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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玉树☆梨花雪‖四海盟约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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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便教过卖造七八分壮面来,一边道,“军师哥哥你吃两分?但有下剩的俺都包办!”
吴用道,“兄弟你自吃吧,我歇一歇就好。”
李逵道,“军师哥哥你闲常吃恁么少,怪道生得也秀气!”也不着意。等了半日,不见把面来,李逵见都搬入里边儿去了,心中已有几分焦躁,偏见对过一个老儿低着头,伏着桌儿吃面。李逵又性发,叫一声,“过卖!”骂道,“你如何教你黑爷爷等了这半日!”把那桌子只一拍,打翻了那老儿的面,泼了他一脸汤汁。老儿火起,起身揪住李逵,喝道,“你这黑炭头是何道理!”李逵捻起拳头,就要打老儿。
吴用起身阻住,“铁牛,莫可造次。”一边已有些喘吁,那面庞越是苍白。
李逵才坐下来。
吴用向那老儿陪话,“丈丈,我这兄弟性急不知事,但请丈丈担待则个。”
老儿见他文质彬彬,本来姿容皎美,病态楚楚,别有风致,忙道,“却是不妨事,这个先生快请坐下。你这个伴当鲁莽了些。”
少时那过卖将一个大托盘,来往搬了两趟,把了面来,小心搁在李逵面前。
李逵把那八分面一顿都吃了。那过卖在旁看着,目瞪口呆。
夜间吴用将李逵唤来他房里,娓娓道,“铁牛,只因那宝宝之事,我们本已说了,往后都要慎行。军师已时时自诫;如何铁牛遇事,还恁么焦躁。”
李逵听了道,“军师哥哥,你说的道理,铁牛都愿听从。军师哥哥你从来斯文,脾性儿又恁么好!俺铁牛就是这个臭脾气,如何比得军师哥哥!”
吴用问他,“世人生来都有脾气,军师也不例外,并非从来的戒急用忍。铁牛你遇事便焦躁,若要改一改却也不难。你已说了,听我教诲。那么自今日,我便要教导你,你可愿听我措置?”
李逵点头,“军师哥哥聪明,真要有什么法子,教铁牛改得和你一样好性儿,铁牛也想见识一番!”
吴用道,“军师毕竟比你长着岁数,你如何比得我?但我这法子,确实能够磨一磨你的性情。”
李逵点着头,“也好!”
吴用便取了一张纸,捻个细细条儿,将李逵右手中指与无名指系在一处……
李逵瞧上一瞧,“这是什么鬼!军师哥哥,这便是你的法子?这么个纸捻儿,俺一碰就断,却拴不住俺!”
吴用摇摇头,“铁牛,这纸捻儿易断不假,但如今小生定要你悉心看顾,不教它断了。”
李逵瞠大了愣愣怪眼,不解道:“军师哥哥,俺却不懂你的意思;这小小一个纸捻儿,又不值当什么,俺铁牛为啥要看顾它?”
吴用只是拍拍他的手:“铁牛,你既然愿意跟着我改改性子,就该依我而行。你且说,护着这个小小纸捻儿,不使它断掉,你能做到么?”
李逵立刻答:“能!有啥不能的!既然军师哥哥发话,便是军师哥哥这么个大活人俺铁牛也护得,小小纸捻儿有啥护不得的?”看吴用点点头,便自去了。


IP属地:湖北44楼2022-12-14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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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用见他走远,也合衣歇下。他才微阖了眸,便听见李逵大哭。吴用睁了秀眸。
    李逵闯入门来,“军师哥哥,纸捻儿断了也!”
    吴用起身,重新做一个,给他系好,一边问,“如何断的?”
    李逵道,“叵奈这个鬼东西甚是不便,那小二哥端了灯进来,俺兀自着意这个纸捻儿,不防头与他撞着,俺又焦躁,要打他,握拳时,纸捻儿就断掉了嘛!”
    吴用便道:“铁牛如今可知,护好这个纸捻儿,不需蛮力,只需耐性。你只须记着,时刻着意改改你的脾性,这纸捻儿才不会断。”
    李逵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俺铁牛倒不信,降不住这小小的纸捻儿!”说着又去了。
    谁知半夜里,李逵又哭将来。吴用浑身无力,强作无事,撑起身。
    李逵撞进门,“军师哥哥!又断了也!”
