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乾坤有情

第一节 一笑泯恩愁
旧伤又一次发作了！欧阳明日痛苦的捂住胸口，身上感到奇寒无比，气血乱窜。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伤虽但没有好转，反而又恶化的趋向。不过，自己的痛苦和燕儿所受的千年寒冰的寒气所比，又算的了什么呢？想起燕儿，想到她可能现在正在思念自己，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在悄悄的拭泪，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在寒毒侵蚀下痛不欲生，明日更觉得心痛难忍，一时气急，一口鲜血吐在洁白的床单上。
“明日哥哥！”
周云和巧儿同时冲了进来，周云赶忙掐住明日的脉络，眉头邹到了一起。
“云，明日哥哥怎么样了？”巧儿心疼的为明日擦拭着嘴角的血，明日举起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明日哥哥，”周云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只是很痛心的告诉明日：“你不可以再动气了，你的伤虽不致命，可是……太伤身体了。我不敢保证你这样下去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明日惨白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他很虚弱，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笑容告诉周云夫妇他没事。
“我看，还是让司马庄主改日再来吧。”看到明日躺下闭了眼睛，巧儿以为他睡着了，便在周云耳边轻声说。
“司马庄主来了？”明日不知道哪来的精神，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吓的周云赶紧去扶住他东摇西摆的身体。“你休息吧，我把他打发了就是。”
“不、不要乱来。”明日坚持起身下床，坐到屋子里的小桌旁边：“司马长风今日找我必有要事，耽误不得。”
“可是……”巧儿还想说什么，被明日制止了：“把他请来就是。”
“不用了！”司马长风提着孤灯，背着龙魂刀自己走了进来。“赛华佗，谢谢你。”
“你这个人怎么……”周云对他还是满心恨意。
“小豆芽……你和巧儿先出去吧。我和司马兄要好好叙叙旧。”
周云没办法，搀扶着巧儿只得出门去。走到司马长风身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全当警告。
“司马兄多年不见，更显得英气逼人啊！——请坐。”这分明不像是情敌，不，应该说是仇人相见。
“赛华佗，我……”司马长风就地一跪：“我司马长风，今天特来请罪——我请你看在，看在潋滟的份上，无论我曾经对你和燕儿，对你们一家做过多少错事，都请你原谅我。”
“鬼见愁，你快起来。”欧阳明日起身想去扶长风，怎料忽然一阵眩晕来袭，他摔了个趔趄，还好长风及时把他扶住。
“你、你这是……”长风不明白，不死不救赛华佗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成如此？
“旧伤未愈，不成大碍。”欧阳明日坦然一笑，丝毫没有责怪计较之意，更使得一旁的司马长风无地自容。
“赛华佗，我……我说过，你是个真汉子。无论何时，我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你不必自责。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一对一个男人而言，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我对你，恰恰都做了。”
“不！”鬼见愁越说越激动：“杀害家父的，不是你，是欧阳飞鹰——不要跟我说什么父债子尝；而燕儿——虽然我用了很长时间，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当她对我说，我枉费了她的一片情，又口口声声的说要为你报杀夫之仇时，我才明白，感情不是可以勉强的。燕儿离开我，和你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才是燕儿的真心所属——其实，论起对燕儿的爱，我丝毫不逊于你，只是我的爱是自私的。现在我想，只要她能快乐，哪怕她不在我身边，我也……知足了。”
“司马兄，”明日走上前去，把手搭在司马长风肩头：“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和燕儿在一起，心里就真的那么快活吗？燕儿怎么想我并不知道，可是我……我对你其实一直心存负罪感，所以对于你对我所有的伤害，我都看成是理所应当的报应，哪怕……哪怕是你把潋滟据为己有，让她叫你爹……”
“话说回来，你和燕儿的真情，真是让我感动。”
“我欧阳明日，决不落人之后，你司马长风能做到的，我何尝做不到？我不仅能做到，而且做的要比你好上千倍，万倍——这话，我早就说过的，不是吗？哈哈……”释怀的一笑。


司马长风却笑不出来——“欧阳兄，只是抱歉你身上的伤……虽然是我的人所做，可我并没有解药。”
“不必了，燕儿若死，我也不求独活。”欧阳的眼睛深深的望着窗外，好象看向很远的地方。
“你说燕儿……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杀我报仇吗？”
故事看到这里，你的很多疑问一定还没有解开。十年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日的伤从何而来，潋滟又怎么成了司马的女儿？你的疑问，下一节中，会全部解开。


第二节　　旧事重提（一）
“这……”司马长风的眼神局促不安的不知该看向哪里：“这都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伤成这样，说不定，今天燕儿就不会……”
“不。”欧阳明日站起身，走到窗边：“如果你要怪自己的话，不用怪你伤了我——因为燕儿今时今日的情形，就算我身体健康时也救不了她——怪你吧，你让她那么恨你，恨到可以去练如此阴险，害人害己的绝世武功。”
“我听丁灵说，燕儿练的是千年寒冰血。”说这话时，长风都觉得身上一冷。
“恩。我曾在书上看过，这是绝迹江湖百年的武功，至阴至毒。传说当年，是一个江湖侠女，为心上人所负，流下了绝望之泪，泪水化开了千年冰潭的冰盖，她在其中浸泡身体，灵魂随冰水流到天地之极受尽各种折磨，可她被一颗装满仇恨的心控制了，在忍受了所有的痛苦之后，终于用满腔浓浓的恨，创造了这种武功。她重出江湖时，无人能敌，但她的生命却在她决定练习这门武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走向了尽头。后来她发现，其实爱人心中仍旧有她，在最后时刻她心软了。可是这种武功不是人控制寒，就是寒控制人。她的恨消失了，就被寒控制住了。寒毒瞬间走遍她全身，她在投入爱人怀抱的一瞬间成了一座冰雕。”欧阳明日不徐不急的讲着这个凄美的故事。同时，他也发现，司马长风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那么……燕儿最后是不是也会……”
重重的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燕儿，伤害着你……”司马长风失魂落魄的呢喃着，他好象又想起了几年前自己丧心病狂的样子。

那还是上官燕临产的时候。
“你又来干什么？”司马长风显然对半天月的到访表现出了相当的不满。
“长风，不要总是用你冰冷的面孔来迎接我，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来为你做了许多事情。”
“可我不需要！”司马长风咆哮着：“你不要做出让燕儿恨我的事情就好！”
“可我已经帮你了！”半天月气愤的甩甩手：“想当年，我坠入断剑崖侥幸得生，又有幸寻得霸呈天尊和乾坤无极的秘籍，内力大增。我可是用了一半的内力救了上官燕啊——当然，顺便也救了欧阳明日。谁知道，他们竟在阴阳隧道中产生了感情！不妨，我又帮你打上上官燕让她把那段记忆忘掉——可是后来，欧阳明日那小子实在厉害，竟然能让你已经抱进洞房里的妻子变了心，弃婚而逃，这可是我史料未及的啊——如果一切按照我的计划，恐怕司马小少爷都已经出生了吧？哈哈……”
“可是……”
“可是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姓欧阳，对不对？”半天月得意洋洋的揭开了司马长风心中最痛的伤疤。
“没关系，有义父在，一切就都……哈哈哈哈！”半天月狂笑着离开。
“你……我不许你伤害燕儿，决不允许！”鬼见愁对着半天月的背影喊道。

