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公主的柔软心是莲花,慈悲为水,视脚下卑贱的淤泥是一样珍贵的,小鬟蒙此倏瞬降临的恩霈,正满眼局促地看向白檀姑娘,再睇向我。她定是觉得自己犯下不容宥免的罪障,业无转圜求情的余地,不曾想,却被翩飘轻易的几句话,赦做无辜。此刻,我不免要想起一人,赫舍里访露,彼时我们在帝宫花圃内逢见,我亦是这般颠沛又狼狈的景遇,访露亦是清俊若斯,向我递来援拯之素手。】
【却说,帝女这般温和亲厚的谈吐,衔此一颗善良而仁爱的心,更是我所不能预料的。虽则,这些时我在成主儿的座下修佛,亦得闻「爱是信物、善乃慈航」的妙谛——佛陀将慈悲阐释为:一爱加静心。我自是笃信娘娘授予的每一条智慧,无有一丝质疑,可每当这真理与紫禁城、城中人相逢,便不敢全全置信,谅解,宽容,包涵,这些美德当真会存于她们身上么——而今,她予了我一个答案,我很感激地,向她作拜,仿佛这恩泽亦是赐于我的。身畔没法儿动弹的宫女,却仍是讷讷的,大抵是那三魂六魄尚在游弋;我有些踌躇地探一只手,先抚了抚她浸漉的鬓,尔后又要察看那鞋弓袜浅里,伤势如何了】
肿得这样厉害,我瞧瞧,可是伤及了筋骨?
【她原就不秀气的眼眸即又惶恐起来,眉心聚作一团,跳动着,她要拦我却又不敢,长指便在她绣履上蜓点而过,了悟她的心事。选入宫闱侍奉的这几载,纵我再愚浅,亦学会怎样瞧度形势与眼色;况且,这也算作我的一种回馈,我在宫内,遇见的人泰半都是良善的,和蔼的,常常体谅我这样一个不太机灵的女官。赠我恩情,我想,应将这情分延承于他人,才更好些】
好罢。回了住处,要擦点儿药酒…【为她“放行”,是为最体贴的举动。她勉强地起身,叩拜,扶着宫墙艰难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这壁厢才为公主禀复,我的心情,再次教一根锐针刺进,疼,却不敢吱声,淡淡道】是那一茎三寸金莲,惹下今日的祸。
【莲之清净,之高洁,刻下缘何令我生厌呢】
奴才家的老祖母,亦是缠足,绣的花团锦簇的鞋履内,弓着好不便的一对儿足…可是,奴才先年在贤王府里,分明听王爷讲,我朝是有禁令的,女子不再缠裹玉足。她,大约是因别的缘故,新入的旗,迄小儿便已裹上了;今日,险让她丢了这份差事,幸得公主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