    吴用问他又是为何。
    李逵道,“俺去茅房,仍着意这个东西,有那客人在外面只是催,骂俺婆娘的张致,屎尿的事恁地慢!俺又焦躁,出来要打他,不防头这个鬼东西就断掉了嘛。”
    吴用给他重新系好,耐性道,“铁牛兄弟不要焦躁。这纸捻儿每断一次,就是你发性一次;如今断的是小小的纸捻儿,明日后日敢怕却是好几条无辜性命。铁牛天生一身好气力,只是那些良民的无辜性命,与你的气力相较,便如同这小小纸捻儿一般脆弱,你虽无意害人,却因制不住自己的脾性,使他们似这纸捻儿白白赔命。铁牛本性纯善,若能改掉这急躁的脾性,这纸捻儿不会再断,一似那些无辜人命也不会丧生。”
    李逵听了,似有所悟,连连点头道:“俺省得军师哥哥的意思了!俺……俺一定不让这纸捻儿再断了!”
    至早上,吴用捱着病体,踱出房来。
    那伙计见了他,也道,“先生,你这般体弱,只怕还得歇一歇。要不小的为你去村上赎帖药?”
    吴用谢了他,却遇着李逵闯出来,又喊,“军师哥哥!”
    伙计扶吴用坐下来。吴用才问,“莫非纸捻儿又断了?”
    李逵喜道,“不是、不是!俺正要告诉军师哥哥,昨夜从茅房出来,因黑了,俺回房睡时,过道里撞着人,他又喝醉了,揪了俺的衣襟就打,俺才要焦躁,忽想起手指儿上这个鬼东西,怎生一来就忍住了!纸捻儿一夜不曾断!”
    正说着,他说的那个客人已醒酒,也过来了,恰听了这番原委,忙向李逵唱喏,“都是在下之过,大哥看来也是条好汉,真个儿好气量!”
    李逵从未被恁地夸赞,自然欢喜,更向吴用炫耀那完好的纸捻儿,“嘿嘿”笑得像个孩子。
    吴用也微微笑了。
    李逵道,“俺理会得,只要俺不焦躁,这纸捻儿断不了,那些性命都不会白白丢了!哈哈哈!”
    吴用笑点点头,教他去结账要行。


    IP属地:湖北45楼2022-12-15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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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道,“黑大哥,你这脾气是比昨天好许多!只是你家先生身子弱,敢怕是病着,你怎地看也不看!”
      李逵听了,这才把怪眼瞠大,上下睃吴用,“军师哥哥,你那里疼痒,知会铁牛一声!”
      吴用微笑道,“无妨。”
      李逵便不多着意了,只“嘿嘿”的笑,又去瞅他的纸捻儿。
      伙计在旁直把头来摇。


      IP属地:湖北46楼2022-12-15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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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赶早离了村店。
        李逵随在吴用身旁,问,“军师哥哥,你真当知那牛鼻子老道的去处!叵奈这个牛鼻子恁地不像话,他是山寨中人,却回去见甚的鸟师父、鸟真人!又作神作鬼,教俺们这般寻他!”
        吴用听了这番言语,虽属粗糙,却惹得心里烦乱,又是好笑,只得道,“铁牛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是他情理之中,谁教他也属山寨中人,确是可恼。”
        李逵道,“就是嘛。军师哥哥也觉俺有道理!这番见了这个牛鼻子,俺也当面说说他!”
        吴用轻轻点头。
        他们取路向九宫县二仙山行,四五十里,直至傍晚,来到山下,又抹过个山嘴,再走约五里多路,见有十数间草房,周遭围着矮墙,墙外一座小小石桥。
        吴用兀自道,“是了。”与李逵踱过了石桥,见正面一带三五间草房,门上悬挂一个芦帘。
        吴用踱过去,才要叩门,那门扇却从里面自开了。正是公孙胜,向外就走,他仍穿着烟蓝色的过膝葛袍,用木簪插束披发,背松文古定剑,腰间插着拂尘,另有荷包等物,看来是出门的装束。
        两人正好儿相对。


        IP属地:湖北47楼2022-12-1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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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胜喊,“学究,你怎么来的!”