“明日，茶凉了，我给你换杯新的吧！”上官燕笨拙的挪到专心至致看书的明日桌边。
“哎~”明日赶紧扶住她：“我自己来吧，千万不要动了胎气！”那样子，就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沙滩上的“城堡”。
“没关系的～”上官燕好歹是个侠女，可不希望被人这么宝贝着——又不是花瓶！“看书不要看到太晚，注意身体，知道吗？”
“你先睡吧。我一会就睡。好吗？”语气，眼神里，无限的柔情与溺爱。

这一天，欧阳明日出门出诊，上官燕即将临产，不便随行，就留在了家里。其实明日今天也是不想去的，毕竟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生产。不过昨天晚上，玉竹夫人和丁雪莲连夜赶来——她们都得知了燕儿临产的消息。


没有上官燕的声音。倒是玉竹夫人开了口：“明日，快来，我们在内房。燕儿，燕儿她……”
怎么？娘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难道……
“燕儿！”一脚踢开内房房门。只看见殷红的血，从他的脚下，一直蔓延到床上——床上，上官燕头发凌乱，面无血色的躺在上面。“燕儿！”明日扑倒在上官燕身上。“燕儿，燕儿刚才好象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是，流了太多血，恐怕……”玉竹夫人大概把情况告诉明日。
燕儿的脉象已经非常微弱了。现在的火海，怎么样才能带着燕儿，母亲，岳母和自己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离开呢？不等明日多想，屋里的火好象更大了，房梁上的断木燃烧着疯狂的掉下来，几个人左躲右闪。明日抱起上官燕，抓住她的手：“燕儿，我们就拼一次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任何伤害！”
“哈哈，好一幅感人的夫妻情深吧！赛华佗，你医术惊人，看你能不能救活自己和妻儿吧，哈哈！”狂笑着离开。好可怕，半天月的功力已经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冲破穴道。
“娘，岳母，跟我来！”明日毅然的向着火海更深处跑去。
“明日，那里的火更大啊！”玉竹夫人抱着手中的孩子，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向那里跑。
“玉竹，明日这孩子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快跟上他吧。”丁雪莲倒是很信任自己的女婿。
他们在火海中艰难的前进着，丁雪莲已经被浓烟呛的眩晕，眼看着就要倒下。
“岳母，低下身子！”明日在前面向她喊道。
丁雪莲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她刚想低下身子，谁知面前忽然掉下来一个巨大的火木，贴着她的鼻子尖倒了下去。她一慌神，手中的孩子掉在了地上。刚要俯身去抱孩子，又一跟木头燃烧着倒了下来。孩子被包围在了一片火海里。丁雪莲摸索着，却找不到孩子，只听到孩子凄惨的哭叫声。“岳母，快走！”明日从前面折回来，拉住丁雪莲的手。“可是孩子……”丁雪莲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明日这时一手抱着上官燕，另外一只手拉着丁雪莲，实在是……抬头一看，横梁都开始摇摇欲坠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孩子，对不起……”然后毅然决然的拉着丁雪莲跳出了火海。
果然，明日选的是正确的路。他们总算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死亡之地。
丁雪莲与玉竹互相安慰着，明日跪在地上，膝上躺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上官燕。明日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种辛辣的感觉，一种晶莹流出眼眶，滴入嘴里，咸咸的。“孩子——”他突然朝着已然成为火中废墟的欧阳山庄，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明日……”玉竹夫人把儿子的头搂在怀里。初为人父，孩子还没来得及抱一下，就……，为什么，为什么儿子的命这么惨？而且现在媳妇又……
“明日，快看看燕儿吧！”
“娘，燕儿怎么会这样？她今天早上还为我穿衣，昨天晚上还为我沏茶，前天夜里，我们还在树下对月观星，琴萧合奏，怎么现在……”
“明日，你要振作一点。”丁雪莲摸索着过来：“燕儿现在需要你，这孩子……”她看看怀里的孩子，那个男孩：“这孩子也需要你。”
明日强忍的悲痛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燕儿脉门上——他怕，他怕感觉不到妻子的脉动，不过还好，燕儿还有心跳。
“娘，岳母，孩子给我，你们帮我去……”明日告诉二人一些需要的草药，两人去置办来。
若干个时辰。
“明日，孩子哭的厉害，他恐怕是饿了，要吃奶啊！”
明日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又过了一会儿，一收力，拔出几根银针。
“好了……”虚脱的声音。

其实，看到的，不一定都是实情。就说那个被明日等人认为已经葬身火海的婴儿吧，她并没有死，就在明日转身离去时，一个人影闪过，孩子在她怀里安静极了。那人就是丁灵。

“长风，”丁灵抱着孩子走到司马长风的住所。“教主说，这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至于你是想杀了她，还是留……这都看你的了。”说完，把孩子往司马长风怀里一放，转身就走。
“等等……”长风被弄的一头雾水。
“这是上官燕的女儿。”
“什么，你们！”


“呵呵，放心，上官燕的命，留着呢！”

上官燕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明日焦急的脸。“明日……”虚弱的声音却瞬间充满了愤慨：“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快走！”她的身体不安静的乱动着。“燕儿，是我，是我呀，我是明日～”“我知道是你，你这个负心人，让我受了奇耻大辱的罪人！”说着，无力的举起掌，似乎要对明日进攻。“燕儿！”明日没有办法，点住了上官的穴道，把她搂在怀里，还是很温柔的，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燕不说话，只是不住的哭。明日没有办法，放下燕儿，把玉竹夫人找了进来。“娘，您看燕儿她，她好象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先出去，我和燕儿说。”
过了一会儿，玉竹夫人走出来，脸色很难看。“明日，把燕儿给你的白丝手帕给我。”
“喏，在这里。”明日毫不犹豫的把它从怀里掏了出来。
“怎么……”玉竹夫人脸上写满了惊讶，举起手中另一条手帕：“那这条是……”明日也惊呆了，“这……”
玉竹夫人把事情大概和明日说了一下，明日听了又气又悔。
“你也别怪燕儿不相信你，娘也是女人，娘懂燕儿心里想些什么。她本也是不相信的，可是这条手帕……不是足以说明所有的问题吗？”
“可这手帕是假的！”
“假的？”
明日看娘不相信，刺破手指把血滴在假手帕上，没有异样；又滴在自己的手帕上，手帕上竟然渐渐显出了几个字：“此情不渝”。
“那、那你快和燕儿去说清楚啊——等等，”玉竹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孩子……孩子的事，我还没和她说呢……你，你好好跟燕儿说——她现在受不得刺激。”
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让人心碎的哭声——我的孩子呀！


