看到在走廊上晒太阳的女生,灿烂地笑着把头埋进男生怀里。
中午在食堂里,再冷的天气,都会有穿着篮球短裤的男生滴着汗从身边经过。
下午开水房升腾起高高的白雾,天际由靛蓝过渡到沉灰。
突然想起的广播,巨大的声响总会惊者路上的学生。
学校附近的街角转角处,烤红薯摊冒着温热的蒸汽,老爹总会安静地坐在那里。
晚上宿舍楼旁的献血车一直如期而至,拖着满箱橘子的卡车总是停在路边。
深夜熄灯前躺在床上,总会有室友用软软的声音同男朋友打着电话,迟迟不挂断。
这是大学生活---眼下的生活。
它们像是和谁谁约定之后的坚持,或是赌气后的执拗,每天守在某个地方如期而至。不论你心情好坏,生活中终归又不肯改变的林林总总。
爱情在大家心中不再是停在花蕊间的一个笑眼,或者逆光涂抹的金色轮廓的剪影。
而是陪伴着一起吃饭上课上自习的男朋友女朋友。用来相互取暖,被笑称作“宁滥勿缺”的人;或者干脆是拥有能让自己安顿前途的家庭前景和经济实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