          吴用乍见了他,况又是入夜,幽蓝的暮色里,吴用神思有些恍惚,一时似回到才在梁山与他分别的那天……一时回过神,心里一点儿慰然,更多凄惶……怔怔地说不得话。
          公孙胜即刻把他揽在怀中,“学究,怕不是梦里吧……”
          吴用良久沉默不语,清泪已濡湿了公孙胜的衣襟。
          公孙胜低声叹道,“学究……我们这一别,太久了……公孙胜还当……即为永别了……”
          吴用迟疑地揽住他……
          公孙胜道,“来,快入来,学究……”
          李逵跟上来,“喂,牛鼻子……”又觉不妥,改口道,“公孙哥哥。”
          公孙胜抬起头,“李逵兄弟。”
          吴用就在这个当儿,和他慢慢分开。
          公孙胜问,“学究?”
          吴用徐徐抬起头,平静道,“道长。我此来打扰道长清修,原为晁天王率兵在高唐州遇阻。那高唐州知府高廉,颇有妖术在身,我等皆束手无策,还望道长……”一边气息紧促。
          公孙胜已知不妥,忙扶了他,“学究!”
          吴用晕过去了。
          公孙胜紧紧挽了他,喊,“学究!学究!”


          IP属地:湖北48楼2022-12-1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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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逵跳上前,“军师哥哥!你怎么啦!”
            公孙胜打横抱起吴用,转回房里,将吴用妥当安置在碧桃枝绣纹的帐里。
            李逵忽问,“这个老婆婆兀谁?”
            公孙胜转过头。
            原是他的老母过来,见了李逵,吃了一惊。
            公孙胜道,“母亲,这个李逵是我山东旧友。虽然面相凶恶,却不打紧。”
            李逵向老母“嘿嘿”一笑,“婆婆。”
            老母点点头,又问,“我儿,你不是要连夜回山寨么?我只当你已走了。”
            公孙胜道,“如今学究他们来寻我了,想是有事,却再商议。”向老母道,“母亲,学究身体不好,我给他把一把脉,再作道理。”
            老母点了灯过来。
            公孙胜坐在床边,握了吴用的腕,号了一时。
            老母才端了饼,并一锅粥,与李逵吃。
            李逵忙谢过,坐在一边大吃大嚼。
            老母便问公孙胜,“如何?”
            公孙胜道,“学究不知为何事,损耗气血,这一向又劳累,不曾善自歇息过来。他的体质本来就弱,虽然不妨,到底需要休养。”
            老母道,“我儿,你在此仔细看顾他,我去熬一分药汤来。”
            公孙胜道,“有劳母亲。”
            李逵边吃边问,“公孙哥哥,俺军师哥哥真当不妨?”
            公孙胜道,“我还未曾问你。你军师哥哥好端端在山寨,如何你一路陪他来,他就劳累至此了?究竟你于路是怎生罗皂你军师哥哥来的?”
            李逵听了,低了半日的头,又道,“公孙哥哥,你说得对,军师哥哥成了这样,都是俺铁牛的错!俺铁牛已自家说誓,从今往后,都听军师哥哥的。他说东俺不往西,他教打狗俺不杀鸡!他现给个纸捻儿,俺就不拆去……咦,俺的纸捻儿呢……”一边慌了,忙到处去找。
            公孙胜止住他,细问原委。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22-12-17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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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逵便从当日并雷横、陪同吴用去沧州赚朱仝入伙说起,把那小衙内之事、以及柴进之事,高唐州之事……甚至吴用与他一同来寻公孙胜,于路如何以纸捻儿教诲……都告诉一遍,末了才道,“俺虽然省得军师哥哥遭的罪、受的苦,军师哥哥只说他已好了,又不声不响的,俺就没当回事……真当以为他已多时好了。”
              公孙胜听了,沉默一时。
              李逵见他如此,又道,“公孙哥哥,你莫生气嘛。俺也不是故意的,俺也盼军师哥哥好,真当的!只是你呀,今次以定要跟俺们回去,要不军师哥哥就白跑这一遭了,俺铁牛倒没什么,大不了再去高唐州,和高廉那厮拼了!军师哥哥多可怜啊!俺可看得清哩,他为了来找你,天王哥哥并大家都不肯,把他急哭了!”