第四节　旧事重提（三）
一年以后。
山野外的小木屋，夜色，静静的流淌着。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明日～”上官燕像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明日怀里，两人并肩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共赏这天光云影共徘徊，花间置酒清香发。
“燕儿，对不起。我们今后恐怕都要住在这里了。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能和你厮守终生对我来说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何况，还有我们的孩子。”孩子……提到孩子，明日的心隐隐的痛了一下，不仅是因为那个葬身火海的女儿，还有——上次一劫过后，上官身体受伤，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二人一起望了望院子中摇篮里的小宝宝。那宝宝好象知道爹娘在看他，把放在嘴里的手指，划到头上，装作挠头——爹娘是不允许他吃手指头的。
“凌月，让爹抱抱……”明日轻轻的把凌月抱起，亲亲他粉嘟嘟的小脸。“爹～”凌月嗲嗲的喊了一声，嘿嘿的冲他笑着。“燕儿，你看，他叫我爹，他叫我爹呢！”明日兴奋的宣布一项喜事。小凌月却并不在乎爹的快乐，挣扎着，好象想要离开明日的怀抱。明日糊涂的把他放到地上，只见他跌跌撞撞的向着上官燕跑去：“娘、娘！”“什么事呀，小凌月？”上官满脸笑容的问。“马、大马！”凌月钻进母亲怀里，用手指着明日——他只能说几个简单的字，还不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上官燕却明白。她一脸严肃的站起身来。“明日，蹲下！”
明日面露难色：“又、又要啊？！”趁上官不注意，冲着小凌月咬牙切齿的挥挥拳头。上官一脸得意：“怎么？我让你为难了？”呵呵，这话以前是明日常对她说的，可今天　……
明日认命的蹲了下来。凌月高高兴兴的被母亲抱上爹的脖子：“马，驾！驾～”明日眼睛坏坏的一转，抓紧孩子的腿：“那——坐稳啦！”一大一小就在院子里开心的跑着，上官在后面一个劲的喊：“小心别摔着凌月！”
“嘻嘻！”
“呵呵！”
“哈哈！”
好不快乐的一家三口！只是他们不知道，又一场生离死别在等待着他们。

风雪山庄。
司马长风跪在香堂里。“爹，娘，凌风，我把司马祖宅改名为风雪山庄，你们不会反对吧——风，是长风，雪，是雪花，可是……这里单单少了雪花。”


明日没有走，他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只是……
第二天，上官燕把凌月和一封信一起交给司马长风：“希望你好好照顾凌月，从今日起，我闭门。”
就这样，上官燕每天晚上开门接凌月进屋，过一会再送出去。其余时间不和任何人往来。如此过了几年，到了第七年。七年来，明日的萧声每天晚上伴上官入梦。
这一年，江湖上盛传，天下第一山庄——风雪山庄的庄主夫人，当年人称女神龙的上官燕，近日来积郁成疾，又拒绝任何医治，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就要红颜薄命了。
这是真的。
上官燕不仅是积郁成疾，而且相思成病，多年来，她一直在屋里做着风钟，做好了挂在屋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风钟响起，不过，从未实现过。
而欧阳明日，并未云游四方。他重建了欧阳山庄，在山庄内外挂满风钟，每年他和燕儿成亲之日，都会彻夜等待风钟响起，不过，也是徒劳。
“司马叔叔，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了。”这天晚上，凌月冲进司马长风的屋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娘，娘她现在已经……已经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恐怕……”
司马长风从床上一越而起，冲向上官燕的房间，狠狠的敲门：“燕儿！燕儿！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你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你不为自己想，为凌月想想啊！”
没有任何声音。
司马长风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挥动龙魂刀，咣一声砍断了门锁，只见上官燕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臭豆腐从宫里带出的御医冲了进来，略一把脉：“司马庄主，夫人……”痛心的摇摇头。“不可以！”司马长风抓住那人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我警告你！不可以没有办法！说，到底有没有办法！”
御医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有还是没有！！！！”
“赛，赛华佗……”御医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司马长风颓废的倒在地上，抱着上官燕。“难道，我们真的无缘？”
“庄主，司马长风携夫人求见。”
啪！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成了碎片。“快，快快有请。”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动容。
可是他做不到，他看到了司马长风怀里如死去一样没有生气的上官燕——他的爱人。
“你，你是怎么待他的？”欧阳明日用玉萧抵着司马长风的下颚。
“这些先别说了。”长风根本不理会他：“救救她！”
“我当然会！”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出去。”
司马长风想说什么，不过终究是沉默。
“燕儿！”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里，明日深情的呼唤着。她瘦了，瘦了好多，可是一点都没有衰老，还是那么美丽，美的让人抨然心动。
燕儿好象能够听见明日的呼唤只是做不出任何反应。她皱皱眉，眼泪，流到了明日胸前。
“燕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十年，你曾说过我们成亲第十年风钟会想呢，还有两年呢！我是明日，那个用一切去爱你的明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上官只是流泪。

三天三夜后。
欧阳明日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都站不稳，整个人脱了形，眼眶深深的凹了进去。
“燕儿怎么样？”司马也是三天三夜一刻不休的守在门外。
“你进去吧……”气若游丝。
上官燕两眼无神的看着司马，嘴唇蠕动着。
“凌月？你在想凌月吗？来人！把少爷接来。”司马高兴的握着上官的手。上官不领情，把脸偏向一边。
“娘……”凌月进门直奔上官燕床前。“娘，我是凌月，你看看我呀。”
上官燕欣慰的笑了笑。握住凌月的手，打着手势告诉凌月——让这个男人出去。
“司马叔叔，娘让你出去。”凌月对司马毫不客气。他虽然小，可也明白，娘成了这个样子，和这个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明日走了进来，看着凌月，嘴唇动着，说不出话来。他看着上官燕，上官含笑对他点点头。
“凌月……你，是凌月吗？”他想伸手去抱凌月，可是又没有。
“爹！”凌月自己扑进了明日怀里——这么多年来，娘每天都给他看爹的画像，他一刻都不敢忘记爹爹的样子。
“凌月！”明日死死的搂着凌月。
泪光中，凌月发现母亲向他打着手势：“带——我——走——，爹，娘说，让你带她走！”


“什么，他……”司马长风不敢相信的看看巧儿，又转过身来看看身边的丁灵，她也在向他点头。
“我，我……”司马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睛里酸涩着，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感动。