              公孙胜道,“李逵兄弟,你去歇息吧。你军师哥哥也要休息,经不得这等聒噪。”
              李逵忙应着声,出去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2-12-18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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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公孙胜移过灯,打量吴用沉静如斯的面孔。
                暖橙色的光晕笼罩着他,很像迷朦的苍月。
                就算如此昏睡时,他仍微微蹙着黛眉,有一种隐忍的暗示。
                公孙胜觉得他的病容很美,不过和他闲常皎皎容姿有别,意外的透出伤郁之感,越是凄切、越是柔弱,风致楚楚。公孙胜忆起他微笑的样子,虽然如素莲样清丽,只是因为他天生倨傲的绰约风姿,实际他已经加倍的耐性,不知是否出于习惯,向人总是温慰以待。此时公孙胜忖思,也许只有这样万分疲惫、以至于沉沉睡去之时,他才会袒露内心最深处的样子,也有隐痛、也会伤情,也渴望爱怜……
                公孙胜伸过手去……稍为解开他的衣襟,察看那取血的创口,已经差不多平复了,残存淡淡的伤痕。
                可是公孙胜看着这伤处,只凭想像,就能够了解当时他有多痛……
                公孙胜为他重新整理好衣襟,握了吴用的一只手。
                老母走进来,低声问,“还未醒么?”
                公孙胜道,“他太累了。”
                老母点点头,拍拍公孙胜的肩,“我把药汤熨在那儿。”
                公孙胜道,“母亲也去歇息吧,我来看顾学究就好。”
                老母又拍拍他的肩,出去了。
                珀色的月华已悄然流转轩窗,吴用微微翕张双唇。
                公孙胜问,“学究……”
                吴用只是低低呓语,“……一清……别走……”
                公孙胜握着他的手,略俯近他,附耳道,“不走,公孙胜……再也不会走了……学究……”
                吴用安然沉睡。
                公孙胜见他睡得安稳了,便替他褪掉外面氅衣,又取下他挂在腰间的一双铜链,好生侍弄,才盖好绵被,却偶然见那袖袂里掉出一件什物。公孙胜暂搁下吴用的铜链,拾起那件东西,是他当初从梁山辞行时,送给吴用的那只荷包。公孙胜捏着那荷包,犹豫一下,检视里面,除却他留给吴用的地图之外,还有他曾经写过、又扔掉的信……虽然重新整齐折叠,揉皱的痕迹犹在……
                公孙胜握着这张意外失而复得的笺纸,转过脸来,望向吴用。
                公孙胜依原样装好,把荷包也搁好,起身把那两条铜链挂在壁上。
                这是一双青铜打造,分外精致的长链。每条首尾都有机扣,可以相互导联,可垂可挂。虽然较之一般锁链,细巧了些,但质感很好,自然垂落时,宛若两条涓涓碧水,清凌凌的;稍一抖开,散溢青虹样熠熠光华。与其说是一件随身的兵器,不若说是与他相配的一件绝好佩饰。
                这是还在东溪村时,晁盖遍访名匠,专为吴用打制的。
                公孙胜早知吴用很喜欢这对铜链,但出门必然佩戴,许是……他真的为了防身……
                此时公孙胜微微仰面,正在鉴赏这对铜链,忽听见背后吴用的声音,“道长……”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22-12-1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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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胜回过头来,见吴用已醒了,便踱过去,坐在床边,“学究。”
                  吴用要撑起身子。
                  公孙胜扶了他。
                  吴用道,“打扰道长了。”顺了秀眸,略出神,抬起头来,向公孙胜微笑,“我还当那时节道长诓我……原来道长真当在此处。这里是道长的家么?”
                  公孙胜点点头,望着他,“凡我对学究所说,都是出自真心的。”
                  吴用笑笑,“吴用幸甚……可是……”他顿了一下,“我们不谈这个。道长,今次我与李逵兄弟来,原为高唐州……”
                  公孙胜道,“我已知了。”
                  吴用道,“那我就不啰嗦了。道长,你……能够去吗……若是道长不便,但有罪责,如果可以,吴用情愿一力承担,只请道长看在也曾身为山寨之人,助一臂之力。”
                  公孙胜点点头,“自然能够,亦且公孙胜责无旁贷。学究,我还未曾告诉你,我……其实已打算返回山寨。”
                  吴用听了,暂且不便搭话,实际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有些失措。
                  公孙胜握住他搁在床沿儿的一只手,“学究,本师罗真人已经允我,重回山寨效力。事情……最初我也不解。便是本师意欲传我五雷真授,却需磨炼心性。其实恩师本不打算强留我,只为考验一二。”
                  吴用抬起头,“你……没有骗我?”他一边忆起若许年前,吴为乘夜潜回,却告诉他,原是得到允准归来的,亦且往后都不会再走……
                  吴用含了泪,问,“你莫不是为了安抚我……或是诓语……或是已违背了恩师,却瞒着我……我不需要。我再也不要活在这等虚妄的……”
                  公孙胜道,“凡我对学究所说,都是实言。亦且我怎肯违背恩师、又欺瞒学究,犯下双重罪过。我心何安,又何能久持,假如到那时,我将如何面对学究,又对学究何益?我怎会为求一时欢娱,反而害了学究。学究,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怎会行这等事。”
                  吴用听了,未免心下再三琢磨后,终于确信。他大大释然,情理中本当大喜过望,反倒辛酸上来,清泪潸潸而落。
                  公孙胜见了,怔了怔,虽然大略已知其意,仍问,“怎么了,学究?我以为你听了会高兴……”
                  谁知吴用更是哭出声来,“我高兴什么……”他伸过另一只未被公孙胜握住的手……推住公孙胜的肩,“你害得我好苦……当初为什么不明言;既不愿明言,又写得什么信;既写信,就该早早儿使我知晓;既不愿使我知晓,又丢在屋里做什么;偏要教我拾到……我……一日日,根本不敢去想,但凡听到有人提及你的名字,我情何以堪……你竟问我,高兴……我不高兴,我不想为了你而高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22-12-20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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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胜见他这样,那还能作何想,直把充盈心腑的爱惜,只苦于无从表达,只顾道,“对不起,学究,都是公孙胜之过……”一边要揽过他。
                    可是吴用仍推着他的肩,低低泣诉,“一清……我身在孤独里……虽然,我喜欢山寨、喜欢山寨的每一个人,可是自那日起,我的心就空落落的……我根本无从诉说、无从解脱,就在却才,我还当这就是一辈子、吴用注定的一辈子……我知晓一清的下落,我能够找到一清;亦且我已经找到了、见到了一清,却只能使我加倍的痛苦……直到却才,我无法想像、甚或是恐惧,只待高唐州事了,我又要经历一次与一清的永诀……你害得我好苦……我那里还能高兴……”
                    公孙胜和他相望,“学究,以后不会了……”
                    吴用流泪不止,“一清……我……讨厌你……我不喜欢,如此被牵制、深受其害,却只能困囿无策……讨厌你、恼你,不会原谅你带给我的所有……”
                    公孙胜也含了泪。
                    吴用平静了一些,“一清,我好累……”
                    公孙胜答道,“我理会得,学究……”
                    吴用又道,“一清,我……好痛……”他一边缓缓垂了手臂,转而握住心口。
                    公孙胜近前揽住他,“嗯,学究……我理会得……”
                    吴用慢慢倚在他的肩下,“一清……”
                    公孙胜道,“学究,以后不会了……公孙胜不但要与你同心同德,还要同行同止,无论生死……”
                    吴用轻轻摇头,“一清,我讨厌你……”
                    公孙胜说道,“那么从此往后,我就尽力做到教学究不再讨厌,公孙胜情愿用一生来偿付,若是人生苦短,还嫌不够,那就生生世世……”
                    吴用轻声说道,“我不稀罕……”话及此,不防有些笑意了,一边顾自拭泪。他完全镇定下来的模样,天然倨傲的气质很甚,与那皎皎容色匹配,秀美卓然。
                    公孙胜瞅着他。
                    吴用轻轻推开他,“当初……不过看在你说了要走,还做出恁多虚伪张致,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此一时、彼一时……我生性不受人如此挟制。你别做梦,我心里多嫌着你呢。”一边略略转过脸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2-12-21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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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胜听了,虽则也有些意外,但原宥的淡淡笑了。无论是他情不自禁的娇嗔流露,还是转而,这般傲然的绝美容姿,就像每一样意想不到、各不雷同的柔情蜜意,都教他心向往之、眷恋甚深,永远不知餍饱。公孙胜道,“我从未曾想到,原来学究是这样……也好,那么学究,”他握了吴用的双手,“你总允许公孙胜常常追随左右吧。虽然眼下,公孙胜还有些不堪,但我当尽心竭力,往后不恁么惹人讨厌,许是有朝一日,能够教人喜欢也未可知……你说好么,学究。”
                      吴用轻轻点头,“这话是一清自己讲出,嗯……其实我待人很严苛的,你须想清楚。”
                      公孙胜笑道,“贫道想得很清楚。”一边缓缓松脱吴用的手,起身。
                      吴用问,“你去那里?”