“客官？”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凑到明日面前——这位爷已经在这对着一杯冷茶坐了好一阵了。“咱们小店快打烊了， 您看是不是……”
“喔……”明日轻声的应了一声，飘忽的眼神终于又有了焦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麻烦你了。”
“这……”小二面露难色。不过，这银子的光芒也太……“好吧！”
看看窗外，明日这才发现，新月如钩，斜坠苍穹，寥寥寒星，零零满空。
明日喝茶时总是喜欢坐在二楼，靠着街道的位置上。这里，是喧嚣的街道上，不被人注意的一角，而他也可以在这里认真的思考问题，或者说——看戏——看来来往往行人的嬉笑骂，喜怒哀乐；看人生百态，悲欢离合。
而此时的街道，早已没了人影，远处遥遥传来的打更声，更朦胧了夜的静谧。寂寥无声，只有月光，还有丝丝寒意，混着淡淡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花香。明日的视线朦胧了——难道，当人苦闷时，茶也能醉人？
噼里啪啦一阵破碎声，撕破了月夜的安详，一股浓郁的酒香，不合适的搀杂到了花香与茶香中来。——这又是一个醉归人。呵呵，难得啊，这孤独的夜里，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惆怅。
街道的尽头，晃来一个人影。不宽的街道，那人从东撞到西，又从西撞到东。酒里拎着个大大的酒瓶，摇晃着——不过好象，它早就空了。
近了，近了——一头长发如垂瀑，没有风的夜晚，青丝就如夜一样流淌在肩头；仙袂飘飘，似乎在招手，又像在醉舞；衣带轻摆，没有腰间佩环争鸣，没有脂粉香气，不过，她是个女人。
女人也会醉的这么投入？明日抿嘴一笑，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茶早已凉了。
那女子顺着小街走来，渐渐走进了小店门口的灯光下。脸部的线条被柔柔的描摹了出来。“小二，拿酒！”
熟悉的声音——燕儿？！燕儿怎么会在街上宿夜醉酒？天啊，她根本就不会喝酒，看那么大一个瓶子，她现在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看那灯光下一片醉眼朦胧，明日有冲下去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不管她受多大委屈，受了多少痛苦，他的怀抱应该是她永远的避风港。他多想让她的眼泪哭湿他的衣襟，可是……他现在不能面对燕儿，他没有戴沂销的面具。
“为什么？”上官燕没有进到小店里，只是颓然的坐在门口。“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么痛苦的选择？爹，你告诉我，当我拿到玉玺的一刻起，是不是真的注定不会为自己而活了？明日……明日你在哪里？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参来如梦，你好狠的心啊！我……我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报仇，可我心中有恨！”空荡荡的街道上，这种哭声更是显得凄凉。
明日握茶杯的手颤抖着，杯子里的水颤抖着，不知道是他的手在抖还是心在抖。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空中飘过：“女神龙！欲知玉玺下落，跟我来！”而后一阵阴风从屋顶飘过，似乎是个人影。
“姑娘……”小二提着壶酒赶到门外，却不见了上官燕人影。
糟糕！燕儿现在已经无法正常的运气，简单的打斗不知能否应付的来，何况刚才那个人定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她现在神志不清……不能仔细考虑，留下银两，闪身消失在一片神秘的夜色里。
“谁？”上官燕追到一座废宅里，那人似乎一下子没了踪影。她现在只觉得视线模糊，头脑发晕，真后悔刚才喝了那么多酒。
“呵呵，女神龙，真没想到你年过三十，还是这么风采迷人。不但丝毫不见色衰，反而更有味道了嘛！”如此淫荡的声音，飘忽在上官燕耳边。可她喝的太醉了，根本无法判断声音的方向。
“无耻！”上官燕靠墙勉强保持站直，拔出凤血剑，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一片黑暗。“玉玺在哪里，快说！”
“玉玺？”那声音轻蔑的说：“女神龙，看来你真是不胜酒量啊，这么点酒，就喝醉了。告诉你，老子根本没有玉玺，我只不过想把你引到这里来，共度春宵啊～”那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明日！”上官燕好象发疯了一样，推开屋里所有的人，踉跄着冲向门外。谁知刚走到大门门口，就感觉腿上一软，整个人摔到地上。
好痛！不仅是身上痛，心里更痛！不过，一丝喜悦也爬上心头——昨天晚上明日回来了，明日没有死！
一抬头，上官燕的目光呆住了——“沂萧公子？”
“欧阳夫人，怎么样了？”
“沂啸公子，昨天，昨天晚上先夫，先夫他回来了！”
“还好，”明日心里暗想：“看来燕儿并不认为沂萧就是明日。”
“夫人，昨天晚上您醉倒街头，后遇歹人，是沂萧公子把您救回来的。”上官的贴身丫头一边扶起她，一边把明日事先吩咐给她的一套说辞告诉她。
“是的夫人。”沂萧也开口：“昨夜您寒毒发作，也许导致了神志不清。尊夫不是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吗？”
“不！”上官燕眼神坚定的看着沂萧公子：“如公子所知，先夫人称不死不救赛华佗，是一代名医边疆老人的徒弟，有起死回生之能——也许，也许他可以救活自己呢？”
沂萧公子惨笑一下：“夫人，抱歉，我想您一定是相思过度了——昨夜，的确是在下从歹人手中救了夫人。”
“是你？！”上官燕的目光一下子变的非常凌厉，让明日的视线不自然的闪躲。
她饶着沂萧公子走了两圈。“公子，”语气虽客气，去冷冷的：“阁下的声音，以及其他方面的确和先夫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我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救我之人使的是先夫的独家兵器——天机金线，试问公子可有？”
“看来真的是庄主的英灵回来了……”丫头在一旁自言自语。
“不！”上官燕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敢肯定，是明日的人，不是他的魂！因为，昨晚，我真切的摸到了他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在我身边时我心中那种塌实和坦然的感觉，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明日只觉得背后一凉。

“怎么样？”小豆芽看到明日回来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胳膊：“去见了燕姐姐没有？有没有告诉她她还有个女儿没有死？有没有向她坦白你的真实身份？”
问题一连串，不过回答，只是无奈的一眼相望。
“你，你别看我啊明日哥哥，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呀！”
“你什么都没说。”丁灵头也不抬的摆弄着衣服：“这点，我早就料到了。”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告诉燕儿了。旧伤未愈，不要再给她的心添新伤了。”明日颓然坐在椅子上。
“那潋滟怎么办？难道不管她了吗！她现在正在受着五毒散的煎熬，如果她挺不住的话，就会……就会……”司马长风不敢再想下去了。
“潋滟是我女儿，难道我会不心急吗？”明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吓的屋里的人都闭上了嘴巴。从来没见过明日发这么大的火。
“……”司马长风无语。是啊，潋滟的身体里，流的是欧阳的血，不是司马的。如此说来，他是不是可以坐视不管？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把潋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把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了，他甚至把当年凌风留给他的冰蚕软甲都给了她。
“对不起。”明日稍微平和了口气。“我……”
司马长风摇摇头，向门外走去。

“上官燕，他们又找你了吗？”臭豆腐最近为了玉玺的事情，急的不行，竟凭空多了几根华发。
“没有。”沮丧的摇摇头。“城主，您不能心急。他们的目的，无非是先除我，后夺城。上官燕自知命不久矣，最后时刻，我会保住玉玺，和半天月同归于尽。”
“不要！”臭豆腐赶忙阻止：“上官燕，你来。”
上官燕跟着臭豆腐的脚步走到了仰花宫。
“你看。”臭豆腐从墙上拉下盈盈的画像。“自从盈盈离开我之后，你们这些当年的朋友，一个个都离开了我。现在，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可以听我诉说真心。得知你还活着，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盈盈，白童，冰心，大哥，小豆芽，二位老前辈，还有你，还有凌月，你们都一一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拥有权力，并不能使我感到快乐。而是让我失去了快乐，得到了孤独。现在，你终于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是我最后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你！”