                      公孙胜道,“端药来。学究,虽然如此,你只管恼公孙胜,那是贫道之事,学究不可因此劳心劳神。”说着去盛了药汤,“来,学究润润,再指示。”一笑,“要贫道喂学究么?”
                      吴用道,“我都是认真讲来,不和你嘈。”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公孙胜又另外用杯斟了茶,服侍他漱了口。
                      吴用重又倚在他的肩下。
                      公孙胜揽了他的肩,与他同望那窗格外,如同铺银样的月影。
                      公孙胜道,“学究,公孙胜以为,这就是美满人间了,根本不求什么修行啊、白日飞升什么的……”
                      吴用转过脸来,向他道,“你不飞升自然可以,但不修行,我还怎生指望你去对付高廉呢。你若如此没用,那我更加不屑一顾。”
                      公孙胜笑了,“我理会得。贫道既然要得军师之心,那得不分外勤谨。学究竟比我本师罗真人还要严格。”
                      吴用道,“你自知就好。”
                      公孙胜抚了抚他的肩,道,“学究,你歇息一时吗?”
                      吴用道,“嗯……”一边有些犹豫之色。
                      公孙胜问,“怎的?”又笑道,“军师还有何话,只管吩咐。”
                      吴用道,“不,一清……我……只怕这一切都是梦里虚无……一觉醒来,仍一无所有,以此心里忧虑。”
                      公孙胜敛住笑意。
                      吴用和他拥抱,“一清……别走……”
                      公孙胜和他相拥,“学究……不需忧虑,公孙胜郑重为誓,除非形神俱灭,必将追随学究左右,不离不弃。”
                      吴用道,“就算吴用枯燥乏味、不近人情,也未有什么好言好语,所说所做总是会伤害到一清……就算有一日,吴用也会老去,心力迟钝,形将就木,仍然任性任意……一清还会留下么……”
                      公孙胜点点头,“遮莫如何,公孙胜此心只向学究,但请学究相信,永远若是。”
                      吴用问,“永远是多久……”
                      公孙胜道,“随学究喜欢。”
                      吴用和他慢慢分开。
                      公孙胜道,“好好儿歇息,明日却再商议。”
                      吴用喟叹,“明日……”
                      公孙胜道,“是啊。从此学究与我,明日尽有。”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22-12-22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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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吴用已起床,自感神清气爽,通体轻快,并无任何不适。他只穿着素色的交领袍子,暂且未着外面氅衣,褊扎袖口,在厨间一边忙,一边与老母叙些家常。
                        老母笑道,“且喜得学究你已好了?多歇息一时何妨。”
                        吴用微笑道,“夜来多多打扰老娘,小生甚是不当。”
                        老母笑道,“学究莫外道。今次虽然是头回见面,我儿公孙胜在家常自提及你们山寨兄弟,老婆子虽然耳聋眼瞎,不中用了,对学究自记得清。”见吴用坐在灶前烧火煮粥,又起身去打饼,老母又道,“学究身为山寨军师,又生就娘子也似清秀人品,竟也会做这些粗活儿……”
                        吴用微笑道,“教老娘见笑了。什么粗活细活,俺并非那等‘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一般也是山野村夫。”
                        老母与他一同安排菜疏时,细细询问他的家乡、年庚,未上山时做何营生,并许多事务。
                        吴用一一坦然作答,“小生为神宗元丰五年生人,家中在山东济州郓城县东溪村,世代务农。只是长兄、父母早逝,止剩小生一人,未上梁山时,充作私塾先生,教那几卷书,维持生计。没有读过什么经学之著,也实无一技之长,不过庸常之人而已。”