“你们不要为难他。他答应了。”上官燕的声音，又一次从漆黑的小屋里传了出来。
鬼见愁的脚步停止了。想回过头，却怕月色暴光了他的眼泪。
“赛华佗，麻烦你帮我准备，今晚——就成亲。”


第十四节
“巧儿。”周云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巧儿正在兴致勃勃的设计着今天晚上的新娘晚妆。“今天晚上有喜事，怎么你一点都不开心呢？”
“巧儿！”周云突然一把抱住巧儿，沉迷的贪婪的吸吮着巧儿的发香：“对不起，我一直都不关心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啊？弄的好象生离死别似的。”巧儿很奇怪，今天怎么云变的说话这么贴心了？“不，我从来都不怪你。你爱我的方式不同，我一直都很清楚。”
周云用力的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把手挪到巧儿肚子上：“让我摸摸孩子吧！”
“别闹了！孩子才三个月，能摸出来就怪了！”
“不，我能感觉他的心跳声。”
“呵呵，你糊涂了吧？那是我的心跳！”巧儿俏皮的在周云的眉间用力一按。
“巧儿，你是端木家的女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对吗？”
“你到底、到底要说什么啊？”巧儿只觉得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僵硬。
“巧儿，你坐下来。”周云认真的看着她：“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决斗。”
“什么？可是今天晚上，你知道……”
“巧儿——你是了解我的对吗？既然如此，该知道，我决定了的，不会改变。”
巧儿提了口气，又咽了下去。“好，我等你回来。”
周云的眼光在闪动，却只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丁灵你今天真漂亮啊！”巧儿由衷的感叹着。
“是吗，谢谢。”奇怪，新娘子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喜悦。
“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什么？男人都是一样的，结婚之后，朝夕相处，陌生人最后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你们认识了那么多年。”
“我知道。”还是冷冰冰的语调。这一会儿，她可像足了她的表姐。
“那为什么还……”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丁灵忽然掀开盖头，紧紧抓住巧儿的手：“非常不详，非常非常……”
“好啦！”巧儿安慰着丁灵，拍着她的手：“待嫁女儿心——曾经，我也是这样的。没关系。”
“不，我相信我的直觉！”丁灵激动的站了起来。
“别这样！”巧儿把她按了下去：“来，把盖头盖上——吉时到啦！”

“一拜天地！”
“等等！”婚礼的喧哗一下子停下了——上官燕身着绚烂的彩衣，未施粉黛，尤是病若西子赛三分，赫然出现在礼堂门口。在场所有人的心——包括明日，包括司马，都咯噔了一下。
大家都不知道上官燕想干什么，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怎么？你们好象都很怕我。”的确，连明日都害怕这样的上官燕。这几天，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整个人都变的怪怪的，没有人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来。
“呵呵，”燕儿径直走到屋里的正席上——腰间竟然还挂着凤血剑。“你们不介意我做你们的证婚人——当丁灵的高堂吧？”
“嗨～”大家一起松了口气。只有司马长风一个人的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二拜高堂！”司马长风冷静了一下，恭敬的为上官敬了一杯茶。自始至终，上官燕的脸上，都挂着明媚的微笑。
“夫妻对拜。”司马长风眼皮一沉——和头一起沉下去的，还有他的心。彻底的沉到了最最冰冷的海底，他一生最后的梦，碎了。
“送入洞房！”上官望着司马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当年，他也是做新郎的，不过他旁边的人，却是自己。那时的他，春光灿烂，今天，却阴云满面。为什么是今天呢？要知道，明天就是十年风钟响的日子了——可是，会响吗？恐怕不会了。也罢，临死之前，也算了结了一个心愿。
同样心事重的，还有一个人——周云。看着司马长风与丁灵总算走到了一起，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该是报恩的时间了。他把面前杯中酒一饮而尽，含入口中，拔出龙泉剑，以满口酒喷于刀身上，仔细的擦拭着——明亮的刀面上，反射出自己坚定的面容。他深情的看了一眼在一旁高兴的说笑的巧儿。轻叹一口气，提起剑在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走了出去。不过，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欧阳明日。


“巧儿需要你。”明日的声音停止了周云前进的脚步。
“我——我需要这场决斗。”
“和谁？”
“一个……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
“不对。你在用心机。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好。”
“没有呀～”周云勉强做了一个笑容，转过头来：“这些天来。我一直没有决斗，所以……好吧，我也不想骗你了，这次的对手，我们实力相当——但我有信心打败他！”
明日低头想了想：“有意义吗？”
周云的嘴边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明日对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周云又笑了笑：“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明日：“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周云的笑容收敛了，一张脸凝重着：“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明日叹口气：“走吧。”
周云拔出龙泉剑，绿光一现，只见他在门前的石墙上挥舞了几下，回鞘。转头，离开。
“记得回家，巧儿和孩子，在等你。——孩子！”明日对着背影喊道。那影子只是一颤，就被吞没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回到新魂筵席，明日满怀心事，此去定是凶多吉少，可他拦不住小豆芽。他心意已决。一抬头，他的心更是惊了——“燕儿呢？”


第十五节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虽然不像十年前司马上官联姻时的空前浩大壮观，可是集风雪山庄，安定王府（欧阳山庄），含笑山庄，飒露堂的所有人，以及江湖上的一些朋友，也是声势浩大，整个风雪山庄里人头攒动，少了一个上官燕，除了一心牵挂这她的上官燕，也没有人发现。
明日猛的想起刚才周云在门外留下的几个字，“欢乐趣，离别苦，更有痴儿女”，刚才他以为那只是在说周云对巧儿的感情，不过现在一想……不好！原来今天是……明日啊明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给忘记了？燕儿那么反常，你竟然没有怀疑？他狠狠甩了甩衣袖，在众人的喧嚷中，悄悄离开了。可是司马长风却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也是刚才才发现上官燕消失的，不过今天，他是丁灵的新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不能弃妻于不顾啊！哪怕是……
上官燕这些天来的反常表现一一重映在明日的脑海里——
越来越从容的微笑，越来越深邃的眼神，越来越落寞的背影，还有她对他说：“你是这辈子，为我下定义的最后一个人，我得到的答案，另我心安了。”明日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在颤抖，从前熟悉的每一条路，每一条街都变的很陌生，因为从哪都走不到燕儿的心里去。燕儿你在哪里，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不要放弃！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她会去哪里？欧阳山庄？不会！王宫？也不会！还有哪里，风雨亭？茶楼？断剑崖？不……
突然，上官燕说过的一句话冒入他的脑海中——那还是他们在草堂中过甜蜜的三人世界时的事情。明日当时问上官有什么心愿，上官说：“希望和你永世‘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
是的！草堂！如果说明日的一生是个悲剧，那上官燕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拥有唯一一段甜蜜的时光，不是别处，就是草堂啊！
郊外的竹林里，月黑风高，一个佩玉萧手持金线的男子疯狂的策马向前。身后，只留子规呜咽。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似乎和这黑夜一样，永远没有尽头。

婚礼大厅上，每个人都在忙不迭的向新郎说着祝福的话，只有被祝福的人的眼睛，一直闪烁不定。怎么搞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司马长风的心里赫然有一种大战在即的感觉，很不安。而且，他看着周围的人，似乎都要有一种生死永隔的感觉了。
“爹！”欢快的气氛一下子被这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打破，大家的目光一齐挪到了门口这个满身血痕，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上。
“潋滟！”司马一下子冲过去，把潋滟搂在怀里。“你怎么跑出来了？有没有受伤？快让爹看看！”
潋滟伸手拦住了司马长风：“爹，潋滟没事——多亏了那个叔叔。你们快去救他，我跑出来时，看到半天月正在和他决斗！”
“哪个叔叔！”
“不知道，可是他带的，是龙泉剑，我想，他是江湖上人称笑面剑侠的周云吧！”潋滟说完这话，好象如释重负一般重重的倒在了司马长风的怀里。


“凌月！凌月……”上官燕的手，突然无力的向空中伸着，抓也抓不到，眼睛迷茫的看着天空，擒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只是全身颤抖着，颓然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孩子，别走，你还没看娘给你做的衣服呢……”一个人呢喃着。
明日刚想伸出手，结果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绞。
上官燕的眼神一凝，身子一僵，旋即嘴角又挂上那个熟悉又冷艳的微笑——“公子想必在门口久立多时了，何不现身相见？”
明日尴尬的推开门——当然，还没来的及摘下沂萧公子的面皮：“王妃娘娘，草民多有冒犯之处，请恕罪。”　
“呵呵，”上官燕没有表现出明日想象中的愤怒，却是很随和的一笑：“你还是叫我欧阳夫人吧！——这是比王妃，更让我骄傲的头衔。”随即又以一种神秘的眼神看着名人窘迫的脸：“而且，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似乎更亲切。”
明日匆忙低下头：“是，欧阳夫人。”
“既来之，则安之。公子，你还是心平气和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吧——你应该在司马夫妇的新婚典礼上的呀！”上官燕转过身，背对着沂萧公子，可是眼睛，却看着他投到地上的影子——颀长的，单薄的。
“敢问夫人不也应该在那里吗？”
“我是来祭奠亡夫的。”
“哦……我是看到夫人落寞离开，心有挂牵，所以在跟来这里了。”
“多谢公子相挂。”
“夫人……”
“公子莫非仍有事要交代？先夫的亡灵，不希望有人长在此干扰。”
　　明日一看燕儿已经下达了逐客令，本想离去，可是，他又不能走——不忍心走啊！
他本已经面向大门，又转过身来，挂上礼节性的微笑：“夫人，十年白骨冷，何苦空泪颜？”
上官燕苦笑：“人云‘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怎料‘生离尚有重逢日，天上人间怎相见’ ？”
明日叹口气：“昔人既乘黄鹤去，世事如梦难从容。”
上官激动的转过身，目光闪烁的看着明日：“你可知，‘一死尚可忍，百岁何当穷’的滋味？想必公子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吧？难怪，没有爱过的人又怎会了解自己与最爱的人天人永隔，而你却每天对着镜子看容颜空老无人怜的痛苦呢！”满腔委屈与愤怒化成声嘶力竭的咆哮，无理由的向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发泄着。发泄过后，是什么？疲惫？轻松？还是眼泪？如果水遇到空气就会化作眼泪掉落，我宁愿闭上眼睛——虽然也流泪，却把泪流到心里。
还好，明日眼中的酸涩被夜的深沉掩饰的刚刚好，否则，他的委屈，他的痛苦，他的颤抖，怎会不被发现？——我没有爱过？那你是谁呢？可他忍住了，没有下文。他缓缓走到院子中间，拖着沉沉的步子，好象背负了一个世纪的伤感。
“夫人……”
“对不起，沂萧公子。”上官燕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无论如何，她是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发火的——哪怕临死以前，也要留住最后的尊严啊——只因为，她是欧阳夫人。
“无妨。”其实，更让他伤心的，是沂萧公子四个字。
头上，云青青兮欲雨；屋外，水澹澹兮生烟。

“安定王妃——燕儿？”明日的大脑一空，呼啦一声消失在竹林里。

“长风，你要去哪里？”丁灵看着满眼恨意的司马长风。手中握紧龙魂刀的司马长风，心里不禁一紧。
“别拦着我！”司马长风像头受伤的狮子一样，疯狂的向前冲去。
“你要去干什么？找半天月吗？他虽然现在受了伤，可你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我也不能忍受着这么多的新仇旧恨！”长风痛苦的抓着头：“天啊，我就快被仇恨吞噬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是你新婚的妻子啊！我们连房都没圆，难道你要我新婚变新寡吗？”“丁灵……”如果说司马长风对丁灵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毕竟他们相识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日久也会生情的呀！不过他这时，只是狠狠心，甩开丁灵的手臂。“你保重！”
头也不回的消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上官燕。”丁灵失落的走到上官燕面前，抬起她的脸——她还靠在树上，对着周云的尸体抹泪。丁灵以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一切因你而起，你该去了结一切了吧。”
“你照顾好巧儿。”上官燕握紧手中的凤血剑，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们同去，却未必能同回。刀剑同敌又如何？人已无情？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再也不会出现了，不会出现了，不会出现了……”丁灵呢喃着，好象丢了灵魂一样，扶起同样没了魂的巧儿，一起随着长风和上官消失的方向迈去。

“半天月，你在哪里，你是个懦夫，是个小人，你为什么不敢出来！”司马长风手握长刀，冲到神月总坛里，大声叫喊着。 
“半天月，你出来吧。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上官燕虽然不想再杀人了，却也不想他再害人了。毕竟，她不想一手血腥去见明日。
“很好，你们都来了。”半天月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他好象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完好的站在那里。司马和上官都心里一惊。“半天月，看来你的本命星还真硬啊！你该死多少次了？”
“哈哈，十年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武功长进如何，脑子可不见灵光啊——你们以为凭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周云，逼我使出了霸呈九天，我就无力对付你们了吗？潋滟刚才对我的毒现在已经被我逼的差不多了，我的金佛不坏身已经重新铸就，而且别忘了，我的绝招除了霸呈九天外，还有更致命的乾坤无极啊，况且，你们的刀剑永远也不会再合壁了！哈哈！”
“半天月，你少猖狂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司马长风在，是不会允许你伤害欧阳夫人，更不许你再滥杀无辜！”
“是吗？！”半天月狂笑一声，“你们两个人不是我的对手的，告诉你好了——如果今天欧阳明日来了，或许还差不多呀，不过呢……哈哈！”
“半天月，你最好不要比逼我发怒。明日已经被你杀死了，你今日还对他不敬！”上官燕强忍的愤怒，尽量以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说着。
“哦？！可我明明听说他还活着啊，而且——”半天月偷偷的用右手凝聚真气，“他就活在你的身边！”
“明日……”上官燕的大脑只觉得一片空白：“难道是他……”
半天月趁上官燕一走神，运足全身力气，灌出手中真气：“乾——坤——”
上官燕还在呆站着，致命的一击已经朝她攻了过来，司马长风大叫一声：“小心！”飞身挡在上官燕面前，以龙魂刀拦在身前。“快……走……啊！”他承受着半天月的力量，吃力的叫着，可是上官燕仍然满脸泪水的站在那里，不停的摇头，呢喃着，寻找着：“明日，明日……”好象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燕儿！”这关键的时刻，明日——没有戴着沂萧公子的面具，一个真实的明日，出现在上官燕的视线里。
“明日！”上官燕好象梦呓一样，似乎这一切还是梦，她只是伸出手，轻轻的伸出，想去抓，却迟迟不肯动一动身子。
此时，司马长风发现半天月的另一只手也在汇集真气，大惊不好，看着背后仍然痴痴呆呆的上官燕，只得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赛华佗，快带她走——趴下！”
明日哪敢怠慢，上前猛的一下将上官燕扑出好远好远，将她整个人死死的压在身子底下。