                        老母听了道,“庄农人家好啊。俺们家也是这九宫县二仙山下的庄农人家。这里山上紫虚观的罗真人是个积年的老神仙,为人却十分慈爱,不似那等假清高的老牛鼻子。俺们这里乡人多有往他观中,听他讲法,不慕长生之径、只说修身养性;但谁家有病有灾,都是罗真人教他弟子诊治帮衬;遇着老人妇孺腿脚不便的,或有疑难杂症的,真人也会亲为下山来;遇到那灾年、他观里便施舍粥米……端的是消灾解难。老婆子夫家过世得早,我儿公孙胜幼时便随在罗真人门下,虽然名为师徒,相处却情同父子。公孙胜生于神宗熙宁六年,算起来,比学究整大着九岁,长成也有三十八岁了,多是蒙罗真人教诲,才有他今日。公孙胜在外游历时,老婆子也常往山上紫虚观听讲,那时罗真人便与我讲,他要把五雷真授传与公孙胜。学究许是不太了然道家之事,这个非是凡人可得,确是真正上上法术。真人他老人家也有几百岁了,座下弟子何止千万之数,他独相中我儿。今次唤公孙胜返家,便是为此事了。罗真人告诉老婆子,公孙胜现下做的,虽然道理上讲全非出家人闲管之事,但所谓修行本应如此,以出世之心,致入世之境;才是真正的大道。老婆子也省得,他心里到底不教公孙胜违背本心,只顾自家飞升去了,真人更非如此为人。以此真人同老婆子讲,还教公孙胜自去,从此江湖辽阔,凭依他学成的本事,实现属于他自己的愿景。”
                        吴用听了这番话,方才省悟一应原委。他向老母唱喏,“小生感蒙老娘教诲。”
                        老母道,“真人也同老婆子讲过。凡我儿公孙胜交友,都是心怀大义之人,教我放心。其实老婆子也自省得。今次见到学究,我更确信无疑。公孙胜同你们前去,老婆子自安心。”
                        吴用点点头,“多谢老娘信任。”
                        老母笑道,“天将饭时,学究又才好,快别占手了。去那屋里散淡,这里自有老婆子。”一边扬声唤公孙胜,“我儿好不晓事,就是这般待客!快请学究去歇着。”
                        公孙胜来到厨下,笑道,“我只当学究夜来劳累了,仍睡着未醒,以此不敢擅扰。学究却在这里。”
                        老母问他,“我儿早起,却在那里?”
                        公孙胜道,“我因在屋后炼丹。”一边让吴用去外间。
                        吴用微笑道,“不必,并非外人。”
                        三人一同安排了早饭。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22-12-23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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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用道,“我去叫醒李逵。”
                          公孙胜无奈摇头。
                          李逵才懵懂过来,忙坐下吃饭,还问,“军师哥哥,你好了?这回真当的好了,莫要再唬俺铁牛!”
                          吴用微笑,“不唬你。也教铁牛为小生担心了。”
                          李逵“嘿嘿”喜道,“这便好!”
                          公孙胜并吴用、以及老母相顾,都笑了。
                          公孙胜便道,“学究不妨再歇一日,调养好了再起程不迟。”
                          吴用道,“何得如此。你天王哥哥他们尚且不知这里之事,自是日夜悬望;亦且那柴大官人困在高唐州,必定度日如年。”顿了顿,“小生确是于路拖累你们。要么,一清,你与铁牛先去,我在此多陪老娘一两日,再缓缓行了去。”
                          公孙胜道,“这更不可了。虽是学究好意,那能丢下学究一人在后。”
                          李逵“呼噜呼噜”扒完了粥,已吃了七八张饼,开口道,“军师哥哥要歇,俺铁牛先去报信,好教天王哥哥放心。公孙哥哥并军师哥哥随后快来就罢!”
                          公孙胜道,“你独自行?”
                          李逵瞠圆了怪眼,“俺怎么啦!公孙哥哥,你也瞧不起人!你多时不在山寨,省得什么鸟事!俺铁牛已不似从前!”又向吴用道,“军师哥哥,俺铁牛这趟以定快快行去!比得起戴哥哥!保管不喝酒误事!便是有人用拳头在我脸上擂个窟窿,俺也不与他起争执,只管走路!军师哥哥若不信时,这番十个指头,都绑上纸捻儿,但断一根儿,回去俺把这黑手剁了把与你!”
                          公孙胜问,“那么你前次那根纸捻儿可寻着也未?”
                          李逵听了,急道,“还未!公孙哥哥你不许嘈!”转向吴用,“军师哥哥,俺那时是看你倒下,自慌了,那里还记得那鬼东西!便是再寻不到了,须不是发性弄断的!”
                          吴用微笑道,“好,军师相信铁牛。今次就教铁牛独行,先自赶回大营报信。铁牛,你若这般省得事理时,待这番高唐州事了,教你裴哥哥给你记个大功。”
                          李逵听了,“哈哈”笑道,“军师哥哥,你说话算数!也要记大功;等到回山寨时,也要尽情吃他三天三夜酒肉。这些日可把俺铁牛憋屈死了!”
                          吴用微笑点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22-12-2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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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逵谢了他,果然兴兴头拔脚便走,转眼已抹过远远山嘴去了。
                            这里吴用目送那黑塔也似身影,直到看不见了。
                            公孙胜道,“亏杀学究用心调教他。”就饭桌上握了握吴用的手。
                            吴用向他微笑,转而向老母道,“老娘,小生来涮碗吧。”一边起身收拣。
                            老母笑阻拦,“学究歇着,那里教客人这般!”
                            吴用微笑道,“那里是客!”
                            老母见阻不住,便教公孙胜随去厨下,自去料理别事。
                            吴用与公孙胜一同在厨下洗涮。
                            吴用道,“道长也请出去歇着吧,莫耽误你清修。”
                            公孙胜听了,笑问,“学究真当是如此说?”
                            吴用向他调过脸来,微笑道,“真当的。”一边向那大锅里舀汤清洗。
                            公孙胜笑道,“虽为道长,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一概俗事不闻。军师大可不必眷顾贫道至此。”
                            吴用道,“一清。”
                            公孙胜本为随口的言语,只作耍子,忽听他郑重的语气,便问,“何事?”
                            吴用道,“我……再多留一日吧。”
                            公孙胜道,“好。我也是此意,学究才休养过来……”
                            吴用道,“并不为此。原为……一清这一去,又只剩了老娘一人在家操持,虽然是山寨大义,却也有我的私意在内……我有些不忍。”
                            公孙胜听了,向他转过脸来。
                            吴用又向他道,“之前……我只当一清遵奉恩师之命,才被迫归去。今次我来此,见到老娘,才知一清确系老母在堂,也须奉养。我不应只虑己事。”
                            公孙胜把他揽在肩下。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22-12-25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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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他们行到一个去处,唤作武冈镇。
                              到晌午,公孙胜问,“学究,你这一路都不曾从容歇。也知困倦么?”
                              吴用道,“我不累。已耽搁了许多时日,还是趱行去吧。”
                              公孙胜见他如此,便不顾他言语,婉言请吴用至一个小酒店坐了,“学究且歇一歇再行。”
                              吴用因知他关切之意,并无别话。两人对坐,公孙胜吩咐那过卖,安排些素馔,又教打些清酒,与吴用解渴,忽听吴用唤,“一清。”
                              公孙胜向他转过脸来,“何事?”一边瞧了瞧吴用。
                              吴用稍为踌躇。
                              公孙胜只当他不适,又觉不像,一时不解,定要细问。
                              吴用道,“我……思量些红枣糜糕……”
                              公孙胜恍然,笑了,不禁道,“好,学究,你难得如此,在于贫道,求之不得。”
                              吴用微笑。
                              过卖在旁也听得,便道,“先生要吃红枣糜糕,这街口挑担卖熟食的就有。”
                              公孙胜道,“学究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只是你不许独自逛去。”
                              吴用点点头。
                              公孙胜起身去了。
                              那过卖一边打酒,端上一应素菜素点心,“先生慢用。”又笑道,“这个道长是先生甚人?服侍先生十分尽心。”
                              吴用道,“他么……”微微一笑。
                              吴用正低头慢慢饮着那碗清酒,听到有人喊,“先生……莫非就是,梁山军师,‘智多星’吴学究吴先生?”他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大汉,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提着一个铁瓜,看来也是打尖的,又喊了声,“真当的是吴先生么?”
                              吴用问,“好汉怎知我是吴用?”
                              那汉听了,欢喜道,“只因先生这双铜链,原是俺打制的。”
                              吴用也觉惊奇,请他坐下叙话。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0楼2022-12-27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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