同时，只见半天月将一股更强大的真气推入：“无——极——”明日只觉得头上一阵强风刮过，差点将他整个人吹走。他把玉萧深插入地下，拼尽全力保护着身子下面压着的上官燕。这阵强风的力量消失以后，明日才抬起头来——只见整个神月教总坛的大厅堂被夷为平地，而且大堂外方圆百米的地方所有的树木都倒在地上，化成了灰烬。
而远处，司马长风的龙魂刀甩出好远，金色的光芒正在慢慢黯淡——鬼见愁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可他已经死了，眼睛，却还不甘心的死盯着半天月。半天月却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长风——”丁灵大喊一声冲了进来，看到像山一样屹立着的司马长风，心好象一下子沉到了最深的谷地。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司马长风身边，轻轻的推了推他——没有动。又用力的推了推，司马长风这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直挺挺的倒在丁灵的怀里——那双眼睛，仍然那样不甘心的睁着。
“长风……为什么，你真的忍心让我新婚变新寡啊！为什么啊！”丁灵的嘴唇颤抖着，慢慢低下头去，一滴泪滴落在司马长风苍白的唇上，那唇立即恢复了血色。她轻轻的将唇，印在了司马长风冰凉的唇上。久久的印着，不肯离去——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二十节 
上官燕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日的脸，现在与她只有两指宽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到明日吐出的气息吹到她脸上，胸前，也感觉到明日胸膛中心脏的跳动。可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喜悦——只是一瞬间。上官推开身上的明日，以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身前，面对着一步一颤向她走来的丁灵。
“你满意了吗？”丁灵笑着，笑的却是那样可怕。
“对不起。”也许最真诚的道歉的方法，就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用心说出这三个字。不过上官燕的直视换来的却是丁灵愈加可怕的笑容。
“他的心被你折磨了十年，现在终于可以平静了。我是不是该替我夫君谢谢你呢？”丁灵也毫不闪烁的看着上官的眼睛，依然笑着，笑着。肩膀，却在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着。
“丁灵……”上官燕一步一步走到丁灵的身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可是丁灵的身体在她怀里依然僵直着不肯柔顺下来，那双美丽的眼睛，依然笑着看着前方，即使前方是一片黑暗。
“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你也要做寡妇了。姐姐知道，空愁镜中红颜老，难留水中一抹红的滋味很难受，是我害了你，我知道，我知道……明日是个善良的人，我也一直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善良的人，我一直希望的……”上官燕的泪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燕儿……”身后的明日上前来，想握住上官的手，可是上官只是抬头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但我不是个善良的女人。我害了母亲为我失明，眼看儿子惨死面前不得救，丈夫不与我相认，长风为我而死，周云为我牺牲，你和巧儿为我守寡，还有我那没出世的小侄子也……我从这个世界上，拿走了太多的东西。”
“可你带不走长风了。”丁灵幽幽的，却很坚定的说。她挣脱上官的怀抱，在上官的一脸尴尬中走过去抱起司马长风的尸体：“长风，他永远是我的了。他的人，他的心——你永远别想带走，永远！”紧紧的抱着，死死的抱着，十指都好象要嵌入司马长风的皮肤里——最后这一句，丁灵是对着上官燕喊出来的。
“我不会跟你抢了……”上官燕低着头，受惊了一样打量着地面。“我不会，不会……不会！”然后发狂一样的跑了出去。
“燕儿！”明日飞出金线套住上官的手腕。“别走了，好吗？”上官燕没有回头，只是这声音，她就完全能想象出那受伤的眼神——她又何尝想辜负那双柔情似水的眼呢？她知道，他渴望真情，他一直渴望——父慈子孝，赡养高堂，有个妹妹绕他左右，有温柔体贴知他心意的妻子，有承欢膝下的儿女……他本来都拥有的，可是……


“你不必要这样做的！你已经怀了周云的孩子……”
“呵呵，这样也好，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团聚了……云他拼命保护你们全家，身为他的妻子，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也就是如此了……”说完，心满意足的把头倒向了一边。
“巧儿……”明日沉默了。
“巧儿……”上官燕的怒火在燃烧着，越来越剧烈。


第二十二节
天空忽然变的像透明的镜子,一道道诡异的光在镜子的上方辗转着."不好!"明日看到如此强烈的天地之变,知道这预示着最强大的能量在会聚。他要阻止，一定要阻止，他的燕儿这是要做毁灭性的复仇啊！天空这面镜子，在瞬间破碎，从每个破碎的裂痕中，上方积聚的能力倾泻出来，好像一道道闪着光的绸缎，盘旋着，突然又汇聚到了一点，天地间都被冰冷的蓝色所吞噬，仿佛到了一个冰的乾坤中。只见上官燕整个人缓缓腾空而起，越来越接近她头上那个闪耀着蓝光的中心，逐渐被吞破在里面。在她整个人被吞噬的瞬间，那蓝色忽然发出刺目的光，让所有的人都不能直视。“明日：此生众人因我而终，我绝非善良之人，更枉论良妻好母。我不配做欧阳明日之妻，希望你忘了我，重新幸福生活。”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灌入明日的耳膜。“不——”明日无助的呼唤着，可是结局却是枉然。蓝光渐渐褪去，上官燕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一头蔚蓝色的长发，狂乱的随风而舞；一袭轻盈朦胧的蓝纱，摇曳飘忽；蓝色的眼睛，全是哀怨与仇恨；晶莹的水晶鞋缓缓降落到地上。上官燕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荧荧冰冷蓝光的冰美人，只有颈间那道明日亲手为她戴上的金线，和那下面悬着的风钟，还在传说着她并未了却的尘世情。“燕儿……”明日呼唤着，可是那双蓝色的眼睛根本没有侧目，而是恨恨的，直直的盯着半天月。“保佑我吧……”上官低头呢喃着。“你、你要干什么？这一击一出，你也会没命的！”半天月惊恐的向后退着。不过他却在暗暗运用金佛不坏身。“是吗？”上官燕的眼睛并未抬起来。“那就同归于尽吧！”只见她蓝色修长的指甲瞬间积攒了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的蓝色冰气，成了一把冰枪，若隐若现。“寒——血——枪——”明日被这股强大的能量振后好远好远，飞沙走石后是一片长时间的死一样的寂静。当他勉强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上官燕和半天月都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不知道谁怎么样了。
忽然，两个人同时痛苦的捂住胸口，跪在地上。“燕儿！”明日疯狂的奔过去。“哈哈，上官燕，你出了绝招，却只是毁了我的金佛不坏身，我只是废了神功，你却必死无疑啊，哈哈　！”半天月淌血的嘴肆虐的笑着，笑着——他的面具已经落在一旁。“别高兴的太早。还有我呢！”明日看着痛苦的上官燕哀怨的眼神，并没有走到她身边。而是走到她与半天月之间，挡在她面前，握紧了手中的金线。“你？欧阳明日，你也已经身受重伤，强行运功，只会和上官燕一个下场！”半天月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你让开！”上官燕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她解下颈上的金线，用明日的天机金线的手法控制金线，用金线上的风钟将明日又打到一边去。上官燕颤抖的腿，站了起来。一脸笑容，笑的很灿烂。只见她用尖锐的指甲划破左手中指的指间，晶莹的，冰水颜色的血流了出来，却瞬间变成了晶莹闪烁的冰凌。落到地上，一声声，敲打出动人的音乐。“那不是我的最后一击。”上官燕还是淡淡的说着。
“什么！”半天月的目光凝固了。“碎——心——剑——”一声吼。只见上官燕举起左手中指，那滴血的手指流出的血瞬间变成一个个小冰凌，小冰凌又迅速聚集到一起，成了一把冰剑。冰剑又幻化成缠绕的能量，轰的一声，灌入半天月体内。半天月的身体在瞬间灰飞烟灭。

第二十三节
“小燕子！”在上官燕带着满足的微笑倒下的瞬间，古木天和边疆老人出现了。“师父？”明日含着眼泪，来不及问两位老人怎么死而复生，先跪了下来：“师父，师伯，救救燕儿吧！”
两个老人快步飞到上官燕身边，边疆把住她的脉，用力的按，可是不一会，他的眼神暗淡了，后来，竟然充满了泪水。“师父……”看着边疆这样的表情，明日知道情况是很糟糕的。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他这时只感到了寒毒发作前的痛苦——他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恍惚的飘到天外。那里，他好象又看到了上官燕对他轻轻的微笑……“明日。”边疆勉强自己冷静的把这个事实告诉徒弟：“千年寒冰血的最后一招，师父一直没有告诉你，没想到小燕子最后用的，还是这招。”“到底、到底是什么？”明日看着上官燕痛苦的表情，忐忑的问——身上的寒毒越来越痛苦，他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丝。“碎心剑。小燕子将自己的心用寒冰割成碎片，化坐血玲珑，从指间排出，变成冰凌，冰剑……”“您说……您说燕儿的心，碎了。”明日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哭还是在笑。“是的。她把破碎的心，化成了武器……”边疆老人低下了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燕儿，你醒醒，不要走！”明日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怀里的妻子，可是这只是加剧了他身上剧毒的蔓延。“把这个给她吃了吧。”古木天从身上拿出一朵闪光的冰花。“这个，也许能让她和你说最后一句话——冰蕊。”明日将冰蕊放入上官口中。少许，她微睁双眼——寒气已经随她的生命消散，她已经恢复了黑色的发，黑色的眼。“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傻？”明日含着泪，笑着望着上官。语气不是责备，像平常一句普通的问话。“我不要你再受一点伤害。”轻轻的说出，像西天的云。“姐姐！”丁灵睁大了双眼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你……怎么会……”不过她还是更有理智一些，哽咽着问明日：“姐姐还有什么心愿。”明日看着上官燕手中金线上缠着的风钟，说：“当初她被逼离开我时，说过十年之日，希望风钟响起，今天恰是十年之日，可是……”的确，风钟，没有一点声音。丁灵点点头，举起双指至眉心。然后向天一挥。只见刚才还空荡荡的天空下，突然间出现了成千上万，或大或小的风钟，丁丁当当，随风轻轻摇曳着，发出动人到心碎的声音。“好美……”上官燕微闭的双目，在听到风钟声之时又一次张开，苍白的唇勉强勾起一个微笑。“燕儿，风钟响了。苍天注定，我们生生世世缘不尽。我只求你今生，你不要走啊！”明日摇晃着上官燕。可是上官燕的眼睛却好象看到了很远很远。她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凝聚起目光，一字一句的看着明日的眼睛：“明日，抱着我，别放手，让我就这样看着你，直到最后一秒：相爱，是一辈子的事，差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辈子……”“可是！”明日只感觉臂弯重重的向下一沉。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知道上官燕再也听不到自己的话了，可他还是要说：“可是，你说过我们要永远相依相守。永远，是一辈子的事，差一生一世，都不是永远……啊！”明日痛苦的捂住胸口，他的心性开始混乱，不好，他的眼里看到了丁灵。“不能……不能伤害丁灵……”他告诉自己，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趁着还没有完全被毒控制之前，大声喊着：“丁灵，杀掉我，快！”丁灵在一旁楞住了。“明日！”边疆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明日也中毒了呢？他想去救，却被明日一掌打了回来。明日挣扎着喊：“快，快杀掉我！这次的毒发毒性强烈，我会完全丧失心志，快动手！”他整个人在痛苦的抓着，颤抖着。“呀！”丁灵飞出一脚，正中明日胸口。一口鲜血飞出，渐到丁灵红色的喜装上，那块红，红的刺眼。明日整个人飞了出去。


第二十四节
“燕儿……”一口鲜血吐出，明日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他从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远处的上官燕，只是那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执、子……之……手，与……子、谐、老……”明日艰难的说出这八个字，匍匐着爬向上官燕。近了，近了！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指间碰到了上官燕的。那最后的幸福的笑容，永远的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姐夫！”丁灵这才如梦初醒般，叫了明日一声姐夫。可惜他听不到了。　丁灵沉默的落着泪，再也没有说话。好久，她在姐姐姐夫的遗体前站了好久，才恍然的转过身，离开。身后，留下满天血一般壮烈的红叶，纷飞满天。还记得那个传说吗？当满天红叶纷飞飘落的时候，代表爱你的人的灵魂，回到你的身旁。当漫天红叶纷飞飘落的时候，会唤回你前世今生，所有的回忆。“快！快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的救！”边疆和古木天同时把住各自徒弟的脉。楞了。又交换了一下把脉的对象，呵呵，乐了！“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爹在哪里，放开我啊？”潋滟大声的冲着古木天和边疆老人咆哮着。“这个，小姑娘，你别急，你爹他在床上休息，他受伤了。”古木天在一边陪着笑脸。“他？”潋滟顺着古木天手的方向一看：“那不是欧阳叔叔吗？我要找我爹！我爹是鬼见愁司马长风！”潋滟心里骂道，这两个老糊涂，以为我是小孩啊，敢唬我！其实丁灵已经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都告诉两位老人了，他们都只感叹自己的计算失误——自己其实还有好几年的寿命了，怎么老早就想驾鹤了呢？看来真的是脑子老了，不好用了。